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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

    第

    146

    章

    第146章培训机会

    他动了动唇,

    想说“大明康熙年制”这种低劣仿造品竟然也好意思拿过来看。

    不过他没敢,躲到一边,私底下和自己关系好的一位鉴定师说:“大明康熙年制,

    你们不觉得好笑吗?”

    那鉴定师低声说:“挺好笑的,

    我也想笑。”

    这位纳闷了:“那你干嘛这么严肃?”

    鉴定师看了看依然全神贯注的范老先生:“范老先生在看,

    你不明白范老先生为什么在看,哪敢笑?”

    顿时,这位窒息了,

    他突然感觉,自己犯傻了。

    自己觉得好笑,

    别人也觉得好笑,

    但是大家都憋着,因为范老先生在看。

    范老先生认真看,

    而自己在笑,

    这就有些傻了。

    这边,范老先生在仔仔细细揣摩了很久后,

    终于问:“这件瓷器,

    是哪位老师带来的?”

    初挽道:“范老师,是我带来的。”

    范老先生的目光,便从瓷器上落到了初挽身上。

    他乍看到初挽,

    哪怕见多识广,也有些意外。

    毕竟敢把这么一个物件带过来给行家过眼的,

    必然很有些眼力界,

    但是眼前这姑娘太年轻了,

    年轻得看上去也就二十岁不到的样子。

    而此时,

    不少人都把目光落在初挽身上。

    她太年轻了,

    看上去仿佛混进来的,

    一点不像专家。

    范老先生打量着初挽,过了一会,才道:“小姑娘看着有些眼熟,我像是在那里见过你,请问你是?”

    初挽也就道:“我是京大考古系的学生,一直对陶瓷鉴定感兴趣,这次偶尔得了这么一件,特意拿过来,搏各位老师一笑吧。”

    她笑望着范老先生,道:“范老师,我姓初,单名一个挽。”

    范老先生听了,仿佛意料之中,又仿佛意料之外,怔怔地看着初挽。

    在场一下子寂静了,都好奇地看向初挽。

    范老先生看了半晌,终于点头:“好,挺好。”

    说着,他的目光再次落在了那件瓷器上,着实看了几眼后,便问起旁边的牛经理:“鸿辉,你怎么看?”

    那牛经理显然有些无奈,他刚才还笑话过这是假货,现在,他恩师问他意见,他能怎么说,硬着头皮当场编吗?

    显然,说这是贻笑大方的假货,那必然是一个错误答案。

    所以现在该说什么?

    牛经理只能含糊着道:“老师,依我看,这件青花山水盘,发色蓝中带紫,深沉透彻,这是高温烧造成的釉下青花,釉上红、绿两色点缀,黑彩乌而不亮,绿彩浅淡,白釉泛青,画风细腻,这物件做得好,虽寥寥几笔,却见青山绿水迎面而来,这是明末清初的风格了。”

    他见自己师傅并不言语,他只能继续道:“要说这物件,做工实在是精湛,在古代也只有官窑能做出来了,毕竟瓷器的仿造,不是一个人能干的,这涉及到制胎技术,窑口,环境,反正乱七八糟各种原因。况且这胎骨轻薄透亮,隐隐可以看到里面如丝如絮的纹路,这如果不是官窑正品实在说不过去。”

    他这话说得倒是不假,要知道便是初家这样的瓷器仿造大家,最拿手的也只是后挂彩这种皮面活,或者对官窑瓷器修修补补,不敢说可以自己仿造什么瓷器。

    他这一番话,中规中矩,不说真假,只说研判,自然是没什么错,打得一手好太极。

    然而范老先生却道:“那你觉得,这是哪个年代造的?”

    问题如此直接,牛经理只好道:“从骨胎,从釉面,以及这画风看,倒像是清朝的,应该是康熙年间吧,就是这款——”

    他不敢说了。

    范老先生也就不追问了,他抬首看向大家伙:“诸位,有何高见?”

    众人听了,心里顿时一抽。

    要知道在行都是各大博物馆的专家,文物商店的大拿,可到了范老先生跟前,大家还不是恭恭敬敬地听着,没办法,范老先生那眼力,那辈分,就摆在那里呢。

    现在范老先生一考问,大家都开始发憷了。

    老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这牛经理是范老先生的亲传弟子,说了这一通,估计范老先生是不满意,倒是要考问大家了。

    大家面面相觑,其中一位秃头文博专家便开始道:“《清史稿》提到,康熙帝曾颁布一道圣旨,禁镇户于瓷器上书写年号及圣贤字迹,以免破残,说是瓷器易碎,摔碎了刻有他年号的瓷器,便预示江山碎,有没有可能和这个有关?”

    他这一说,旁边一位马上反驳:“如果不愿意刻上自己的年号,那就干脆不要刻了,好好的写什么大明?当时文字狱盛行,总不好说官窑自己带头喊大明吧?”

    于是那位秃头文博专家便哑口无言。

    又一位中山装文博专家道:“依我看,这是明朝的遗老遗少心存不甘,当时天地会势力庞大,难保不是他们渗入了官窑,于是有那心存反骨的工匠,毅然在这瓷器上落了大明康熙年制的款来表达决心。”

    他这么说完,所有的人都看向他。

    秃头文博专家看着他:“他忠于大明,为什么要落康熙的款?既是反清复明的,还认康熙的年号?”

    中山装文博专家一窒,皱眉道:“他为了掩人耳目?”

    但是很快,他自己都没法说服自己了,当时文字狱盛行,既然都写上了大明,勃勃野心昭然若揭,还拿什么康熙做幌子?

    牛经理看着这情景,终于道:“我倒是想到一种可能,有没有可能,是当时官窑工匠的笔误?”

    他是范老先生的弟子,没人愿意当着范老先生反驳他,所以他说了这话后,全场鸦雀无声。

    范老先生道:“笔误?”

    牛经理忙道:“我也只是猜猜而已,猜猜而已!”

    初挽见此,也就道:“其实牛经理猜的,不无道理。”

    范老先生再次将视线落在初挽身上:“初同志,你可以说说你的想法。”

    初挽笑道:“我年纪小,见识自然浅,当着诸位前辈,只能班门弄斧了。”

    范老先生:“但说无妨。”

    周围人一听这话,都觉得诡异,要知道这看着怎么都是一个普通小姑娘,还是个学生,竟然被范老先生这么看重?

    唯独牛经理,听着,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如果这是一件正品,那,他们文物商店算是错失良机?就这么看漏了?

    至于旁边的鉴定师,那更是呆了。

    当时这青花山水盘可是他在他眼跟前溜走的,他还笑话来着,结果这竟然可能是真的?

    初挽道:“据我所知,明正德年之前,官窑瓷出场需要经过两道筛选,一次是出窑,一次是运送到御窑厂时,在这两次筛选中,一旦出现残次,便会一律打碎,埋入地下。”

    众人听着,多少有些疑惑,和明朝什么关系?

    初挽继续道:“不过到了嘉靖之后,御窑衰落,再无能力继续承担官窑烧造,只能将一部分朝廷临时追派的任务放到民窑来烧造,并给予一定的费用。”

    “《江西省大志》所记,提到‘惟钦限瓷器,数多,限逼,一时凑办不及,则分派散窑……惟召集高手匠作赴厂帮工,与招募人役一体记工赏值。这就是所谓的官搭民烧。”

    “到了清朝初年,部分瓷器甚至开始尽搭民烧,《陶冶图说》中说到,瓷坯既成,装以匣钵,送至窑户家。在这种体制下,便出现了一些包青窑,一旦烧制失败,要自行赔付,这么一来,没有人舍得打碎残次品,这些残次品在被征用的民窑中只能流入市场,以挽回一些损失,于是渐渐便形成了官民竞市。”

    说到这里,她笑望着牛经理:“所以牛经理说得倒是有道理,依我推测,这件瓷器,应该是当时被官窑征用的民窑,既是被官窑征用,那烧造水平自然不次于官窑,但是这民窑工匠水平参差不齐,他们不识字,所谓底款不过是照葫芦画瓢罢了。”

    旁边那秃头文博专家不太服气:“那怎么解释文字狱?”

    初挽道:“倒是也正常,因为清朝康熙年间,也多有仿明的瓷器,既然是仿造明瓷器,这工匠自然惯常会写大明,比如他往日写习惯了大明成化年制,大清康熙年制,写多了,给写串了,张冠李戴了。”

    牛经理听着,忙点头:“有道理,这一定是写串了,写串了后,也不舍得,又因为他们往常经常写大明,并不觉得写串了有什么大逆不道的,就连官窑查验的官员,也只当是不小心写串了,这么一件残次品进不了宫,只能在民市上买卖!而民市上,大家或者不识字,或者识字只以为写错了,谁也没当回事,就这么流传下来了。”

    话说到这里,大家再看初挽,不免暗暗吃惊。

    要知道,初挽能头头是道说出这些,哪怕她事先做了功课,那也是对明清官窑制度以及清康熙文化政治了如指掌,这哪是普通小姑娘能随口说出来的。

    别管人家说得对不对,至少能自圆其说,不至于说着说着说不下去了!

    范老先生听着,笑吟吟地看着初挽:“你说得倒是有些道理,不过有一点,到底牵强,这清朝文字狱盛行,人尽皆知,为什么这么一件大明康熙年制的款,能侥幸存活?”

    初挽道:“历史的发展是必然的,但同时又充满偶然性,在这件事上,我个人认为,是当时历史环境的必然性和偶然性的组合。”

    范老先生:“怎么讲?”

    初挽:“清顺治元年,也就是1644年,吴三桂放开山海关引清军入关,康熙自1662在位,也就是说,康熙初年时,清军入关不过十八年,那个时候,官窑里多少老工匠,那都是写惯了大明的,写了多少年的。那些人关于文字狱关于改朝换代的意识,并没有那么强烈。”

    她说这话,众人自然有些怀疑,她便继续道:“清朝初年,三藩手握重兵,在南方形成割据势力,所以那个时候,其实清朝皇帝对于南方的控制力薄弱,三藩纵然效忠于康熙,但是还不至于为了康熙大兴文字狱,为一个大明康熙年制的错款大动干她继续道:“鞭子不抽到身上不疼,三藩势力庇护之下,那些景德镇窑厂的商户,哪里知道什么大明大清,他们只知道,这是一件上等好瓷器,虽然错了款,但是不能为了这个打碎瓷器赔钱。”

    她这一番解释,说得大家哑口无言,细想之下,也是心服口服。

    这就像是新中国成立三十多年了,改革开放了,但是一些老太太依然裹着小脚梳着发髻穿着对襟褂子,在三藩势力之下,工匠写错了一个字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

    他们不懂政治,不懂什么大明大清,只是怜惜一件花了大功夫做出的瓷器,不想赔钱,想好歹换三瓜两枣补贴家用,这就是磅礴的历史大背景下,最真实的小老百姓心态。

    范老先生听着,微点头:“说得很好,史书寥寥几笔,写的是庙堂之高,但是这小小一款瓷器上,记载的却是小老百姓的柴米油盐,管你皇帝是谁姓,他们辛苦熬眼烧造出来的瓷器,不舍得打碎,就此流入市场。”

    旁边那中山装文博专家恍然:“这种纰漏怕不是只有一件两件,或许是那么一批,或者一段时间的错,可能大部分在漫长历史中被发现被销毁,但是也有极少量,流入了寻常不识字百姓家,做为普通器具,这种寻常老百姓,日常使用的杯盘,谁也不会特意去看底下的款,甚至他们自己都不识字,至于那文字狱,更是落不到他们头上。”

    范老先生:“可能是侥幸吧,清朝几十起文字狱,并没有涉及陶瓷器具的,所以这藏在盘底的错版底款,就这么成为沧海一粟,侥幸存活了二百多年。”

    范老先生这么一说,算是一锤定音了。

    这就是正品了。

    众人一时都颇为稀罕,纷纷围观,更有人稀罕至极:“那这件算什么,算是清朝错版?这东西可稀罕了!”

    范老先生笑了:“确实,少见,我见过这么多瓷,只听说过一件,当年溥仪先生清退时,据说宫里头一件上等青花大瓷,底下竟然也是大明康熙年制。”

    大家听这话,恍然,又惊讶,感情宫里头都有大明康熙年这种笑话?说出去一般人都不信!

    这么说话间,牛经理盯着那瓷器,心里不是滋味了。

    要知道文物商店经营瓷器,都是要看业绩的,收到好的,大价钱卖出去,这也算是经理的业绩,结果他有眼不识泰山,底下鉴定师说笑,他竟然也跟着笑,他当时怎么就没这眼力赶紧拿下呢!

    那鉴定师更是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当时那农民来送货,他还笑话了人家一顿,他至今记得那农民沮丧的样子。

    结果,这竟然是清朝康熙年的稀缺错版?

    这估计值大价钱了!毕竟稀罕啊!

    范老先生望着初挽,眸中很有些欣慰,笑着道:“你们可是要切记,时刻抱有敬畏之心,太过妄自尊大,最后,只是错失良机罢了。”

    牛经理满脸羞愧,低声道:“老师教训得是。”

    ************

    研讨会结束前,范老先生特意和初挽说了几句话,问起来她家中近况,初挽也就说了。

    初挽的姓太特殊了,除非她冒用假姓,不然一旦报了姓名,她又擅长看瓷,只要知道往年旧事的就能猜到她来历了。

    范老先生当年和她太爷爷是至交,她又长得像她姑奶奶,范老先生自然一听她名字就知道她的身份。

    范老先生听了后,感慨良多:“极好,极好,你长得极好,你太爷爷泉下有知,可以瞑目。”

    一时又说了自家住处,道:“昔日故友,如今也没几个了,我和你太爷爷相交一场,遇到什么事,你不用客气,但凡有了难处,来找我就是了。”

    初挽心中感激,恭敬地称是。

    范老先生又问起她如今情况,知道她在岳歧周手下读研究生:“也好,你踏实跟着他学吧。”

    等和范老先生说完话出来,初挽顿时被一群人围上来了,大家都稀罕,也有的试探着想问价格。

    毕竟康熙年间的青花瓷不少见,但是这种错款,还是被范老先生金口鉴定过的,那就有意思了,这里面就是沉甸甸的文化底蕴。

    初挽自然是不轻易卖,这东西再过几年,在博物馆也是国宝级别的了,她自然是自己留着。

    接下来两周,初挽除了偶尔出去琉璃厂打听消息,其它时候就闷在家里,将这些资料整理了下,写成了论文。

    这时候暑假差不多结束,要开学了,初挽正好找岳教授帮忙把关看了看,回家后闷头修整,又查了资料补充,等到开学时候,正好投出去发表了。

    而这个时候,岳教授却提起另一桩事来,最近国家文物局考古领队培训班要招收新一期学员,这一次给了京大三个名额,岳教授想推举初挽过去。

    “大概要四个月,整整一学期,所以这学期的课程就先放放,先参加这个培训班。”

    初挽一听,知道这名额并不好得,这个国家文物局考古领队培训班出来后,拿到培训证,以后就可以单独带队挖掘考古了。

    其实从自己本身的长期规划来说,她并不想真的走考古这条路。

    况且,名额有限,她犯不着这么着急过去,当下也就婉拒了,想着这机会留给其它同学就是了。

    这天吃饭,恰好系里几个研究生同学都一起吃,大家随口说说最近写的论文。

    正说着,夏成槐突然仿佛很随意地道:“一共三个名额呢,我估计最后还是得按导师来吧。”

    他这一说,宋卫军也点头:“是,那样的话,我估计你差不多有戏,你们苏教授肯定有一个名额。”

    夏成槐是苏玉杭手底下的,苏玉杭上次的事丢了大人,一直都很低调,不过到底教授的名分在那里,有些该轮到的也不至于少了。

    此时夏成槐一听宋卫军这么说,哈哈笑了声:“不一定呢。”

    这么说着话,饭桌上大家伙便有了微妙的小心思。

    本来岳教授和苏教授有些意见不合,两边的弟子,自然都是维护自己教授的,夏成槐和初挽宋卫军几个,多少有些较劲的意思,但是现在,如果名额是按照导师走的,那每个导师下面的弟子就有了利益竞争关系。

    毕竟这种名额不是那么容易得的,据说以前都得是学校老师才能有,现在直接给到研究生手里,谁都想抢着去。

    如果真要从事考古挖掘这一行,拿到这个证书是必须的,这就是考古挖掘行业的黄埔军校了。

    夏成槐看这情景,心里不免有些得意,苏玉杭手底下的博士估计都上过了,研究生现在就带着两个,另一个最近家里亲人病了,估计也没心思去,反正按照导师来,这个名额他是稳稳地到手了。

    旁边卢金平问初挽:“岳教授是不是想让你去?”

    初挽一听:“只是问问有没有兴趣,我和岳教授说了,我最近觉得学习紧张,不太想耽误学业,还是找学有余力的过去吧。”

    她这话自然是有客气的成分,其实她学业方面目前是这一届研究生中最好的,只是找个理由给大家一个面子而已。

    旁边卢金平一听,道:“说得也是,其实这种培训班挺辛苦的,我听说要完成培训任务得挖土方,女同学做这种田野考古很辛苦,初挽同学人比较聪明,做理论研究更合适。”

    初挽听这话,其实不太爱听,不过也没搭理。

    她不想去不是因为这个,不过反正已经拒绝了,就不多事了,谁爱去谁去。

    卢金平这个人,关键时候大家也能一条战线,但一涉及利益冲突马上就分道扬镳。

    不过当研究生也不过是同路那么一段,以后毕业了,相处得好就联系,相处不好这同门情谊也就直接丢水里了,谁搭理谁。

    当下大家闷头吃饭,便不再提了。

    不过因为这培训名额的事,卢金平看上去有些紧张,这几天时不时在岳教授跟前表现,那天还特意拿了田野考古方面的书籍来看。

    宋卫军看出来了,私底下对初挽说:“金平最近挺上进的。”

    初挽见此,道:“他想要这个名额。”

    宋卫军叹了声:“其实我倒是无所谓,这个是领队名额,我觉得我们还在读研究生,资历一时半会没到那一步,犯不着着急,那天我和他说话,我也说了,他想去,他就去吧,我是没心思和他非要争这个。”

    初挽:“那他干嘛还这么下心思,他是不是以为咱们都想和他争?”

    宋卫军想了想:“估计太在意了吧,他户口外地的。”

    初挽:“和这个什么关系?”

    宋卫军看了眼初挽,想着初挽到底年纪小,又是土生土长北京人,嫁得好,估计完全没琢磨过这些事。

    他也就解释道:“我们研究生毕业后,就得考虑分配问题了,现在都是要求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十有七八会分配到原户籍所在地的博物馆或者相关单位,留不到北京,想留北京挺难的。”

    初挽恍悟:“他是要拿这个给自己加码,想办法分配到北京的博物馆?”

    宋卫军:“对,就是这个意思,再说早早拿到,心里也有底吧,以后到了单位或者读博士了,再耽误着功夫去拿这个证,那不也是时间嘛。”

    初挽:“有道理……那确实挺重要的。”

    宋卫军叹道:“我知道你不太想争这个,你也犯不着,不过这一次,我听我们岳教授的意思,其实他挺想让你去的。”

    初挽:“什么意思?我和岳教授提了,我不想去啊。”

    她现在正紧盯着博古斋那一批货,生怕错过了,时不时还要操心去市场上捡漏,为了这些,整个暑假都没敢去找陆守俨。

    等到现在了,博古斋的漏还没出,却要去这培训班,一口气四个多月进去了,那得浪费多少时间。

    耽误了捡漏,耽误了博古斋机会,甚至还会耽误研究生课程,她当然不想去了。

    宋卫军见她这样,难得笑了:“谁知道呢,到时候看看吧,反正你也别把话说死,不然卢金平去不成,他不气死啊!”

    初挽点头,没再说什么。

    不过心里却是盘算着,这博古斋的瓷,她还是得再去问问,免得夜长梦多。

    ?

    第

    147

    章

    第147章博古斋的豪赌

    初挽再次过去琉璃厂,

    博古斋的赵经理总算放话了,说山东博物馆不想要那一批了,他们博古斋实在是不想囤放着,

    想面对社会出售。

    初挽见此,

    自然是感兴趣,

    她就等着这么一批呢,当即问起价格。

    按照上辈子的经验,这一批大概一百来件瓷器,

    价格是两万块钱,她备着这一批钱,

    就等着这件事了。

    谁知道那赵经理却道:“不过有一件事,

    让我有点为难。”

    初挽听这话,看着赵经理:“什么事,

    赵经理你说。”

    赵经理叹了声:“前几天,

    文物公司的韩同志过来,他看了后,

    听说这一茬,

    也有点想要。”

    初挽一听便明白了,这韩同志是有些关系背景的,他想要的话,

    赵经理也抹不开这个面子。

    之前聂南圭就提醒过,看来这里面果然水很深。

    初挽道:“既然有人也想要,

    如果价格出得比较高,

    或者他那里合适,

    那我就先不考虑了。”

    她声音已经淡了下来,

    情绪也不太高的样子。

    赵经理见此,

    便笑了:“不过我问了问,

    韩同志那里,可能一时不凑手。”

    初挽听这话,知道后面还有话,不过面上还是淡淡的:“那就好好凑凑吧。”

    说完,她就去看柜台上摆的一件康熙青花瓷,那青花瓷还不错,她看得津津有味。

    赵经理见此,笑了笑:“初同志,其实我是劝你,干脆你们两个做一个合伙买卖,一起分了得了,这样的话,你也得了,他那里不凑手,好歹也能要,我也省了麻烦,我散卖的话,还不知道费多少心思。”

    初挽听这话,看过去,赵经理笑呵呵的。

    初挽继续看那康熙青花瓷,心不在焉地说:“我不太和人做合伙买卖,算了吧,牵扯不清。”

    赵经理:“我们算过了,一共一百二十件,到时候,你们各六十,按照我们给山东博物馆的价格,这一批是两万三,到时候你们各出一万一千五,大概一件瓷器也就二百块不到,这可都是我们精挑细选的好货。”

    初挽拧眉:“这买卖一听就乱,大家合伙买,那回头算谁的?这一百二十件,总不能每个都一样或者正好成对,有好有坏的,回头大家分货都得打起来。”

    反正送上门的没好事,初挽抬腿就打算走。

    那赵经理见此,叹了声,也没说话。

    初挽走出博古斋后,想着这事,明白这里自然有猫腻,对方肯定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毕竟能一口气接手这么一大批货的,也没几个,那些真正的老手也不敢接。

    这么一盘算,回头这赵经理还得来找自己。

    恰好晚上时候,陆守俨打来电话,她就找了外面的公用电话给他打回去,陆守俨知道她盯着博古斋那一批瓷器,问起来。

    初挽便道:“这老狐狸,不知道存着什么心思呢,这里面水太深了,且看看后面他唱什么戏吧。”

    陆守俨在电话里听到,沉吟了片刻,道:“实在想要,我们也找人帮忙问问?”

    初挽道:“不用,这种事,不至于欠人情,其实依我看,这赵经理还是想卖的,他没那个胆子接手这个,但是他又不舍得把这一盘子肉都让给我。”

    这赵经理是觉得这里面有利可图,但是又不敢下手,所以想和自己做“合伙”的买卖。

    这合伙的买卖背后,当然还有另一层含义,他自己作为文物商店经理,自己买的话,哪怕经过一道手,也怕被人查出来,所以干脆借着自己的名义来做,这样他更加隐蔽安全了。

    当然了,也有可能,觊觎这东西的是另外一批人,这就不好说了。

    初挽要想买这一批货,那就是火中取栗了。

    陆守俨:“要我帮你做什么吗?”

    初挽:“不用,就静观其变吧,反正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招。”

    陆守俨在那头默了下,之后笑了:“我看别人坑不了你,最后肯定是你坑别人。”

    初挽笑哼了声:“我可是没想着坑别人,现在是别人给我耍小心眼!”

    这天周日,赵经理突然找了初挽,意思是这一批瓷器需要紧急出让,以便回笼资金:“你如果不要,我们就散卖了,散卖的话,你也能过来挑挑,如果合伙的话,大不了让你挑。”

    初挽听这话:“那不合适吧,我挑,挑剩下的给人家,结果钱还对半分?”

    送上门的大便宜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后面一定有坑,初挽不想跳这坑。

    那赵经理叹道:“不是那个意思,人家意思是,你分出来两堆,各六十件,让对方挑,又或者,对方分,然后你来挑,这样公平吧?钱的话,你们对半出。”

    初挽略沉吟了一番:“也行,那我们见面商量商量吧。”

    赵经理:“好。”

    当下初挽也没耽搁,过去了博古斋,那赵经理也叫来了买家。

    初挽一看,也是笑了,这买家赫然正是孙二爷。

    孙二爷见到初挽:“初挽哪,咱们可是不打不成交,这次好好合伙做买卖!”

    初挽一见这个,约莫猜到了,孙二爷当然不是单独打斗,应该是他和赵经理一起合谋的,或者还有别的什么人参与。

    他们觉得这批瓷器比较鸡肋,既想要里面好的,又不想出太多钱,所以找了自己来垫背。

    不过这种事,你有张良计我就有过墙梯,总之且看着吧。

    赵经理引荐了后,人就走了,让她和孙二爷聊。

    初挽便和孙二爷聊了聊,那意思是大家签一个合同,各出一万一千五,瓷器一人六十件,至于挑的方式,孙二爷表示初挽直接挑就行了。

    孙二爷仰着脸,看着初挽,摇着腿道:“我也懒得计较这些,毕竟咱们都是老相识了!要说文物商店这一批货,那肯定都是个顶个的好,犯不着挑,闭着眼抓都是好货,我也不差这个钱,一万一千五拍这里,你挑吧,挑剩下的是我的!”

    初挽听着,笑了:“二爷,这样是不是也不太公平,那你吃亏吃大了。”

    孙二爷:“那就你来挑,你挑好了,我如果觉得没问题,到时候就这么着,万一我觉得有问题,我再来挑。说白了,你可以挑,但我可以反对,怎么样?”

    初挽听着:“这是不是太麻烦了?”

    孙二爷叹了声:“其实吧,咱们也是认识这么久了,谁也别想着坑谁,咱就正经合作,你说是吧?真让我挑,我心里打鼓,没那眼力界,我想着,你挑,只要你别太过分,我就认了,咱就按照你挑的来。”

    他这话说得竟然也算诚恳。

    初挽:“如果我挑出来后,二爷觉得不合适,那就二爷来挑?”

    孙二爷:“对,所以有这一桩在,我觉得你肯定心里有数吧,咱们都明白,对不对?”

    初挽:“行,那我可就挑了。”

    孙二爷:“对,你挑,挑就是了!”

    当下,初挽被带到了文物商店的内库,那是整整两大柜子,自然全都是开门货,明清官窑瓷。

    有些年份浅的,又比较小的,比如清雍正的五彩龙纹花口盘,又比如清乾隆的祭红高足碗,一看就卖不上价,哪怕等十几年,也无非是两三万人民币到头了。

    但是有些却是实打实的好东西,初挽甚至看到了明正德年间的斗彩缠枝牵牛花三足洗,用的青花描绘,用红绿黄三色来填彩,这物件初挽记得非常清楚,大概是1996年,香港拍卖价格是六百五十多万港币,这个拍卖时候她也在场。

    她打眼一扫,又看到一件清乾隆年间的青花三果梅瓶,这个虽然年份浅,但这一看就是御窑厂精品。

    要知道,清朝对明朝瓷器颇为沉迷,御窑厂更是费尽心思来追摹仿制,这梅瓶一看便是乾隆年间御窑厂奉旨仿造的,以宣窑青花梅瓶为蓝本,线条细腻清晰,果实饱满,枝叶蔓延间生机勃勃,其中心血,可是和寻常瓷器不同。

    这个的拍卖价格,在九十年代中期,应该能达到七八百万港币。

    初挽这么看着,又见到一件,她仔细看了看,那竟然是明朝天启年间的青花洞石花卉出戟觚

    ,这赫然正是米万钟所制!

    要知道这米万钟可是明末知名书法家,所谓擅名四十年,书迹遍天下,他手底下的物件,以后必是拍卖场上的宠儿,预估拍卖价格能达到一千万港币以上。

    初挽大眼扫过这一百多件瓷器后,迅速地把这些瓷器分为大致三类。

    第一类是以后价格在三四百万以上的,这就是顶尖的精品,第二类是价格在几十万到一两百万的,这就是还不错的品相,第三类则是几万的十几万的,这种满大街都是,可以随便买,这年月不稀罕。

    其实无论哪一种,留在手里自然都会翻倍,但是如果现在投入二百元买一件瓷器,十几年后只卖两万,从投资角度,到底是亏了,同样的钱投入其它方面,那也是嗖嗖地涨。

    不说别的,买茅台买房子,那不都得几十倍地翻吗?

    所以初挽在心里将这一百二十件大致分类后,预估第一类大概占到总价值的百分之六十,第二类大概占百分之三十,第三类数量最多大概占百分之十。

    她也不敢说一定没看漏的,毕竟太多了,有些也不敢太细看。

    如果她把第一类拿到手,那她随便从第二类和第三类刮一些,就不至于吃亏了。

    当然了,前提是能拿到。

    显然孙二爷和这位赵经理,也是做这个打算,都不想吃亏。

    初挽想了想,道:“我一个人的话,也搬不动,这样吧,我们明天来签协议交钱,同时我也请一个朋友帮我一起分瓷器。”

    这两位自然没意见,于是初挽先回家,直接打电话找了易铁生。

    问起来,易铁生才从天津回来,他爸打算过去天津劝业场看看,他帮衬着在那边打听行情。

    听说初挽这里有事,易铁生利索过来城里,当晚住在四合院,第二天直接陪着初挽先去了银行,之后赶过去文物商店,和孙二爷一起填写了表格,拿着户口本登记,买下这一批瓷器。

    总算买下了,几个人过去文物商店库房,将这一批货先运到了旁边一处仓库里,之后孙二爷点着了一根烟,抽得直挤眼:“初挽哪,你挑吧。”

    呛鼻的烟味传来,初挽看了他一眼,道:“那我们挑了。”

    孙二爷:“挑呗!捡好的,剩下是我的,咱只要差不离,谁的年份好一点,谁的年份差一点,都不是那么大要紧,毕竟几十件呢,这种账,咱也算不过来,你说是不是?”

    初挽点头:“这话说得在理。”

    挑瓷器,这自然是一项费事费力的工作,一百二十件瓷器,就算初挽再是行家,也不能保障扫一眼就没漏的,挑一个,快则一分钟,慢则两三分钟,两个人挑的话,平均下来也得一个多小时。

    孙二爷从旁翘着二郎腿抽烟,偶尔看几眼,笑着说:“我说初挽,你们挑着,我出去走走。”

    初挽点头:“行。”

    当下两个人就在那里挑,初挽嘱咐易铁生:“就按照昨晚我给你说的来挑。”

    易铁生皱眉,不过没说什么,就按初挽说的办。

    他们两个埋头挑,中间赵经理和孙二爷过来看过,大家商量着回头怎么运,说赵经理这里可以安排驴子车。

    他们出去后,初挽和易铁生又挑了一个多小时,总算分好了,她也累得够呛。

    这时候孙二爷过来了,他自然是没意见,各自要各自的就行了,于是大家都各自把自己的瓷器分好了,孙二爷找了自己侄子过来,一起帮衬着各自封装好了。

    易铁生擅长打包,把这些瓷器都严严实实装进了大木箱子里,之后又给箱子上了钉子,给钉得结结实实。

    这要想撬开,可得下功夫,木板肯定得破坏了。

    钉好了钉子后,易铁生又上了封条,封条上写了名字。

    孙二爷那边,也有样学样,把自己物件都给打上钉子,也上了封条。

    都上了封条后,易铁生去外面找板车,孙二爷见此,笑道:“这边板车不好找,旅游的太多了。”

    孙二爷侄子:“我认识拉板车的,让他把他兄弟叫过来,不光是找板车,咱还得让人给咱搬呢!”

    初挽见此,自然是表示感谢。

    当下孙二爷侄子过去找板车,很快找来了,那些板爷直接一拥而上,帮着抬到板车上,之后打包,拿绳子绑起来。

    易铁生皱眉,待要过去,却被初挽叫住:“忙了这半天,我这里有烧饼,你先吃点,喝口水吧。”

    易铁生要说什么,那边孙二爷看过来,吸了口烟,有些阴阳怪气地道:“你们还是得看着,你们盯着点?这么多东西呢,我在,你们也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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