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糖醋鲤鱼外脆里嫩,葱烧海参酱香浓郁,九转大肠色香味俱全,全都是鲁地名菜,且那味道之地道,绝对不是此处一个普通国营饭馆厨子能做出来的。大家伙自从来到青州后,鉴于考古经费的问题,这日子过得实在是紧巴,毫不夸张地说,就没见过荤腥了,突然这么一顿好的,一个个其实都馋得直吞口水了。
大家问起来,陆守俨才说,特意请了鲁菜的大厨过来帮忙料理了这一桌,众位队员听着,难免受宠若惊,毕竟这青州只是这么一个小地方,如此费心操持,里面是下了功夫的。
岳教授也是很过意不去:“其实应该我们感谢陆同志才是,没想到如今倒是让陆同志破费了,惭愧,惭愧!”
陆守俨道:“岳教授,这一段时间,我爱人要留在青州,她到底年纪小,如果做事有什么不妥当之处,还得麻烦您多费心,也请诸位师兄弟多担待。”
岳教授叹:“陆同志说哪里话呢,初挽同学各方面一直都表现优秀,这次帮了大忙。”
其它几个考古专家也都忙道:“这次青州的事,其实还是多亏了初挽,给我们通了信,又多亏了陆同志和省武警总队的保护,要不然,我们哪能干成什么!”
大家纷纷赞同,一时难免客气几句,觥筹交错间,场面热闹。
陆守俨在饭局上话不多,不过该说的也不会少,这顿饭菜色丰富,一看就是下了本的,大家都吃了一个肚皮溜圆心满意足,一叠声地觉得让陆守俨破费了。
就连卢金平,想起过去种种,也颇觉愧疚,又想起自己做错了事,悔恨不已。
说到底,是自己眼高手低,以为别人是靠着关系考了研究生,但其实人家是有真才实学,自己反而只做了书本文章,真到了这考古现场,顿时露了怯。
席间,陆守俨特意敬了易铁生:“这次你们青州之行,多亏了你,不然的话,依她的性子,确实比较担心。”
易铁生倒是没什么客气的,该喝的喝,一口酒下肚后,他才道:“陆同志,你客气了,我和挽挽从小认识,有什么事帮衬着应该的,再说这次是她带着我见识,现在我跟着考古队一起做事,倒是学了不少东西,也是开了眼。”
酒桌快散的时候,陆守俨又特意和岳教授谈了几句。
初挽看过去,感觉岳教授面色有些凝重,不免疑惑,不过细想之后,明白了。
陆守俨应该是多少透露了这次犯罪团伙还有漏网之鱼的事,估计是嘱咐岳教授万事小心的,这次考古责任重大,各方面都重视,公安会时刻支援,但是作为考古领队的岳教授,身上担子自然也重。
两个人着实说了好半晌,最后岳教授脸色才好起来,看样子对陆守俨颇为感激。
这顿饭吃得宾主皆欢,散场后,考古队员先回去学校,陆守俨带着初挽回旅馆。
路上没什么人,他握着她的手,好一番嘱咐。
之后才低声说:“其实我知道,你不需要我担心,你自己能做得很好,但我就是不放心。”
初挽:“说实话我们考古队员这伙食真不行,日子过得挺难的,大家要吃什么好点的都得自掏腰包,你请我们吃了一顿好的,我虽然有点心疼钱,但也觉得这样挺好的。而且这么一来,我在这里也不用操心人际关系了,只专心跟着岳教授学东西就行了。”
等于人际关系这块,他都给她打好底子了。
这对她来说,自然轻松很多。
陆守俨:“你不觉得我多事就好。”
初挽:“才不会呢!”
陆守俨:“那我准备走了,你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初挽多少有些不舍得:“你多来看我,或者我过去看你。”
陆守俨:“嗯,这里距离石原不远,有功夫我来找你,你安分在这里跟着岳教授学吧。”
两个人这么说着话,彼此心里都是恋恋不舍,恨不得一直痴缠在一起,只是终究都要忙着自己的事,再不舍得,还是要分开。
陆守俨突然想起什么,道:“对了,明年开春就是你生日,到时候我回去给你过二十岁生日,顺便去领结婚证吧?”
初挽这才记起,他们还没领结婚证呢。
她看向他,略顿了顿,才低声道:“好。”
陆守俨:“看你这腔调,好像多不情愿的样子。”
初挽低声反驳:“才没有呢。”
陆守俨视线便投向远处的路灯,仿佛很漫不经心地道:“那就是很盼着了?”
初挽抬头,看他。
深秋的街道总有几分寂寥,昏黄的路边灯光洒在他的脸上,给那张弧线略显严肃的脸庞涂上了朦胧的光晕。
这样的他,是在等着自己的答案吧。
她知道他想听什么。
于是她望着眼前的男人,道:“有一点点盼着吧……”
陆守俨的视线便缓慢和她对上:“嗯?有一点点盼着?”
初挽笑了:“那就很盼着好了。”
陆守俨伸出手,和她十指缠绕,之后才低声道:“这才像个人话。”
?
第
117
章
第117章回来
陆守俨临走前给初挽安排好了住处,
租住了当地一家老百姓的房子,距离挖掘现场很近,这样初挽住起来方便。
本来初挽说好有时间就去找陆守俨,
不过后面的工作安排紧张,
根本腾不出功夫来。
这么忙了一个多月,
等大家把那些断裂的佛像重新拼凑修复,让那一尊尊佛像重新立起来后,所有的人都被再次震撼到了。
高达两米,
带着一抹来自千年前的微笑,静谧安详地望着世人。
有个考古队员说,
他对着那佛像端详的时候,
会产生神魂出窍的恍惚感,他觉得自己在和千年前的古人对话。
考古队伍在紧锣密鼓的挖掘中,
也曾经探讨过这批佛像的来历,
按照史料记载,这个地方恰恰应该是龙兴寺的所在。这龙兴寺始建于北魏,
兴盛于北齐,
前后存活了八百年。
在这龙兴寺八百年的岁月中,想必经历活多少沧桑,而这地下的佛像,
便是他们留给世人的立体经卷吧。
此时初步挖掘工作告一段落,接下来当地博物馆文物局会接续后够修复工作。初挽跟随岳教授等一行人马返回北京,
并出席青州龙兴寺佛像考古工作座谈会。
这次挖掘工作一共出土了佛教造像近百尊,
当那些被重新拼接佛像的照片传出去后,
几乎瞬间引起了考古界的轰动,
甚至有人提及,
这是二十世纪中国最伟大的考古发现之一。
一时之间,
岳教授炙手可热,连带着初挽这些手下弟子都跟着水涨船高。
历经一个月的考古挖掘工作,卢金平备受打击,昔日天之骄子的傲气已经荡然无存,整个人倒是踏实下来,开始认真钻研了,他偶尔会向初挽请教问题,态度竟然称得上恭敬。
初挽也有些意外,对他其实也并不反感,到底是一个师门的师兄弟,他在经受打击后,竟然还能踏实钻心学问,其实也算是品性可贵,于是也就不藏着掖着,他问什么基本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宋卫军也时常找初挽请教问题,一来二去,对初挽是死心塌地佩服至极。
他叹说:“之前岳教授说过,让我多向你学习,我当时还不以为然,现在才知道,你这水平,哪里是普通研究生水平。”
对此,初挽倒是没觉得什么,她本来就修炼过一辈子了,这辈子从新开始,这就是仗着以后的经验了,等经验不可能吃一辈子,她还是得努力提高自己。
初挽便越发踏心学习,她在岳教授指导下,一边修习研究生课程,兼修了阿拉伯文化,同时也开始深入研究这次的山东青州挖掘工作。
这么一个发现,足以写几本专著发表不少论文,不说别的,就一个汉白玉佛像研究工作,都够大家吃几年了。
初挽多少也探听了一些消息,知道岳教授有了这个加码,估计教研室主任的位置应该手到擒来了。
当然了,比起轰轰烈烈的青州佛像考古发现,区区一个京大教研室主任的位置,反而显得微不足道了。
那静谧温和的佛像,在地下千年之后,依然露出了东方最美的微笑,而小小的人类,却在为了那么一个主任位置而操心劳力。
不过,那又怎么样,谁不是生在俗世,长在凡尘间。
也许因为在这滚滚红尘中,都在向往着更美好,所以才格外在意这些俗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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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初挽先去找了聂南圭,取了自己的几个物件。
聂南圭自然听说青州佛像在考古圈子造成的轰动,道:“最近我听说市场上也有一些残缺的佛像在卖,就是一些配饰,不过没见到大的,估计流出去的不多。”
初挽倒是并不意外,要知道这种大考古发现之前,各路铲子走私团伙早刨过了,难免有些漏出去的,好在那些零碎在黑市上也卖不出价格来,没人会在意这些。
两个人又随口聊起别的,聂南圭说现在文物局总跑去潘家园抓人:“总是这么轰也不是事,堵不住,现在办事处那边说是要给大家收摊位费,一个摊位三块钱,给摊位合法化。”
初挽:“那不错啊!”
聂南圭:“谁知道呢,我看他们也是没准,办事处那里算是过明面了,但是工商局和文物局可不认,还是三天两头抓。”
他挑眉,无奈地摸了摸鼻子:“最近我家老头还惹出一件事来。”
初挽:“怎么了?”
聂南圭:“我家老头有个发小,是个暴脾气,那天正好赶上文物局来了,不让他卖,他就恼了,说不让卖可以,我就砸了,他还真就把东西给砸了。”
初挽:“然后呢?”
聂南圭笑叹:“我家老头也跟着起哄,结果可倒好,人家说你把古董砸了也是破坏文物,直接把这两个老家伙给薅进去了,在派出所蹲了大半天,我才把他们两个领出来!”
初挽听这话,心里明白,从十年结束后,这个市场就是半黑化状态,就算最底层的办事处表示理解愿意支持,甚至以收税金的方式半合法化,对他们进行管理,可是工商局和文物局没有上面的指令,他们是不认的,没事就过去查抄罚款,这么折腾来折腾去,各大古董市场元气大伤,只能混在花鸟或者旧物中来卖。
这种情况一直到八十年代末才会有所改善,到时候个体的古玩店也开始颁发许可证了。
但是在这之前,还有四年的时间,大家需要慢慢熬着。
她想了想,道:“慢慢来吧,总会好起来的。”
聂南圭:“我家老爷子可固执着呢,他现在就是要干,越是不让他干,他越要干。”
初挽:“他打算怎么干?”
聂南圭:“他最近开了一个门脸,卖鞋袜帽子什么的,那都是幌子,实际后面暗藏机关,反正继续干。”
初挽:“这又何必呢,其实你们家,但凡想做,到处都是路子,犯不着较劲这个。”
这个圈子就是一个金字塔,古玩市场摆摊叫卖的那都是最底层,那就是在瓦砾里淘金子,但是淘出来的金子其实有金子的圈子,聂家就是那个上层圈子里的,他们要想卖什么,根本不需要走外面摆摊的路子。
聂南圭苦笑:“你不懂我们家老爷子,人家就是这个倔性子,人家就喜欢去摆摊,文物局不让他摆,他就不信这个邪了。”
初挽听着,想起那老头在市场上背着手到处蹿到处给人讲的那个架势,估计确实就好这口,没办法。
当下也就劝着道:“其实也没什么,老人嘛,年纪大了,总有个爱好,他喜欢就让他去做,顶天了被没收,你们家又不缺了这点,就让他图个乐。”
聂南圭:“只能这么想了。”
告别了聂南圭后,初挽想着聂老头这件事,其实也就是熬几年,估计聂家就能拿到北京第一个文物经营许可证了吧,到时候,这个行情自然和现在不一样了。
一时想起王永清交待给自己那批高仿瓷,她把那张地图还有事情都说给易铁生了,让易铁生想法先过去查探下情况,如果可以,就运回来。
不过运回来肯定不能放在机关大院里,万一有个什么事,也怕连累了陆守俨的名声,只能先放在易家,或者另外找一处仓库安置。
还有那张育新,她想着,找一个合适的时候,得走一趟景德镇,去看看那边柴烧窑的情况,如果将来有机会,她可以扶持着张育新的柴烧窑继续做下去。
当然这都是后面的计划了,需要一步步慢慢来。
一时又想起,接下来她会有一个很不错的机会。
也就是明年,文物商店内柜会向普通人开放,到时候博古斋会有一大批明清瓷器往外卖,约莫有两百多件,里面不乏一些绝世珍品。
她想抓住这个机会。
但是要想拿下这一批货,大概需要两万块。
她得慢慢出东西,设法在在这个机会出现前攒够这一笔钱。
这么想着,她先回去了陆家四合院,去看望陆老爷子。
最近陆守俨一直很忙,没怎么回来北京,而她也在忙,倒是一段时间没过来看老爷子了。
她过去后,陆老爷子自然高兴,问起来她这次的考古发现,陆老爷子看报纸了,知道怎么回事,觉得自己挽挽越来越能耐了。
这么说话间,又提起最近天凉了,注意保暖什么的,恰好冯鹭希在,她突然想起来:“最近守俨一直也忙得很,家里窝煤买了吗?”
初挽:“啊?”
冯鹭希看她那样子,就知道她没买,也是无奈了:“瞧这日子过的!守俨不在,你一个人,张罗这些肯定费劲!”
到了冬天,北京城冷得要命,一般四合院大杂院里都得生炉子烧蜂窝煤,他们单位机关大院倒是有暖气,不用烧,但是做饭什么的,还是得用蜂窝煤。
一到了年根底下,蜂窝煤紧俏,再买就不好买了,虽说陆家这种人家不至于缺了,但总归是要囤一些。
陆老爷子听着;“赶明儿让人拉过去一板车,还有其它菜什么的,都给挽挽准备上。”
冯鹭希点头:“行,这个我回头说一下,让人给挽挽办好。”
提起这个,陆老爷子开始批评起来陆守俨:“他最近一直在外面,没回来吧,留你一个人在家,也不知道他怎么照顾你的,我前几天打电话,还批评了他。”
初挽笑道:“爸,你不用批评他,其实我现在忙得很,他要是回来,我一天到晚也没功夫陪他,反倒是心里过意不去,现在两个人都忙,那是再好不过了。”
陆老爷子:“到底是挽挽大气,想得开,不过两口子过日子,也不能总是这样,我回头和他说说,让他抽工夫多回来。”
初挽笑:“还是爸最疼我了!”
当天干脆住在四合院里了,晚上时候,陆建时也过来了,看到初挽,便有些讪讪的,也过来打了招呼喊七婶。
初挽看他在自己面前那束手束脚的样,道:“最近工作顺利吗?”
陆建时:“还行吧。”
初挽也就随口道:“你们做这一行的,还是要当心,现在大批机器进口,但是国外那些人,花样多着呢,得仔细,别着了人家的道,不然回头进口一批废旧机器,白白浪费国家的钱。”
陆建时听了,略有些意外,他没想到初挽竟然知道这些,不过还是点头:“七婶说得是,我明白。”
初挽也就没再多说,反正稍微提醒下,至于他听不听,在他。
这辈子没自己给他兜底,他最后走成什么样,也是看他自己的了。
谁知道这时候冯鹭希正好过来,听到这话,却是问起来:“建时最近不是谈了个对象吗,你什么时候带回家来,让我们看看情况。”
冯鹭希这一说,陆建时那脸就红了,别扭着道:“也就是刚接触,再说吧。”
冯鹭希笑了:“你还年轻,其实不用着急,你自己觉得好,再带回来就是了。”
陆建时:“对,是这个理。”
初挽本来也没在意,现在看陆建时这局促样,便觉得怪怪的。
陆建时谈对象就谈对象,为什么扭扭捏捏的,倒好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事一样?
当下难免想多了,比如他是不是和孟香悦真的谈了。
不过孟香悦只是她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就算陆建时和孟香悦谈了,她也说不着什么。
毕竟只是表姐的表妹而已,拐着弯的亲戚。
晚上时候,吃过饭,陆建静过来了,见到她高兴得很:“七叔不在,我觉得咱们又回到以前了!干脆今晚我在你这里睡得了,我还想问问你们最近考古的事呢,听说你们发现的那一批佛像,轰动世界了!”
初挽并不太想和陆建静一起睡,她想图个清净,不过陆建静很想和她说话的样子,后来电视也不看了,拉着她回屋,却是说起她现在谈了个对象的事。
看上去陆建静也没想着听初挽的意见,她只是需要有人听她说而已,初挽也就安静地听着。
陆建静说着说着,突然道:“你说什么是爱情?”
初挽:“这个我也不懂。”
对她来说,应该更多的是合适不合适。
陆建静:“那你为什么选七叔,你觉得你和他之间是爱情吗?”
初挽听着,倒是意外:“我没想过这个问题,我选七叔,当然是因为他合适,我觉得我选他,对我是最好的。”
陆建静:“为什么对你是最好的?”
初挽想了想,道:“他能给我所有我想要的,我对他给我的,很满意,如果非要说爱情,这对我来说就是爱情了。”
陆建静诧异:“你这什么想法?”
初挽并不觉得这个问题有什么意义:“就是比较实际的想法。”
陆建静沉默了好半天,最后叹息:“挽挽,其实在你心里,你更渴望的也许是亲情吧。”
初挽听了,便没说什么。
如果这样,也未尝不可,反正她日子过得舒坦,而这种舒坦是全方位的,包括精神的包括物质的,甚至也包括床上的。
这不就够了吗?
?
第
118
章
第118章古月轩
初挽回到机关大院,
这边已经好久没住了,尘土蒙了一层,冷锅冷灶的,
而更让初挽惊讶的是,
她家门前竟然摆满了煤球,
就紧挨着自己的门。
稍微一推门,那煤球便被剐蹭到,于是稀里哗啦煤渣子往下掉。
这就有些过分了,
毕竟大家都是把自己的煤球摞到楼道里,再不济,
摞在自己家门前,
也得留出过道,现在几乎要堵住自家门了,
这算什么?
但凡换一个脾气爆的,
估计能打起来了。
这时候丁彩虹过来了,抬着下巴给初挽示意,
下巴指着牛主任家。
初挽明白了,
是牛主任家的煤球。
丁彩虹和初挽对了个眼神,便笑着嚷嚷道:“我说翠凤,前几天你还说,
陆同志两口子今年冬天肯定不回来了,现在可倒好,
人家回来了!”
她这一嚷嚷,
好几个邻居都探头出来,
大家也都纳闷,
说你们都干嘛去了,
两口子都不见人影。
初挽便大致讲起来。
大家都惊讶得不轻:“好像前几天北京晚报也提到这事了,
敢情这是你发现的,了不得!”
初挽:“也不是我发现的,是正好碰上了,我们导师这次是主导挖掘。”
一时大家自然问东问西的,又因为初挽家里实在大变了个样,也有过来瞧稀奇的。
霍翠凤挺不好意思的:“早知道你们回来,我们煤球就不这么放了,那我给你挪挪地儿吧,稍微腾腾。”
说着,她就打商量:“要不这样吧,我这煤球往东边挪大概半米,这样你就能打开门了,可以了吧?”
初挽看她比划,明白了,这意思是,她家煤球依然占着她家靠墙跟的地方,只不过不至于堵住她的门了?
要知道,各家门旁边这一块,一般默认是自己用的,可以放个鞋架或者白炉子什么的,当然也得放大白菜和煤球,大家都是这样的,一般不会蹿到别人家去。
现在,霍翠凤这个对门,占了她家地盘后,自己不说什么,结果她也就打算一直用着了?甚至觉得给自己留出开门的空当,就算是“可以了吧”。
初挽也就道:“这当然不行,我们家也要买煤球,煤球回头得放我家这一块靠墙根地方。”
霍翠凤一听这话,便笑叹了声:“我说初挽哪,这你就不知道行情了吧,买煤球也得看时候,你们家现在就算有煤票也白搭了,现在煤球厂就没煤球了,你往哪儿弄去?你要是真买了,我再给你腾出这一块来不就行了!”
初挽:“也行,那等我买了煤球,你给我腾出来吧。”
旁边丁彩虹见此,为初挽着急,她知道初挽不一定住这里,煤球买不买没要紧,再说现在也不容易买到煤球,初挽这么说,分明是着了霍翠凤的道。
当下便道:“话也不能这么说,咱们这一层,平时都有个规矩,大家都是各占各的地方,你现在占了他们家的,这让他们怎么过日子!要这么说,那我们也要多占!”
其它几个邻居到底脸薄,虽然看不惯霍翠凤的行径,但不好说什么,现在有了打头的,也就道:“说得是这个理。”
毕竟家里就那么小,都恨不得在外面多占一点点地儿,好歹孩子鞋袜或者什么的,都可以放嘛。
霍翠凤听这话,笑道:“可人家初挽这么说了,咱就听初挽的呗!”
当下便端着盆:“回头初挽买了煤球,我肯定腾地儿了,现在我先去洗衣服了!”
说完径自过去水房了。
丁彩虹跟着初挽进屋,气不打一处来:“你啊你,你都回来了,何必让她这么欺负,我给你说,她就是太过分了,哪有这样占别人家地儿的,为了这个,我们都看不惯她,你但凡硬气起来,咱们肯定都帮你!”
初挽:“她说了要搬啊,我买了煤球不就搬了。”
丁彩虹:“你以为买煤球那么容易?就咱们这种机关单位,都得且等着呢!”
初挽:“我大嫂说给我们弄,那就等等消息吧。”
她这脑子里才从青州佛像出来,对于这煤球啊占了谁家地儿啊,实在没兴趣,反正不至于碍她事就得了。
丁彩虹听着,连连摇头:“你啊你!”
初挽反倒是劝了丁彩虹几句,丁彩虹叹息连连地走了。
初挽便开始收拾家里。
她之前买了那么多好东西,有些没太收拾,有些就那么摆着,现在看家里实在是太乱了。
陆守俨自从上次离开北京,就再没回来,他还不知道家里变成什么样了。
初挽想着陆守俨看到家里的样子,他会怎么样,估计是很没办法,但是也只能认了吧?
初挽便忍不住想笑。
陆建静提爱情什么的,她确实没太想过爱情是什么,反正她喜欢他这样的就行了。
就是很喜欢这个人对自己好,被他宠爱纵容的感觉太好了,什么爱情不爱情的,她要那个干嘛?
她就这么思绪散漫地想着,想得唇角带笑。
这时候突然就听楼下阿姨过来喊,说是初挽家的蜂窝煤到了。
初挽一听,忙过去应了声。
那阿姨大嗓子喊了后,丁彩虹马上露头了:“蜂窝煤?你买了?”
初挽:“可能是我大嫂那边给送来的吧,我看看去。”
一时下去看,竟然一口气送来了那么一板车,送煤球的是燕郊农民,豪爽热情,直接给送上楼了。
很快那煤球没处放,就堆积在过道里了。
丁彩虹笑起来,喊霍翠凤:“翠凤,你赶紧的,给初挽腾腾地儿,不然你看大家伙都没法过了!”
霍翠凤正洗衣服洗得满手泡沫,看到这个,也是没想到,谁知道人家说买煤球就买煤球呢,这煤球哪是那么好买的!
当下便讪讪的:“行,那我尽快……”
这楼层其实好几家邻居都看热闹呢,想着这霍翠凤贪心,想占人家的地儿,结果可倒好,这会了大家都要做饭了,她却撅着屁股在那里给人家腾地儿,这不是活该吗?白折腾了!
安置好煤球时,各家也都开始做饭了,一出楼道,便闻到了各家饭菜的香味,熬白菜熬萝卜,炖得咕嘟咕嘟响,还有围着炉子烤的白薯,也散发着动人的香味。
刚放学的小孩儿,进来的时候脸还冻得发红,进屋便热气腾腾,于是一个个把绒衣脱下来,扑过去嚷着要吃烤白薯。
初挽沿着楼梯下来,楼梯两边靠墙角都是一溜儿的蜂窝煤,也有冬储大白菜,码放得整整齐齐,上面都用破席子盖上,这就是一个冬天稳如泰山的保障了。
走出单元楼,一阵寒凉扑鼻而来,她忙拢起来围巾。
她裹着大衣,过去了食堂。
不知道食堂有什么好吃的,她也想吃熬白菜了。
这么想着的时候,看着落在脚边的树叶,她又想起来陆守俨。
也许机关大楼里有太多人间烟火味,就连霍翠凤都看着有些可爱了。
而这个时候,她就格外想他。
她吸了吸冻得有些发红的鼻子,下楼过去给陆守俨打电话。
他那边正忙着,估计一时半会没功夫回来。
因提起再过两个月就要过年了,陆守俨便道:“过年时候,我这里更走不开,得各处慰问。”
初挽有些失落:“这样啊…”
陆守俨:“你跟着爸过年就行。”
初挽:“嗯。”
她心里一阵阵酸涩。
想他,想和他一起过年,想被他抱着过年,想拱到他怀里撒欢。
不过她也不想说什么,随意聊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谁知刚挂了,陆守俨又打回来:“挽挽,要不过年你来找我?”
初挽:“算了吧,不去了。”
陆守俨:“不想来?”
初挽:“你这么忙,我别给你添乱,我还得要人照顾,你肯定烦我过去。”
她竟然有些幽怨,电话那头的陆守俨哑然失笑:“怎么叫添乱呢,说得像个没人要的小可怜。”
初挽不吭声。
陆守俨:“挽挽来吧,到时候我会安排。”
初挽:“真的吗?”
陆守俨便哄道:“乖,听话,过年来找我,我们一起过年,这是我们结婚后第一个年,我想和你一起过。”
初挽这才慢吞吞地道:“也行,那我给爸说一声,他要是也觉得可以,到时候我过去找你?”
陆守俨笑了,隔着电话都能听到他笑中的暖意:“嗯,我回头和他提吧,你不用操心,等着就行了。”
他又低声道:“挽挽乖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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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守俨很快和陆老爷子提了,到时候过年没法回来,让初挽赶过去石原县团聚。
这让初挽开始期待起来,其实她学校的课程结束得早,估计腊月十几就能完事了,到时候她可以提早出发去找陆守俨。
去了石原县,她也没别的事,就能尽情赖在他那里混吃混喝了,她现在只盼着尽快期末考试。
这时候,青州佛像成为一个大型研究课题,岳教授底下几个弟子自然在这方面很下了一番功夫,初挽也不例外,而这个时候,她之前关于三代空白期青花瓷的论文也终于发表了。
这篇论文在陶瓷研究领域也算是掀起了一个小浪花,得到了不少这方面专家的关注,甚至还有人特意写信和她探讨。
随之而来的则是市场对三代空白期青花瓷的强烈需求,国内这一块处于管制状态,倒是没什么反应,但是国外据说都在搜罗,重金以求。
聂南圭这个时候反应过来,问起那个盖罐要不要卖,初挽不太想卖。
她想回头兜住博古斋的机会,运回王永清留给自己的那批仿瓷,再把景德镇的张育新给扶持起来。
这些都需要钱,她急需更多钱。
她现在想奇货可居,把那个盖罐拿到刀鹤兮的宝香斋去卖,兴许能多卖些。
除了这个,还考虑着利用信息差,捞一笔大的。
她把自己脑子里知道的机会全都盘算了一遍,觉得可以慢慢谋划着了。
这天初挽上完课,却见苏鸿燕赶过来了,她情绪明显不对。
自从上次青花瓷的事后,初挽只见过一次苏鸿燕,还是在学校食堂里,当时苏鸿燕挺不自在的,也很是过意不去,仿佛想和初挽说话,不过初挽没什么表情,苏鸿燕讪讪的,只好没说。
现在又遇上了,初挽也就打了个招呼。
苏鸿燕看到初挽,眼圈都红了,叹了一声:“初挽,说起来,当时那件正统青花瓷的事,是我不地道,对不住你,可我也没想到,不光我爸不靠谱,就连那个博物馆专家也不靠谱!”
初挽:“人都有打眼的时候,这也正常。再说我应该感谢你。”
苏鸿燕长叹一声:“我听说了,你还发表了一篇论文,现在说起瓷器,都在讨论这个三代空白期青花瓷的事,你一下子成名人了!说起来,这是我爸没那眼力,都白搭。”
初挽微颔首,道:“没什么事我去图书馆了?”
她和苏鸿燕并没什么可说的。
苏鸿燕却道:“其实我来找你,是有个事,我现在挺愁的,也不知道找谁说,我想着和你说说,你帮我出个主意行吗?”
初挽眼神很淡:“我一般不给人出主意。”
苏鸿燕哀求:“可现在是大事,是大事啊!你就听我说说吧,求求你了!”
初挽:“你到底要说什么?”
苏鸿燕叹道:“我爸有个学生,本科生,那人挺精明的,最近和我爸走得特别近,我看着,怎么看怎么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