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陆守俨轻叹了声,之后才问:“挽挽,你今天和老太爷打电话了吧?”初挽心里微动,想起他对太爷爷态度的格外在意,便含糊地道:“怎么了?”
陆守俨:“我们的事,老太爷怎么说的?”
初挽便领悟到了,她纳闷:“七叔,你竟然怕我太爷爷?看不出来啊……”
陆守俨却坚持:“老太爷怎么说的?”
初挽:“不知道,忘了。”
陆守俨显然不信:“忘了?”
初挽也就承认了:“根本没和他通电话。”
陆守俨一时顿住,黑眸有些无奈:“挽挽,你在诈我?”
初挽困惑地看着他:“我就奇怪了,你好像很在意我太爷爷说了什么?你就这么怕我太爷爷?”
陆守俨垂下眼,低声解释道:“也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之前是我带着几个侄子过去的,现在事情这样了,到底有些尴尬,也怕老人家心里多想。”
初挽:“是我选的,七叔你怕什么?怕我太爷爷认为,你仗着年纪大阅历深来哄骗我这个不知世事小姑娘?”
陆守俨默了好一会,才道:“我确实会有这种顾虑,不过有时候我又觉得——”
他顿了顿,道:“其实是你这个小姑娘在耍着我玩吧。”
而他,被她耍得团团转。
?
第
42
章
第42章假货?
第二天早饭时候,
陆守俨径自向陆老爷子汇报:“明天我得去处理转业的手续,办完这个也没别的事,有同学战友约我出去,
不过我先推了,
这几天在家多陪陪爸。老太爷那里,
看老太爷什么时候回去永陵,到时候我带着挽挽过去。”
陆老爷子笑得了然:“得,你不用在家陪我,
我用你陪吗,你就直接说,
是多在家陪着挽挽吧。”
陆守俨微微抿唇。
陆老爷子叹道:“昨天我和老太爷通电话,
提起你和挽挽的婚事。”
陆守俨看过去:“爸,老太爷怎么说?”
陆老爷子看着自己这小儿子,
年少时桀骜不驯一意孤行,
为了挽挽竟然胆大妄为去顶撞了老太爷。
他曾经在他的棍棒之下那么倔强地硬扛着,现在,
却学会了恭敬耐心地等待,
等待那只他渴望的苹果落在他的身边。
他感慨不已,其实当年都还小,儿子也还小,
只以为是孩子的意气,谁能想到,
十几年过去,
长大成人的他们还能有这样的缘分。
当下也就叹道:“老太爷说这样挺好,
让你有功夫陪着挽挽过去一趟。”
陆守俨看着自己的父亲,
好像反应了一会,
才低声道:“好。”
陆老爷子:“记得代我向老太爷问好,
在那边也好好表现,别给你老子丢人。”
陆守俨:“爸,我明白。”
这么说着话,冯鹭希从旁笑着说:“这件事定下来了,我们都心安了,挺好的,就是这称呼问题,咱什么时候改改?我一直琢磨这个事呢!”
她这一说,大家心想可不是,挽挽对着陆老爷子一口一个爷爷,对着陆守俨一口一个七叔,这不像样,确实差着辈分呢。
旁边陆建昭和陆建晖听着,有些无奈地对视一眼,他们马上想到了自己。
叫挽挽叫习惯了,真没法改口。
陆守俨却道:“爸,称呼问题,等过去永陵再说,不着急吧。”
初挽看了一眼陆守俨,想着他做事倒是稳妥踏实,步步为营。
于是她便开口道:“现在这样称呼是有些别扭,我觉得可以先改过来,大不了以后不合适再改回来嘛!”
这话一出,陆守俨看了她一眼,显然是不太赞同。
旁边几个侄子感觉到了,都纷纷低头
称呼这种事,没有随便乱改的事,今天叫爷爷明天叫伯伯,后天再叫爷爷,那不是乱套了。
七叔这么说了,初挽还非和七叔反着说……
陆老爷子听了,自然是向着初挽:“挽挽说得对,我们现在就先试着改改吧!”
初挽赞同,笑看向陆守俨:“七叔,以后我就不叫你七叔了,我以后要叫你——”
大家听了,全都看向她。
初挽笑道:“叫七哥?还是说,应该直接叫哥哥?反正家里也没人叫七叔哥哥吧?”
她这话一出,所有的人都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奇怪,甚至是恶寒,于是大家全都悄悄地看向陆守俨。
旁边的陆建静更是暗暗地对初挽投去一个敬佩的眼神,对着七叔那张严肃的脸,“哥哥”这种称呼,你也能喊得出?
陆守俨倒是淡定得很,他在众人的注视下,只是面无表情地看了初挽一眼,淡声道:“能直接叫我名字吗?”
初挽:“名字?”
陆老爷子赞同:“是,就直接叫名字挺好的,现在叫名字,以后你就可以叫他老陆了!”
老陆?
陆守俨的目光瞬间落在陆老爷子脸上,显然不太苟同。
陆守俭从旁,唇角略翘了下,不过还是不动声色地压下去了。
老父亲老传统老称呼,肯定不懂儿子的心思,现在有些人是听不得这个“老”字了。这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初挽一听,也觉得怪别扭的:“那还是叫名字吧,我觉得叫名字挺好的!”
说着,她尝试着喊道:“那我以后就叫七叔守俨了?”
陆守俨一听自己名字从她口中说出,略怔了下,之后神色异样地看了她一眼。
旁边陆建静差点笑出声:“挽挽,你刚才说什么?”
初挽微怔,之后自己也笑了。
陆老爷子却突然道:“那这样的话,挽挽应该叫我什么?”
初挽笑道:“陆爷爷,现在我当然得先叫你伯父了。”
她这话一出,旁边的陆守俭微皱眉,以前这个“陆伯父”“陆大伯”的称呼是他的,现在竟然给他爸了?
偏偏这个时候,初挽看向陆守俭冯鹭希:“大伯父,大伯母,以后我就叫你们大哥大嫂了?”
怎么感觉有点不敬呢……
陆守俭略犹豫了下,还是点头。
冯鹭希苦笑,她眼看快五十岁的人了,心里一直把陆守俨当儿子一样看待的,至于底下那些小侄子,更是毛头小伙子年轻,她脑子里还记得他们光屁股的样子。
再到了初挽,那更是比那些侄子还小,就一小姑娘,结果这小姑娘竟然要叫她“嫂子”。
她顿时体会到了这差了辈分的感觉。
一旁的陆建冉突然笑着说:“那我们呢?挽挽还没嫁进我们家呢,现在我们总不好改口吧?”
她这一说,几个同辈都想起这个问题了。
光看别人热闹了,爷爷变大伯,大伯变大哥,这个倒是也没什么,好歹还是长辈或者年龄大,可自己呢,那不就成晚辈了?
冯鹭希笑看他们一眼,知道他们一时没法接受:“你们先随便吧,等结婚了,正式改口的时候再说。”
吃过饭,乔秀珺来了,她看着陆老爷子不在,其它人坐在客厅里,一团和气地热闹说话,便觉得讪讪的。
她现在心里不太好受。
最初陆建时被初挽嫌弃的时候,她看着老爷子恼火自己儿子,心里又失望又憋火,后来初挽选了陆守俨,她心里才好受一些。
自己儿子没沾到初挽这个便宜,至少儿子的堂兄弟谁也没沾到。
当天她回去后,也没看到儿子,没来得及给儿子说,谁知道儿子却是犯了傻,竟然跑去吉普车上拿他行李,找什么写的信,好不容易找到了,跑回来找老爷子哭闹,昨晚更是喝醉了酒闹事,老爷子算是彻底恼了,让几个兄弟狠狠揍了他一顿。
当晚老爷子还把陆守信也叫过来,训斥一番,让他好好管教陆建时。
陆守信闹了一个没脸,回去后自然把媳妇儿子都训斥了一通,又嫌弃她平时没管好,自己又把陆建时给揍了,罚他在家闭门三天思过。
事情闹到这一步,乔秀珺心里也是憋屈难受,偏偏这个时候,她娘家兄弟过来了,她兄弟要结婚,可结婚要置办不少东西,女方要求挺高的,竟然还要三洋收录机,还要进口彩电,那些东西除了需要门路,也得需要钱,特别是进口的,可真是贵,不是一下子能买到的。
为了这个,娘家自然闹腾起来,她妈就来找她,意思是让她想办法,先借一点钱。
可问题是,她去哪儿想办法呢!
这时候,她再想起初挽的事,到底是心里难受。
如果自己儿子和初挽在一起,陆家孙子太多了,老爷子虽然树大,但未必能顾上所有的孙子,偏偏自己儿子在几个堂兄弟中又不是最出挑的,这以后可怎么着。
本来儿子和初挽在一起,这个时候,急需用钱,从她哪里借个什么物件,先想办法兑出去,弄点钱,大不了以后儿子出息了,挣了钱,再还她就是了。
只是如今一场打算却是落了空,一个初挽就这么平白便宜了陆守俨,这当叔叔的也真行,对着侄媳妇竟然下得去口。
那么大年纪了,好意思啃这差一辈的嫩草!
她正急着,昨晚几乎没睡好,今早脑子还有些懵懵的,半边脑袋拉扯着疼,心里到底是不痛快,便过来了老宅这边,想着看看情况。
结果一进门就见一群人说说笑笑的。
说笑的几个晚辈都纷纷起身,和她打招呼,初挽也起来了。
初挽今天穿了一件米黄羊绒衫,下面是一条长裤,头发在后面扎成一个马尾,整个人看着清新别致,全然没有了往日乡下姑娘的土样。
乔秀珺看着这样的初挽,便要笑不笑地说:“挽挽越来越好看了,这羊绒衫真好,是守俨给你买的吧?”
她知道昨晚陆守俨带着初挽出去了。
初挽笑着说:“是。”
说着,她望着乔秀珺道:“三嫂吃了吗?”
乔秀珺一听这话,诧异:“什么?”
旁边陆建静噗地笑出声:“三婶,现在挽挽和我七叔谈着呢,爷爷说了,要改口,所以现在挽挽升辈分了!”
乔秀珺顿时脸上一抽抽:“这不是还没结婚呢吗?”
陆建冉也从旁笑着说:“没结婚,先适应适应,没办法,我爷爷最疼挽挽了,这婚反正要结,就是先让大家伙先适应着!”
乔秀珺讪讪的:“是吗……那也行。”
初挽本来也想回房了,现在见乔秀珺来了,便随口敷衍几句,打了个招呼,之后起身出去。
初挽是不太喜欢乔秀珺的,上辈子她也从自己这里拿了不少钱,作为儿媳妇她觉得自己虽然不是什么体贴恭顺的,但是该给的也给了,甚至连乔秀珺娘家兄弟做生意的钱,她都帮忙出过一些。
结果呢,自己和她儿子闹离婚,她竟然说“要我说,也是挽挽你没心,当媳妇的,女人家,还是得多顾着家里,你再能挣钱,你也得贤惠着,给男人面子,让男人觉得能从你这里感觉到女人的温柔,不然你就拴不住男人”。
初挽当时听了,二话没说,直接就撤资,让乔秀珺娘家哥哥的厂子给黄了,乔秀珺差点气得跳脚大骂,闹成一锅粥。
此时初挽这么一说要走,其它几个也纷纷散了。
陆建静陆建冉和初挽一起出去的,因为刚才提到初挽订做的那几件大衣,今天一早取回来了,陆建静陆建冉便说要过去看看。
两个人便跟着去了初挽房间,初挽把衣服放在床上给她们看。
陆建静:“这个好,这是进口料子!我之前也想做一件这样的,不过没弄到料子呢!”
陆建冉打量了一番:“还行吧,其实这种样式如果是在上海,不算多洋气的,上海的衣服还是比北京好,不过挽挽穿着倒是挺合适的,这个也耐穿。”
初挽倒是没太在意样式什么的,她觉得中规中矩最好了,她也不喜欢穿得太出挑惹眼。
陆建静又看了看旁边几件:“这都七叔给你买的?”
初挽道:“对。”
陆建静叹息:“挽挽,你可真行,你这是一步登天,把七叔给拿捏住了!七叔对你真好,我爸妈对我都没这么好!”
陆建冉笑着打量了初挽:“挽挽,现在已经开始流行烫头发了,你可以烫一个头,不然你看着太小了,和七叔根本不搭!”
初挽听着,笑道:“搭不搭的,反正现在已经这样了,他还不是得娶我。”
旁边陆建静差点笑出声:“瞧你那得意的小样!”
等于以后自己这一辈的,见了挽挽都得叫她七婶婶了!
她笑着道:“挽挽,以后你升了辈分,你可别仗势欺人,拿长辈身份来压我,你以前可是叫我姐姐的,你得罩着我!”
陆建冉从旁摇头叹道:“打小儿挽挽就聪明,心眼多,建静你记得吗,挽挽以前在咱们家,明明爷爷已经最疼她了,她还要七叔对她好,整天要七叔围着她转,现在可倒好,直接把七叔给拿下了!”
初挽听这话,也回想了下小时候,陆建冉说的应该是她四岁之前,她其实不太记得了,只有模糊的一些影像。
三个人正说着,就听到外面敲门声。
初挽过去打开门,一看,竟然是陆建昭。
自从她确定选了陆守俨后,还没和这几位说过话,可能彼此都有些尴尬,所以多少避讳着,主要是也不知道说什么。
没想到陆建昭突然过来了。
陆建昭见到初挽,却很是尴尬和无奈的样子,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初挽看他神色,感觉不对。
毕竟自己和陆守俨的事,震惊也震惊过了,他也不是非要娶自己,还不至于现在见到自己这德性。
当下疑惑:“八哥,你这是有什么事?”
陆建昭纠结了一番,终于说:“挽挽,你当时给鸿燕看的那个青花盖罐,你怎么看的?”
初挽不懂:“什么意思?”
陆建静见陆建昭过来,纳闷:“什么青花盖款,说什么呢?”
陆建昭便进屋,垂头丧气地道:“那天我不是带着挽挽出去玩嘛,挽挽陪着我们过去一户人家淘换点好东西,挽挽帮衬着买了一件盖罐,这不是今天人家请了博物馆的几位专家鉴赏下,结果说什么,是假的,说是后仿的!”
?
第
43
章
第43章借钱
初挽疑惑:“后仿的?谁说的?”
陆建昭叹了一声:“这不是鸿燕她爸苏教授本身就是做考古的嘛,
他挺喜欢那个青花瓷盖罐的,昨天拿过去给几位博物馆里鉴定陶瓷的专家看了,结果大家研究了一番,
都觉得那个款不对。”
陆建静从旁听着:“款不对?”
陆建昭无奈:“人家博物馆的都是专家,
对这方面研究得比较透,
说是宣德年后的三代就封了窑,正统朝的御窑已经不烧制了,人家都不烧制了,
怎么可能还有这种落款的御窑青花瓷呢!还有上面的款,也不对,
就算正统年间有烧制,
也不可能落那种款,私开窑是犯罪,
竟然还敢落正规年款,
那就是罪加一等!”
他叹了声:“开始苏教授也以为是真的,这个仿得太像了,
和正经宣德青花瓷没两样,
可后来博物馆的专家一解释,他才一下子想明白,自己那是犯傻了。”
他无精打采地解释道:“正统景泰天顺那三朝,
一般不能随便私开窑,所以这一段叫做明朝空白期,
这个仿制的水平也太次了,
竟然落了明朝正统年间的款。”
初挽听这话,
便没说话。
正统景泰天顺那三朝历经三十年,
确实是不署正规年款的,
以至于大家都以为那三朝没什么青花瓷传世,
一直到八十年代末,在景德御窑遗址发现了一些青花云龙纹大缸残片,当时的考古专家根据地层叠压关系和文献记载,判断出这一批青花云龙纹大缸的烧制时间是正统年间,才确认了正统朝的御窑并不是彻底封禁了。
其实这也是为什么聂南圭竟然卖漏了这个物件,不然依他们家眼力界是不可能犯这种错误的。
这也是初挽不想碰这个盖罐的原因,她也怕市场上识货的不多,这东西不好出,她就得在里面砸小二百块的资金,很影响自己的现金流。
她没时间等几年后的考古大发现。
而她敢把这个顺手人情送给苏鸿燕,是因为知道苏鸿燕父亲苏玉杭是考古学方面的专家,根据资料记载,苏玉杭在八十年代中期,也就是现在这个年份,已经通过文献资料来推断三代空白期是有青花瓷烧制的,这甚至是他在陶瓷研究上重大的发现之一。
上辈子苏玉杭名声在外,依苏玉杭的学识,按照常理,他应该能敏锐地察觉到这里面的不同凡响,从而捕捉住这个机会。
没想到,她到底是高看了以后这位闻名考古界的苏玉杭,竟然将天赐的良机就这么错过了,不仔细考察里面的疑点,却去信“博物馆专家”的话。
这倒不是初挽看不起现在的博物馆专家,实在是历史条件和职业所限。
鉴别古玩,最要紧的是实战,这也是为什么初老太爷竟然让初挽这么一个十几岁小姑娘跑出去铲地皮,那就是要慢慢磨砺出眼力,要从长期的市场磨炼和血汗钱中来积累自己的经验,练就超人的眼力界。
就如今的文物专家来说,民国时期,市场上多仿品,练就了一批专业人员,这些人在解放后进入文玩系统工作,成为新中国最早一批鉴定专家,那自然是眼光毒辣,没得说。
只是解放后到八十年代初,这么三十多年的时间里,老百姓最先解决的就是吃饭问题,除了个别因为家学渊源而对这个感兴趣的,大部分老百姓都没兴趣,文物收藏和鉴别几乎是停滞状态。
至于造假,更是没有,这一段时间自然也有一些国家专门机构制造的仿古工艺品,但那都是明码标价的工艺品,不需要鉴别。
在这个时期,文物专家们只需要理论知识扎实就足够鉴别文物了,因为根本没人造假,他们也没有机会试炼。
更何况还有那十年造成的空白期。
这些,初挽自然清楚,她只是没想到以后名声显赫的苏玉杭现在竟然也有打眼的时候。
只能说,看来苏玉杭也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
当然,这也是她的机会。
她就算并不是多喜欢,但那也是明青花瓷,一倒手,未必不是一笔钱。
她这么略一沉吟,也就道:“我当时看着,确实是明初的,不过你这么一说,我也不敢确定了,毕竟那是大学考古教授,还是博物馆的专家给鉴定的,我和人家肯定没法比,那现在怎么办?”
陆建昭无奈地摇头:“还能怎么着,反正认了呗,我看苏教授也是够难受的,白欢喜一场,以为捡到了大漏,结果是假的,还丢人现眼了,不过苏教授人好,也没说什么,还让鸿燕千万别提,不要说出去,免得你这里不高兴。我也是今天在学校碰到鸿燕,看她垂头耷拉脑的,不知道怎么了,刚开始问她还不说,后来问多了,她才提了,还让我千万别和你说。”
初挽:“也能理解,一百五十块呢,她肯定心里不好受。”
陆建昭:“也没什么,她爷爷是硕士生导师,她爸也是教授,反正他们工资挺高的,一百五也不算什么,就是多少有点丢人,她爸以为是真的,带着给朋友显摆,还开了一个茶会,谁知道被朋友指出来了,也是够败兴的!”
旁边陆建静和陆建冉听着,总算大致明白了,陆建冉道:“陆建昭,你就是瞎胡闹,这么大的事,一百五十块钱呢,你竟然还让你朋友乱买!”
陆建静:“其实有什么好叨叨的,看错了就看错了,至于嘛,这还来找挽挽的不是了?”
陆建昭忙解释:“我也没说别的,我就是提一下这事,这不也是一个经验教训吗?不然挽挽还以为是真的呢!”
陆建静:“知道的明白你就是提一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来讨债呢!”
陆建昭:“喂,陆建静你说这话就没意思了!”
初挽听着,忙道:“就这点事,犯不着。八哥你说一下他们家住哪儿,或者你带我去拜访一下,我也问问具体情况,你说得对,看得对不对的,这也是增长一个经验教训。”
陆建昭:“算了还是甭了,怪不好意思的,我也不太愿意凑边。”
初挽:“那你说下地址吧,我回头有机会去看看,不然白白让人家损失一百五,我也过意不去。”
陆建昭见此,也就说了地址,不过说了后,又犹豫道:“挽挽,别当回事,我刚才也是心里不痛快,才这么说的,其实没什么,不就一百五,咱不至于!”
初挽颔首:“没事,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我也没当回事。”
陆建昭走了后,陆建静还安慰了初挽几声:“我也不懂买古玩的事,但是我听说,这种事就是买了就买了,万一不行,自己打眼就认了,一般都不会找回账,他们家要是这样,谁还敢帮他们看,自己没本事就别看。”
初挽知道陆建静是好心,也就笑道:“姐,我明白你意思,放心好了。”
等送走了陆建静陆建冉后,她略收拾了东西,留意着外面动静,见那边陆守俨从陆老爷子书房出来,过去了他卧室,她便跟过去了。
陆守俨也是刚回来,正在收拾几件衣服,听到敲门声,过去开门一看是她,便意外了下:“挽挽?”
初挽:“有点事想和你商量下。”
现在要改口,其实她不太能叫出来,只好含糊过称呼。
陆守俨:“嗯?”
初挽:“你不请我进去说?”
陆守俨神情略顿了下,到底是让开了:“那你进来吧。”
虽说两个人的事算是八成定下来了,但人多口杂,他需要考虑得多。
只是她这么说,他也犯不着扭捏。
初挽走进陆守俨房中后,很大方地打量了一番。
他房间中并没过多装饰,规整简洁,什么都板板正正地放着,不但书柜齐整,就连书桌上的钢笔都是齐刷刷一个姿势,笔头的角度都是一样的。
床上被子那更是豆腐块,板正得仿佛假的。
初挽看了看床上房中的几件衣服,正叠了一半,叠得仿佛商店卖的,再看看旁边衣柜,隔着雕花玻璃,能看到里面衣服也都一件一件码得整齐,分门别类。
她疑惑:“你所有衣服都这样的?”
陆守俨点头:“对,衣服不都叠成这样吗?”
初挽微吸了口气,略耸眉,试探着说:“那如果叠不成这样呢?叠不成怎么办?”
她感觉自己达不到标准……
陆守俨听这话,顿时明白了,看了她一眼:“其实没什么大不了,这个都是可以学的,我以前练兵,他们开始都不会,但后来也学会了。”
初挽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了。
意思是嫁给他后,必须学会吗?不学会不行?
陆守俨看出她脸上的挣扎,一时哑然,之后竟有些笑意:“挽挽,你在想什么?”
初挽掩饰性地“咳”了下:“没什么,只是觉得你真能干。”
陆守俨笑看着她,解释道:“其实叠不成也没关系。”
初挽听这话,有些不自在地点头,她明白他看穿了自己的心思。
不过很快,她就理直气壮起来,也没什么大不了,被子不一定非要叠,就算叠起来也不一定要叠成豆腐块,差不多就得了。
陆守俨:“你找我有什么事?”
初挽:“有个事需要请你帮忙。”
陆守俨:“你说。”
初挽:“你能借给我二百块钱吗?”
陆守俨:“可以。”
初挽看他丝毫没有犹豫的样子,便解释道:“我有急事需要用,如果顺利的话,大概一两个月就能还给你。”
陆守俨却道:“你不用给我说这些,随便你用多久。就算我们没有现在的关系,你需要钱,直接说就是了。”
他顿了顿,看着她道:“也不用惦记送我什么东西还我人情。”
初挽静默地看着他,过了一会,突然笑了。
陆守俨:“嗯?”
初挽轻笑着说:“可是,之前你还说,万一我们分了的话,给我买的衣服鞋子都要记在账本上,慢慢还。”
“你这么好心,都不给我算利息呢。”
陆守俨看着她眉眼间跳跃着的笑,带了几分无奈地道:“挽挽,这件事让你这么高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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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守俨直接拿着存折,带着初挽去了家附近的银行,取了二百块钱给她,那是二十张的大团结,全都是新的,放在信封里还带着脆响的。
初挽拿着信封里看着他:“你真不问问?二百块呢。”
陆守俨:“你要拿着钱作奸犯科吗?”
初挽:“那倒不至于。”
陆守俨:“这就是了,我相信初老太爷,也相信他对你的教诲,你不是那样的孩子,既然这样,随你怎么用。”
初挽默了下,想解释,不过到底没说。
他显然并不太在意这种事,那她也犯不着再说了。
当下道:“七叔,谢谢你,我确实有点急用,所以找你借,不过这钱我也不是拿来自己花,是有正经用途,既然是正经用途,那就有投入有回报,这钱肯定会回来的,等回来了,我再还给你。”
陆守俨听这话,看着她:“挽挽,你要和我算得这么清楚?”
初挽:“……我只是说一下我的想法,你要给我买什么东西,我觉得挺好的,我也很喜欢。但这不是去买东西,这是我有别的用途,那就该算清楚啊。”
她觉得这算是一个投资,不是消费,和买衣服买东西的性质不一样,既然性质不一样,那自然得说清楚。
陆守俨看了她半晌,终于道:“挽挽,我想告诉你,我并不在意这个。但是如果你很在意,那也可以,你想还就还。”
初挽:“好。”
告别了陆守俨,初挽拿着钱径自过去了新街口大街,苏鸿燕父亲苏玉杭就住在那边。
一路上,她难免想着刚才陆守俨说的话。
她想,陆守俨和她是不一样的人,她是看到机会便有了钻营之心,看到古玩便生了斗志,想捡漏,想赢,那种想赢的劲头不光是为了钱,还为了不服输,就是为了赢而赢。
当然她也贪,想贪更多,想把自己喜欢的很多好东西都存在自己手中把玩。
但是陆守俨不一样,他对古玩没兴趣,对金钱也没兴趣,他的重心以前在保家卫国,后来转业便在仕途,往大了是为国效力,为小了说是往上爬,去掌控更多,掌控得多,就能做更多事。
当然了,这是从初挽角度了解到的陆守俨,未必是对的,毕竟她和陆守俨年纪辈分都有差距,经历和生活重心不同,两个人几乎没太多交际,所以她对陆守俨并不了解。
只是这小小的二百块钱,让她意识到,她选择陆守俨应该是对的。
他和自己不是一类人,他身上有的,她并没有,这样正好可以互补。
人心易变,绝大部分男人在面对巨额财富的时候无法把持住内心,人性会被冲击会被扭曲,但是陆守俨,应该是一个例外。
正这么胡乱想着,新街口已经到了,她下了车,却见这一块成片的老胡同,她根据陆建昭给自己的地址,找着胡同门牌号。
谁知道正看着,一个凉淡闲散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好巧,咱们又遇着了。”
初挽听这声音,抬眸看过去,这人一身白衣白裤,手中悠然自得地盘着两个白狮子核桃,唇边带着闲散的笑,就那么看着她。
这正是聂南圭。
她看着聂南圭,足足静默了五秒。
如果说之前还有疑虑,那现在,是再没什么怀疑了。
按照她的推测来说,苏玉杭得到了这件三代空白期明青花瓷,他应该是兴致盎然进行研究,在他翻阅历史资料的时候,逐渐发现了其中玄机。
但是,这一切并没发生,苏玉杭就这么简单粗暴地否定了那青花瓷,而这一切出现的原因是苏玉杭突然找了博物馆专家来鉴定,偏偏这博物馆专家还误导了苏玉杭。
一件看上去太过巧合的事情,背后很可能就有必然的原因。
初挽有所猜测,但并不敢确定,现在倒是知道了。
聂南圭应该是察觉到了,知道自己卖漏了一件青花瓷,不甘心,便使了这么一招。
当下初挽便笑道:“聂掌柜,好巧,就这么遇着了。我是过来找一位朋友的,聂掌柜呢?”
聂南圭:“我是来这里等一位朋友的。”
初挽:“嗯?那聂掌柜慢慢等,我先走了。”
聂南圭勾唇带笑:“我在这里专门等你。”
初挽:“是有什么事吗?”
聂南圭把玩着手中的核桃:“我们犯不着来这些虚的,就明说了吧,上次是我大意了。”
初挽:“大意?怎么了?我坑你了?”
聂南圭:“别在这里装傻。”
他叹:“谁想到呢,我竟然栽在了你这么一个小丫头手里,竟然让你从我眼皮底下拿走了这件明初青花瓷。”
初挽听这个,便知道他只察觉了那件青花瓷盖罐,还不知道黄玉朝珠的事,当下便无辜地笑道:“是吗,竟然是明初青花瓷?你聂掌柜开了这金口,那物件算是断代了,以后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聂南圭笑看着初挽:“也怪我,一开始就该问问,但凡知道你姓初,我也得多留一个心眼。”
初挽笑得云淡风轻:“彼此彼此,但凡知道你姓聂,你家店门我都不会踏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