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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什么人!”

    有人往这边跑,手电筒光在她背后的墙上划出混乱的光斑。

    南乔紧张,雪白的灯光已经扫过了她的裤脚。

    这不是闹着玩的。

    不是戏。

    忽的一道黑影闪过来,将她整个人严严实实地压在了车上。后面金属车体的冰冷透过她的衬衣,渗透到皮肤和血肉里。

    “配合点。”

    这声音压得低低的,在她耳边说,很是不悦。

    但是很熟悉。

    但他下一步就开始吻她。

    吻得很剧烈。

    但他没有张开嘴,也没有逼迫她张开嘴。她能感觉到他的嘴唇很凉,气息清冽,但是没有什么情~欲。

    他一只手在她背后紧锁着她的一双手腕,另一只手在她衬衣里面,却搭在她髋骨的牛仔裤腰上。他身体紧紧抵着她的,一双长腿岔开着她的双腿,夹着。

    在外人看来,这姿势就是一对男女*,一触即发。

    但南乔很清楚,这男人根本没有动情。

    这才是戏。

    雪亮的灯光照上了男人的脸。他眯起眼,脸上的阴影深深浅浅,嘴唇轻红,轮廓分明。

    “我扌喿你妈。”

    他骂得干干脆脆,平实有力。

    南乔被他紧扣在面前,长发和衣裳被挠得凌乱。

    南乔想她这辈子也没听过这么干净利落的国骂,语气虽然平实,然而好事被打断的一腔怨气和愤怒异常到位。

    男人温热的颈动脉在她脸侧搏动,身体坚韧强悍得像一尾猎豹。

    她闭上眼,双手扣住他的腰。

    “哟,时樾啊。”人群分开,走出一个粗犷大气的中年男人,头型圆胖,肚子也圆胖,手里拿一对儿马老四狮子头。“正找你呢,你的弟兄们说你今儿不在——不义气啊。”男人一步步逼近过来,笑里藏刀,语带不善。

    时樾“呵呵”冷笑,一双眼仍是警惕地看着他。

    “好久没听说你搞~妞儿了。”男人狞笑着走近,“让泰哥看看,什么好货,让你在地库就忍不住要上了。”

    时樾手臂一拨,南乔便到了他身后。他后退一两步,用背把她压在了那根特斯拉的充电桩上。

    他整了整身上的衣服,懒洋洋地笑:“我的妞儿,你看得的?”

    泰哥歪着头,绕着充电桩走了一圈,咂巴着嘴品评:“哟,是个大妞儿——长手长脚的,别是个人妖吧?哈哈哈哈哈哈,时樾,你还好这口?”

    时樾冷笑:“好也轮不上你——亲了上头够不着下头的。”

    “我草——”

    一听时樾嘲笑泰哥矮,后面十几号弟兄齐刷刷亮了兵器,清一色的高尔夫球棍。

    泰哥先是被气得脸白眼突,随即又放松下来,一对儿狮子头在手里磨得“嘎嘎”作响。

    “时樾啊。”他语调起得亲和,就像个谆谆教导的长辈。“记得你刚出来混的时候,还恭恭敬敬喊我一声大哥,叫你往东你不敢往西,叫你撵狗你不敢撵鸡。今儿你口气倒大了,蹬鼻子上脸儿不正眼看人了。他~妈~的不是安姐罩着你你敢这么嚣张?”

    时樾开了盒烟,还弹给泰哥一支。点着了,甩着手里的火柴,叼着烟不屑地说:“我时樾只晓得各人凭本事吃饭,没本事别他妈跟我扯老黄历。”

    泰哥点点头:“说得好,老子今天想搞你了。”

    时樾冷冷道:“我一向跟你们井水不犯河水,凭什么?”

    泰哥也冷笑,伸手往那边那伙人一指:“凭什么?就凭你让他们在这里卖,不让老子的人进来。”

    时樾一声不响,拖了南乔往那边走。他一身冷峻刻薄的煞气,让泰哥这帮围着他的人自动让开了一条路。却有胆子大的,拿着高尔夫球棍狠狠向他后颈砸去,只求一招制人。

    南乔来不及叫他小心,却见他肩头一矮,手臂向后挥了出去——

    “哐啷”一声球杆落地,那人鬼哭狼嚎地叫了起来。

    “怎么了你!”

    “骨头断了!”

    “怎么弄的!”

    “不知道啥玩意儿!疼啊!!!”

    没人看清时樾怎么出手的,全场都噤了声,看着他拖着南乔走到一辆车旁边。

    时樾抬起手臂,干干净净地落下。

    一下。

    就一下。

    车窗上的钢化玻璃整个儿地蛛网一般碎裂开来,哗啦啦地掉了一地。

    南乔和他离得近,这时候才看清楚,他手里拿着一把极小巧的汽车安全锤,椎体的圆头光亮而锋利。

    他之前就待在这车库里,因为她才露面的,露面时,已经做了防备。

    “刘青山,出来!”

    南乔看见前天晚上被时樾教训过的那个人,活生生地从车窗被拽了出来。

    刘青山被掼得跪在地上。时樾揪着他的头发,让他的头昂起里,对着泰哥:

    “说,我什么时候让你在这边卖过?”

    刘青山上头还有人,他不敢说。

    时樾俯下身,左手按在刘青山的左耳边,右手拿着安全锤,在他右耳边比划了两下,冰凉的金属圆锥次次探进刘青山的耳洞,那感觉毛骨悚然。

    “信不信——”时樾低低地在他耳边说,“我一下废了你两个扇子?”

    金属圆锥又晃到他的眼前——

    “还有一双招子。”

    “啊——我说我说!”刘青山尖叫起来。他是个惜命的人,这时候也顾不得什么了。时樾下得了手,他知道。而他干这行的,也不敢报警。“泰哥!时哥谁也不让卖!前两天卖才被他打了,之前我骗你的!你看你看!——”

    他一剐衣服,露出身上青红的伤痕。

    “呵,不义气!”泰哥看向刘青山那伙人。

    “但是今天机会太好了——”泰哥狞笑着,对着时樾,“老子还是想搞你。”一挥手,一干人等挥舞着高尔夫球棍向时樾和南乔扑过去。

    “跑!”时樾狠狠一拽南乔。

    他们在车库里飞奔。

    时樾对这个迷宫一样的车库极其熟悉,虽然光线暗淡,他能拉着她精确地穿过每一个狭窄的缝隙,每一道设计奇特的弯道。

    因为家庭的缘故,南乔从小就练长跑,爆发力也强,学校的百米短跑比赛,她的成绩是十二秒零一。

    于是她注意到狂奔过程中,时樾转过头看了她一眼。可能是她总能跟上他的速度,于是他拉着她的手所传达过来的力量,并不会像带着个累赘一样拖着。

    但让南乔想骂他的是,当他发现她很能跑时,就加速了。这种加速看起来并非出于摆脱追赶者的目的,而是想试探她的极限。

    逃命之中还想着这个,南乔确实想骂他。

    但这种夺路而逃的感觉确实很刺激。南乔已经很少体验这种刺激——当然她也不想体验第二次。

    到了地下二层的车库,南乔和时樾已经和穷追不舍的人拉开了一小段距离。时樾用遥控器按开了一辆车,和南乔坐了进去。

    橡胶轮胎和地面发出尖锐的摩擦声,车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

    “草他~妈,还在撵,多大仇多大怨!”

    南乔系着安全带,从后视镜看去,果然见到后面有两辆车紧跟着。

    时樾骂着,脸上却不见惊慌。道路两侧的灯光和阴影流水一般划过他的脸庞,异常的俊美。

    他当然没有走永远拥堵的长虹桥直奔三环,而是从东大桥一路往南,尽挑那些没红绿灯的冷僻小路,左右穿梭,有时候几乎是紧贴着巷道两边的墙过去。

    南乔感觉这是一个她从来不曾认识过的北京。

    一直开到通惠河北路,才算把后面的车甩了个干干净净。他放缓了车速,沿着通惠河徜徉。

    “你今天要被扣分了。”南乔直视前方。

    “反正不是我的车。”

    “……谁的?”

    “郄浩的。”

    南乔回想了一下:“那个和你在一块儿的男的——酒吧老板?”

    “对。”时樾简短地回答。

    “那你是什么人?”

    时樾“呵呵”笑了下,目光仍冷静地落在前面的红绿灯上,不咸不淡地说:“南小姐,你终于对我感兴趣了。”

    “我叫什么名字?”他问。

    “……”她刚才确实有很努力地去记,然而这样一番狂奔和飚车,她又失去了记忆。

    “对不起,我在这方面有记忆障碍。”她平静地说。

    她很少向误会她的人解释原因。这算是一个例外。

    “这可有趣了……”时樾饶有兴致地看了她一眼,“那你记得我这个人?”

    “我记得你,只是不记得名字。”南乔认真地说。

    时樾笑了笑。“这车谁的?”

    “……”南乔有些恼恨他这么快就来试探她。

    时樾又笑,清俊得很,和刚才地下的骄横冷酷判若两人。

    “怎么又来?想我了?”

    从来没有被这样赤~裸~裸地调戏过。南乔脸有些热,不知如何应对,只能避开他的话茬:“找人。”

    “找谁?新男朋友?”

    南乔虽然木讷,也觉察到他这话带着点刻薄的讽刺,看起来像是那晚上她酒后失态,说了些什么话,让他大略猜到了她和周然的事。想到这儿,南乔说:“我是和之前的男朋友分手了,但他不是我新男朋友。”

    时樾终于正经了些,慢悠悠说:“前晚那两个把你灌醉的人,被他灌成急性胰腺炎,已经送去医院了。”他看向南乔,“算是给你报了一仇。你这个朋友,心挺狠的。”

    南乔低着眼,皱着眉,无话可说。

    她知道常剑雄是为了给她出气,但是平心而论,她并不喜欢这种行为。

    做什么事情都是她选择,有什么后果她都承担。她并不恨任何人,包括周然,包括侯跃和姬鸣。

    南乔侧了侧身子,时樾突然看到她手臂上一点殷红血渍,从雪白衬衣上渗了过来,格外醒目。

    “右手,抬起来。”

    时樾把车停到通惠河边,命令。

    南乔并不情愿。但时樾没有给她余地,探身过来,拿着她的手腕就给举了起来。

    手肘到上臂,被拉开了一条尺来长的大口子。一小段深的地方往外翻着血肉,还在淌血。

    南乔懒得说,刚才刘青山那边也有人阴里拿刀子向时樾动手。她挡了一下,被那刀子擦到了。

    时樾又深又冷地盯了她一眼:“你上回吐我一车还没弄好,今天又搞得郄浩一车血。他~妈~的以后还能不能带你上车了?”

    说着猛一脚油门,车向前开了出去。

    “我不想去医院。”

    这大晚上的只能去急诊,南乔受不了那种环境。

    “依你。”

    ☆、第10章

    做生意的男人

    南乔挂念着还没写完的程序,时樾便载着她去了即刻飞行的办公室,在楼下的药房买了药和纱布。

    即刻飞行在一个朝阳公园附近的科技孵化器里面。

    离开中关村住到朝阳区之后,时樾就很少再看到这样破旧简陋的写字楼。即便是中关村,如今盖起来的写字楼也是无一不适用和cbd同样格调的玻璃幕墙,夜色之下霓虹闪耀。而这栋孵化器,还是老式的粉刷墙面。

    好在里面的设施还算齐全。

    时樾拎着药走在南乔的身后,看着她纤长的脖颈和臀后那面暗红色小旗,淡淡笑了笑。

    这笑被南乔从电梯的镜子里看见了,问:“你笑什么?”

    时樾说:“我在想幸好是你南小姐。”

    南乔不理解:“为什么?”

    时樾说:“换了别的女人,细高跟,小短裙,怎么逃?我铁定要被揍一顿。”

    南乔默然想:这男人还算讲情义,不会抛下女人跑。

    然而时樾又慢悠悠地说:“不过那样的话,我还出面做什么?”

    南乔觉得还是不能对人妄下论断。

    这时候已经过了半夜十一点,办公室里早已经没人了。南乔领着时樾直接去了她的实验室里。

    ——里面和她的家差不多。各种飞行器的零部件四处都是,而且还多了数台计算机和地面控制站,各种指示灯一闪一闪的,愈发显得凌乱。另一面墙上则是满满的书籍和文献资料,看着有种密不透风的感觉。

    这间实验室就是即刻飞行最为核心的地方了。

    除了温笛和另外几个团队核心人员,几乎没有人进来过。

    南乔让时樾进来,倒不是因为百分百的信任,只是因为这种东西专业性太强,一般人看不明白。

    时樾显然是有洁癖的人,实验室里有把黑色的转椅,他也并不去坐。

    南乔终于略微觉得尴尬:“抱歉,我这里有些乱——”

    “你太谦虚了。”

    “……”

    南乔不吭气了,她知道论口齿伶俐,她绝对敌不过他万分之一。

    时樾搭把手帮南乔处理伤口,有一搭没一搭地问:

    “南小姐今年多大了?”

    南乔并不像别的女人那样避讳这个。“二十七。”

    “哪儿人?”

    “h省。”

    “普通话说得好,听不出明显的南方口音。”时樾笑笑,他自己稍微有些鼻音边音不分。

    “十二岁和家里人来了北京。”

    “你呢?”

    “我啊?”时樾笑了笑,让人有些看不透,“无业游民,什么赚钱做什么。”他拍拍南乔被纱布和绷带包扎起来的手臂:“好了。”

    南乔扭过手来看了看,伤口包扎得很干净漂亮,是训练有素的结果。

    “谢谢。”

    “我救你一次,你帮我挡了一下,算是扯平。”时樾走到书架前面,目光上上下下。

    他慢慢发现南乔这实验室,其实是无序之中,秩序井然。

    所有的书籍和文献资料,分门别类,按照字母顺序或者时间顺序排列。

    他抽了一份薄薄的文档出来。

    这份文档纸张薄脆,就是普通的a4复印纸。虽然保管良好,但因为时日久远,纸张边缘都出现陈旧的颜色。

    文档上是一篇手抄的英文论文,字迹潦草然而满纸锐气呼之欲出。文档上被南乔打了个标签:mems研究突破性进展。

    南乔整理好衣服,回头看见时樾正拿着份文档出神,走过去问道:“看什么?”

    时樾似乎惊了一下,很快又回过神来,抖抖手里的纸:“整篇就看得懂一个‘200x’年。”

    南乔被他逗得弯了弯嘴唇。

    时樾说:“南小姐那时候才十六岁吧?已经看这么深奥的东西了。”

    南乔拿过文档看了看,难得的轻轻一笑:“这篇啊…”

    她抬头说:“这篇是一个朋友拿给我看的。看到之后,我忽然意识到我想象中的东西,已经能够实现了。所以我和父亲说想要出国学习。”

    她指指手稿上的作者名字:“这篇论文的作者,后来成了我的导师。”

    时樾淡淡一笑,拿着文档原封不动放了回去。

    “南小姐,我该走了。”

    南乔微微一怔,觉得有些突然,也觉得他的笑意似乎有些微的变化——他这样的笑,正如那一晚离开车库,在酒吧里见到他时,那种对待客人挑不出毛病的笑。

    但她宁可看他在车库里的冷漠样貌,起码那种感觉,让她觉得更加真实。

    南乔微皱着眉,点了点头。

    送时樾到电梯间,南乔虽然为难,但还是坦白告诉他:“你的车……抱歉,我现在的公司遇到一些困难,暂时没有能力赔偿你。等我后面——”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

    时樾看了眼电梯。电梯门开了,他没有迈步。

    “南小姐,听说你的公司需要融资。”

    南乔点点头。

    时樾看着她,淡淡地笑:“我早说过,南小姐有需要,可以找我。”

    南乔微愕。

    找他?融资?

    她真的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时樾似乎洞穿了她的想法,微笑道:“只有南小姐想不到,没有我时樾做不到。”

    南乔警觉道:“你帮别人做投资中介?”

    时樾依旧保持着那样的笑意,摇头道:“我的。”

    南乔想起他那辆车。

    她对他的印象始终是那个清醒梦境中接待她点酒的酒吧经理,以及车库底下那个狠心辣手的男人。

    或许是她的偏见,她认知中的投资人,应当是高学历,具有扎实的专业背景的人。时樾不像。

    但那辆车——他确实应该有做这笔投资的实力。

    时樾笑笑:“一千四百万,我要40%的股份。南小姐觉得怎么样?”

    南乔想也没想,脱口而出:“不可能。”

    他这个提议,相当于折价12.5%。

    更重要的是,这意味着她得出售10%的股份,只剩下50%。还有10%是创始团队其他成员的,她不希望在这一轮融资中就让他们的股份稀释掉。

    时樾说:“南小姐好好考虑一下。只要你要,现款第二天全额到账。如今市场不好,融资不易,我这个折扣,已经很公道了。若让我来估值,可能连这个数的一半都不到。”

    南乔冷冷地看着他:“你这是趁火打劫。”

    时樾淡笑:“南小姐,我是生意人。”

    电梯再一次抵达,时樾这次没有停顿,走进去,两根手指并拢在额头一点一挥,悠然笑道:“南小姐慢慢考虑,后会有期。”

    电梯门慢慢合上。一内一外,一个成竹在胸,一个僵立当场。

    清醒梦境的总经理室里。

    郄浩匆匆走进来,“哐啷”一声把门带上。他一屁股坐在里间那张床上,耸得时樾脸上的书都掉下来了。

    “我草,你媳妇儿都把你喂成猪了!”

    郄浩一个翻身,单手压在时樾身边。时樾本来起来了半截的身体,被他逼得又躺了回去。

    时樾寒光闪闪地瞪着一双眼:“我草,你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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