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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当然他看得出来,宣衡早已经不止是动心了,而是为她而受尽煎熬。但他这条“鲶鱼”,这个工具,只在她仍不知他的情意时有用,所以他绝不会说出口。

    而她在镜子中向身后的宣琮,轻笑:“我既不需要靠美,要的也不只是动心。”

    此刻,羡泽问他眉毛如何,宣衡蹙着眉头,仔细观察,像是在内心对比许久,认真的摇摇头:“不大好看,不适合你。”

    羡泽道:“宣琮画的你就肯定不喜欢,要是让你给画,你估计就要觉得好看了。”

    这话一下子戳中了他,宣衡似乎脑中真的想了一下给她画眉的样子,嘴唇动了动,半晌道:“我不会画的这么绿,这么浓。”

    羡泽转身坐到旁边榻上:“让你给画?想得美,你连竹笔怎么拿都不知道快整理整理衣服吧,我都看了半天了。”

    宣衡低头才发现烛光下的胸膛,几乎是从椅子上弹起来,快步走到书架边,背对着她。

    她似乎并不着急离开,目光在微弱的烛火后闪动,似乎有意要看他整理衣襟。

    宣衡觉得这种餍足的安静,与她灼灼的目光,比刚刚的接触还让他无所适从,他背对着羡泽,一边整理衣衫一边想把话题拉回正经,道:“我刚来千鸿宫的那些年,大多都在这里读书,这里的书不太难懂,也适合你学。”

    羡泽对书房没什么兴趣,托腮看着他,宣衡总包裹在略显繁复的衣衫中,最近或许天热,他穿的薄了些,也能显出他几分宽肩窄腰的轮廓。

    他似乎有倾诉的意愿,她也就配合着问几句:“来千鸿宫?你不是在这里长大的?”

    宣衡反倒惊讶:“为何我要在这里长大?”

    羡泽还以为自己搞错了,一般凡人不都在父母身前养大吗?她略有些困惑地应了一声:“那你是跟你母亲住在一起吗?”

    宣衡:“那倒也不是,我们当时有很多孩子都住在东山别宫里。父亲说我的母亲是元山书院的一位九势护法,书法技艺冠绝天下,不过她云游闭关,这些年没能见到。不过等我继任宫主之位时,父亲会请她来”

    羡泽却嗅到一丝不对劲:“很多孩子是有多少?都是你父亲的孩子吗?”

    宣衡思索道:“三四十人吧。可能是,具体我也不清楚,那时候大家都只有代名,一起习书修习,其中最优秀的才会被接到千鸿宫来。我当年书法与剑术优异,拔得头筹,便有机会来这里,父亲见到我之后,给我一枚玉衡,赐字为衡。”

    哈?他长到一定年纪,都要读书剑术俱佳,才有机会有自己的名字吗?

    这个选拔式幼儿园模式,怎么看都有些诡异。

    或许是宣衡没有怎么接触过其他人的家庭,又跟同龄弟子身份隔绝,再加上他做了少宫主谁会跟他讲这些,所以他对这种微妙的诡异一无所知,非常平静地讲述着这些旧事,仿佛人人童年都该如此。

    “那宣琮呢?”

    宣衡听到她的追问,脸上神色淡了淡:“我小时候在东山别院没见过他,似乎他一出生就发现根骨极佳,被抱到了千鸿宫,到我八九岁左右来千鸿宫,才第一次见他。听说他年纪很小就炼气了。”

    那时候他简直像是个刚拜入门派的弟子,踏过长长的阶梯被长老领入殿中,而在雪中屋檐下,宣琮粉雕玉琢,身披貂绒,坐在小轿上手持玉笛,充满敌意却又噙着一丝笑,看着这位衣衫单薄的兄长。

    宣衡后来听说,是宣琮长大后身体病弱,卓鼎君怕这个孩子早夭,才又从东山别宫再接来一位一起养大。

    他们都从彼此的脸上看到了警惕与威胁

    “当时你都在这里读书?”羡泽表情古怪的问道:“也没人管你吗?”

    宣衡眼底有些笑意,他似乎不觉得那时候不快乐,像是说秘密一样:“那时候我住在鸿鹄殿,厅堂空旷又高大,在夜里甚至看不清藻井,我那时候还不怎么会御剑,就偷偷用法器跑来翰经楼,摘几本喜欢的书,窝这里来夜读,困了就在你坐的榻上入睡。”

    “房间狭小,对那时候的我来说确实极好,而且这里不会有风穿堂而过,在鸿鹄殿,那风声都像是有人在哭在笑,而且当时鸿鹄殿未有修缮,许多窗棂都开裂,随风乱响。”

    宣衡已经记不清自己当时的无助和害怕。

    他当时虽然年纪小,却第一反应是忍耐。

    可千鸿宫上下的注视、严酷的课业与规矩、、父亲的不屑与打压,很快就压垮了他。

    宣衡记得自己去找过自己的师长。

    但他的师长大部分都是跟父亲同辈的宗亲,对他的求助只是斥责软弱与无能。

    他渐渐知道,有一个大家都不喜欢的作为“孩子”的宣衡。

    他知道有很多他所思所想的事情,是不可以宣之于口的。

    可当宣衡严格按照这些师长与父亲的要求,成为了让他们用道德规矩很难找到瑕疵的人时,他们却更加不喜欢他了。

    那种没来由的厌恶与恨意,他们却也绝不宣之于口,只用行为和目光表达,用言语来掩饰和辩解。

    以至于宣衡有时候都感觉不理解:他们是真的讨厌他?还是他做的还不够好?

    羡泽也在他没有细说的语境中,隐约能感觉到当年的氛围。

    但最可怕的是,宣衡觉得这一切很平常很平静,他只有些难以明说的困惑……

    宣衡丝毫没有受这些叙述影响,他手指系好了衣带,偏过头道:“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羡泽托腮:“我觉得间隔五天来找你一次挺不错的,下次还在这里?”

    五天。

    他第一次知道,五天原来如此漫长。

    每次见她的时间总过得太快,他眼前明明灭灭一阵子,疼得脑子直迷糊,充其量能握一握她的手腕

    一次期盼已久的接触,就这么过去了,她拍拍屁股就走了。

    有几次宣衡感觉她的手没有很快抽走,甚至在乱动,他刚面露疑惑,问她在做什么,她就面露悻悻之色,含混地解释了几句才将手拿开。

    宣衡有些后悔,早知道不该问,她想做什么,一定有她的道理,反正手都放在衣襟里半晌了,也不差那一会儿,说不定是她在测试他的根骨

    他甚至都盼着,什么时候穿过廊庑,她忽然在哪个拐角,哪个暗室内,对他招招手,像个精怪或女鬼一般,对他弯唇微笑。然后他会像个被上了身的可怜书生,眼睛又一迷糊,人已经跪倒在她脚边开始解开衣襟了。

    他有时候确实也碰见了羡泽,她穿着浅青色的弟子衣衫,远远立在楼阁之上,或者是穿梭在翰经楼的书架之间,远远对他?*?

    一笑。

    千鸿宫的事务、乐理剑术的课业、增进灵海的修炼,还有围绕着命案愈发激烈的斗争,几乎将他的时间占满。

    他拼命挤出一切可能的时间去见羡泽。

    宣衡也为她开过几次知音阁的门扉,其实那里算是绝对不该外人进入禁地,但他觉得千鸿宫怎么能拒绝鸾仙去追溯她的出身和过往?

    她也并不客气,有时候直接将卷轴取出来看,宣衡想要跟她说不能这样,她却指着典籍问他:“宣衡,我的翅膀有好几处断伤无法恢复,你看这些书中可有讲到恢复的办法?”

    她这样一说,他自然不再提知音阁典籍不许外借的事。反正也没什么人看那里的旧书,她拿出来就拿出来吧……

    不过羡泽只偶尔捧着上古典籍问他,大多数时候,她更愿意宣衡念书学习许多古文用词,再独立去啃那些典籍。

    翰经楼成为他们的秘密之地,在书架之间,他教她念诗书,她一字一顿念到“敦兮其若朴,旷兮其若谷,涣兮若冰之将释”仰头问他什么意思,宣衡垂头轻声为她解释。

    她念诵“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寡助之至,亲戚畔之;多助之至,天下顺之”,面露沉思之色,忽然道:“这到底说的是做王的道理,就没有与天下为敌的王吗?”

    宣衡惊讶:“那‘王’想要的是怎么样的天下?是一片荒芜吗?”

    她拧眉:“也不是,就总感觉为了‘多助’,总要委屈自己做一些不愿意做的事,若是为王只要将反对自己、背叛自己的都杀光就好了。”

    她口吻中的武断透着一点委屈。

    宣衡道:“也不必在意,所谓多助寡助只是为王之道,无意为王自然也不需要那么多助力,随心所欲也很好。”

    可她偏要为王呢?

    羡泽转头看向宣衡:“那你呢?你之前地位也很不稳固吧。”

    宣衡思索道:“在我最势单力薄的时候,我会想尽办法团结值得团结的势力,一切清算都可以在坐稳了位置之后再说。获得地位与权力,并不像是快意恩仇,毕竟哪怕是化神期也经不起围攻啊。再说,人也经不起暗算,唯有让亲信与制度,将自己手边围成铁桶,才有可能不被人睡梦中斩杀吧。”

    羡泽眨眨眼:“可也有许多人曾经待你很不好吧,你成为少宫主之后有报复他们吗?”

    他真诚道:“有些有,有些没有。虽说我如今也焦头烂额,算不上身处高位。但当能掌握权力和生杀之后,那点过去的一些恩怨,就像是悬在对方头上、凭着自己心意想掉就可以掉下来的剑。看着对方惴惴不安地服从,那已经远超过要报复的情绪。”

    羡泽弯起嘴角,似乎有些理解了。

    宣衡虽然年轻,但他身上有许多值得她观察、领会的做事方式。想要战胜他们,总要了解他们。

    宣衡看着她若有所思的模样,也觉得话题有些太偏移,道:“羡泽要不要起个小字,许多人都从诗文中取字,是……更亲近的名字。”

    羡泽仰头看他:“你有字吗?”

    宣衡摇摇头:“之前一直说年纪再长些再由父亲起,但后来父亲就出事了。”不过他也不想再让卓鼎君为他取字。

    他现在的名字,已经让他觉得是个十足空洞、毫无希冀。

    拿玉佩取名,好似他跟宣琮不过是两个可以随时替换的物件罢了。

    宣衡望着她,忽然道:“要不你为我取个字吧。千鸿宫本就是因伴驾神鸟而诞生的宗门,你又是我的仙缘,由你取名再合适不过。”

    羡泽并没有拒绝,她翻找了几本书,忽然道:“好。那就给你取字‘耿耿’好了。”

    耿耿?耿耿于怀的耿耿吗?

    他感觉像是被她取笑了小心眼这件事,脸上有些挂不住,她便指着书页道:“这是《柏舟》里的句子。耿耿不寐,如有隐忧,就是说心里不安睡不着觉,好像总在忧虑什么的样子,不是很像你吗?”

    宣衡心里一顿,摸了摸自己的脸:“我看起来很忧虑吗?”

    “亦有兄弟,不可以据。说有自己的兄弟,但根本没法依靠,啧啧,跟你一模一样。而且这还是一首怨诗,你看起来就很怨。”

    羡泽越说越有理:“而且你确实小心眼,天天一副耿耿于怀的样子。”

    宣衡:“……”

    羡泽合上书:“你要不喜欢就不用。”

    宣衡捏了捏眉心:“……我再想想。”

    羡泽已经笑起来:“宣耿耿。耿耿!”

    一旦变成叠词,立马就有些亲昵撒娇的意味,他心里有点不大好意思,含混的应了一声,又道:“外人面前可不许这么叫。我看看,你的小字要不要也从这首诗中取?”

    同一首诗取字,外人看来他们恐怕是天生一对了。

    羡泽却摇头:“我不要取字,我就喜欢我的名,我也没有姓氏,就这样就好。”

    有时,他拿来教她古文的旧书中,有时会夹着他年少时写的诗,他自知文笔幼稚,她却抢过短笺来念出声,啧啧赞叹,作势也要自己写诗。

    宣衡教她平仄,教她化用,他以为她写的诗恐怕是“两个大□□,一戳一蹦跶”的风格,却没想到她写得第一首诗,却让他心惊肉跳:

    一角天山雪,双瞳海水寒。

    江月临弓影,连星入剑端。

    匣敛芙蓉色,藏刀欲倚阑。

    鸾鹤立自舞,金龙夜谁餐。

    其中天南地北的豪气,磨刀弯弓的决然,温柔下隐藏的浓烈杀意,以及漫漫夜中的怅然孤独,几乎全都从诗文中溢出。

    宣衡仿佛看到了那个藏在笑容下的真正的羡泽。

    这诗中金龙,是她已然想起了东海屠魔中受难的龙神,还只是她记忆深处掠过的龙影?

    而且,她确实很聪明。之前提笔忘字,诗书不佳,单单只是习了个把月的诗文,便有如此水准……

    他目光透过薄宣:“这首诗送我吧。”

    羡泽却不大在意:“你要拿就拿去,回头用酒给我换就好。”

    宣衡轻轻地吹了吹墨迹,小心翼翼地夹在书中。

    第99章

    她要把这俩兄弟掠去泗水,让他俩全|裸裹轻纱互扇嘴巴子!

    她学得太快了,

    宣衡也觉得自己不算是好的老师,他本就只是比她多读了几年书罢了,结果教的时候还开始走神。

    有时候,

    他们俩就坐在翰经楼高耸书架之间昏暗的甬道里,

    她手指着那些读不懂的文字问他,

    鬓发离得太近。宣衡在她身侧垂头回答时,总觉得心脏里有什么都要胀出来

    他默念着清心诀,

    他明知道自己现在身上没有什么可耻的反应,

    这种陌生的情绪与身体无关,

    清心诀也丝毫无用,

    反而越是运转默念越是感觉到某种越压抑越有滋味的痛苦。

    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只在长久地沉默后,忽然撑起身子,在昏暗中离她更近了几分,

    拽了拽衣襟,

    问她要不要灵力。

    她捧着书,面露惊讶之色:“啊,不是前天刚……?”

    他沉默半晌后,

    实在是没有台阶下,只好道:“是吗?看来是我忙得……记错了。”

    二人都陷入长久的沉默,宣衡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有什么跟沉默搅合在一起,

    漫溢出他的身体,几乎要淹没到他的脖颈。。

    羡泽却在这时候靠过来一些,手指轻轻拽了拽他衣襟,

    轻声仰头看他:“你是金核干扰灵海,觉得难受吗?你要是难受,

    我也可以帮你。”

    她目光中闪动着他从没见过的光。

    宣衡:“……帮我?”

    羡泽将手探进衣襟,掌心贴在腰腹上,可她并没有催动金核:“帮你揉揉?”

    宣衡注意到她目光中有点狡黠,又露出那种观察他的尖锐目光。

    他本想挣扎说这有什么用,可她手揉一揉真的有用

    他忽然泄气,平日总挺立如松的脊背靠在书架上,在昏暗中隔着衣服轻握着她的手。

    他觉得自己胸膛腰腹已经被她摸遍,可他甚至都没有牵过她的手。

    她的手像是火上于事无补的凉油,好似真的能缓解,但又好似更严重了。

    宣衡忍不住睁眼望着她。

    这会儿他并不是被催动金核,双眼也看得清清楚楚她手指乱动,表情有些走神有些遐思,时不时忽然触碰到他别处的肌肤,就在他觉得惊讶时,她又将手撤回来,按在了腰腹间离灵海最近的位置。

    难不成她是喜欢触碰他?

    难不成她也像他一样心不在焉?

    他目光灼灼,羡泽抬起眼来,二人双目对视,她眼里出现了一瞬的心虚,微微偏过目光。

    他也腰腹收紧,转过脸去。

    二人之间夹杂着逐渐湿热起来的尴尬。

    羡泽道:“……你好点了吗?我揉累了。”

    宣衡:“……嗯。谢谢。”

    羡泽抽回手去,不小心也将他衣衫拽得更开了,宣衡愣了愣,忘记第一时间合拢衣襟,羡泽忍不住又瞥了他一眼,嘴角有些压不住:“嗯,你是该谢谢我。下次我再帮你。”

    宣衡隐隐约约感觉到,她或许也有些欣赏他的

    他喃喃道:“好。下次你再帮我。”

    羡泽抬起脸来,憋不住笑了:“你怕不是个傻子吧。”

    宣衡看着她的狡黠与笑容,忽然无法自控,垂下头去,轻轻碰了碰她的唇。

    蜻蜓点水一般,他撤开的瞬间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惶然的望向她的脸色。

    她只是嘴唇轻启,歪头呆呆望着他,只有惊讶没有厌恶。

    羡泽确实在惊讶。

    ……这样的、这样纯的滴水的亲吻,她都已经不记得上次是什么时候了。

    她都已经把吸金核塑造成这般定时打|炮似的氛围了,吸了这么四五六回了,这哥们才只是从躺尸硬挺,变成了想要来个小朋友式亲嘴啊!

    要不是确实每次都有好吃的灵力,她早就忍不了这种别人都以为你们在狂榨精,实际在跳皮筋的日子了!

    这么久了,他就这么碰一下嘴巴!

    之前吸金核的时候,她明知道他硬了好几回,真的好几回,她还特意在那时候摸摸项链,想知道这位看不透的站如松坐如钟的哥们,都会在梆硬的时候想什么。

    然后她只听到了一片诵念什么内功心法或经文的声音。

    啊!啊!!

    是人吗?这是人吗?她真的想放弃了,要不干脆把千鸿宫杀穿算了吧,她也不想从畸恋情深、兄弟阋墙的方向入手了

    不行,她现在还杀不穿啊!她要是真的还有当年的实力,她要把这俩兄弟掠去泗水,让他俩全|裸裹轻纱互扇嘴巴子!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羡泽心里正怀揣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愤慨时,宣衡屏住呼吸,微微偏头靠过来,再次轻轻地亲吻了她一下。

    羡泽晃神片刻,他双臂撑在她身边两侧,见她没有躲,便是轻柔地一下又一下,而后甚至在亲吻她的间隙,似乎觉得很满足般轻笑了一声。

    就这一声,仿佛觉得这么碰碰嘴唇便是极大幸福的笑,让羡泽忽然脑子里乱了:这是故意装纯,还是真幸福了?就这你就觉得满足了?

    她忽然一把扑过去,抓住他衣襟,两只手都塞进去

    宣衡后脑勺撞在了书架上,他误以为她发火,刚要开口解释或道歉,她的唇就用力挤过来,在他启唇的瞬间咬回去。

    羡泽想要勾缠他,却从没见过哪个人被她亲的时候,舌尖惊得只知道躲开。可要说他抗拒吧,他两只手却紧紧搂着她的腰,滚烫的胸膛对于她手指的胡作非为并不躲避。

    她不知道这是第多少次感慨了,这家伙板正的衣衫下,谁知道藏着这样的身姿!

    可要说是他很“男人”吧,对待她的态度又像是进一步退三步,又长了一张猜不透的死人脸。她小海螺一天又只能用三次,探听进去的时候,三次有两次都是在怒斥宣琮,剩下一次是在念鸟语。

    他是注重体面,情绪表面稳定,仿佛一切都会尽量可控的工作狂,让人感觉他总会稳扎稳打地处理好所有事可这个吻实在是感觉太慌乱太差劲了,他嘴唇虽然比想象中柔软,但几乎是没有回应,只有惊惶,任凭她扫荡,甚至连吞咽口水都不知道。

    手感再好,她也受不了亲傻子,羡泽抬起头,撑在他上方喘|息着。

    然后她就看到宣衡发冠都有些被撞歪了,嘴唇微张湿润,大口呼出湿热的空气,愣愣的看着她,衣襟都被她扯得不成样子,她心虚的想伸手拢一拢。

    宣衡声音有些发抖,不可置信般道:“羡泽……”

    羡泽魂回来了。

    啊。完蛋。

    失策了,一不小心暴露本性了。

    她将手收回来,背在身后,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心惊肉跳

    这哥可能是不吃主动的超级古板士大夫型男人?会不会被吓得直接一步退回十步远,然后又开始什么鞠躬行礼之乎者也吧。

    宣衡撑起身子坐直了一些,后知后觉的垂下头,猛地伸手合拢衣衫,嘴唇也紧紧抿住,手指有些颤抖。

    他忽然下定了决心,伸手向自己腰间的玉衡,拽下来之后垂着头朝她递过去。

    羡泽愣住,没有接。

    宣衡喉结滚动,并不敢抬头看她,只是轻声道:“羡泽可愿意像当年那样收下我的玉衡?”

    哈?

    她知道这玉衡背后定情与誓约的意味,她的目标也是凑齐了兄弟俩的一对儿,拿来当摔卡片玩。

    可这一亲嘴就直接拿出定情终身的玉衡……

    天,这哥们不会是纯情到,没有媒妁之言不入洞房就不打|炮的类型吧。

    羡泽却眯了眯眼睛,道:“不过是玩闹,撞到你的头了,抱歉。”

    宣衡一愣,缓缓抬起头来:“……玩闹?”

    他几乎要触摸自己仍在发烫的嘴唇,脸上浮现几分不可置信:“这是玩闹?”

    羡泽惊讶:“你没跟别人这样玩过?”

    宣衡眉头紧紧蹙起来:“……你跟别人这样玩过?”

    羡泽知道凡人小心眼,便有意道:“对啊。以前有些伙伴,大家都是这样的”

    宣衡静静的吞咽了一下口水,沉默且有些崩溃的努力接受这件事。这就是神鸟的本性吗?

    他想说,你既然亲了我,以后能不能就不要亲别人了。

    但他猜,她会横眉冷嗔说:凭什么?你算老几!

    宣衡只能垂眸道:“……我们、不是这样的。”

    羡泽不大高兴:“看出来了,那以后不亲你了。”

    宣衡惊讶,差点开口说“别”,他稳了稳心神才道:“也、不是这个意思,总之……不要让他人知晓就好……”

    羡泽只是有些奇怪的望着他,没有说话。

    宣衡只觉得无地自容,他僵硬的握紧玉衡,不知道该以什么姿态收回去,半晌道:“……后天,还会再见的吧。”

    羡泽起身抚了抚裙摆:“大概吧。到时候再说吧。”

    自从那一次的亲吻后,宣衡有时候甚至会在闲下来的时间,徜徉在翰经楼的长廊中,想要与她来一场偶遇。

    他有时候既后悔自己递上玉衡这件事太突兀,但又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如何做才好

    羡泽虽然知道尺笛能够定位,但她也并没有隐藏自己的行踪,总是将尺笛带在身边。

    宣衡想要忍住不去看她的位置,可又在见不到她的时候无法自控地拿出尺笛,他好几次都能看到她像一只候鸟般栖息在丹洇坡附近,他这时候就只能扔下尺笛,拼命想找点事情做。

    他不敢想,亲吻都是玩乐的羡泽,会在跟宣琮这么久的相处中,玩些什么……

    不过宣衡心里有时候也有些狠狠的快意。

    因为给她尺笛的宣琮毕竟是青鸟使,应该也能通过尺笛感应到她的方位,当宣琮发现她长久地驻留在翰经楼的小房间里时,会怎么想?他会不会也在握着尺笛,嫉恨得怒火中烧?

    直到某一天。

    她的方位深夜出现在翰经楼。

    那时宣衡还在鸿鹄殿处理事务,并未入睡,他看着那半夜的移动,愣了片刻,独自一人身披深色单衣,裹着披风,飞出了殿室。

    三日没见,他忍不住想要制造一场偶遇。

    甚至他在御剑飞去的路上,又拽了拽衣襟,想好了说辞:对,就说他是夜里睡不着来看书的……

    只是他在翰经楼绕了几圈,都没有找到羡泽的身影,也没有见到她秉灯夜读的光亮。

    宣衡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在月色下思忖片刻,立刻转头,离开翰经楼朝另一个方向而去。

    上个月月末,他特意将几位在别宫的父亲旧心腹调回来,装作是自己在千鸿宫站不稳脚跟,需要他们的协助。

    这几个人全都参与过东海屠魔。

    他特意将他们安排在稍显偏远的殿室中。

    他需要确认,那个在千鸿宫中杀人的凶手,是因为利益与派系而杀人,还是因为在屠杀参与过东海屠魔的人。

    当年父亲闭关后,这些父亲的心腹作为他的半个师长,每个人都对他表现出了极强的控制欲,想要把他当做傀儡,来掌握整个千鸿宫的权力。

    宣衡废了不少力气才让这些人身败名裂,又将他们驱逐到别宫去。

    时隔二十多年又将他们请回来,这些人都有种“你小子果然还是要靠我们”的得意,甚至已经在跟他见面的时候开始批判他的行事、教育他的举止,甚至还对这些偏远的殿室不甚满意,想要住到主殿附近。

    宣衡并不跟他们着急,一切都颔首应下,还是一副少年时没主见的模样,甚至安抚他们,当风波过去将诸位师长奉为长老,将诸多事务交由他们打理,自己则一心修炼,着力突破境界。

    这几位师长已经幻想着,宣衡和他父亲一样修炼闭关后,这群人共分千鸿宫大权的日子了。

    而今天,宣衡看着羡泽在翰经楼没有动过的定位,就猜得到,他该夜访这几位师长了。

    果然,他来到燕哝殿时,殿内外看似安静寻常,宣衡鼻尖隐约嗅到了一丝血腥气,立刻隐匿身形,飞身掠去。

    殿室内烛火飘摇,他心知居住在这里的龚长老以双目灵视与奏笛技艺闻名,他不喜黑暗,所以殿内永远烛火长明。

    只是在看似明亮的烛光中,他听到喉咙中嗬嗬的响动,嗅到了逐渐漫溢开来的铁锈气味,宣衡隐匿在殿门外的阴影中,将暗处的一道小门推开一丝窄缝之后,终于瞧见了殿室内骨节反折的龚长老。

    他口唇被蜡油封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无数蜡烛被从桌台上取下来,胡乱摆在地面上。

    年轻女子的身影坐在烛光包围的地面上,手朝后撑着,轻笑道:“都这样了还不说吗?我当时看到了你在空中,为卓鼎君指了方向,你是如何看出来真龙的弱点?”

    宣衡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她拿起蜡烛,将火苗靠近被掰断而骨头刺出皮肉的断肢,慢声道:“还有那些能击碎仙人内丹的上古功法,你们如何得知?啧,别这么害羞啊,你点个头,我想要你这些伤势都恢复好,也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

    龚长老显然是已经被折磨许久,面如死灰,恐惧到了极点,也已经失去了思索与回答的能力。

    她松开摸着项链的手指,终于是失望了:“连你也不知道,那剩下几个同样参与过东海屠魔的老头,恐怕更边缘更不知情了。没关系,我耗得起,大不了我就将你们千鸿宫翻个底朝天。”

    羡泽起身,她看了看龚长老身下的血泊,脚尖避开,拽着他的衣领将他拖起来,让他手臂反折的跪在地上,她漫不经心地拎起落在旁边的长剑。

    那是龚长老的佩剑,剑尖上甚至连一丝血都没有,显然是他拔剑还未能反击就已经输了。

    她拿起剑来,抬起手臂,剑尖朝下朝着龚长老恐惧到发抖的面容,而他双瞳死死盯着她。羡泽轻蔑的看着他笑了,剑尖直直向下,轻巧的如同穿透帛布般,贯穿他的头顶、脖颈与胸膛,就像是一根刺般将他钉在了地上。

    她甚至都没有多观察自己的作品,只是摸了摸头发,确认没有沾上血,便衣袂飘飘,就这样转身离去。

    宣衡僵立在殿外许久,直到屋内烛火都有些随着燃尽而熄灭,他才缓缓挪出脚步,悄然走到了龚长老身边。

    他已经死透了。

    只是那双眼还残留着一点灵力的痕迹。

    羡泽恐怕不知道,龚长老天生双眸灵视,可以通过施术可以记录下死前的景象,如若别的千鸿宫人发现尸体,很可能会提议要挖下他的双眸,找出杀害他的“凶手”。

    宣衡拎起自己的剑,抬手划去,将龚长老死前瞪大的双眸,一并划烂。

    他眼窝甚至都没能流下太多血,只有眼球血肉模糊。

    这样就好了。

    不会有人知道是她做的。

    再说,羡泽怎么能算凶手呢?

    她只是在复仇,为她的真龙,为她自己而复仇。

    宣衡拿龚长老的衣襟抹掉自己剑上的血痕,此刻才察觉自己的双手颤抖。

    不愧是她。

    如他隐约中察觉的那般她怎么可能傻傻的就来到跟她有仇的千鸿宫,她怎么可能失去记忆后就孤弱无依,她怎么会安心待在什么幽静的梧桐环绕的客舍中!

    那个从东海上空跌落时愤怒、狰狞的神女在这二十多年绝没有改变!

    只是她学会了垂下睫毛,露出笑容,周旋于人世间。

    她多聪明,多么善学,她吸取的不只是灵力,更是人间的一切。

    终有一日,她快乐澄澈的双眼中,会充满智慧与决断,她能一眼看出人群的弱点,她能用出击碎人群的阳谋……

    宣衡双手捧着仍有一丝血色的剑身,剑面映照着殿内烛光,殿外月色,与他狂热中夹杂着一丝水光的双眼。

    宣衡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

    羡泽第二天如约来到翰经楼,但她见的却不是宣衡,而是宣琮。

    他正倚靠在取书的斜梯上打盹,瞧见她笑了笑,对她比了一下手指。

    是四根手指。

    羡泽挑眉:“什么意思?”

    宣琮笑:“昨天夜里,宫内死了四位长老,全都是父亲当年的心腹,刚刚被宣衡调回来想要当自己的助力,现在四个人全都死了。”

    羡泽一愣。

    ……四个。

    可她只杀了一个。

    第100章

    宣衡转过脸来:“你愿意与我成婚吗?”

    一夜之间四个人都死了是怎么回事?!

    有人知道她昨夜动手了,

    所以干脆选择跟她一并杀人?

    她条件反射地怀疑:是想栽赃到她头上,还是说……

    羡泽道:“现在查出来什么线索吗?还是说跟之前一样,都不知道是谁干的?”

    宣琮耸肩:“不知道呢,

    之前几个月才死了三个,

    昨天一夜就死了四个。因为这四位长老都曾经和宣衡有过不快,

    又是他请回千鸿宫的,现在越来越多的人怀疑,

    宣衡是在报复曾经得罪过他的人,

    也在屠杀任何想染指他权力的人……”

    羡泽眉头紧皱:“那他没出来否认?”

    宣琮:“没有,

    再说这种事没人敢当面指责,

    他又如何否认。但我感觉,

    他也有种‘就是我杀的你们又能奈我何’的感觉,有许多宗亲很惶恐,也有些宗亲像是要狗急跳墙了。说不定,

    他等的就是狗急跳墙。”

    难不成是宣衡杀了另外三个人?

    那他知道前面几个是她所为的吗?

    还是说他不管凶手是谁,

    都想将计就计,干脆把自己的政敌给肃清了?

    可那几个长老已然边缘没有实权,算不上他的政敌吧……

    羡泽垂眸,

    这个连接吻都不懂的家伙,在另一方面却也不是没有手段。

    不过随着羡泽杀人、拷问与调查,她也感觉到了千鸿宫的不对劲:“说起来,

    我一直有个疑惑,

    你们千鸿宫为何会有宗亲?宗亲不都是宗族血缘亲戚的意味吗?我在其他宗门,从未听到过这个词。”

    宣琮拍了拍阶梯上的空位,邀请她也坐下来,

    他袖中芥子囊像是茶楼,从中掏出一小匣的点心,

    一壶清透的冷茶,二人靠在台阶上,边吃边聊:“那些宗亲是卓鼎君的兄弟。”

    羡泽吓了一跳:“几十个兄弟,父母是谁,那么能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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