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她们只会心疼你,傻姑娘。但是这话她不能说,陆饮冰不喜欢被人同情,所以她道:“管她们干什么,我爱你就行了啊。”
“万一有一天你不爱我了呢?”
夏以桐脸色倏地一白:“你怎么会说出这种话?”她是有点生气的,但是记起来医生说的话,柔声抚慰道,“我不会不爱你,我永远爱你。你不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了吗?”
“……”
她不回话,夏以桐自问自答道:“我说,我不是变数,我是你今后人生永远的常数。”
夏以桐把她手机拿过来解锁,打开微信界面,给她看置顶的联系人,“你看看你给我的备注,夏常数。常数是不会变的,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永远都爱你。”
“你给我的是三摔门吗?”
“对啊。”
“我是不是三次把你拒之门外,那如果有一天我不记得那些事情了呢?”
“不记得什么,不会不记得的。”
“我现在就老是不记事,如果有一天,我把我和你之间的回忆都忘记了呢?”
“不会的。”
“如果呢?”陆饮冰非要一个答案。
“如果你真的忘记了,我就和你制造新的回忆,就像电影《初恋50次》一样,每一天都可以遇见不同的你,每一天都竭尽所能地让你重新爱上我。”
“太辛苦了。”
“不辛苦,爱一个人只会觉得开心,怎么会辛苦?”
“相爱才会开心,单恋只会痛苦。如果那么多年里有一次我没有爱上你呢,我爱上别人了呢?”
夏以桐耐着性子,说:“不会的,我相信你。”
“可我不相信自己。”
夏以桐胸口压着一块沉甸甸的石头,不得不停下来,调整呼吸,才能重新说出话:“你不相信自己还不相信我吗?”
她像是一个在水里溺水的人,湖面已经漫到了她的眼睛,快要没顶了。她浮浮沉沉随波逐流的时候,手边一沉,低头一看,陆饮冰正夹在她的臂弯中,闭着眼睛脸色苍白。
她要是沉下去了,陆饮冰势必也要跟着她一起淹死。
陆饮冰说:“对不起,我胡思乱想了。”
夏以桐想再次摸她的头,陆饮冰偏头躲开了。
她站起来,光着脚,蜷缩在沙发里,把自己的脸埋进膝盖里,呆呆地看着地面。
夏以桐给她拿了条毯子,围在身上,边边角角地都塞进缝隙,脚底下也压着毯子。她问:“还冷不冷?”
“……”
没人回应她。
“放会儿电视吧,好不好?”夏以桐说,偌大的客厅除了电视机的声音,只有她的自言自语,“综艺?综艺不好笑,太闹腾了不看;这个西北台天天都放抗日神剧,裤裆藏雷,我怕辣到你眼睛,也不看;这个家庭伦理,我先看一小段,主演演技负一百分,配角负五十,更不看了……”
夏以桐看似随意按照自己的审美调台,但是她的眼角余光一直是在注意着陆饮冰的,遗憾的是陆饮冰并没有任何反应。
夏以桐按照顺序往下按,到了电影频道,下午时间,放的是以前的经典电影。
电影里十八岁的陆饮冰,一扔斗笠,灌注内力,斗笠砸中一人背脊,那人一个趔趄,匍匐在地。她手里三尺青锋一抖,冷声喝道:“你们想来就走,想走就走,问过我手里的这把剑了吗?”
夏以桐手都抖了,赶紧换台,慌忙之下按到了菜单,一时半会换不了台。一直发呆的陆饮冰的眸光微微闪动了一下,脸慢慢地转了过来。
夏以桐停下手:“这个?”
陆饮冰缓缓地点了点头。
第288章
陆饮冰要看电影,还是看她自己演的电影。夏以桐怕刺激到她,但是不给她看更怕刺激到她,一时间进退两难,手里握着遥控器不知道如何是好。
陆饮冰侧过来身子,蹲坐在沙发上看电影。
电影拍摄于十三年前,那时候陆饮冰脸上还很青涩,身形修长,两颊有点儿肉,声音软糯骄横,把一个刚出江湖的天之骄女演得淋漓尽致。
现实里十八岁的陆饮冰也是平步青云,主演的第一部电影成功入围国内最重要大电影节之一主竞赛单元,并且凭借在电影中的精彩出演夺得了人生中第一座影后桂冠,成功地让质疑她的人闭嘴。然后接了当时的武侠片大导演的女一号,和她搭戏的都是成名已久的人物,她经验不足,天赋却惊人,在片场和老戏骨们平分秋色,气场还隐约有盖过对方的趋势。当时的导演每次采访提到陆饮冰,都是满脸堆笑,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特别喜欢她。
陆饮冰年轻貌美,前途无量,听说家里背景深厚,似乎带点儿鲜亮的颜色。剧组里或是真心或是假意,单身男演员至少有一半对她有不太单纯的想法,四分之一的女演员以及工作人员沉迷陆饮冰美色不可自拔,经常有小姑娘给她端茶倒水送吃的送喝的,跟毛头小子追姑娘差不了多少,陆饮冰当时的助理团队还私底下抱怨他们要下岗了,也会在群里八卦陆饮冰会接受谁的追求。
陆饮冰一头扎进电影里,在片场除了导演和搭戏的演员外很少理人,对无事献殷勤的男演员,一看就皱眉,那些小姑娘们也是一视同仁,多次说自己不需要,后来干脆躲着人家,一没事就躲进休息室看剧本,斗地主放松。
电影拍摄结束后,陆饮冰那时候的助理在回程的时候问了她一句:“那几个人,你比较不讨厌谁?”
陆饮冰问:“谁?”
助理给她报了几个男演员的名字。
陆饮冰作思考状。
助理等着听大八卦。
接下来陆饮冰一个一个地点评了他们的演技,最后得出来一个演技相对最好的,但是她觉得哪里哪里可以发挥得更好。
助理目瞪口呆:“还有呢?”
陆饮冰皱眉道:“还有什么?”
助理说:“他们在追你啊。”
陆饮冰盯着她看,从她的眼睛辨认她所说真假,十秒钟后,说:“哦,没感觉,都挺烦人的。”
助理:“……”
那几个男演员都是衣冠楚楚一表人才,各自都帅得不同,从阳光大男孩儿到冷峻型男,放到人群里都是焦点,只有在陆饮冰这里,才会只落得一个“烦人”的评价。也是,陆饮冰什么没见过,本身更加优秀,旁人的鲍参翅肚于她来说只是家常便饭,看多了还嫌恶心。
而这部电影在当时入围了欧洲三大电影节之一,给了陆饮冰一个威尼斯电影节最佳女主角提名。电影本身更是以强横姿态横扫国内电影节,囊括最佳导演、最佳动作指导、最佳女主角、最佳女配角等等在内的十一个奖项,陆饮冰斩获金马奖和金像奖双料影后,正式一步步踏上电影圈封神之路。
那一年,她二十岁。
二十四岁,因为拍摄了一部抑郁症主人公的电影,身患中度抑郁一年半,没有透露一点风声便在圈内销声匿迹整整一年,之后复出,又是接了大导的戏,终于在二十七岁生日那年拿到了人生中第一个国际奖项,柏林电影节最佳女主角,银熊奖,陆神的称号从此叫开。
夏以桐是在陆饮冰最风光的时候进入她的生命的,见证了她的骄傲和荣光,也亲眼看着她从神坛上跌落凡尘。她现在像个木偶一样坐着,眼睛呆愣愣地看着电视。
夏以桐想起了三年前的盛夏,想起陆饮冰坐在试镜现场的评委席上,嘴角噙着笑,披着件夹克衫慵慵懒懒却又充满侵略性的样子,想起陆饮冰和导演监制谈笑风生的出来对她说“你铁头功练得真不错”的样子,想起她毫不掩饰自己的暴躁在她面前狠狠摔上门的样子,想起……
过去的一幕幕走马灯似的在眼前上映,夏以桐望了一眼用背侧对着她的陆饮冰,眼底一汪水泊,在模糊的视线中,用眼睛把她佝偻的背拉直,把她的萎靡调整成精神抖擞,趾高气昂地朝自己皱眉。
不,她不会趾高气昂,陆饮冰虽然高傲,却从来不会瞧不起人,她不喜欢的就走远点,绝对不会恶语相向。当初自己一个路人生面孔——对陆饮冰来说——三番两次去打扰她,她也只是把门摔上了而已,像她这样的大牌,耍耍脾气也没什么。
夏以桐觉得自己的滤镜厚得非常吓人了。
陆饮冰围着毯子坐得好好的,夏以桐一只脚伸了过来,隔着毯子搭在了她的腿上,陆饮冰眉毛都没动一下,视线已经停留在电视机上。
夏以桐搂住了她的肩膀,将脸颊枕在了上面。
陆饮冰僵了一下,依旧没动。看得出来她不是很舒服,夏以桐动摇了一下,依旧没松开手。
两人在电视机里陆饮冰教训恶霸的背景音下,相偎着靠在了一起,虽置身寒冬,亦可觉出一丝温暖。
不知道抱了多久,夏以桐靠着陆饮冰肩膀睡着了,陆饮冰把电影看完了,手试着伸过取拿遥控器关电视,遥控器放在沙发的另一边,夏以桐的右手边,如果她要拿过来的话,势必会把夏以桐弄醒。
算了吧,她放弃了这个打算。
薛瑶来的时候,两人在沙发上挤着睡成一团,你搂着我,我搂着你,盖着毯子,出了满脖子的汗,醒来夏以桐还懵了一会儿,擦了擦自己的嘴角,差点儿忘记了自己在哪里。
待看见就缩在一边的陆饮冰时,夏以桐心里一角就软软地塌陷下去,她伸出手,想摸摸陆饮冰的脸,怕吵醒她,又将手收了回来。
医生说,抑郁症患者很难入眠,即便睡着了,也很难睡得安稳,所以尽量不要去打扰她的睡眠。
夏以桐把薛瑶放了进来,薛瑶自然看见了窝在沙发上的女人,她显然是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有经验了,当即什么都没说,把夏以桐带到隔音的地方说话。
“怎么样?”
“刚回来还跟我说话,后来就不跟我说了,兴致缺缺爱答不理的样子。”夏以桐说,“她还看了一部电影,她以前主演的,我不知道能不能给她看,但是只有看这个电影才能让她的表情有一丝波动。她下次要是还想看的话,我到底给不给她看?”
“你别慌。”薛瑶没回答的问题,先给倒了一杯水过来,“喝了吧,平复一下心情。我知道你很担心她,但是欲速则不达……”
夏以桐给自己灌了一杯水,搓搓脸,把眼睛撑得大大的,道:“我知道。”
薛瑶:“你的生日什么时候?”
夏以桐啊了一声。
薛瑶:“问你呢,生日什么时候?”
夏以桐:“四月十号。”
薛瑶感慨道:“你是人间的四月天。”
夏以桐:“???”
薛瑶笑道:“没什么,只是觉得陆饮冰能够遇到你很幸运。”
夏以桐苦笑道:“我是给她带来厄运的人,如果不是因为我,董雅飞就不会对她怀恨在心,她就不会摔下来,不会伤了脑子,不会是现在这幅局面。”
薛瑶立即严肃道:“你要是这样想,那陆饮冰就真的完了。”
夏以桐轻轻地摇头:“没有,我只是冲动之下说说,不敢这么想。”她要是再钻牛角尖,谁来救陆饮冰?
薛瑶说:“那就对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没有董雅飞,可能会有赵雅飞,刘雅飞,她总会遇上一场大的劫难。往好了想,她如果连这次都能熬过去,那么今后就没有什么事情可以打败她了。你知道凤凰吧?”
夏以桐点点头。
薛瑶说:“古代的神鸟凤凰,每隔500年便会自焚为灰烬,再从灰烬中浴火重生,获得永生。七年前,她病得也很严重,照样挺过来了,事业比先前更加出色。她是一只凤凰,烈火焚烧不了她,会有再次重生的那一天的。”
夏以桐看着她,从她坚定的目光中汲取着力量,很久很久以后,轻轻地“嗯”了一声。
薛瑶说:“我已经交代下去把你近三个月的通告全推掉了,其他的事情也都分发了下去,公司不需要我时时坐镇,这一个月,我在这里给你们做饭。”
“你还会做饭?”
“别用那副震惊的神色看着我,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薛瑶伸手,用力点了一下她的脑门。
夏以桐笑了起来,往前抱住了薛瑶的……肩膀。薛瑶过来得急,没穿高跟鞋,是以海拔有点感人。
“虽然我个子矮,你也没必要直接往我肩膀勾吧,我告诉你我最讨厌别人勾我肩膀,你个小兔崽子大逆不道,快撒开!”
“哈哈哈哈。”
一个人孤军奋战,和两个人并肩作战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即使薛瑶只是刚刚过来,她也从中获得了无穷的信心和力量。
第289章
简单商定了接下来的计划,有薛瑶在,夏以桐仿佛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似的,什么事情都有商有量,她原本的慌乱紧张缓解了很多,脸上也有了笑容。
两人谈论的第一个问题是,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陆饮冰的父母。
夏以桐说:“我觉得应该尊重陆饮冰的意见吧,这毕竟是她自己的事,我们都没有权利替她做决定。”
薛瑶一脸“你太天真,天真得甚至有一点儿愚蠢”的表情看着她。
夏以桐被她看得愣了一下:“我说得不对吗?”
“不对,”薛瑶说,“而且大错特错。”
夏以桐:“???”
薛瑶:“你先弄明白,她现在是一个抑郁症病人,她有没有正确的理性判断,要不要告诉她的家人。出于自我保护心理,她多半会选择隐瞒,不然你觉得这么久了,她一直不肯告诉你她自己的情况的原因是什么?”
夏以桐再次露出那种自责的神色:“因为我之前的精神状态。”
“那之后呢?我记得你的情况在后来好转了吧,她为什么不说?”
“这个……”
“我告诉你为什么。”薛瑶说。
七年前,薛瑶就已经不怎么跟陆饮冰的组了,当时在她身边的只有助理,助理也不是二十四小时跟着她,晚上陆饮冰悄悄在宾馆里哭,助理也不知道。后来电影拍完,回到家里,陆饮冰以拍完戏要休息一段时间为由推了三个月的工作,她一直有这个习惯,但是先前歇的时间没那么长,薛瑶看她那部电影耗费的心力太大,多要点儿时间也没多想。那三个月两人都只靠电话联系,陆饮冰不是粘人的人,一个月给一个电话也是常事,要不是机缘巧合,她临时有件重要的事情,当时正好在陆饮冰家附近,想着当面告诉她算了,结果一开门(薛瑶有别墅的钥匙)陆饮冰坐在客厅地板上,手里拿着水果刀,正要往手腕上割去。
薛瑶一声尖叫,把高跟鞋甩了冲了过去,夺下了陆饮冰手里的刀。再一看陆饮冰,瘦得几乎脱了形。薛瑶当时眼泪就下来了,摇着她问:“为什么?你到底是为什么啊?为了个男人至于吗你?”
她没往抑郁症上想,发散狗血思维以为她是受了情伤,把她劈头盖脸地给骂了一顿,陆饮冰坐在地上听训,忽然嚎啕大哭起来。
薛瑶慌了,怎么说她两句还哭了呢,除了演戏,她从来没见陆饮冰哭过。后来要强行带去医院检查,陆饮冰才跟她吐露说是抑郁症,她自己已经确诊过了,也吃了药,但是药效反应太强烈,没办法继续服用。还说她不会自杀的,之前就有过,最后刺向了大腿,疼痛超过幻觉就会清醒。
薛瑶心里那个窝火,生气又心疼,问她要不要告诉父母,陆饮冰说不,不想让他们担心。结果薛瑶转头就告诉了她爸妈。
夏以桐听她说完目瞪口呆,忍不住问道:“后来呢?”
“后来,她没什么反应,她爸妈去咨询了医生,要怎么对待抑郁症病人。陆饮冰被接回家里去了,一年以后痊愈了。”
“她现在还要回家吗?”
“不一定,我们俩都在这里,照顾她一个人足够了。但是她不可能在治疗期间一直不回家,她现在已经是失控状态了,很难在爸妈面前瞒过去。上次回家,二老就没有问她为什么这么瘦吗?”
夏以桐想了想,还真问了,遂点头。
“他们给我打了电话。”薛瑶耸肩,“问是怎么回事儿。”
夏以桐:“……”
薛瑶:“别太低估二老的敏感度,与其藏着掖着,不如坦诚布告地说明白,陆饮冰在回家期间也能得到很好的照料。至于她个人意愿,你就当个屁都放了吧,都这个时候了还逞什么强。”
夏以桐:“好,你去说我去说。”
薛瑶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一眼。
夏以桐脸一红:“我是说……我那个在她们家过了两次年了,她家人也把我当自己人……”她越说声音越低,“我来说,是不是……”
“是什么?”薛瑶故意逗她。
夏以桐支吾道:“是不是……名义上更合适一点……”
“不是。”薛瑶说。
接二连三地被否定,夏以桐连问的想法都没了,耐心等她解答。
薛瑶笑了笑:“上次是我说的,这次也由我来说,二老习惯一点。”
夏以桐:“……”
她总算知道陆饮冰这个性格怎么来的了,天生的不说,其中肯定有薛瑶身边耳濡目染的一份功劳。
薛瑶立刻就去给二老打电话了,夏以桐在旁边沉思,不知道在想什么,薛瑶简短地说了几句,和陆父陆母约好时间面谈,看见夏以桐出神,问:“干吗呢你?”
夏以桐道:“按照你刚才的思路,需不需要告诉来影?她有空也会过来串门子。”
薛瑶顿了顿,道:“先别告诉吧,如果她登门,就在她进来之前把这事儿告诉她,以前的事她知道,了解怎么做。”
夏以桐:“好的。”
两人看看时间,在房间又商量了点目前比较要紧的事,比如夏以桐的通告怎么解释的问题,等等。暂时定下方案,二人一起下了楼。
一拉开房门,就听见楼下客厅的电视机声音,陆饮冰又在看电视了,电视有点播功能,点的是《天尽头》——陆饮冰的第一部电视剧,时年十五。
夏以桐嘴角噙着笑,上前抬手摸了摸陆饮冰的头,陆饮冰躲了一下,动作很轻微,被夏以桐摸了个正着。
薛瑶:“……”
这个画面怎么那么像一只宠物猫在傻不愣登地看电视,结果被主人薅头,一脸不爽的样子。为什么本来应该悲情的场景,被自己想得那么喜感……
薛瑶深深地怀疑起了自己的眼睛。
夏以桐在她身边坐下了,和她的大猫一起看电视,时不时发出自己的评论。
“我第一次看这个电视还在小学呢,我跟你说过的,记不记得我当时几岁?”
“……十岁,小学四年级,福利院不让小孩子看电视到太晚,而且有规定时间的,我都是放学跑回来去院长那儿开小灶,首播加上重播,好久才追完了完整的一部。”
“我从小就有一个伟大的梦想,就是要嫁给巧儿为妻!”
“我以前特别不喜欢喜顺,总觉得他抢了我的人,你不知道你在电视里结婚的时候我哭得有多惨,早上去上学都是哭着去的,背着书包哇哇哭。”
陆饮冰弯了弯眼睛。
夏以桐又说:“那时候班上好几个男生喜欢我,我中午去吃饭回来,桌子上放了一排手绢儿。粉的蓝的都有,现在我也不知道那个粉色的是哪个男生的。”
陆饮冰抿了抿唇,动作很轻微,如果不是细心观察到极致的人,是不会发现的。
那种人绝对包括夏以桐。
夏以桐看到了她细微的不满,登时看到了一丝希望,继续道:“不过我一个也没要,我自己有,院长妈妈给我做的巧儿同款,我每天都带着。”
“……”
遗憾的是她拐回来的话并没有使陆饮冰再多出新的感情波动,夏以桐在心里劝自己:刚才有反应就很好了,可能她不喜欢听自己说太多话吧,等一会儿再说,先让她安静看电视。
陆饮冰木然地望着屋子里走来走去的憧憧人影,耳边能够让她捕捉真实的声音忽然不见了。那些人影便一个个伸出阴森森的手爪,要向她扑过来似的,她嘴里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叫,肩膀撞进了夏以桐的怀里。
夏以桐被她撞得往后一仰,忙问:“怎么了?”
陆饮冰把自己整个人都往她怀里缩,目光里流露出无边的惊恐,不敢看四周,颤声道:“陪我……陪我说话。”
“好,我说我说。”夏以桐也慌极了,她不知道对方为什么忽然这么大反应,一紧张反而不知道说什么了,“说,说,我给你念诗吧。”夏以桐先前听老先生叫她练习朗诵加强台词功底,脑子里装了不少朗诵诗歌。
这以后对照资料看,才发现抑郁症患者可能会产生幻觉,总觉得眼前有人在走动。
陆饮冰紧紧地揪住她胸口的衣服,默认了。
“这一个心跳的日子终于来临……”
那些诡谲的人影在夏以桐出声的那一瞬间退开,夏以桐字正腔圆,声音没有刻意使用朗诵腔,她问过专门的老师,真正的朗诵是不需要拿腔拿调的,重点在感觉。她清越的声线,温柔的声调,一下子就将人拉到了春风沉醉的夜晚。
“你夜的叹息似的渐近的足音,我听得清不是林叶和夜风的私语,麋鹿驰过苔径的细碎的蹄声。告诉我,用你银铃的歌声告诉我,你是不是预言中的年轻的神?”
“你一定来自温郁的南方,告诉我那儿的月色,那儿的日光,告诉我春风是怎样吹开百花,燕子是怎样痴恋着绿杨。我将合眼睡在你如梦的歌声里,那温馨我似乎记得,又似乎遗忘。”
薛瑶闭上眼睛,感觉有春风拂面,眼底的潮意是震撼于生命的气息。
“请停下来,停下你长途的奔波,进来,这儿有虎皮的褥你坐,让我烧起每一个秋天拾来的落叶,听我低低唱起我自己的歌。”
“那歌声将火光一样沉郁又高扬,火光将落叶的一生诉说。”
“不要前行,前面是无边的森林,古老的树现着野兽身上的斑文,半生半死的藤蟒蛇样交缠着,密叶里漏不下一颗星。”
“你将怯怯地不敢放下第二步,当你听见了第一步空廖的回声。”
“一定要走吗,等我和你同行,我的足知道每条平安的路径,我可以不停地唱着忘倦的歌,再给你,再给你手的温存。”
薛瑶悄悄背过身去,擦掉了眼角的眼泪。
夏以桐轻柔地抚摸着陆饮冰的头发,始终低头凝视着她,这时忽然安静地笑了起来。
“当夜的浓黑遮断了我们,你可以转眼望着我的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这首诗是何其芳的《预言》,后面还有一段,没有用。
第290章
“何其芳,《预言》。”夏以桐念到这里就结束了,这首诗后面还有一段,那一段却是不太适合的。
陆饮冰:“你怎么没有读完?”
夏以桐万没料到她居然会开了口,她心里不由得浮上一丝后悔,按照陆饮冰的记性,和她比她多了那么多年的表演经验,这些诗歌她怎么会没有背过。
后一段是:
我激动的歌声你竟不听,
你的脚竟不为我的颤抖暂停!
像敬慕的微风飘过这黄昏里,
消失了,消失了你骄傲的足音!
呵,你终于如预言中所说的无语而来,
无语而去了吗,年轻的神?
“读完了。”夏以桐回答,语气非常肯定地说,“我读完了。”
陆饮冰轻轻地“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从进门就没有吭过声的薛瑶终于找到了开口的机会,问道:“我去买菜做饭,你们俩想吃什么?”
夏以桐知道陆饮冰大约不会说话,道:“素的,什么都吃,不挑。”
陆饮冰却出乎她意料地抬起了眼睛,看向了薛瑶:“你又来给我做饭了?”
一脸的嫌弃。
薛瑶双手抱臂,远远地采用了俯视了她的视角,努力让自己一五五的气场看起来像一米七五,“给你做饭你还嫌弃?”
陆饮冰说:“不去赚钱了?”
薛瑶说:“钱哪有你重要,不赚了。”
陆饮冰歪了歪头,过了三秒后,回答:“我要喝汤,你看着买吧。”
薛瑶说:“你报销。”
陆饮冰:“不报,快走。”
薛瑶笑着拿车钥匙走了。
薛瑶走后,陆饮冰那一时片刻的放松和欣喜就如昙花一现似的,消失了。夏以桐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陆饮冰愿意理会薛瑶,却不愿意理会自己呢?
同时,她也不免吃味起来,就只有一点点。
薛瑶没有直接去超市,而是去了附近一个高档的茶餐厅,她进门后,拒绝了服务人员的带路,边解脖子上纯色的羊毛围巾边踩着高跟鞋蹬蹬蹬地往里走。
“不好意思,久等了,晚出来了会儿。”
桌旁坐着的一对中年夫妇望过来,其中的妻子上来接过薛瑶手上的衣服,丈夫则拉开了薛瑶的椅子,这种时候了,薛瑶也就顾不得跟二人客气了,径直道:“陆总,陆夫人。”
赫然是陆饮冰的爸爸妈妈。
柳欣敏眼眶还是红的,显然是来的路上已经哭过了,陆云章当过兵,商场上杀伐果断二十余年,如今的模样也不过是普通父亲一样,神态焦急。
薛瑶:“事情是这样的……”
三人在包厢里谈了一个小时,薛瑶和二位长辈告辞,去超市买菜,大包小包地回去,恨不得拿脚开门,努力了很久才把钥匙插进锁孔里,累出一脑门子的汗。
一进门,俩祖宗正窝在沙发上,夏以桐手里拿着本书,陆饮冰躺在她腿上,听她读诗。
薛瑶走近两步,依稀听见夏以桐念的是什么:“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薛瑶顿时就觉得耳朵聋了。
陆饮冰朝她瞥去一眼:“买什么了?”
夏以桐:“!!!”
她居然第二次跟薛瑶说话了,薛瑶出去那么久,她都没对自己说一句话!
薛瑶:“玉米,排骨。”
陆饮冰这会儿又不吭声,她不吭声的时候夏以桐却又希望她说话,哪怕说话的对象不是自己。
找了个机会,夏以桐钻进厨房里,和薛瑶深入地交流了这个问题。
薛瑶对此颇为得意:“你不看看我和她认识多久,你和她认识多久?”
夏以桐一副要哭的样子。
薛瑶:“……算了算了,不逗你了。你要问理由,我也不知道,只能猜测一下。是不是因为我先前照顾过她一阵子,她这个状态对我比较熟悉,然后可能对你有心理负担。”
“心理负担?”
“大概是越亲近的人越有一种不能拖累她的感觉?在你那儿放不开,所以心理上下意识的排斥。”薛瑶说到这儿,一口气差点没倒上来,她扪心自问:你刚才瞎高兴什么呢?你女儿娶了媳妇儿忘了娘啊!
“啊。”夏以桐问,“是这样吗?”
薛瑶糟心地看了她一眼,摆了摆手:“我不是专业的医生,你去问问医生,快出去快出去,这里用不着你。”
夏以桐狐疑地走了,总觉得薛瑶忽然就很嫌弃她。
晚上做的玉米排骨汤,陆饮冰喝了一碗汤,没吃米饭,吃的薛瑶从外面买的馒头,蒸热了,一片一片地撕开来,混着菜吃两口。
半个馒头半碗菜,一碗汤,吃得比前阵子晚上都多。夏以桐记下来,以后晚上要给陆饮冰买馒头,虽然作为一个在北方的南方人,还没习惯除了早餐其他正餐也吃馒头的生活习惯。
因为这次陆饮冰生病,夏以桐发现了很多令她感动的细节,她大多数都认为陆饮冰不是个特别细心的人,认为自己才是那个无微不至照顾人的。她错了,错得离谱。
也许先爱上的人总会自诩自己更加深情,可她们在一起这么久了,晚上吃饭都是按照夏以桐的口味做的,从来都是吃米饭,她几乎没见到过馒头上桌。还有,今晚的玉米排骨汤夏以桐尝了一口,对她来说太咸了,但是陆饮冰却一口不差地都喝了下去,她口味比夏以桐重很多,她也是直到现在才知道。
陆饮冰就像是一座海中的冰山,每次夏以桐以为窥见她的全貌,总会有新的事实证明她看见的不过是顶端一个小小的角。
“你不是被辣哭了吧?这个辣椒辣吗?”薛瑶夹了一筷子夏以桐面前盘子里的青辣椒,往嘴里送了,嚼了嚼,“还好啊。”
夏以桐:“……”
顿了顿,她道:“确实,有点辣。”接着往嘴里扒了口饭。
陆饮冰看了她一眼,站起来了。
薛瑶:“你吃完了?”
陆饮冰不理她,从厨房倒了杯水,放在夏以桐左手边。
夏以桐受宠若惊,端起水,脸上笑得跟吃了蜜一样。
薛瑶啧了一声,在旁边冒酸泡泡。
夏以桐咳嗽一句,也起身给她倒了一杯水端过来。
薛瑶装腔作势地端起来,嘴唇贴近杯沿。
夏以桐掐了个尖声儿:“薛妈妈请用茶。”
薛瑶:“噗——”喷了坐在她面前的陆饮冰一脸。
陆饮冰伸筷子夹菜的动作定格在半空中。
夏以桐:“!!!”
她紧张地盯着陆饮冰的表情,非常怕她发火,陆饮冰睫毛上眨落一滴水,然后慢慢地伸了手,朝桌子上的纸巾盒靠近,抽了一张纸,慢吞吞地把脸擦干净了。
她把碗筷放下,回到了沙发上。
一切都是安静的,缓慢的,她没有发火,甚至连一丝恼怒的表情都没有展现。
薛瑶和夏以桐静静地收拾了碗筷,薛瑶回家去拿衣服过来,夏以桐坐在沙发上,看陆饮冰发呆,陆饮冰坐在地上,看着客厅的落地灯发呆,如果不是因为眼球酸痛,她大概盯上一天也不会眨眼睛。
她一表现出抗拒外界,独自沉溺于自己的世界的时候夏以桐就会无比的焦虑,呆坐了十分钟后,她拿出手机翻阅着邮箱里医生给她发的邮件,还没等她找到一个合适的办法,让陆饮冰摆脱现在这样的状态,陆饮冰自己动了,她从地板上爬起来,整个动作大概持续了五分钟,她才完全站起来。
她花了二十分钟上楼,垂着头,无精打采。夏以桐跟了上去,陆饮冰换了一身运动内衣,去了家里的健身房。换衣服的时候,夏以桐看到她背上都是汗,鼻间又是一酸。对常人来说很简单的动作,对她来说却要累得满身大汗了。
夏以桐看着她打开了跑步机,设定好速度,坡度,然后开始跑步。
夏以桐也开了一台。
一公里,两公里,五公里,十公里……
十公里的时候夏以桐停下来歇了会儿,陆饮冰木然地盯着前方,汗水顺着额头流进锁骨。
夏以桐:“陆老师?”
陆饮冰没听见似的。
十五公里,二十公里,二十五公里……
跑到小腿胀痛,跑到膝盖巨疼,跑到两腿再也迈不开,陆饮冰关了跑步机,像个死人闭着眼倒在健身房的地板上,听着自己胸腔里剧烈的心跳声,活着的感觉前所未有的清晰。
心脏跳动的感觉多么美好啊,一切都要活着才能体会到,活着吧,活着吧。
她转过脸,看见跪在自己身边眼眶通红的夏以桐,露出了今天以来第一个明显地看得出情绪的表情,嘴角往上提,笑得漂亮极了。
夏以桐眼泪立刻落了下来。
陆饮冰拉了拉她的手,把她拽下来,抱在怀里,吻着她的鬓角。
“医生有没有跟你说过,我以前是怎么好的?”
“医生是说病人隐私,不能泄露。”
“就像现在这样,”陆饮冰说,“我会好起来的,你别担心。”
夏以桐在她怀中用力点着头。
陆饮冰又笑着说:“我说一句话要费很大的力气,你理解我一下。”
夏以桐哭着说:“我感觉得到,你别说话了。”
“我再说一句。”
“嗯。”
陆饮冰浑身再一次紧绷,脸部肌肉抽搐了几下,牵动所有的力气,说:“我爱你。”
她终于放松下来。
第291章
对抗抑郁症是一个长期的过程,不管陆饮冰多么努力,也不可能在短期内把自己恢复到一个相对健康的状态。她拥有一切抑郁病人的通病,失眠的同时嗜睡,食欲下降,情感缺失,焦虑,对所有事情失去兴趣,强烈的自我厌恶,幻觉和幻听随时存在,发作时伴随着强烈的耳鸣,根本没办法集中精力做任何事。耳朵里一直有声音在讽刺你,告诉你是一个多么失败的人,所有问题都会联想到死亡那条路。
死亡对抑郁症人来说,不是痛苦,是安慰和希望。
一个没有经历过抑郁症的人是没办法理解的,哪怕她看了无数的心理资料,听了对方无数次描述,都没办法身临其境感受到对方的绝望。
陆饮冰每天晚上花一个小时在跑步前的准备工作上,花三个小时跑步,累得半死不活躺在床上,就会觉得自己已经死过一次了,来抵消自杀的想法。大多数时候她会强撑着起来自己去洗澡,有时候起不来了,夏以桐就会抱着她去洗澡,有一次她抱陆饮冰进浴缸,结果对方直接整个人沉下去之后,只敢用淋浴了。
那件事之后,夏以桐几乎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白天睡眠断断续续,晚上睡不着,夏以桐跟着她昼夜颠倒。有一天晚上在客厅看电视,薛瑶听见声音,揉着眼睛从房间出来,夏以桐调小了电视声音,说:“吵到你了?”
薛瑶摇头:“没有,我起夜。”
她往沙发上看,一只玩偶大兔子正背对着她,坐在沙发上,薛瑶眼睛都瞪圆了,指了指,难以置信道:“陆饮冰?”
夏以桐笑着把兔子一搂,“对啊,我觉得这样打扮很可爱。”
陆饮冰面无表情。
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懒得理她。
薛瑶:“……”
年轻人的世界,她老了,不懂。
陆饮冰白天的状态会好一点,不发作的时候会和夏以桐聊很久的天,大多数时候一个人呆着不说话,会坐在沙发边看书,都是一些心理书籍,翻一页的速度非常慢。夏以桐会给她打开购物界面,给她买书,给她读书,尽量带她出门看看,十次有九次陆饮冰是拒绝的,但是有一次成功,就让她很开心了。看着她开心,陆饮冰虽然嘴里不说,对她的心理也是有帮助的。不给身边的人带来负面情绪,是抑郁症人的一个愿望。
也亏得夏以桐够强大,每天都会苦中作乐,根据她的理论,这是上天给她们的独处的时间,在一起那么久了,还从来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不用管其他的事,安安心心地住在一起过平凡的日子。
薛瑶的作用除了照顾这两个人以外,还有一个显著的功能,就是给夏以桐打掩护。平均半个月一次“通告”,还都是本市的,当天就能来回。
而随着黄昏的到来,她整个人的情绪就会不可控制地下沉,白天的不说话和晚上的不说话不同,晚上透着一股死气,她晚饭吃得越来越少,后来干脆绝粒,无论夏以桐怎么哄都不肯吃,也不发脾气,瘫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夏以桐也是日复一日下来,忍不住说了句重话,陆饮冰崩溃大哭,夏以桐也跟着哭。
哭了不到三秒,自己捂住了嘴,走到了一边去洗脸,深呼吸,调节自己的情绪回来,陆饮冰还在哭,眼泪流了满脸,也不拿纸巾擦。
夏以桐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跟她说话,用尽浑身解数想让她开心起来。
晚饭便没吃,后来的几天晚上也没吃。夏以桐学乖了,在下午尤其是有太阳的下午她情绪好一点的时候哄她多吃点东西,那么晚上就算是不吃也没关系了。
陆饮冰晚上最常做的一个动作就是用手捂耳朵,好像那样就能把在她耳朵旁边说话的人给赶走,严重的时候会用头撞墙,夏以桐只能拦下她后一个动作,却没办法帮她阻止耳朵里的声音。她以前也听到过,现在也偶尔会有,只能凭借着意志力自己熬过去。
夏以桐在医生那里听来一个方法,抑郁症最大的问题是思维得不到休息,每时每刻大脑都保持在高压状态下,想一些有的没的自我否定的事情,如果能够专注于一件事,比如吃饭的时候就专心吃饭,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到面前的饭上,让大脑得到放松会好很多。
但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思维就像是脱了缰的野马任意驰骋,不是你说去哪儿它就去哪儿,不是你让它停下,它就会停下。夏以桐充当了监督陆饮冰的角色,一旦看到她的目光开始放空,就敲筷子。
陆饮冰每天被迫得到了短暂的思维休息,就那么一点休息时间,带来的效果是显著的。
来影是在三月底回到京城的,回京第一件事跑了个通告,第二件事,到陆饮冰家里来蹭住,还没进门,听见一道晴天霹雳。
她在这里住了两个星期,薛瑶趁机交了班回公司处理公务。来影来了,夏以桐就不用自己一个人单口相声,和来影两个人一起逗陆饮冰开心,还有最愉悦身心的娱乐活动——斗地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