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得嘞。”小西还挺开心,拍着胸脯打包票,“你有空的话,我带你在京城转转啊,我在这儿呆了二十多年,哪里有好吃的好玩的都门儿清,人称京城百事通。”方茴勾了一下嘴角,没说话。就小西这满嘴跑火车的咋呼性子,这个京城百事通怕是掺了不少水分。不过本地人终究是本地人,别的不说,方茴对她嘴里的好吃的很感兴趣。于是轻轻点了一下头。
“我妈肯定倍儿喜欢你。”小西美滋滋道。
方茴一口羊肉吐了出来,难掩愕然:“你说什么?”
小西:“带你去见我家啊,你在京城玩不需要住宿的吗?就住我家啊。”
方茴说不上来是失望还是什么,心头升起一抹复杂,颔首道:“……麻烦了。”
小西边摆弄手机边道:“麻烦什么啊,咱俩谁跟谁啊。”
“谁跟谁?”方茴脱口问道,话一出口便后悔了。
小西茫然抬头:“啊?”
方茴埋首吃肉:“没什么。”
“哦,”小西其实没听清,但她也没问,就大仙儿这个脾气,自己问了可能还得挨怼,还是识趣儿点好,她一手捞肉吃,一手看手机,两边不闲着,“你刚刚说你是逛B站,我给你推荐几个cp向剪辑的视频,你看看看过没有?发你微信上了啊。”
方茴有点心神不宁,应了一声,小西说的什么却没仔细听,依稀辨别出是说发微信,晚点儿看微信就知道了。
小西接着挤眉弄眼一通:“一定要看啊。”
那里边儿可有不少剪辑大神的蒙太奇手法以及出神入化的四舍五入全是车,保证吓方茴一跳。
“嗯。”
两人一个很傻很天真,一个心事重重表面平静吃完了这顿涮羊肉,跟着自家艺人在商场外面分手。那时候是下午四点,仅仅七个小时后,她们再次相遇在电影院门口。
当然不是她俩互相约看电影的,而是帮自家艺人踩点取票,顺便也能蹭个电影看,虽然两位尽职尽责的助理已经提前把电影刷过了,作为夏以桐颜粉的小西更是刷了三次,次次哭成狗,第四次她还是非常坚决地要看,自己一个人哭和跟着另一个人一起哭,感觉是不一样的。虽然她先前看的那三次都不是自己一个人,反正感觉不一样,哪里不一样,她自己也说不清。
和大仙儿看电影,看“我欲成仙”的大仙儿眼泪汪汪,哭到哽咽,哭到虚脱,哭进她怀里要抱抱,光是想想就让人激动。
她中午给方茴分享了那么多“劲爆”的MV剪辑,难道对方没看?这是小西见到方茴一脸淡定的表情甚至透露出一丝习惯的嫌弃后,第一时间浮上心头的想法。
还是说方茴其实是老司机,估计装成新手上路的?还是说她真的要羽化登仙了看到这个都毫无波动吗?不管直的弯的应该都有波动才是啊。
她想问,但是方茴一直在摁手机,不知道跟谁聊天,除了她一开始来跟她打了个招呼后,其他时间连正眼瞧她的次数都寥寥可数。
小西不是每时每刻都话痨的,就像现在,方茴不理她,她也不想跟对方说话了,上网看起了,她女神星星点灯又开新文了,前两个月她最喜欢的一部武侠还卖了影视,不知道哪个公司会拍,如果她爱豆夏以桐能当主角就好了,她看文的时候女主就是按照夏以桐的脸脑补的,不过陆老师应该不会再让她接电视剧了,好可惜。
就在她看看得入迷的时候,方茴抬起了眼,静静地望了过来。小西下意识抬头四顾,周围三三两两的人低头玩手机,根本没人看她。
奇怪。她摸了摸发凉的后颈,总觉得被什么东西盯上了。
陆饮冰在半小时后抵达影院。今天是周一,又是凌晨场,影院等候区里就剩下小猫三两只,其中两只还是她们的助理。
小西手机震了一下,是陆饮冰发来的微信——【我到了,看你左前方。】
小西对着左前方戴帽子还化了个夸张的大浓妆的女人,举着手机愣是没敢认,直到手机再次震了一下——【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儿?就是我,化个妆你就认不出来了?】
她这才小跑着迎了上去。
第198章
陆饮冰做事向来随心所欲,她化这个亲妈都认不出来的大浓妆其一是想伪装身份,薛瑶虽然把她当女儿宠着但也是有雷霆一怒的时候的,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她还不想挑战对方的底线;其二么,就是想试试夏以桐,看看她是不是比自己亲妈还熟悉自己,认不认得出来。认出来了最好,没认出来吓唬吓唬她也行。
小西这个假助理,给了提示居然还认不出来,得好好考虑一下下个月加不加薪水的事情了。
陆饮冰压下帽檐,一双涂着紫色眼影的大眼睛妖里妖气忽闪忽闪,从身后伸出一只手,阴森森地低声道:“票呢?”
“……”小西哆哆嗦嗦把票递给她。
这整得跟黑帮接头一样干吗?妈妈我好怕。
陆饮冰接过票笑了:“怎么样?我这样认得出来吗?”
小西疯狂摇头。
陆饮冰:“那就好。”
看看电影票时间,离检票还有十分钟左右。遂坐定在方茴边上,方茴放下手机,轻轻地颔首叫了一声:“陆总。”
陆饮冰顿时在心里啧了一声。瞧瞧人家这助理,这淡定,这气场,这波澜不惊,哪哪都瞧着顺眼,不愧是夏以桐的助理。再转头看看希小西,对比鲜明。
希小西工作起来还是挺靠谱的,毕竟人家top2毕业,志向在此,兢兢业业,当个助理非常合格。就是平日不用干正经事的时候不着四六,总给人一种浮夸的感觉。
以前陆饮冰觉得小西活泼,能开玩笑,还能给她科普点不知道的知识,相当好,现在有了情人眼里出西施光环,连带着对方的助理都上了一层滤镜,怎么看怎么好。
小西非常地委屈。既委屈陆饮冰不看自己,反而频频去看方茴,又委屈明明和她站在同一阵线的方茴现在也不怎么搭理她了。
委屈着委屈着她就生起气来。当然,她不敢生陆饮冰的气,只敢把账都记在方茴头上,以后再也不跟她分享自己的小秘密了,八卦也不给她说了,哼!
方茴若是知道她此刻想法,想必立时就要出去买一挂鞭炮放了庆祝她脱离苦海。
只听见电影院广播响了,“观看23点50分《破雪》场次的观众可以开始检票了。”陆饮冰攥着手里的票,没动,夏以桐说她随后就到,这个随后是几分钟,她也不确定。
五分钟后,等候区就剩下她们仨,围在一起坐在高脚凳上,小西和方茴一人抱着一杯中杯可乐小口地嘬着,刚出炉的新鲜的爆米花热气所剩无几,陆饮冰往嘴里丢了颗爆米花,口感还脆着,电影院门口仍旧空无一人,夏以桐再不来口感就不好了。
又过了一分钟,陆饮冰看检票口那个工作人员已经往她们这边看了,再不动唤估计要惹人注意了,她拉起方茴的胳膊,往检票口走。
陆饮冰:“先进去吧,一会儿夏以桐到了让她到里边找我们,等一下呼啦啦进去四个,也挺引人注目的。”
方茴:“???”
小西:“???”
等等,敬爱的陆老师哟,你是不是牵错了人?
方茴已经帮她问出了口,蹙眉道:“陆总?”
陆饮冰:“没错,我俩先进,小西知道我的座位在哪,等一下让她带那谁过来。”
方茴想说,票都是一人一张,凭票入场的,拿着电影票哪有找不到座位的,还需要人带吗?但是没容她分辩,陆饮冰已经拉着她进去了。
方茴回头,小西手里握着两张票,面带凄楚地站在原地。方茴自动给她的背景脑补了一片白茫茫的狂风暴雪。
吾老板叛逆伤透吾心。
她嘴角略略往上勾了一下,很快又觉不忍,五味杂陈。
《破雪》上映一月,票房在前二十天已经突破20亿大关,影评网站评论分数小幅下降,目前维持在8.1分,由于口碑票房俱是大丰收,片方宣布延期一个月下档,陆饮冰在等待电影开场前,上app看了一下实时票房,26.8亿,虽然还有一个月的排片,但是暑期档本就竞争激烈,虽然现在电影还有余劲,但后期走势应该会呈现断崖式下跌,票房最终估计会稳定在32亿左右。
这部电影单纯制作成本加上演员片酬大概在3亿左右,票房最少达到8个亿才能够开始盈利,现在超了8亿快20个亿了,秦翰林和他老公这笔又赚大发了。啧。
还是不能光拍戏啊,得自己当制片当导演,自己费劲巴拉拍了半年戏,虽然在业内可以说是天价片酬,但也就詹谈秦翰林夫夫俩的零头,当真划不来。
以前怎么没觉得拍戏这么不赚钱呢,陆饮冰琢磨着,是因为她现在拖家带口了,每天都要考虑一下怎么赚钱养家,自然而然就想到了这方面。
上映一个月,还是凌晨场,上座率已经很低了,尤其是IMax厅,更别提了,只有一对小情侣坐在中间,低着头咬耳朵,时不时还能听见一声塑料包装袋被拆开的声音。
陆饮冰坐在倒数第一排,方茴就坐在陆饮冰前面一排,陆饮冰扒着椅背和她聊了几句夏以桐,看看手机时间坐回原位。
放映时间已经到了,但是屏幕上还在放“我的中国梦”系列,这是今年刚弄出来的玩意儿,上边找着她,要她也给录一段之类的讲话,她让她妈柳欣敏赶紧通了通关系放过了她。一想到自己要每次无数次地在电影院叨叨那些正得不能再正的能量,她就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看着看着,她发现了来影的身影,扑哧一笑,给她拍下来屏幕上义正词严的大脸发过去——【你的中国梦,不就是赚够钱回家开奶茶店吗?嘛时候变成祖国腾飞啦?】
最近为了避免吃狗粮都不跟她联系了的来影秒回——【你大爷!】
陆饮冰——【我爸独生,没有大爷!你说你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来影——【你居然会跑出去看电影?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陆饮冰——【和我女朋友,怎么样,羡慕嫉妒恨吧?她一会儿就来,嘻嘻。】
来影——【滚!】
陆饮冰——【嘻嘻。】
她刚发完这句话,电影院里的灯光全部暗了下来,手机光源在黑暗里非常醒目。出于观影礼仪,陆饮冰将手机锁屏,仰头认真地看着面前的巨幕。
触目所及,满是大雪。不得不说秦翰林那些最佳视觉效果奖真不是白拿的,就这个画面就值回票价了。影院的空调开得不低,陆饮冰穿个短袖在里边没觉得冷,画面一出来居然切身体会感觉到寒意,好像她就置身在茫茫大雪中。
老叟不成词的歌谣响彻在雪山里,遥远,空旷。
一座小木屋出现在了视线深处。陆饮冰蓦地坐直了身体,目光看向大门口。一道同样带着鸭舌帽的身影鬼鬼祟祟地潜了进来,她全程都没有停留,径直朝最后一排奔了过来,身后跟着小步跑的小西。
同样是跑,夏以桐已经跑到了自己的座位,小西才刚刚走到那一排的入口处。
她紧张地一屁股坐下来,心跳兀自砰砰跳,手边递过来一杯可乐,吸管已经别好了,夏以桐就着女人的手喝了一口,平复她一路疾奔过来的心情。
“陆——”她转头,一抹甜蜜笑意自然扬起,紧接着僵在了脸上,背部重重地撞到扶手,显然吓得不轻。
陆饮冰承认自己失策了,她的原计划是这样的:夏以桐比她先到片刻,她顶着这张脸先去吓唬她一顿,认不认出来都有后续发展,等后续发展完了,她趁着电影还没开始,去洗手间把妆给卸了,她的包里随身携带着卸妆工具,不消两分钟,就能还她一张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脸。但是人算不如天算,夏以桐路上耽搁了时间,居然比她到得还晚,她要是卸了妆岂不是白白大费周章了,所以她就保持着这脸花花绿绿等到现在夏以桐出现。
陆饮冰掐了个兰花指,忽觉不对赶紧放下,这是太监的作态,遂换成了一指点着自己的脸颊,娇滴滴地出声道:“我好看吗?”
“!!!”夏以桐艰难开口道,“好、好看。”
陆饮冰:“是吗?那你亲我一下。”
“!!!”夏以桐借着电影银幕的光,打量了一下陆饮冰一脸五彩斑斓,长得能夹死苍蝇的假睫毛和大红唇,咬着下唇不知从何处开始下口。
陆饮冰闭上眼,不依不饶地将脸凑了过来。
“亲。”
第199章
还能怎么样?亲呗。
自己选的女朋友,不管对方打扮成什么样,跪着也要亲下去。
夏以桐横挑竖看,觉得下颚骨那一条线上稍微能下得去嘴,便再低了低头,嘴唇往那处凑去,陆饮冰紧闭的眼睛猛然睁开,将大红唇直接“叭”的一声印在了夏以桐嘴唇上。
夏以桐瞪大眼睛。
陆饮冰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顾忌着前面有人,到底没笑得太放肆。
夏以桐呆了两秒,直接亲了回去。
这回惊呆的成了陆饮冰了,一时间居然没反应过来。
小西坐在前面总觉得后背有眼睛,实在忍不住了往后看了一眼,那俩根本就没看电影,抱在一起亲得火热,手依稀是在胸腰处乱摸一通,小西摇摇头,转回去脑袋。
欲望,精力旺盛,真是比不了。
陆饮冰额头抵着夏以桐的额头,不住地喘着粗气,“是真爱了。”她都这样了,对方还能亲下来,不但能亲下来,还能亲得那么投入。绝对真爱。
她妈要是看见她这副德行,她要是敢腆着脸上去要亲亲抱抱,柳欣敏都能操起扫帚打人。要知道柳欣敏可一向是以淑女自居的。
陆饮冰觉得自己有点儿撒野了,仗着夏以桐爱她,什么都敢干,肆无忌惮,但她已经爱上了这样的感觉。
夏以桐一只手还在陆饮冰后颈按揉着,喘匀了气后,道:“我们看电影吧。”电影里小荆秀被送到山上,正奶声奶气说话。
陆饮冰从包里拆了包湿巾给她擦脸,刚才胡乱啃的时候,她脸上的色儿肯定蹭夏以桐脸上去了。夏以桐避开她的手,说:“不用了,等会儿出去的时候正好当伪装。”
陆饮冰:“……”
你这样东一块西一块地口红印以及残妆才更引人注目吧。
趁着电影还在前期铺垫,陆饮冰拉夏以桐去卫生间卸妆,两人几乎是跑着去的,生怕错过接下来对方的镜头,卸妆加上来回也就四分钟,屏幕上小陈轻和小荆秀的剧情已经演完,到了姑臧使臣进攻的那一节,号角长鸣,旌旗浩荡,猎猎招展。
接下来是这场电影的重头戏之一,夏以桐的独舞。这场戏一共ng了十几次,陆饮冰是看着她从无数次的ng一步步走到最后秦翰林大叫好的,但那是在片场,和银幕上又不一样。
夏以桐眼神开始飘,看似集中在屏幕上,实则没有聚焦,而是四散在屏幕的各个角上,她知道自己在紧张,陆饮冰在看她的电影,仅仅是这么一个认知,便让她完全没办法脱离开自身去独立观赏一部她参演的电影。陆饮冰会喜欢她的表演吗?要是她认为演得不好怎么办?要是……
她偷瞄了一眼陆饮冰,陆饮冰侧脸对着她,非常专注,能够看到她紧抿着的唇线,夏以桐心头一跳,是觉得不好了吗?
影院的音响效果也格外好,大银幕里的鼓声和夏以桐的心跳声赶着赛跑似的。直到一舞结束,陆饮冰往椅背上一靠,夏以桐装作还在看银幕,陆饮冰倏地凑近她的耳朵,沉稳的声音伴着热气送进来:“演得很好,很惊艳。”
从电影上映以来,夏以桐已经看过、听过很多这样的夸奖了,粉丝的、路人的,也有影评人,但都及不上陆饮冰一句淡淡的肯定。
陆饮冰将两人之间的扶手推上去,两人肩膀靠着肩膀,手牵着手,陆饮冰将她揽进自己怀里,夏以桐自发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但是再舒服靠在对方怀里也会影响观影体验,陆饮冰还没享受几分钟美人在怀的感觉,夏以桐便重新坐直了身子,一眨不眨地欣赏屏幕上陆饮冰的盛世美颜。
陆饮冰心里重重叹口气,不抱就不抱了,回家抱个够。
陆饮冰左手握着夏以桐的右手,两手交叠着放在自己大腿上,另外一只手则绕过去圈住夏以桐的腰,下巴搁在她肩膀上,嘴唇也贴着她脖颈和耳朵游移。
这部电影是陆饮冰的一番,顾名思义就是大部分都是围着她来讲故事,出现夏以桐的时候她才看几眼,其他时候不遗余力地占夏以桐便宜。夏以桐穿的衣服少,T恤也就薄薄的一层,贴肉,撩开T恤下摆,沿着细腻的腰线往背部、小腹摸,透着沁沁的凉意,像是抚摸着上好的冷玉,一不留神过了火,被夏以桐一巴掌拍回去,夏以桐不舍得下什么力气,不疼,陆饮冰很快就忘记这茬儿,短暂的退却后卷土重来。
陆饮冰看的东西多且杂,不知从哪里看到过说女子间的感情,往往在一起越久越发深厚,由爱便会生出依恋,后面说的什么她不记得了,前半句她还是很深以为然,明明无时无刻不在一起,却还是想贴着对方,最好一丝缝隙也没有。哪怕坐在一起看电影,也要时不时地碰碰手、碰碰耳朵,这样心里才踏实。
她心理活动丰富得很,夏以桐只是专注地看电影,整双眼睛都要黏在屏幕上了。陆饮冰手都摸到她内衣的扣子里,都不为所动。陆饮冰不由有些吃味,屏幕上的人比她还要好看吗?遂手指微动,一张一缩,不过两个呼吸之间,夏以桐胸前一松,每天回家第一件要做的事被提前做了。
夏以桐:“……”这熟悉的解脱感,为什么一点都不让人欣喜。
陆饮冰手指拨开指宽的背带,温热的手掌贴上她的背脊,手下的身体僵硬了一下。
夏以桐:“……”
电影放到重要情节了,她先看完这段的。
陆饮冰的手绕到了她的肋骨处,流连忘返。
夏以桐:“……”
不行,她快忍不住了。
胸前的饱满陡然被人一手握住,紧接着静寂的空气中啪的一声,陆饮冰捂着被抽疼的手缩了回去,腰也不搂了,一米七几、长手长脚的大高个在椅子上委屈成一团。
夏以桐反手绕到背后将内衣扣子扣好,陆饮冰可怜巴巴地低着眉瞟她一眼。
知道是装的,但夏以桐还是睨她一眼,忍不住心软:“手。”
陆饮冰将手伸过去。
夏以桐捧过她的手,在手背上吹气呼呼。
前面那排座椅里悄悄探出来一双晶亮的眼睛,陆饮冰剜过去一眼,小西立马缩回了脖子,跟身边的方茴道:“黑天化日朗朗乾坤,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
小西:“我跟你说话呢,大仙儿!”
“……”
小西也不说话了。
她还在生方茴气呢,她要是不跟自己说话,那自己也不理她,什么人啊这是。
一分钟后,方茴看过来,无辜道:“你刚说什么?我看电影呢。”
小西:“哼!”
欺负她傻是不是,当她脾气好不会发脾气是不是?高兴了搭理她两句,不高兴了就挥之即去,狗还知道要啃肉骨头讨甜头呢,自己要是还屁颠屁颠儿上赶着,连条狗都不如!
本来自己还有老板宠着,现在老板也不宠着了,改宠大仙儿了,她没对象就算了,还天天吃狗粮,要不了多久估计连工作都玄乎了。
越想越心酸,电影里正好演到荆秀被擒那段,双目通红,字字泣血,小西的眼泪顺势就下来了,溅在方茴的手背上。为什么会溅到呢?因为方茴将手伸了过来。
伸过去干什么?她不清楚,那好像是身体的本能行动,但是那滴热泪将她的理智唤醒了,手蓦地收回去,递过来一张纸巾。
小西毫不留情打开她的手,自己从包里拿了备好的一盒抽纸出来,看起来是要大哭一场的阵仗。
方茴有点后悔了。
她好像是太过分了,小西就是给她发了点儿恶作剧的MV,平心而论剪得都挺好的,她不能因为自己看了这些MV产生了一些不该有的绮念而迁怒于对方。小西又有什么错呢?凭什么要承受她的冷落和怒火?明明中午还说要带着她游遍京城的,要去她家住,她们不是“咱俩谁跟谁”的关系了吗?
五分钟后。
方茴清清嗓子。
小西用力地吸了一下鼻子,等她开口。
方茴正纠结要说什么,身后便再次传来一声响亮的巴掌声,这一声比方才那声更重,陆饮冰直接轻声叫了出来:“疼疼疼疼疼。”
“叫你再乱摸。”夏以桐压着嗓音。
一会儿又无奈说:“手,拿过来。”
再入耳便是低低的安慰与情话,陆饮冰拿乔,故作扭捏,故态复萌。
方茴可算找着机会了,连忙献宝似的凑过去对小西道:“黑天化日朗朗乾坤,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一个字都不带换的,标点符号和语气都一模一样。你们直男找话题都是这样一根筋吗?
小西:“……”
三秒钟后,她笑了出来。
第200章
方茴从她的纸巾盒里麻利地抽了一张纸出来,她自然而然往小西的眼睛擦去,小西也自然而然地凑了过来,纸巾和眼睛的距离只有不到一公分,然后方茴停住了,将纸巾塞进了小西手里。
小西:“……”
你们直男都是这么不解风情的吗?自己擦眼泪和帮着擦眼泪是一个概念的吗?
方茴收手回去,拢了一下耳边的长发,耳廓擦过微烫指腹。
小西气咻咻地自己胡乱抹了两把眼睛,坐正了,尽可能离方茴最远距离。
方茴用眼角余光瞟她一眼,眼睛落在银幕边缘一角。
陆饮冰接连被打了两次,老实了半个小时,虽然手还是握着夏以桐的腰线,不时越一下界,摸摸光滑的背,摸摸层次分明的肋骨处,但好歹没再干出偷偷解内衣扣带的事情。
一部电影,是由若干个片段组成的,而拥有若干个片段,却不一定能够组成一部合格的电影,这就是剪辑的功力。
电影放映过半,陈轻背叛楚国,楚国城破人亡,荆秀流亡千里,在敌营中与陈轻相遇,陈轻一反往日情深,不但故作不识,而且百般羞辱,荆秀用了半部影片的时间给观众呈现出一个情深义重、肩负苍生,拥有赤子之心的好君王形象,而陈轻此番做派,让观众对这个人物的不解和仇恨上升到顶点。羞辱荆秀后,她与敌酋入帐,相谈甚欢,俨然一丘之貉。不得不让人怀疑,她是不是早有此计,一切都是策划好的,居心叵测数年,只为今日一击。同时让观众同情荆秀。再加上饰演荆秀的是陆饮冰,主观上的感情便会向他倾斜更多。
荆秀在计划逃亡。他逃得很艰难,步步险情,被敌军一路追杀,身边跟着他的人越来越少,他的身上添了数不清的伤疤,连那张俊秀似女儿郎的脸,也被一条刀痕从眉心到耳边贯穿,狰狞地翻着血红的皮肉,只差一点点,他那只眼睛便废了。
有人千里疾驰赶过来救了他。是以前的旧部,当时他打算以身殉城,却不想楚国就此覆灭,让旧部带着他一个皇兄去了南边,固守城池,以图良时。
那些人来得那么巧,他捂着流血不止的一边眉眼,打量着这些犹如天降的神兵,恍惚不敢相信,他得救了?他靠坐在一棵树下,身边是敌军的尸体,一个兵卒打扮的人守在他身边,将一柄长刀舞得密不透风,刀风牢牢笼罩在他周围,敢过来要他命的通通率先丧了命。
荆秀呼出了一口带血的空气,透过蒙眬了的血色视线观察着,心神当即微凛,不,这个人不是普通的兵士,他是江湖人。再远远地往外看,局面呈现一边倒的趋势,他们楚国兵力虽强,但是敌军是马背上长大的民族,民风素来剽悍,作战能力绝不逊于楚国,怎么会顿时兵败如山倒。
又看自己方,连伤亡都少,有不少人手脚轻灵,招式都不似军中兵士,像极了陈轻给他演示过的,那些江湖人的武功。江湖人在两军对垒或许没什么大的用处,但是在小股作战中,对普通人几乎是虐杀。
不消三炷香时间,敌军便被他们杀了个干干净净。领兵的将军过来扶起他,急声唤道:“陛下!陛下!卑职来带你回家。”
回……家?他还有家吗?
荆秀看着眼前熟悉的旧部,身后是苍茫天际,山谷连绵,这些都本都是他楚国大好山河,百姓乐业安居,可如今……十室九空、尸横遍野、百姓倒悬。
眼泪大颗大颗地涌出眼眶。是他信错了人,是他害得楚国如此,他有何脸面再见他的子民。是他——可陈轻害他至如斯地步,他居然还妄想着这些江湖人可能是她派过来救他的,她不想让她死……
荆秀垂在身侧的拳头狠命地攥紧,眼里的清泪变成了血泪,牙关因为咬紧重新渗出血迹,他推开旧部扶他的手,自己颤颤巍巍站了起来。
眼睛遥望向北,目光锋冷如刀,一字一顿:“总有一天,我会带你们回真正的家。”
他转过来面对着诸将士,重伤后的声音虽然虚弱,却坚毅,人人都能听清,他高举手臂:“驱逐敌酋,还我河山!”
诸将士跟着大呼:“驱逐敌酋,还我河山!”
“万胜!万胜!万胜!”
荆秀:“给我牵一匹马来。”
旧部将领阻拦道:“陛下,你有伤在身,不宜……”
“死不了人,给朕牵匹马来。”
“陛下……”
“你想抗旨不尊吗?”荆秀断然喝道。
“是。”
半月后,荆秀抵达南部大营,高烧三日,醒来后双眼暂时失明,大夫说休养数日、配以药草外敷,便可痊愈。
军医对将军说,陛下在三日中不断地念着同一个名字。原本昏迷不醒的荆秀掀帘出来,淡淡说了句:“朕与此贼不共戴天。”
将军脸色细微地变了下,待荆秀走后,悄悄回营,他营帐内却端坐一人,身披白裘,清姿胜雪,在炉火旁烤火,眉眼衬得愈发温柔,一见他表情便道:“陛下醒了?”
将军:“醒了。”他将火烧得旺了些,陈轻好似特别怕冷。
陈轻颔首说:“谢谢。”
“应该的。”将军说,“陛下已经彻底恨上你了。”
陈轻淡淡一笑:“是么?那很好啊。”
将军仔细地观察她的表情,发现她是真的欢喜,不是伪装出来的,心中百般不解:“他想杀了你。”
陈轻两只素白的手在火上烤着,火光映进她的眼睛里,片刻后才说:“这世上,爱和恨都一样,都能够让人置之死地而后生。”
荆秀对她的爱,让他成为守成之君,对她的恨,可以让他成为战之君。她一人,占据了荆秀的全部最浓烈的感情,虽死亦无憾。
将军:“我不明白,你做这些是为什么?”
陈轻起身,拢上领口的狐裘:“不该你问的,就别问。如果不是事出紧急,我也不会来联络你。你祖辈与我门定下的誓约希望你如约遵守,从今日起,将所有有关我的事情带进棺材里,假使你背信弃诺,小心你父母妻儿的性命。”
她撩开营帐,风雪铺面而来,趁着暮色四合离开了大营,来去无踪。
耳边听得脚步声,将军以为对方去而复返,却是通传兵卒:“陛下宣将军觐见。”
将军披上大氅,急步出帐。
荆秀眼覆白绫,穿一领青色长衫,坐在案几后面,面前是行军布阵时所用的巨大沙盘。营门口的毡布帘子被掀起,大风灌了进来,他抬起了头,定定地“望”向前方,薄唇微启:“爱卿。”
……
夏以桐在IMAX厅里,直面陆饮冰那张因为蒙住眼睛,而显得越发清隽逼人的脸,整个人都抖了一下,手紧紧地攥住了扶手,心脏猛然一下跳得居然发疼。
手一直放在她腰上的陆饮冰自然感觉到了,立时紧张地低声问:“你怎么了?”
夏以桐眼睛还在屏幕上,完全没听到身边的陆饮冰说了什么,只看见屏幕里的陆饮冰,脸上皮肤细腻连一个毛孔都看到,鼻梁挺直,鼻尖圆润,连人中都比一般人好看,再往下是有些苍白的唇瓣,抿紧唇时唇珠若隐若现。下颔曲线完美,一道好看的颈线一直延伸进衣服里。
笑的时候那么美,不笑的时候更美,露出眼睛美,不露出眼睛更美。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
一直等这段结束,画面换到她自己,她才长舒了口气,咽咽口水,从陆饮冰令人窒息的美貌中回过神来,手松开扶手,拍了拍自己失控的心脏。
又继续看了一会儿,感觉有点儿不对了,在她腰上搂着她的那只手不见了。她想,是不是自己习惯后的错觉,探手过去一摸,只有她自己的一截腰线,哪哪儿都没有陆饮冰的手。
她转过脸去,陆饮冰正襟危坐在看电影。
“陆老师?”
“……”
“陆老师?”
“……”
陆饮冰听见了,不想回答。她刚才起码喊了夏以桐三遍,她一句都没听见,最起码夏以桐也要喊三遍,她才能勉为其难地应一声。
“陆老师?”
“……”
第三遍了,陆饮冰想:我现在还是不能回答,起码她得多喊我一遍,是她先惹我生气的,必须多一遍,我才不生气。
夏以桐见她迟迟不应,视线又是一直落在银幕上,遂笑了笑,不打扰她看电影了。
她伸手去拿手边的可乐,想喝一口,刚要将吸管送进嘴里,斜里一只手伸过来,将她的可乐夺走了。
陆饮冰:“喝什么喝?胖不死你。”
说着她咬住吸管,眼睛盯着她,把夏以桐的可乐全喝了。
夏以桐:“……”
第201章
夏以桐的反应不可谓不快,陆饮冰刚挑衅地放下可乐杯,她便两手捉住陆饮冰手腕,将人往人前一带,嘴唇攫住了她的嘴唇,舌尖灵活地撬开她的牙关,将她尚未来得及咽下的可乐卷进自己的口腔,喉咙往下一滚,一气呵成。
陆饮冰心下微恼,不让她如愿撤退,反客为主。两人你追我赶,你进我退,谁也不肯认输。
电影又换了一个场景,亮光从脸上浮光掠影版闪过,两人依依不舍地分开,嘴角还牵连着暧昧的涎液,脸颊泛红,嘴唇同样饱满湿润,眼角眉梢皆是风情媚态,额头抵着额头,拿出纸巾将唇角下巴擦干,同时转头看向面前的大屏幕。
夏以桐手动了动,翻过掌心,和她十指相扣。
陆饮冰左手握着夏以桐的左手,摩挲着她的手背,忍不住偏头看了她一眼,感慨:这人怎么这么招人疼呢。
眼前是心上人的脸,眼角余光里也是心上人的脸。
大银幕里,陈轻吐血了。
在她一个人离开楚营以后,立在渺渺苍山中,扶着手边的树干,低头,几缕血迹溅落在白雪地上,再抬头已是唇色艳红,她望着地上的血迹,竟是微微一笑。
她真好看啊。
纵使滤镜再深厚,陆饮冰也不得不承认秦翰林的确在发掘女人的美这方面有着过人之处,美人卧榻、垂目、卷珠帘,都是温和若水,会让人心底柔波微漾,而美人负伤,则是另一番冲击,白皙若雪的肌肤映衬点点鲜红,眉眼桀骜,好似对所有事情都不屑一顾。
虽千万人,吾往矣。
其他人都觉得跳舞的镜头惊艳,她倒是更喜欢战损的样子。
……
荆秀和旧部在南边休养生息,楚国只是被贼人里应外合打了个措手不及,若是与姑臧敌军硬碰硬,未尝不能一战,但他的目的不是和姑臧硬碰硬。他的父皇曾说过,要赢得一场战争,有很多办法。拉拢一切可以拉拢的势力,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姑臧内部并不是铁板一张……
他坐在营帐里,炭火将身上烤得暖暖的,手里捧着一张写满了字的皮子,对着火光在看,先帝的话如同镌刻在他脑中似的,一句一句地跳出来,他竟不记得对方是何时说的。
先帝耽于享受,近年来不思政事,那么这些话只可能是他十来年前说的,伤势未愈,多思便导致太阳穴隐隐作痛,遂作罢,也许是那位将军、太傅说的罢?时年日久,如今已死无对证。
荆秀励精图治,派出数不清的暗探,用了两年时间分裂姑臧内部统治,数次对上敌军,胜多败少,士气大振。仅一年,便率军北上,接连收复城池十三座,兵临楚国旧都城下。
姑臧太子拒不受降,城里城外尸山血海,城破,作为太子少师兼大单于帐下幕僚,陈轻被生擒,锁进昔日的玉秀宫。
荆秀接连一月避而不见。
王城落下第一场雪时,荆秀派宫人送去上好的保暖衣料。
“陈姑娘近日又咳嗽了,这几天就没停过。”
“是啊,陈姑娘身体好似越来越差了,昨天我去伺候她洗漱更衣,脸色白得像鬼一样。”
“你说……陈姑娘是在等陛下吗?”
“嘘,可不敢乱嚼舌头,听说陈姑娘是先帝的妃子,”说话的那婢女声音压得低低的,“而且啊,通敌叛国呢,要不是陛下带我们打回来,我们都是亡国奴了……”
“啊?陈姑娘看起来不像那样的人啊,她对我们都可好了。”
“谁知道呢,别说了,仔细叫人听见,掉了脑袋。”
那日听到婢女在前院扫雪时所说的话,纯属偶然。什么叫身体越来越差,她不是武艺高强吗?通敌叛国,为什么这些宫人也知道,她们不是深居宫中吗?不,这批宫人是她重新征召入宫的,原先都是官员商贾之女,如果她们知道,是否意味着全天下人都知道了?
不由自嘲一笑,陈轻啊陈轻,受天下人的唾弃,真的是独一份了。
他从游廊处绕出来,玄色衣袂飘摇,脚步轻盈,扫雪的婢女骇然下跪,声音颤抖:“见过陛下。”
“平身。”
婢女见他推门而入,互视一眼,一个一个噤若寒蝉。
未及一炷香时间,陛下又出来了,脸上无悲无喜,只是步履匆匆,瞧着像落荒而逃。
隔三岔五,荆秀便会去一趟玉秀宫,不乘龙撵,不带侍官,每次呆的时间越来越长,一炷香,两炷香,一盏茶,两盏茶,头先两手空空,而后竟带上三三两两茶点,一坐便是一个时辰。
每次里面都是宫门紧闭,不让人伺候,所以也没人知道陛下在里边其实是不说话的,两人隔得远远的,在一个空间里面,老死不相往来。
陈轻经常会刻一块牌子,荆秀不在的时候,她就拿一把刻刀,反复地在牌子上刻着“破雪”二字,这是她师父交给她的,师父早已仙去,埋在雪山深处。
师父说:你选择了这条路,就一条路走到黑,别后悔。
她没有后悔,只是心里藏了太多的秘密,没有人能够让她疏解一二。
她当年入宫,不是姑臧的计划,而是先帝。先帝在十几年前便与她的师叔相熟,将荆秀送往山上,请她和她师叔好生护着。先帝是个很矛盾的人,一方面他是个明君,一方面他又太过意气用事。荆秀的母亲出身普通,先帝与她真心相爱,不顾太后和朝中大臣反对迎娶进宫,百般宠爱,更甚者要罢黜后宫,岂料一次南巡归来,心上人却已命丧黄泉,尸骨早已火化,只留下一个尚在襁褓中的麟儿。
宫人说是失足落水,可先帝如何肯信,一查,居然是后宫诸位联手,太后下旨,合谋害死了她。那日,荆秀的母亲刚刚临盆,产下皇子,便被虐杀至死,由于身上有伤口,只好火化,死不见尸。先帝震怒,却没有将事情抬到明面上,此后,楚皇再不踏足太后宫中一步,后宫好几位身份贵重的妃子离奇死亡,楚皇正值壮年,荆秀之后,竟再无任何子嗣。
是自己的宠爱给心上人招至杀身之祸,所以他自小就对荆秀冷眼相加,同时又派了影子保护他,想让他成一个英明的君主,所以教他治国之术,学习各国政局。
天下将乱,楚皇深知自己已经没有心思再去治理一个国家了,一心只想着去陪心上人,然而为了他们的孩子,他精心设计了一整套的计划,哪怕是以江山为饵,他也要将荆秀送上那个位置,他知道对方的才干和品德,天底下,可以为苍生带来永久安定的,唯一人耳。
先帝的想法和陈轻不谋而合,先帝要培养他的儿子,陈轻要止战,两人一环套一环,将荆秀引进他们早就设计好的“圈套”里。
她自己成了这套中最重要的一环。
天下唾弃,身败名裂,但那有什么关系呢?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现在除了南边的小国,北方已经一统,车同轨,书同文。
可惜,荆秀永远都不会知道先帝对他的感情,不输于任何一个父亲。
“如果有一天,他得以一统江山,我恳求你永远不要告诉他,我对不起他,还有他的母亲。”先帝临死前,拉着她的手,眼角一滴浊泪落下,说出他最后的遗愿。
陈轻吹了一下木牌,上面的碎屑纷扬而下,拙劣的“破雪”字迹显露出来,她写旁的字好看,写这两个字偏就丑得天怒人怨,改也改不好,师父原先还教她,后来吹吹胡子,只好作罢。
她不是不会写,就是……小巧的刻刀在牌面上雕琢着,她想着:总要留一点不变的东西罢。
若是有一天,荆秀看到这个牌子,也许会想起来,他们小时候曾经见过的。就在那座山上,她给荆秀编了好多好多的草蚱蜢。
她歪着头,看着那块牌子笑,笑着笑着,滚下泪来,用手背抹去。
她起身,从柜子里找出了一个长颈瓶,里面有一粒朱红色的药丸,服下,换上舞者的衣服,拎上面具,对镜梳妆,出去见他最后一面。
那块木牌就藏在枕下,她走到门口,回来,将木牌扔进了火里,火舌舔上来,字迹先是熏黑,而后模糊,看不清样子。
她走了出去,坐在屋外的栏杆上,尾指上勾着那张青铜色的面具,脚冻得发麻的时候,荆秀在视线尽头出现。
“我想跳舞,很久没跳了。”
“我可不可以跳舞?”
荆秀眉眼温和,对她说:“好。”
陈轻又想哭了,但她不能再哭了,会被他看出来。
她跌倒在雪地里,荆秀来扶她,脸上的惊恐一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有那么一息,她脑中闪过一个想法:她不想死了,她死了,荆秀怎么办?
可她若不死,荆秀怎么办?
为什么上天要如此作弄他们。
荆秀将她背在背上,他的背很窄,也像女儿家,却很温暖,贴上去就不想放开。
“我昨日就去看过你的吉服了,也是玄色的,和我的衮袍花纹一样,尺寸我一会让裁作过来量,再细细地改,还有一个月呢,不急。”
“好。”她感觉到自己嘴角渗出了鲜血。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虽然还是有个别朝臣反对,但是大部分人都认为这是我的家事,他们没必要干涉,你安心在宫里等着。”
“好。”陈轻笑了一下,笑容苦涩。他以为自己不知道么?她声名狼藉,人人欲除之而后快。她拍拍身下人的肩膀,荆秀顿住,陈轻才轻声说道,“走慢一点。”
让这条路永远不要到尽头。
“好。”荆秀答应了。
陈轻听出他声音哑了,手指在他后颈摩挲了一下,一滴殷红的血落在虎口上,陈轻双目眩晕,整个人往下沉了一下。
荆秀搂得她更紧:“我想好了,以后这座宫殿就废弃不用了,你搬到我宫里去住,反正我只有你一个妻子,不会再娶旁的人,后宫这片就改成菜园子,花圃,等我下朝回来……”
眼皮越来越重,声音越来越远,直到周遭一切都没了声响,原来死的感觉是这样的,可惜没能听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荆秀跪下来,抱着陈轻的尸体,一动不动。
放映厅响起了夏以桐唱的插曲《离离》,女声轻轻地哼唱,一幕一幕的画面交替闪过。
“我叫鸿羽。”
“我叫荆秀。”
“我教你编草蚱蜢吧,这山上别的不多,就草多。”
两只小小的手握在一起,笑声清亮,像雪山前的回声。
……
“殿下说的哪里话,我自然知道自己是楚王的妃。女儿家都注重容貌,昨夜殿下对我好生冷淡,难道是我貌若无盐?”
“原、原来是这样,娘娘多虑了,秀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