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主持人前期问的都是她这些年的心路历程，她是怎么奋斗的过程，遇到过最大的困难是什么。夏以桐不疾不徐地娓娓道来，她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V领线衫，牛仔裤，轻熟风格，在录播室灯光的照耀下整个人的感觉都是云淡风轻。“心路历程……”夏以桐伸指将一缕长发勾往而后，露出白皙小巧的耳廓，“其实我进娱乐圈时间不短了，有……”
主持人提醒她：“六年半了。”
“对，六年半，占了我人生的四分之一还有多，现在仔细想想走过来的路，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我很感激每一次跌倒后，都没有就地躺下的自己，是那些造就了我。”
“你印象深刻的跌倒都有什么？”
“我觉得有一件事，我的粉丝们都知道的，但他们都羞于提起。”夏以桐笑。
机器切到台下，底下的粉丝们互相看看，交头接耳，有的人眼里是迷茫，有的人眼里是猜测，没有一个人露出心照不宣的表情。
夏以桐郑重其事地说：“我现在很失望。”
这又是临场发挥了，主持人好奇地问：“为什么？”
夏以桐指着台下一群，难过都写在下撇的嘴角，说：“我的粉丝都是假粉。”
主持人：“噗——”她偏头端水喝，“对不起我失态了。”
粉丝：“哈哈哈哈哈哈。”
夏以桐继续指：“你看他们还笑。”活像跟妈妈告状的可怜娃。
粉丝：“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主持人赶紧出来支持大局，自己嘴角都快咧到耳边了：“快别笑了，还要不要好好录节目了？”
粉丝朗声，特别齐的一声：“不要——”
夏以桐这次没有再起哄，怎么活跃气氛她知道，什么时候该适可而止她更知道，录播厅毕竟是主持人的地方，喧宾夺主要不得。
过了十几秒，现场安静下来，采访继续进行。
“我刚出道那两年，拍了很多烂片，不，应该说是前四年，都是名不见经传的配角，要么就是跑龙套的。”夏以桐说，“那时候的视频资料，我想我的粉丝都不会想看第二遍，因为太辣眼睛了。”
“不啊，特别可爱！！！”有人在下面喊了一句，“我爱你！！！”
夏以桐循声望过去，是个个子娇小的女生，嚯，声音还挺高，遥声道：“我宣布你是个真粉了。”
真粉幸福得往旁边的同伴怀里一歪，死而无憾了。
夏以桐又笑道：“除了部分像这位女生一样的真爱粉，大多数我的粉丝应该把那当做我的黑历史。不过我自己会回去看。”
“为什么？”
“一种很奇怪的心理，我看着那个人，不觉得是我，会很出戏，就像大家偶尔看视频里的自己一样。出戏之后，我再客观地去揣摩我当初的演技，不瞒你说，迪姐，”夏以桐低了低眉，自己也忍俊不禁，“我当时觉得我演得挺好的。”
粉丝找准机会，嗷一声表忠心：“我们也这么觉得！”
主持人：“真情实感吗？”
“真情实感，”夏以桐两手一捂脸，声音从掌缝间传出来，小小声，“后来一看，这都演的什么玩意儿啊？难为大家看下去了。”
主持人：“所以说你是通过不断地直面自己不忍直视的过去而得到进步的吗？”
夏以桐敬佩地望着她：“我说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还不如你一句话。我管这个叫创伤疗法，正视自己演得有多烂，才能避免自己再次演得那么烂。”
主持人感慨：“现在演艺圈能像你这么踏踏实实演戏的年轻人不多了。说到演戏，你刚刚从《破雪》剧组回来吧？”
夏以桐：“是的，9号杀青。”
主持人：“众所周知，秦翰林导演是出了名的大导，你对第一部电影就参演秦导的电影有什么感受？”
夏以桐手固定住耳边的话筒，让声音出来得更清楚，真诚道：“很荣幸，非常荣幸，这是我人生最重要的转折点之一。”
主持人眼底闪过一丝狡猾，抛出了一个台本上没有的问题：“网传你和陆影后关系不和，那么事实究竟是怎样的呢？”
夏以桐：“唔。”
粉丝们翘首以盼。
主持人满眼期待地看着她。
第139章
杀青那天晚上夏以桐发了一条
【杀青啦，剧组伙食太好，不但没有瘦，反而胖了不少[奥特曼光波]谢谢秦导、编剧、制片，所有的演员以及剧组工作人员，感谢陆影后的指教[可爱][图片][图片][图片]……[图片]】
配图是九宫格，有和剧组成员的合照，有饭桌上丰盛的饭菜，更有秦翰林那一箱别出心裁的刀片，最后一张……是她和陆饮冰的合照。
暗恋了对方那么久，在一起也有三个月了，这还是她第一次在，发个，她也想像粉丝一样亲热地喊“我陆”，而且她和粉丝还不一样，这个“我陆”是货真价实的属于她的，但是她不能，只要一说，骂她套近乎、抱大腿的全都来了，虽然她发什么黑子都会锲而不舍地来骂，起码陆影后三个字还没有那么招黑。
在心里默念一百遍“我陆”“我陆”“我陆”“我陆”，手里规规矩矩地打上了陆影后三个字。并且千挑万选出了一张在杀青宴上的合照，她拍得不多，也就十几二十张，每一张陆饮冰都那么好看，恨不得全po上去昭告天下：看，我的！
一条经过数次修改的
评论里沙发热评抢得不亦乐乎，两分钟破千，几分钟后，热门评论才渐渐顶上来。
【宝宝你骗人，明明就瘦了！包子脸都瘦成瓜子脸了QAQ】
夏以桐点赞了这条评论，回复：【这不还是西瓜子吗，摸头[乖]】
【卧槽卧槽陈轻要来了！！！看过定妆照简直美得翻天啊！！！[图片]】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杀青了杀青了，期待#破雪夏以桐#期待陈轻！！！#夏以桐##夏以桐林碧落##全世界最好的夏以桐#】
【我桐先是《碧落》上映，再是《破雪》电影，资源越来越好了，亲妈粉止不住老泪纵横[抹泪]】
【十七岁出道，参演了三十余部电视剧，主演六部，平均收视率均破1，《新倚天》创当年最高收视率，至今两年未被超越，是最年轻的XX节视后，XX女神，XX盛典最受欢迎女主角，90后女星中唯一解锁“五大”四刊的人，如今踏足电影界，第一部电影便与秦导、陆影后合作，担纲女主角！从不重复过去的自己，永远在面临新的挑战，这就是夏以桐！我没有爱错人啊啊啊啊啊啊！！！！】
熬夜刷爱豆的只有粉丝，但是醒过来后就不一样了，热门里几条中间往往穿插着一条这样的评论。
【纯路人，只有我觉得陆影后在夏以桐身边笑得很不一样吗？很热情……热情都有点假了，很像强颜欢笑啊emmmm……】
陆饮冰看到怕是直接一口老血喷出来，抄起书就去捶这个路人，她跟自己女朋友在一起就是忍不住热情洋溢，强颜欢笑个鬼，和你有一毛钱关系？
【我怀疑瞎一桶是不是不带我陆出场会死，我陆跟你熟吗？还被你单独拖出来感谢一遍，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你怎么不感谢余清言啊，他和你关系不是更好吗？是觉得余清言热度和你差不多，蹭了也白蹭是吗？这波大腿抱得66666】
【楼上说话注意点儿，你TM眼瞎啊，这部戏的主角就是我桐和你陆好吗？她们关系好不好用得着你来说？你开天眼了？万一人家私底下交情很好呢，你敢自抽自己八百个大嘴巴子吗？打仗全凭一张嘴你也是66666怎么不见你抱着键盘去拯救世界呢？】
【这一波黑得没水平，反正理都在你们那，欺负我桐好说话呗，没你家牛逼呗，我们家人微言轻，不发合照你们又会说我桐和你们陆合作一场连个合照都没有，啧啧啧，营销号再一带节奏，彻底坐实不和传闻，合你们意了，偏不偏不，偏偏不，气死你们！略略略！】
有个顶着个夏以桐头像的小号评论：【怎么老是有人过来挑事？diss得飞起哦，不就发张合照吗？你们陆最金贵哦，不就是个破烂影后吗？除了你们这些半截身子入土的老人谁认识啊，还不能碰不能合影啦？要不要往她身上贴层金箔放在祭坛上裱起来啊？】
艹，哪来的猪队友？
夏以桐的粉丝铜铃炸了：【这是个黑子请大家理智别回！！！】
陆饮冰的粉丝碎冰冰也炸了，一拍手机冲上去：【操你妈了，就是干！！！】
两边掐得昏天黑地日月无光。
【夏冰cp粉瑟瑟发抖。】
撕逼不可怕，谁粉少谁尴尬，当两边粉丝势均力敌的时候，腥风血雨没跑了。
网传陆饮冰和夏以桐两人关系不和，看粉丝关系就知道了，基本上处于有我没她，动辄都能撕起来。夏以桐能怎么办？她也很绝望啊，她只有选择不看了。
不过自打她和陆饮冰在一起以来，再看到这种评论不仅不觉得伤心甚至有一丝想笑，偶尔看到一本正经分析她们俩关系有多差的，还会主动截图给陆饮冰分享。
陆饮冰每次都炸，恨不得真身上阵去怼死那些假粉，当然结果肯定是没有，但有没有开小号去怼她就不知道了，据她猜测，估计是有。
于是她有时候暗搓搓刷评论，总觉得陆饮冰的小号混在那里头。这个看着像，那个看着也像，会不会藏在cp粉的阵营里啊？
陆饮冰不告诉她，她也不好意思问，就算问了，以陆饮冰的性格，也绝对不会主动说出来。
“网传你和陆影后关系不和，那么事实是怎样的呢？”主持人问道。
夏以桐“唔”了一声，在众多期盼的目光下缓缓启唇：“陆老师，她……是个对待工作态度很认真的人，我第一次试镜的时候，她在评委席上坐着，有一点冷淡，但是试完镜出来，她还主动跟我说了话。”
虽然说的是：“你的铁头功练得更不错，哪天给我表演一下？”
录播厅，夏以桐稍微克制了一下上扬的嘴角：“她待人很温柔……”
对自己温柔，对大部分其他人很暴躁。
夏以桐：“她手很巧……”
叠的星星差不多能看了。
夏以桐：“会教我怎么演戏……”
还热衷于亲身上来实践，对完还要来一回吻戏床戏，戏里没有也要演。
她对着主持人滔滔不绝地夸了陆饮冰三分钟不带重样的。
场中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安静了下来，粉丝震惊得频频低头看手机看表，等等？他们是不是遇到了一个假的爱豆？场上这个是易容的吧。
主持人继续等了三分钟后，眼角僵了僵，不得不和颜悦色地出口打断她：“那这么说来你和陆影后关系很好咯？网上传言不实？”
夏以桐没明说，只打官腔道：“我很敬佩陆影后，希望下次有机会继续合作。”
……
她没有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是因为陆饮冰那边打算以什么样的方式呈现她们俩的关系，还没有确切地传达给她，娱乐圈明星表面呈现出来的关系很多时候不是真实的，自己更没必要说得那么透，吃瓜群众只要有瓜吃就行了，根本不在乎瓜是什么味儿的，不管说什么都有人断章取义地黑她，她要学会拿作品说话，只要她达到陆饮冰一半的成就，该闭嘴的人会自行闭嘴。
归根究底，她和陆饮冰实力悬殊，才会被人钻空子。
结束采访，夏以桐出演播厅，接过大衣，就看到方茴望着她一言难尽的眼神。夏以桐乐了，边套大衣边道：“你怎么了？这副表情？”
方茴把手机计时器给她看：六分零二秒。
夏以桐奇怪：“这什么？”
方茴：“你刚才在台上夸了陆影后有这么久。”
夏以桐很认真地思考一番，顿了顿，说：“我才夸了六分钟？怎么这么短？我以为我夸了有半个小时呢，陆老师肯定要生气了。”
她嘴里好的不灵净坏的灵，X市XX活动后台，陆饮冰刚看完《碧落》的第二版片花，一小簇火苗就一直在心尖上烧着。她手指滑动，将链接分享给了夏以桐。
夏以桐坐上车了，搓搓冰凉的手指，在空调里打开微信打算给陆饮冰发消息，就看到对话框一个链接。
电视剧《碧落》官微：
【《碧落》正式定档1.28，大年初一，燃魂上映！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都不见，唯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林碧落！片花第二弹抢先看[视频链接]】
叮咚。
陆饮冰紧接着一条微信发过来——【“深、情、拥、吻。”手动圈起来，高亮，加顿号，感叹号。】
夏以桐：“……”
第140章
夏以桐——【跪空调遥控器中。】
陆饮冰——【一个太少，跪一排吧。】
夏以桐——【好嘞。】
陆饮冰刷刷在心里的小本本上记上这笔，等着秋后一并算账，问：【节目录完了？】
夏以桐——【录完了，挺顺利的。】
夏以桐本来想把主持人问的那个问题，以及自己滔滔不绝夸了她六分钟这件事情告诉她翘翘小尾巴邀功，一想，还是先不说了，给陆饮冰个惊喜，她应该会看的，遂没有再深入聊下去。
陆饮冰——【没想到我的小女朋友比我还要忙啊[叹气]】
夏以桐——【不忙怎么跟得上你啊，你粉丝又把我骂得狗血淋头[叹气]】
陆饮冰——【生气，我去洗粉[挽胳膊撸袖子]】
夏以桐——【哎别，你这不是没事找事嘛，到时候人家媒体又瞎写你。】
陆饮冰——【我本来也没打算去，就是说说，我知道你肯定不会让我去的，你比我还要爱护我的公众形象[笑]】
夏以桐——【我也是随口一拦，其实你洗洗粉挺好的，免得他们老是认不清事实，一口一个喊你老公。】
陆饮冰——【你吃醋啊？你那底下评论也没少喊你老公的啊。】
夏以桐——【最起码我没有男粉喊我老公。】
陆饮冰——【谁知道呢，现在的爷们很多样化的，说不定就隔着屏幕暗搓搓喊你老公呢。】
陆饮冰——【我说你要是吃醋，下回咱俩见面，你对着我喊，我保证答应。】
夏以桐设想了一下那个场景，抿嘴乐得不行，望一眼司机那儿的后视镜，收敛了一下，不一会儿，又原形毕露了。
方茴轻轻摇了一下头。
啧。
啧啧啧。
夏以桐回了趟公司，是被叫回去的。秦氏集团的总部在S市，主要业务不在娱乐产业，秦腾当初建这个娱乐公司纯属小打小闹玩儿，跟着分杯羹，所以没去众星云集的京城，就落在S市本地，而夏以桐的工作大部分在B市，如果不是有事，不经常回公司。
她一进公司，苏寒就迎了上来，低声说：“是谈合约的事儿。”
夏以桐点点头，她还有不足半年的档期，公司是该着急了。不过上次的条件既然被果断拒绝了还使了个下马威，她以为公司已经无意和她续约了，借这半年档期赶紧让她给公司捞几笔钱才是。
公司里边儿中央空调温度还挺高的，夏以桐边脱大衣边道：“是去会议室吗？”
苏寒说：“不是。”
夏以桐顿住脚，奇怪地“咦”了一声。
“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说，”苏寒自己也有点摸不着头脑，“秦总要亲自跟你谈。”
夏以桐第一反应是：“老秦总来公司了？”老秦总是公司老总秦暮的爸爸秦腾，她面子居然这么大了吗？为了一个小小的续约居然惊动了秦腾。
苏寒叹了口气：“是小秦总。”
小秦总，指向性非常明显，指的秦暮，十次开会九次在会议桌睡觉当吉祥物，就差搬张床进去躺着的秦暮。
在去秦暮办公室的路上，夏以桐从苏寒口中得知了这件让整个公司高管惊掉大牙，今年最魔幻的事情——秦暮要管事了。
听说她已经接连半个月准时准点来公司上班了，堪比彗星撞地球这样惊悚的事件。
纨绔要当家了，夏以桐和公司高管如出一辙的反应，惊恐道：“她不会是中邪了吧？”
苏寒耸肩摊手，给她开门：“谁知道呢？进去吧。”
“你不进来？”
“秦总只叫了你一个人。”苏寒说。
董事长办公室的门从外边儿带上，夏以桐走进去，当时秦暮为了不让办公桌妨碍到她在沙发上睡觉的视线，特意设计了一个奇怪的角度，就是一进门儿压根看不到办公桌在哪。
“夏以桐吗？进来。”秦暮的声音曲里拐弯，从靠右手边的一个视角盲区传出来。她正经说话的声音居然很有一股干练的味道。
夏以桐从盆栽那儿绕进去，看见了弧形办公桌后面坐着的秦暮，这位小秦总相貌锋利，一举一动都像是藏了毒药，是个十足的艳美人儿，不比圈内的女明星差。
秦暮偌大的办公桌上以前拢共没放两页纸，现在都被大大小小的文件夹堆满了，穿得中规中矩，款式简单的黑毛衣，为了方便写字右手的袖子挽起了一截儿，鼻梁上还架了一副金边眼镜，所谓人靠衣装马靠鞍，这么一看真有职场精英的气质。
秦暮浑浑噩噩、得过且过了二十多年，跟着一块儿玩的纨绔多多少少都成长了，就她一个人还支棱着一身逆鳞，前些日子受了点刺激，忽然就醍醐灌顶奋发图强，打算尽心尽力把手上的事业干好，这样才能在老爷子面前把腰杆儿挺起来，有本钱和她爹在外边儿的私生子对着干。
夏以桐站到桌前，顿了顿，喊：“秦总。”
秦暮头也不抬：“秦什么总，喊姐。”
夏以桐从进门开始紧张的情绪舒缓下来，道：“暮姐姐。”
秦暮：“坐。”
夏以桐坐进椅子里，往前边挪了挪。
秦暮想了想她爹在跟分公司老总说话时的样子，有样学样，问道：“听说，你不想和公司续约了啊？是有什么条件你不满意吗？说出来。”
夏以桐偏头，差点呛咳出来，有她这么直白的吗？好歹先对着旗下的艺人嘘寒问暖一番吧？
秦暮这么跟她拘着说话，浑身都不舒服，夏以桐一个字儿还没说呢，她就先憋不住本性暴露了，“这破地儿太闷了，我们去沙发上说。”
她从手边拿了个文件夹，夹在腋下往沙发那块儿走。夏以桐眯了一下眼，觉得那很有可能是续约合同。
“要喝咖啡吗？”夏以桐用她办公室的咖啡机用得很顺手。
“喝，加奶不加糖。”
两人一人坐一边沙发，面前的小几上摆着咖啡，香气扑鼻。秦暮一坐这儿就犯困，她晃晃脑袋，打起精神，继续谈起来之前的话题。
夏以桐说：“我先前委托苏寒姐，让她转告了公司我的条件。”
秦暮低了一下头，用食指轻轻敲打着自己的太阳穴，努力地想着：“是那个，一九分成，然后只签三年的是吧？”
夏以桐点点头。
秦总很头疼，从人情方面来说，这个条件虽然苛刻了一点，但是还是在她接受范围之内的，但是站在公司的角度，她必须说实话。
“你有点强人所难了。”秦暮说，“别怪我说话难听啊。你给出的蓝图都是空口白话，给我们画了一张大饼，看得见，吃不着。你现在的事业虽然还在上升期，但是从偶像派成功转型为实力派，再到拿到一个影后，需要多久？乐观一点预计，两年吧，等你拿到影后，我们的合约差不多又到期了，你也只能再接一到两个项目。项目完了，你走人了事，该享受到的利益我们统统没享受到，就是为你作嫁衣裳而已。除非你和我们签订的合约时间再长一点。”
夏以桐说：“我预计不到三年后，能给出的限度只有三年。”
秦暮：“……”
夏以桐：“……”
两人大眼瞪小眼，互相盯了片刻。
秦暮摆手：“算了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刚上手，公司的业务都不太懂，这是他们讨论出来的最终版合约，我们能给出的最优惠条件了，你要实在不答应，我也没法子。”
她把那文件夹扔给夏以桐，从茶几下的抽屉拆了包薯片吃，嚼起来嘎嘣脆。
可以说是非常地纨绔了！
吃着吃着就让夏以桐挪挪位儿，跟她一块儿窝着，不时给她口头高亮一下。“这里，这里是分成。”“那个，第二段，是对你今后的工作安排。”“这个……我看好半天没看懂，是啥玩意儿啊，你给我解释解释。”“那个也不懂，你也给我解释一下。”“这个第八条是说你还是说公司啊？”
夏以桐给她说得哭笑不得，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老板秦暮才是艺人呢，一一给秦暮解释清楚后，得到了秦总亲口投喂薯片一个以及端咖啡的福利。
比起先前的那份合同，眼前这份条件可以说是非常地优厚了，一九分成，公司咬牙答应了，三年合同期没有答应，把期限放宽到了四年，给她最大的挑选剧本和广告等等项目的自由，每年达到X千万元的利润即可。基本上和自己独立出来开工作室没区别了，还省去了各种各样的劳心劳力，合作久了的公司，更不需要重新培养默契。
公司很有诚意，而且拿出了一百分的诚意。
有很多人在两难的时候，都喜欢往天上抛一枚硬币，说正的一面就这样，如果是反的一面就那样。但真正做出选择的是你自己，而不是老天爷，因为在硬币弹上高空的那一刻，你心底就有了答案。
一开始，她和陆饮冰在谈论这件事情的时候，想了很多，优点缺点条分缕析，都摆在台面上，但是在真正面临选择的时候，从拿出合约的那一刻，甚至更早，从走进这间办公室的门，她就知道了她的决定是什么。
她想离陆饮冰近一点，再近一点，这一点已经胜过了她的其他所有考虑。
“对不起暮姐姐，我不打算续约了。”夏以桐从沙发边站起来，往下鞠了一躬，觉得最对不住的人就是她，“就算解约了，公司有什么事让我帮忙，我一定会义不容辞。”
“收钱吗？”秦暮笑道。
“啊？”
“开玩笑的。”秦暮也起身，她和她身量差不多高，用力按了按她的肩膀，“祝你前程似锦，星途坦荡。好聚好散。”
“好聚好散。”夏以桐抬手盖住她的手背。
秦暮笑得坦荡，心里却在滴血，夏以桐一走，她就深吸口气打电话给自己的好闺蜜：“喂？幼璇，你没在约会吧？上班啊，正好，我给你说件事！我刚刚掌管公司，我们公司摇钱树就要走了！哇！”
秦总关上房门大哭起来，为她的娱乐商业帝国还没有建立起来打好的地基就率先散架了而悲痛不已，“我要在脸上刺一个惨字……”
第141章
秦暮在办公室和自己的闺蜜大吐苦水，对方连声安慰，生怕她好不容易振作一下又被拍回去，谁知道秦暮哭够了，说：“我要赶紧造棵新的摇钱树，不然该断粮了。”
商幼璇老怀甚慰道：“去吧。”
秦总跑去找公司副总商量了。
夏以桐把打算签约到陆饮冰工作室这事儿也攒着，等见面的时候再告诉她。还有好多天才能见面，她想，等到真的见面那一刻，会不会已经憋了一堆事儿了？然后吭哧吭哧竹筒倒豆子，陆饮冰会不会嫌她啰嗦。
更怕忙起来忘了，打开手机备忘录打算记下来，然后她一眼就看到了之前写的和陆饮冰接吻的亲后感，还有床戏的体验，自己单手摸着眉心，乐不可支。
前边儿走过来好几个年轻女孩儿，夏以桐余光瞥见了，往旁边让了一下，收手机，敛起笑。
“夏老师好。”
“你好。”
“夏，老师，好。”
这熟悉的……令人窒息的滞涩感。
夏以桐猛然抬头，是岑溪，她顿时汗毛一炸，如临大敌，但岑溪好像无意与她过多的交谈，眼神交汇后瞬间错开，和她的同伴走了，那几个同伴和上回的几个似乎不一样。
娱乐圈是分阶级的，大佬跟大佬一起玩儿，一线和一线一起玩，二三线和二三线一起玩，从十八线到三十八线，基本没区别。一旦你成功从十八线进军三四线，不消你自己去改变，原先身边的朋友就会主动远离你，就像当初的夏以桐和董雅飞，不暗地里给你使绊子算不错的。
岑溪……
夏以桐坐在苏寒的办公室，刷，从自己曾经的转发里点进去她，粉丝已经破500w了，自己上次看的时候貌似还只有几十万，底下的粉丝转发评论基本过千，算得上活跃了。电视剧的余热未褪，正应该趁热打铁接部新剧或者综艺什么的。
丁白芷啊，夏以桐趁苏寒还没回来，去某知名弹幕网站搜了一下关键词，一片花痴迷妹的MV外，果然有cut片段。好歹是曾经喜欢过的角色，她还挺想看看对方的表现，顺便对比一下自己，会用什么样的方式演绎。
还有一点，现在是德艺双馨艺术家女朋友的夏以桐认为她应该努力学习女朋友，但她还是忍不住抱着一种好笑的想法，想看岑溪演戏会不会结巴。
去桌子上摸了副耳机，戴上，让自己沉浸在《盛世》里面，戎马江山，马革裹尸。
苏寒抱着一堆本子进来了，开门声夏以桐完全没发觉。苏寒往里走了两步，喊了一声，夏以桐才摘下耳机，抹了一下眼睛，抬眼看她，眼圈是红的。
苏寒奇道：“跟那谁吵架了？”
隔墙有耳，不得不防。
“没有。”夏以桐说，“看剧呢。”
“够闲的啊，这一天天脚不着地的，还有时间追剧？”
“没追，就看了一个cut，太虐了，虐得扎心。”夏以桐笑道，又说，“岑溪她不结巴啊，演戏的时候挺好的，台词功底尤其好。”
苏寒微微一笑：“我问过她经纪人了。”
夏以桐已经从她的嘴角看到了八卦二字，咻的坐直了：“结巴吗？”
苏寒说：“小时候口吃，大了以后纠正了，但是一紧张还是会结巴，但是她一般时候都不会紧张。”
夏以桐又松懈下来，歪在沙发上只想睡觉：“好哒。”
“哒什么哒，卖什么萌，”苏寒没好气，“你不打算续约了？”
“恩呢。”
“好好说话，你走了我怎么办？”
“你跟我一起走？”
“不了，我留在公司。”苏寒说。
虽然心中早有预料，但是在亲耳证实苏寒不会跟她走以后，夏以桐鼻头还是酸了一下，感觉自己跟净身出户一样，什么也没剩下。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伤感。
苏寒推了一下她的脑门：“哭丧着脸干吗？不是还有半年呢嘛。咱公司呢，不是不好，不过你想要更好的发展，的确是那边比较适合你，陆饮冰工作室，你知道业界都叫什么吗？”
“什么？”
“金屋，进去了就等着镀一层金吧。”
夏以桐被她逗笑了，不过说的也是，陆饮冰那儿一共就三个人，一个演员，两个歌手，一个演员不说了，那两个歌手也是红得家喻户晓。她一去，是不是传说中的金屋藏娇啊，她娇吗？应该还挺娇的吧？
神游天外了一会儿，她才想起来问苏寒，“你手里那一堆是剧本吗？”
“嗯。”
“我看看？”
“等我先筛选过一遍再说。”苏寒把本子放到自己的办公桌上，又走回来，“你既然不打算续约了，该做好这上半年被挤压得毫无缝隙的工作安排了。最少一部剧，一个综艺。”
“嗯。”夏以桐知道公司也得挣钱，她先前任性妄为去演小宫女，虽然后来擢升女主，但是花费了半年的时间去拍摄一部片酬与先前电视剧相差甚远的片子，中间还因为档期推了无数个找上来的好机会。公司已经大为恼怒了，就算她不打算解约，也要给公司把损失找回来，否则剩下半年就等着被雪藏吧。
“有一个综艺正在洽谈，出场费不低，四月份开播，周播，大约三月份进组，五月份结束。节目组邀请你当常驻嘉宾。”
“都听你的，我没意见。”
“但是公司的意见是，买一赠一，所以过阵子才能敲定。”
“是帮扶新人吗？”
“对，岑溪。”苏寒说，“她便宜，而且刚刚有点儿人气，节目组应该没什么意见。”
夏以桐直乐：“岑溪知道你这么说她吗？”
苏寒耸肩：“她经纪人原话。”
“好吧。”
苏寒又说：“我帮你淘一淘本子，二月份以后，你可以吧？”
“可以。”
“实在不行只能轧期了，”这里说的轧期就是夏以桐在拍摄电视剧期间去上别的节目，苏寒说，“剧组那边我来协商，让他们尽量把你的戏安排在不录节目的那五天。”
“可以。”
……
在S市一晚都没休息，晚上的飞机又赶往京城，第二天是《碧落》的首播盛典，所有天南地北的主配角齐聚一堂，进行大型首播发布会。
夏以桐在后台专门给她的休息室里休息，给陆饮冰打字——【我在这里[定位]】
陆饮冰——【[定位]】
她的定位是京城某高级别墅区，夏以桐眨眨眼，就看到陆饮冰下面两个字——【我家。】
夏以桐不知道怎么就紧张起来，她这是什么意思？是邀请我去她家吗，要见公婆了吗？不会吧，应该不会那么快，肯定想多了，就是普通发个定位而已，礼尚往来。
但是她的嘴角还是不由自主地上扬，整个人都跟浸在蜜罐里似的，张一口嘴，全是糖灌进来。
陆饮冰——【你不想说点儿什么吗？[难过]】
夏以桐——【咦？说什么？】
陆饮冰——【答不答应啊。】
夏以桐——【答应什么？】
陆饮冰——【来见我爸妈，你今天不是在京城吗？】
夏以桐——【我现在有点晕，你等我思考一下。】
陆饮冰——【慢慢思考，不急，我一会去接你[土拨鼠尖叫，gif]】
什么？！！！
夏以桐瞬间觉得自己连思考的力气都没了，明明是在自己的休息室，不会有别人进来还是紧张得四处张望，恨不得手指按键一点声音都没有——【这里这么多人！你别来了，万一被拍到怎么办？！】
陆饮冰——【反对无效，我想见你了，一会儿你结束了给我发个消息，就这样。】
可以说是非常地霸道总裁了。
但是夏以桐被霸道得很开心，她有那么多的顾虑，但是在陆饮冰说要过来接她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的，从心底升起热切的期盼来。
“下面有请《碧落》剧组的主要演员们，闪亮登场——”
夏以桐带着得体大方的笑容和男主角以及主要配角们上台，一字排开，媒体记者们的闪光灯便咔嚓咔嚓拍个不停，活动正式开始。
因为心有期待，嘴角时不时便自然地扬起，主持人采访的时候好几次回头打趣她今天心情好像格外不错。
发布会持续了大约两个小时，氛围轻松地落幕。
夏以桐一进后台，咔咔打字——【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结束了陆老师你在哪呢？［土拨鼠尖叫.gif］】
陆饮冰——【[图片]】
她发的是一张聊天界面的截图，夏以桐刚刚才说过的“这里这么多人！你别来了，万一被拍到怎么办？”夏以桐“嘶”了一声，摸了摸自己的脸，回复——【疼[咧嘴]】
微信进了一张图片，似乎是地图什么的，她还没来得及点开，一个电话进来了，号码是陌生的。
夏以桐接起来，莫名其妙，没主动开口。
“是我。”陆饮冰特有玉石质地的嗓音清凌凌地响起来。
夏以桐深呼吸了一下，小声：“陆老师。”
“你是不是不方便？说话声音这么小。”
“不是，”夏以桐换回正常音量，自己先笑了，“习惯了。”
陆饮冰话里也带了笑意：“好吧，你东西收拾好没有，让方茴坐你的车回去，你一会按照我发给你的线路走，在微信上。”
夏以桐用休息室的wifi看微信的图片，是一张手绘地图，虽然很简陋，但是里面的线路标得一清二楚，横平竖直，特别好看。
夏以桐：“你画的吗？”
陆饮冰：“不像吗？我多才多艺，占便宜了你。”
夏以桐看着九曲十八弯的手绘地图，感慨：“这哪是多才多艺啊，简直是鬼才啊，建这个礼堂的人知道他们这儿有这么多岔道吗？”
陆饮冰坐在被黑色的挡风玻璃遮得密不透光的车后座，手指撑着额头，笑得特别开心：“应该不知道吧，我可是京城一霸，这些地儿我都门儿清。”
夏以桐说：“好的，京城小霸王陆老师，我要出门了。”
说话间夏以桐已经把自己武装起来，黑夹克休闲裤，鸭舌帽口罩，耳朵上挂着副白色耳机。没戴墨镜，京城这样的天儿戴个防毒面具都不奇怪，室内戴墨镜简直就是拿着大喇叭提醒人家：我是明星快来拍我啊！
夏以桐从休息室出去，对照着地图，脚步稍快却又不快到惹人注目，成功避开所有人从礼堂溜了出去，来到一扇偏僻的小门前，很难想象背后那座富丽堂皇的建筑居然还有一个这样简陋的木门。
门外面是一条人烟稀少的街道，夏以桐放眼望过去，一辆路虎等在路边。车窗贴膜比一般的更深，连一点光都透不进去。
她戴上墨镜，低着头往前走，和这个城市每一个行色匆匆的年轻人一样，只专注在眼前的林荫路上。
她走到和那辆车平行的位置，脚刚跨到后车门对着林荫道的线上，一声轻轻的咔哒声响起，夏以桐反手稳准狠地拉开车门，往里一钻，咻的一下消失在原地，车门砰地关上，整个过程不超过半秒钟。
可以说非常的像特务接头了。
她刚坐下，整个人就陷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随之墨镜口罩被探过来的女人的手取下，嘴唇被温柔地封住了。
夏以桐的心脏扑通扑通跳得飞快，一半是因为刚才的行动，一半是因为眼前的人。她放松下来，抬手搂住陆饮冰的脖子，享受这次难得的相见。
第142章
没有故事板，没有摄像头，没有会随时出现在某个地方神出鬼没的狗仔，有也看不到车里的景象。夏以桐环着陆饮冰的脖子，全身心的投入到这个缠绵而漫长的吻中。
心跳先是鼓噪，而后是落到实处的平静，片刻后血管重新被点燃，夏以桐被放在宽敞的座椅上，陆饮冰压着她，手指从她衣服下摆摸了进去，呼吸渐渐粗重起来，间或响起一两声低低的舒服的呻吟。
陆饮冰望着身下人迷离的面庞，停顿了一秒，然后张嘴在她下巴上轻轻咬了一口，些微的疼痛并没有让夏以桐清醒过来，只是迷茫地对上陆饮冰的眼神。
看她懵懂的样子，陆饮冰又好笑又心动，揶揄道：“第一次就要当街车震。哇，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夏老师。”
夏以桐耳朵瞬间红了，急忙拉下自己几乎被掀到领口的衣服。陆饮冰递给她一只手，夏以桐在她的帮助下重新坐了起来，回想起刚才的那一幕，脸也一并红了。
这人，明明是她先点的火，现在又说是她急色，可以说非常地颠倒黑白了。
夏以桐想开窗散散脸上的热气，怕被人拍，将脸别到一边，不看陆饮冰。
陆饮冰将嘴唇凑到她耳边，若有若无地碰着，热气吹进去，很有质感的嗓音比往日更为低沉：“生气了？”
夏以桐摇摇头。
“嗯，那就是害羞了。”陆饮冰肯定道。
夏以桐窘得身子都快跟壁虎似的贴上那边的车门了。
陆饮冰轻笑一声，离开了她的耳朵，说：“老刘，开车吧。”
夏以桐倒抽一口气，这车里居然有其他人，她刚刚居然完全没发现，还在后面上演限制级的十八摸！她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这么丢脸过，闭眼，让她死了算了！
车子却迟迟没有开动。
难道是司机老刘被她们俩豪放的行为被惊呆了？夏以桐挑开一只眼睛，往前面看，驾驶座的位置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
“陆饮冰！”夏以桐胆大包天，怒目而视。
陆饮冰原来一直都在偷笑，这会忍不住了，朗声大笑，边笑边断断续续说：“我还在想，你多久能反应过来哈哈，夏老师你怎么这么好骗啊哈哈哈。”
夏老师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