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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够了!”如果把前面一大段话比喻为一柄钝刀子在心口缓慢地磨的话,后面那句“你这么爱我”就是干净利落地朝心脏捅了,一刀穿心。

    陆饮冰:“啊?”

    她根本不知道,不能对她发脾气。梁舒窈低下头,胸口急促地起伏了两下,手指向门口,竭力控制自己,才不让自己的声音发抖,轻缓地说:“你出去。”

    “我不出去。”陆饮冰耍赖,遇上梁舒窈不肯答应的事,只要耍赖撒娇就好了,从小百试百灵。

    “你出不出去?”

    “不出去,”陆饮冰发觉她情绪不对了,蹲下身,从下往上看她的脸,“你……哭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爱怎么和她不对付就不对付吧,永远不喜欢她也没关系,大不了以后我不把她带到你跟前来就好了,你别哭了行不行?”

    这回真把陆饮冰给吓到了,从小到大她就没见梁舒窈哭过,不对,有一次她捉迷藏的时候贪玩爬树,不小心从树上掉下来摔断了腿,梁舒窈背着她去找家庭医生,一路上倒是没哭,一把陆饮冰交给医生处理后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足足打了一个小时的哭嗝,现在还被陆饮冰拿出来笑话。

    陆饮冰脑海里电光火石间闪过一些信息,被她抓住了。梁舒窈……一共只哭过两次,一次是因为她摔断腿,第二次是因为她有了喜欢的人。

    许许多多的画面走马灯般转过。

    小时候。

    “梁表姐,你看T台上面走秀的模特好帅啊,你去当模特好不好?”于是在陆饮冰选择进电影学院演戏的那一年,她选择了入行当模特,一起登上“五大刊”,彼时她是星光耀眼的女星,她是国际知名的超模。

    青春期。

    “她们俩好像是一对,表妹,你不觉得很养眼吗?”“的确很养眼,但是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可是直的,你弯啊?没事我一定支持你,以后带女朋友给我看啊哈哈哈,诶这棒棒糖不错你在哪买的把店铺地址给我快点。”于是她行将出口的告白在她一次又一次的强调和莫名其妙的打岔中被中途打断。

    成年。

    “表妹,我不打算结婚了,我看你天生神经就比别人少一根儿,干脆以后我照顾你得了。”“不要!我还不得被你欺负死。”习惯的互损,拒绝未经大脑考虑脱口而出,事后也并未多想。

    两位“空中飞人”难得的小聚。

    “诶?你怎么又在我家?昨天不是发消息说还在秀场吗?你是曹操啊还会闪现的。”“为了给你一个惊喜,我……”“谢您了,甭废话,走走走,搓一顿去。”这样的场景上演过不知道多少次了,梁舒窈是不是每次都望着她的背影无奈地叹气。

    所有的一切,在记忆的长河拂开表面的灰尘,争先恐后地跳出来,钻进陆饮冰的脑袋,仿佛一记重锤敲下来,闷响,同时还有茫然。

    太熟悉了,熟悉并且习惯她的温柔和体贴。又太不熟悉了,她从来不明白那些温柔体贴背后怀揣的是一颗怎样的心。

    “饮冰……”梁舒窈泪眼向她,问,“我是不是晚了?”

    心里的猜测得到了证实,陆饮冰手用力扣着桌沿,自责极了,喉咙哽住,那个“是”字怎么也吐不出口。

    良久,她眼眶通红,干巴巴地吐出一句:“……对不起。”

    一切问题的答案都包括在三个字里。

    梁舒窈笑了一下,眼泪却掉了下来,原来她这二十余年,不过是简单的三个字。

    她说:“没关系。”又深情地凝视着她的眼睛,像是要把她刻进骨子里,又像是要把她从灵魂中彻底抹去,说,“我爱你。”

    “……”

    “我爱你。”

    “……”

    “我爱你。”

    “……”陆饮冰泪如雨下。

    “你要回答我。”梁舒窈看着她,很认真的神色。

    陆饮冰哽咽:“你要我回答什么?”

    “你不爱我。”

    陆饮冰抽噎了一下,点头。

    梁舒窈说:“我爱你。”

    陆饮冰说:“我不爱你。”

    “好,”结束了,梁舒窈泪流满面,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抽了两张纸巾轻柔地将自己脸上的眼泪擦掉,又换了新的,帮陆饮冰揩干净,“最后一次了,以后换别人照顾你。”

    陆饮冰眼泪又落下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这回梁舒窈没给她擦,她把纸巾盒放到陆饮冰手里,苦笑:“说了最后一次,就是最后一次。你走吧,再见。”

    送走陆饮冰,梁舒窈回浴室再冲了一个澡,眼睛用冰袋敷过,戴上墨镜口罩,鸭舌帽,随身背了一个小包,下楼,低调地从宾馆离开了。

    就像是从没有来过,可是该改变的已经改变了。

    如何放下,时间会告诉所有人答案。

    夏以桐又接受了一番情场老手方茴的教导,斟酌着吸取了一点自我感觉有用的,正在房里演习呢,门从外面推开了。

    “陆老——”夏以桐顿住,笑容消失。

    陆饮冰跑过来,扑在了床上,脸颊朝下,一动不动,肩膀微微抽动着。

    夏以桐冲过来,跪在床上,去看她的脸,陆饮冰伸出一只手,把她推开,隔离开自己的视线:“让我安静一会儿。”

    上午十点,陆饮冰的手机收到一条微信。

    梁舒窈——【我回去了。】

    梁舒窈坐在去机场的出租车上,闭上眼睛。

    她以前都是用“我走了”“我出去了”“我去XX了”这类的字眼,从来没有用过“回去”这个词,因为对她而言,只有陆饮冰这里可以称为家和归宿。

    现在都没了。

    那就回去她该去的地方吧,四大时装周开幕在即,T台才是她的主战场。

    踏上去,她还是那个光芒万丈的超级模特,不过这一切,和陆饮冰没关系了。

    驾驶座的司机从后视镜看她一眼,说:“你是哪个明星吧?又是眼镜又是口罩的。”附近这片儿明星扎堆儿,不时还能弄到几个签名给孩子。

    梁舒窈把伪装除掉,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你好,您看我像谁?”

    名模的脸在线下不如电影电视明星有辨识度,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又看,猜测道:“你是那个……梁舒窈吗?”瞧着身高有点像,五官也都怪怪的,她女儿喜欢梁舒窈都快喜欢疯了,家里全是海报。

    梁舒窈微微一笑道:“梁舒窈是我表姐,我是她表妹。”

    司机乐了:“我说呢,挺像。”

    梁舒窈也笑:“其实我经常被当成明星,有时还会被人叫住要签名。”

    “你还别说,我这车上拉了不少明星,什么二郎神啊、天蓬元帅啊,我都载过。”

    梁舒窈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一版二郎神,附和着说:“厉害了。”

    司机是个健谈的,跟她东拉西扯,口沫横飞,一路扯到了机场,梁舒窈从包里抽出两张一百递过去,下车,朝司机挥挥手,信步迈了进去。

    进门的瞬间,她转过头,眯眼望向天上的太阳,以及太阳升起的那方天空脚下,直到阳光刺痛了她的眼睛。

    转身,不再留恋。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那段“表姐”,是关于大表姐刘雯的一个梗,貌似有次刘雯出门,被粉丝认出来,她急忙说“我不是刘雯我是她表姐,我会告诉她你很喜欢她。”

    梁舒窈没有原型,自己随便想的。此处解释一下梗,还是那句话,愿意代入的可以自己代入,别影响其他人就好(我怕大表姐粉丝撕我2333我也很喜欢大表姐的【严肃)

    看见有评论对表姐有点误解,解释一下,有人认为她是幼稚的靠欺压吸引王炸注意力的那一卦,是很离谱的。其一,王炸老子天下第一的性格是不会那么容易被欺负的,除非她自己甘愿;其二,可能现在独生子女比较多,不太懂,如果家里有亲兄弟姐妹的话,就会知道哥哥姐姐“欺压”弟弟妹妹是很常见的(也有一部分是永远相亲相爱,但我见过的,包括我自己,尤其是岁数相差不大的,在家都是大的欺负小的,经常打架),但是疼也是真疼,谁敢欺负我弟弟(妹妹)第一个上去跟人干架。

    王炸实在是太直了,她不是双性恋也不是同性恋,是夏性恋,没有小花她要注孤生:)

    第110章

    陆饮冰看完那条微信后,在床上哭了一个小时,夏以桐第一次过去被拒绝了,第二次没有靠她太近,只是坐在床沿,十几分钟后,试探着将手抚在陆饮冰的背部。

    她看见她看手机屏幕,然后哭得更凶了,梁舒窈自此一直没有出现,心里隐隐地便有了一点点这方面的猜测。

    时针指向上午十一点,陆饮冰的抽泣声停了,肩膀也不再抖动,夏以桐小心翼翼地将陆饮冰翻过身,发现对方哭累了睡着了,旋即开空调,给她盖好被子。

    从冰箱里找出来两个冰袋敷在陆饮冰眼睛上,陆饮冰被冰得一个激灵,睁眼就要发脾气:“你——”

    一道熟悉温柔的女声贴着她的耳朵:“陆老师,你忍一下,下午还要拍戏,你现在眼睛肿着必须敷一下消肿。”

    陆饮冰睁开一半的眼睛合上,骂出一半的娘咽了回去。

    夏以桐低头看着她,动作极轻,正出神中,一只手掌向上握住了她的手腕,稍一用力,压在了自己的颈侧,脸颊下,陆饮冰半枕着她的胳膊,双眼紧闭,不时用下颔蹭过她的手背,冰凉柔滑。

    夏以桐那只手一动不动地僵在那,整个人仿佛呆住了,片刻后,嘴角才微微翘上去,看一眼熟睡的陆饮冰,翘得更高了一点。

    陆饮冰就这么抱着夏以桐的胳膊睡了半小时,她是被肚子里的馋虫勾醒的,香味不依不饶地钻进她的鼻子里。

    肚子咕噜叫了一声,陆饮冰按捺不住地睁了眼,胳膊的主人正喜出望外地瞧着她:“陆老师,你醒了,我给你叫了饭菜,可以吃了,吃完我们去片场。”

    片场?陆饮冰混沌的思维提炼出这样一个关键词,是了,今天下午还要拍戏来着,要提前过去化妆。她松开夏以桐的胳膊坐起来,问:“有镜子没有?”

    “有有。”夏以桐边给她拿过一面小镜子,边说,“眼睛差不多消肿了,化化妆应该能盖下去。”

    陆饮冰照过镜子,确认眼周没出什么大纰漏,松了口气。

    她走到桌边,沉默地吃饭,往日里喜欢的菜色也不大能吃下,略略尝了一口,小半碗饭下肚,搁下了筷子。面对夏以桐欲言又止的目光,陆饮冰选择暂时性忽略,她还不知道要怎么和夏以桐说,等她调节好情绪,晚上回来再看吧。

    她吃不下,心事重重,夏以桐不想再为她添上新烦恼,即便和陆饮冰同样没什么胃口,她还是强迫自己吃下了和往日一样多的饭量。

    给她拎上包包,自己也提上手袋,和门外等候的助理一起去片场化妆,小西气喘吁吁,似乎刚从远处跑回来,递给陆饮冰一个包装袋,陆饮冰满脑子都是梁舒窈,忘了早上那件事,问:“这是什么?”

    “您早上叫我买的那个。”

    陆饮冰“哦”了一声,“放那里吧。”

    小西放过去,跟在后边的时候,很有挫败感,她今天跑了三家超市,好不容易才找到附和陆饮冰要求的“吊带又保暖”,保证惊天地泣鬼神,让她满意无比,陆饮冰却连看都没看一眼。

    她扫一眼同样小跟班的方茴,方茴一整天都是老神在在的样子,以前在她身上还能见到点人气儿,现在跟成仙了似的,给她一屋子干冰能上天。

    “仙儿。”小西不怀好意地冲她道。

    新解锁了“仙儿”称号的方茴假装没听见。

    “大仙儿。”

    “……”

    “方茴!”

    “你叫我?”方茴冷漠地回道。

    小西:“废话,不叫你叫谁,这儿还有别人吗?”

    方茴:“一口一个仙儿,我以为你开天眼了,能瞧见这天上飘着的仙儿。”

    “我是叫你呢。”

    “叫我?”

    “美若天仙的仙,仙儿,多好听,叫方茴多生分啊。”

    方茴眼角抽了抽:“不生分,我觉得挺好的。”

    “仙儿,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难听,我考虑揍你一顿。”

    “好的方茴小姐。”

    夏以桐听见两人在身后斗嘴觉得有点乐呵,扭头看陆饮冰,陆饮冰依旧无动于衷,边走路边时不时地看一眼手机屏幕,似乎在期盼着它再次亮起。

    事情肯定跟梁舒窈有关,但她没有立场去询问陆饮冰,只能等她主动开口。

    化妆间内。

    陆饮冰手机屏幕开关几次,终于切进了微信页面,打开了梁舒窈的聊天窗口。

    【表姐。】

    删掉。

    【我】

    删掉。

    【其实】

    再删掉。

    这一秒打出来的字在下一秒被删除得干干净净,陆饮冰攥紧了自己的手机,手背爆出青筋来,小西再次战战兢兢,连个屁都不敢放,连连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夏以桐,夏以桐现在没戏拍,唯一的任务就是在片场瞎晃悠,时不时地给买点吃的喝的,慰劳慰劳大家。

    夏以桐冲她比了个“嘘”的手势,手指弯向里勾,小西没明白,夏以桐就给她发微信——【心情不好,让她安静一下,你坐到方茴这边来,放着我来。】

    化妆师给陆饮冰的眼睛上妆,轻声嘱咐了一句让她闭眼,陆饮冰就闭上了眼睛,夏以桐踮着脚悄无声息地靠过去,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口袋里变出了一颗糖果。

    近处传来塑料纸被拆开的声响,陆饮冰眉头微微一皱,这谁啊,还在吃糖。接着她的嘴唇抵上了一颗硬硬的圆球状物,温热的指尖带着体温一并抵在唇上。

    “陆老师。”带着一点诱哄的声音,软软的。

    眉舒目展,陆饮冰张开一条唇缝,将糖果含了进去,舌尖有甜有酸,是橘子味的。

    小西打开备忘录咔咔打字:小姐姐心情不好的时候给她吃糖。

    方茴瞧见了,低低嗤笑一声。

    小西依稀听见声笑,朝方茴看过去,方茴正在聚精会神地玩手机,仿佛根本没注意到她。也是,仙儿大概是不会关注她这种凡人的。

    究竟是什么让方茴变化如此之大,她到现在还没明白过来。挠挠后脑勺,继续打字:口味……

    口味不知道,一会去问问夏老师。

    记好正事,上微博,把手机屏幕侧对着方茴。

    夏虫不可语冰W:#冰凉一夏#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亲口喂糖!!!爆炸爱吃糖攻X软萌喂糖受,冰日夏冰日夏冰日夏!!!

    有零散几只留言。

    【夏天睡冰冰:博主不是一直夏日冰吗?怎么忽然冰日夏了?你这个叛徒![二哈]】

    【夏冰雹:近期刷到首页第四个倒向冰日夏的,是因为冰虾太太产的粮吗?冰日夏阵营越来越大了[叹气]】

    【夏冰碴子:博主你别这样啊!你这样我也要站冰日夏了,这个世界怎么这样啊[大哭]】

    【夏天夏天不会过去:讲道理,这个配置难道不是温柔喂糖攻X傲娇爱吃糖受,博主屁股要坐正啊[并不简单][并不简单]】

    【冰冰今天和我睡觉了吗:冰日夏赛高!!!欢迎加入冰虾的阵营,我们这里有产粮两年如一日的咬定冰虾不放松太太,一个更比六个强!传送门,太太太太你又要多一个信徒啦!】

    小西咧着嘴无声地笑。

    耳畔又飘来一声嗤笑,小西放下手机,方茴大仙儿眼睛压根就没从屏幕上抬起来过。她幻听了吗?年纪轻轻就有幻听的耳疾,小西一阵心塞,叹了口气。

    方茴侧脸唇角微微往上勾了一下。

    傻子。

    陆饮冰吃完糖,唇妆正好画好,她转头问夏以桐:“还有吗?”夏以桐从兜里摸出一大把糖来,包装纸红橙黄绿青蓝紫都有,大约是代表着各种口味,方才单独看还不觉得,单独看这些糖果都透着浮夸风,路边摊三块钱一斤既视感强烈。

    包装纸上也没有牌子,瞎写了几个辨认不出的英文字母,大小姐全世界有名的糖果都吃过,独独没见过这种糖果,煞是惊奇。

    夏以桐反应过来,又把糖收了回去,面露局促。这是她小时候吃习惯的一种糖,福利院里派发的,一天只有一颗,厂家几乎停产,现在很难找到了,她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在一个小县城的便利店里找到,问清进货源,进了半年的量堆在家里,进货价甚至不到三块钱一斤。

    懊恼浮上心头,她怎么能把这种东西给陆饮冰吃。

    “诶。”看她动作,陆饮冰连忙出声。

    夏以桐眨眨眼。

    陆饮冰:“把糖给我交出来,小气劲儿的,这么多再分我一个怎么了?”

    “哎?”夏以桐长睫毛忽闪忽闪,里边亮晶晶的,陆饮冰居然不嫌弃吗?

    “哎什么,糖。”陆饮冰伸手。

    夏以桐挑了挑,给了她一个紫色包装的葡萄味,这个不酸,只有甜。陆饮冰微微睁大眼,说:“就分我一个?我看你不还有十来个吗?”

    夏以桐慌忙把所有的糖都掏出来,两手奉上,笑着说:“随便拿。”

    那个架势好像一个初恋时青涩地哄着自己女朋友的毛头小子,不知道给什么,索性将他所有的全都奉上去,陆饮冰对她这样的举动颇为受用。

    谁不喜欢心上人眼睛里只有自己呢?

    她只是多拿了一个青苹果口味,就把夏以桐的手推回去了,问:“你怎么随身携带这么多糖?”

    “这几年都作息不规律,有点低血糖。”

    陆饮冰皱起眉头,想起第一次她们闹别扭的时候夏以桐忽然摔到地上,难道是真的低血糖?那次自己是不是误会她了?回去的路上还对她爱答不理的。她心里蓦地生出一丝后悔,更责备自己不够仔细,天天和夏以桐待在一起,连对方低血糖都没发现。

    夏以桐不喜她皱眉,轻声解释道:“不严重的,两颗糖就可以搞定。”

    陆饮冰还是闷闷的,不作声。

    夏以桐不知道怎么哄她,咬着下唇,大脑飞速运转,终于想到了一个拙劣的转移话题的方法,“陆老师,你觉得这糖果甜吗?”

    “唔。”陆饮冰含着糖。

    夏以桐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一秒,两秒,三秒。

    夏以桐几乎要给自己的冷场技能跪了,你的巧舌如簧呢?怎么舌头跟僵住了一样。正当她准备死心另起一个话题的时候——

    笑靥却从陆饮冰脸上缓缓绽开,比先前任何一次都要灿烂。

    “甜。”

    她顿了顿,又望着夏以桐言笑晏晏地补充,“很甜。”

    她的目光,让夏以桐有种错觉……就好像在她嘴里含着的是她一样。

    夏以桐心跳猛然加快,感觉自己要自燃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这章报警了,110

    石榴:没事小花,陆老师迟早要把你捧在手♀上,含♀在嘴里

    读者:快开车带我们去幼儿园叭

    石榴:我怕开起车来你们会被我甩飞(*ω\*)(*ω\*)

    第111章

    要花多大的忍耐力才能在心上人对着你说出“很甜”的时候非常淡定地接受,并且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问她:“那我多给你留一个吗?”

    夏以桐不知道,她只知道在她说出“要我多给你留一个吗”的时候,她感觉自己很快就能看透一切,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了,暗恋的人啊,本身的忍耐力强大到自己都无法相信,无论是在那个方面。能够忍耐得住冷语冷言,更能忍耐得住暧昧的对视。

    然后心里打着小鼓,咚儿锵,咚儿锵,咚儿锵咚锵咚锵。

    鼓点一刻不停,怒吼一声:你是不是在撩我?!

    但是说出那句话需要莫大的勇气,那勇气比你决定要暗恋一个人大多了。一个人,可以期冀答案,并在这种“她是不是喜欢我”的猜测里得到历久弥新的欢喜,永远不戳破,就永远欢喜,但同时也是一场漫长的折磨。而两个人,凡事摊开,你可能会得到你期盼已久的回答,也可能会一击粉碎所有希望。

    二者互相角力,在暗恋者的心里搅起滔天大浪。

    夏以桐有多少次想告白,到现在就退缩了多少次。她想着,慢一点,稳妥一点,等陆饮冰离不开她,习惯了她的陪伴,为她的感情再多添加一点筹码。

    陆饮冰把自己所有能释放的电力都从那双含笑的双眼释放出去,万没想到再次啪叽落了空。夏以桐呆呆地看着她,然后从口袋里再次把糖果捧出来:“那我多给你留一个吗?”

    留你个大头鬼!陆饮冰心中骂道。

    陆饮冰掀掀眼皮:“留一个这么小气?”

    夏以桐给自己留了一个,所有的都堆在桌子上。

    陆饮冰轻哼一声。

    又生气了?夏以桐手足无措,下意识转过脸想看看谁能求助,自然是没人能帮她,转回过头,发现陆饮冰又对着面前的糖纸笑了。

    夏以桐:“???”

    陆老师这是怎么了?喜怒无常得越来越厉害了。

    无他,陆饮冰只是在她转头的时候看见对方微微泛红的耳根了。

    今天要拍的场次是陆饮冰在这个片场的最后一场戏,之后就要四处奔波跑外景,拍摄重心则在西北,杀青戏是冬天,三个月后再回来拍。

    这场戏拍的是楚国王城被破,因为群演众多,还有攻城器械,诸如投石机、烧酒、流矢飞箭之类,已经拍了好几天。一会群演们要在皇宫大开杀戒,所以现在都穿着盔甲人挨人地挤在一块儿。天儿刚转凉,平均气温还在30度上下,又是午后,这么多人一挤,男人们的汗臭味就蔓延开来。

    秦翰林拍戏习惯了,倒不嫌弃汗臭,但他心疼他的服装道具,这里每一套衣服都是他斥巨资、花了大心血亲自置办操持的,和其他片子里那些二三十块一件的地摊货完全不同。而衣服在他看来也是有寿命的,多洗过几次颜色就会不一样,对于一辈子要“美美美”地拍出电影来的秦翰林来说是不能忍受的。

    夏以桐一过去就看到秦翰林唉声叹气,愁眉不展,奇怪:“怎么了秦导?”

    秦翰林道:“没什么。”叫小辈儿瞧见自己这小气劲儿的肯定得笑话他。

    夏以桐一笑,没说什么,问起下午的剧情:“秦导,今儿下午的戏有难度吗?”

    秦翰林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低声揶揄:“有你家那位在,这戏自然没有难度。”

    夏以桐被他那句“你家那位”说得羞红了脸,不自在地抿抿嘴,假装四处看风景,小声咕哝:“什么……你家……我家的……”

    秦翰林拿胳膊肘捅捅她,挤眉弄眼:“嘿。”

    夏以桐没理。

    秦翰林又捅捅:“嘿嘿嘿。”

    夏以桐扑哧一声笑了,这嘿嘿嘿的,瞧着跟要打架似的。

    秦翰林斜她:“还瞒着我呢?你那眼珠子都快粘陆饮冰身上了,还当我不知道?”

    “哪有。”夏以桐小声辩解,脸却更红了。

    “哎哟,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暗送秋波,暗中调戏。”秦翰林摇头晃脑。

    “秦导!”夏以桐不干了,前两句还勉强靠着点谱,后面两个词是什么鬼。

    秦翰林拿着手里的招牌大蒲扇遮住下半张脸,然后笑得前仰后合,笑不露齿,可以说是非常地gay了。

    秦翰林:“打算啥时候表白啊?我都替你急死了。”

    夏以桐:“……”

    得,走了个来影,来了个秦翰林,一样八卦。

    秦翰林:“不是我,是来影,她挺急的,托我问呢。”

    他这纯粹是胡说八道,来影是向他打听了,但没催,更是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告诉夏以桐这中间有她的事,谁知道秦翰林转头就把她给卖了。

    山沟里种地的来影又打了个喷嚏,她望了望身上,又望望天,明明她今天多加了件衣服,怎么还不顶用呢?她从兜里掏出手机,给陆饮冰发微信——【说,是不是你又咒骂呢,我这两天老打喷嚏[生气]】

    夏以桐:“……”合着他们俩还是一伙的。

    夏以桐急中生智,淡淡一笑,道:“听说詹总今晚要请某个大帅哥吃饭?”这是很久以前陆饮冰跟她说过的秘诀,治秦翰林,百试百灵。

    秦翰林一口老血,脸色立刻就变了,忿忿,然后指着夏以桐好半天,憋出一句:“你这个娃娃,和陆饮冰一样,蔫儿坏。”

    这次换夏以桐笑得前仰后合。

    正在不远处酝酿情绪等待开拍的陆饮冰看着远处相谈甚欢的二人,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好你个夏以桐,对着她怎么没见笑得这么欢,尾巴都快翘起来了,自己不比秦翰林那张老褶子脸好看?

    她还不知道自己人在片场坐,来影的锅已经从千里之外飞过来了。

    秦翰林:“阿嚏。”伸手摸摸忽然发痒的鼻子。

    夏以桐止了笑,若有所感地望向陆饮冰的方向,发现陆饮冰也在看着她,登时一个青春无敌清新系招牌笑容放送过去,非常地标致漂亮。

    陆饮冰心跳猛然漏了一拍,飞快转头,朝小西绽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夏以桐怒眼不满地瞪向小西。

    瑟瑟发抖的小西:“……”

    她们两口子的事情为什么总要蔓延到她身上。

    下午两点,准时开拍。

    场记员打板:“《破雪》第……a!”

    宫外喊杀声震天,敌军接连攻破三道宫门,策马长驱直入,在宫中烧杀抢掠,随意屠戮,一张张疯狂嗜血的面容从监视器里闪过。

    秦翰林皱眉:“卡,停。”

    群戏,尤其是战争戏特别不好拍,稍不留神就会尴尬得突破天际。秦翰林想要大场面,又是完美主义者,这种镜头绝不含糊,前几天的戏都是抠过来的,今天的重头戏更要挑剔。

    武指走过去,一个个纠正动作。

    “a!”

    “卡,停。”

    秦翰林的脸快给自己两只手搓揉成了柿子饼,一场杀进宫的群戏整整拍了三个小时,终于过了。

    “《破雪》第……a!”

    “报!敌军杀进来了!”斥候连滚带爬地跌进了昭阳殿,背上插着一支羽箭,鲜血从嘴边一直流到颈下,说话间牙关全是红血。

    “陛下!快走吧!”

    “陛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陛下,你快把身上的穿戴换下来,奴才替你引开敌军!”

    “陛下……”

    还有忠心的臣子和奴才随着荆秀留守宫中。

    荆秀穿着隆重,玄袍裹身,头戴玉冕,一手按住腰间的佩剑,皇帝已死,现在他已登基为帝,是这个国家的君王了。他定定地望着宫门的方向,他的眉峰英气,目光果决,有着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的气势。

    城在,他在。城破,他亡。

    “愿意走的就走,不愿意走的跟我留下。”荆秀淡淡地将手一挥,逼退了一干忠臣,“众卿无须多言。”

    众人面面相觑片刻,站定,没有一个人犹豫退缩。

    “好!”荆秀左掌掌心覆于右手手背之上,认认真真朝在场所有人施了一个帝王所能给予的最高的礼节,“谢诸位爱卿,与朕、与江山共存亡。”

    群臣跪下还礼,齐声口呼:“臣等,愿与陛下共存亡!”

    声音中满是凄凉和悲壮。

    “臣等,愿与陛下共存亡!”字字坚决,字字泣血。

    “臣等,愿与陛下共存亡!”凄凉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虽千万人吾往矣的舍生忘死。

    这群人或老或少,有的颤颤巍巍,互相搀扶,站在新皇荆秀身后,昂首挺胸望向昭阳殿的门口,无惧死亡,无惧面对。

    末路的笙歌已经奏起。

    秦翰林盯着监视器,静心屏气。

    满面长胡的敌酋远远地露出了地平线,踏上了昭阳殿前的白玉石阶,一名大臣掏出随身匕首,吻颈自尽,随后的人将匕首传下去,一个又一个的大臣自尽,倒下,荆秀垂目而立,静立不语。

    天边残阳如血,皇宫堆尸成山,剑尖的鲜血随着敌军将领的动作一滴一滴,渗进太平百年的白玉石阶,流成狰狞的花纹。

    敌酋离得越来越近,大楚的新皇荆秀刷的抽出腰间佩剑,闭上眼,将长剑横于颈上。

    正打算自刎之时,殿外传来宫女一声凄厉的尖叫:“陈妃娘娘!”

    荆秀猝然睁开眼,怎么会?他不是将人送走了吗?她又回来了?当真糊涂!

    “陈轻!”他急切,什么都顾不上,提剑夺门而出。

    第112章

    秦翰林:“卡,过。”

    几个死了的配角,少的先起来,然后搀扶老的一起起来,非常地和谐友爱。摄像机忠实地记录下这一刻,已备作后期花絮。

    一般来说,电影花絮是一些拍摄过程中的笑场视频,但是也有记录平时拍摄的有爱瞬间的,特别是这种悲壮惨状以后,放轻松的花絮调节,能够起到更大的积极作用。

    陆饮冰提着剑站在门口,没动,甚至连笑都没笑一下,始终保持着戏中的状态,任由身边的动作人员手脚迅速地走来走去,秦翰林指挥着调度,又给接下来要和陆饮冰演对手戏的配角说戏。

    夏以桐让方茴偷拍了一张陆饮冰的照片,然后发给她。相貌俊美的少年,在红尘喧嚣中垂手而立,眉目寡淡,像是一幅被随意泼洒墨汁的山水画。

    时间不等人,片中时间是黄昏时分,现在天色已经有点暗了,十分钟后,场记员上来打板,飞快道:“《破雪》第……a!”

    荆秀提剑出去,预料的陈轻身陷危难的局面并没有出现,他愣住。

    门口没有陈轻,只有密密麻麻、装备精良的敌军,敌酋手里拿着一样东西,在半空中转呀转,他用手在空中一握,摊开,一个东西自然垂落,目光望向怔愣的荆秀,挑眉。

    那是一块用红线悬着的玉佩,款式普通,连材质也普通,既没有美玉的光泽,也没有透彻的亮度,实实在在是一块凡玉,甚至还丧心病狂地缺了一个角。

    荆秀脸色立刻白了,那是他娘给他留下的,他又转送给陈轻的定情信物。他上前一步,喝问:“她在哪里?”

    敌酋嘴角邪恶地勾起:“你说呢?玉在哪里,她就在哪里。”

    “真是个小美人儿啊。”他语气轻浮浪荡,故意说给荆秀听的一般,“正在本大人营中享受呢,将士们都可愿与她亲近了,你也想去,怕是晚了哟。”

    随行军士顿时爆出一阵淫荡的、所有男人都心知肚明的笑。

    他成功地激怒了荆秀。

    荆秀死死地盯着他,整双眼睛由于盛怒泛起骇人的红,他提剑冲了上去,暴喝:“畜生!我杀了你!”

    敌酋接下他一剑,略略讶异:“听说你是个病秧子,想不到还有两下子。”说完松松筋骨,脖子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弃剑不用,抡起他的狼牙锤,一锤便将荆秀砸得往后倒退三步,一锤砸下他的冠冕。

    荆秀长发陡然散下来,被风吹得凌乱,其中隐藏一双猩红的眼睛。

    他一锤又一锤,将荆秀逼至退无可退,后背撞在粗壮的廊柱上,一锤击中胸口,荆秀转头哇的吐出一大口鲜血。

    “我……要杀了你!”曾经俊秀,永远温文尔雅的少年今日长发蓬松,目疵欲裂,脖颈处一根根的青筋暴起来,胸口急剧地起伏,牙关全是血,挤出这句话,声音因为嘶吼,沙哑变调,听得人心里发酸。

    两个士兵用长枪交叉抵在他的喉咙处。

    敌酋掸掸铠甲上的灰,整整由于挥棒弄皱了的衣领和袖口,仰着下巴,面带讥讽地瞧着他,语气轻慢:“把他给我带下去,关起来。”

    荆秀被押下去,眼睛始终盯着那位敌军将领,里面充满着不甘、愤怒、仇恨,以及恨不得生啖其肉的怨毒。他再也不是皇城中那个笑起来眼睛里有星星的少年了。

    那个曾经的殿下荆秀死了。

    活下来的只有阶下囚荆秀。

    他被关押进天牢,一个月后被流放,送到敌营当苦力。

    秦翰林:“卡——”他停顿了片刻,高声说,“过!”

    化妆师连忙把陆饮冰带下去,给她把脏衣服换下来,陆饮冰散着头发,从缝隙里看人,那双眼睛带着未褪的猩红。

    小西打了个哆嗦:“陆老师您能别这样看我吗?我瘆得慌。”

    陆饮冰弯了弯嘴角,恶趣味游戏结束。

    夏以桐笑吟吟地走过来,陆饮冰望着她,毫无征兆地口出恶言,嘶声道:“我恨你!”

    夏以桐:“???”

    陆饮冰:“你故意设计骗我出来,让我被人家打得口吐鲜血,还躲在暗处偷笑。”

    哦,说的是剧情。

    夏以桐在她旁边搬个小马扎坐下,好声好气地解释:“我那是为了不让你自尽,我要是不让人喊一声你早抹脖子了,哪轮得上你称霸天下。再说,我也在暗地里……”

    “够了!”陆饮冰粗暴地打断她,声音前所未有地冷酷,“你在暗地看我如何像一条蛆虫一样生活,你看我在监牢里千方百计打探你的消息,你看我对你如斯情深,把我当做一个笑话!”

    “我没有!”

    “那你是什么?”陆饮冰把剑鞘抵在她喉咙上,胸口剧烈起伏,那样怨毒的眼神又出现了,她从来没想过这样的眼神会对着往日的爱人,她震怒,咆哮,“你说话啊!”

    小西吓得一个激灵,就差蹲下身抱头鼠窜了。化妆师心很累,手指一滑大老远,这还在卸妆呢二位麻烦注意点儿?

    “我是——”夏以桐语塞。

    “没话说了吧?”陆饮冰剑鞘在她喉间虚点,哼哼道,“我要是荆秀,我就砍了你。”

    她出戏了,夏以桐就轻松起来。

    “之前陆老师不是告诉我说,要学会把自己当成角色,去理解并支持他的每一个选择么?”夏以桐笑道,“怎么现在竟要杀我?”

    陆饮冰用剑鞘轻轻地刮蹭着一下她的脸,那柄剑鞘就像是陆饮冰的手在抚摸她的脸颊,动作太轻挑了,夏以桐想躲,身体却僵在原地不动。

    陆饮冰慢慢眯起眼睛,道:“因为你是个会蛊惑人心的妖精,不杀了你,我就会死在你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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