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你看,这就是。”“啊?什么这就是。”
“你要的冷漠。”
“可是你刚刚笑了。”
“你是觉得冷漠的人不会笑吗?”
“倒不是,但是你刚才明明就不是冷笑的笑法,很随意的笑啊,根本不冷漠!”
“对,因为我是骗你的。”
“陆老师你——”夏以桐转过脸,笑容凝固在脸上,接下来的话也咽进了喉咙,因为陆饮冰的表情。
她外表毫不轻松,嘴唇微动,双眼诡秘地望着她,在凌晨头顶路灯的衬托下,令人不寒而栗,是个标准的冷笑,她紧接着又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幽幽道:“我是骗你的。”
陆饮冰说:“看你身后,有个穿红裙子的女人,正趴在你背上,朝你的脖子吹冷气呢,她的舌头好长啊,吊出来了。”
四周一片静谧,不知道哪里传来一声野狗的叫声,踩着了什么,咕噜噜瓶子滚落地的声音,空旷幽深。
“就像这样。”陆饮冰吹气,“呼——呼——呼——”
夏以桐僵住了身子,后背的汗毛一根根炸起。
陆饮冰忽然“啊”的一声惊叫:“她把舌头缠在你脖子上了!”仓皇往后退,捂住自己的脖子,一脸惊恐,“我不认识你,你别来找我啊!”
夏以桐忍不住将手往脖子探去,摸到一根冰凉的东西,她悚然一惊:“啊啊啊啊啊啊!”然后抓住那个东西用力一掰,干净利落地抓住胳膊就要过肩摔!
看清了人,中途刹住了。
“啊啊啊啊啊啊!”小西捂着自己要被掰折了的食指,蹲着地上,泪流满面。
她要辞职,再也不给陆饮冰当助理了,以前还只是腱鞘炎,现在还要兼职鬼片演员,不加工资她就辞职!
陆饮冰蹲下身察看小西的伤情,默然片刻,道:“这个月给你加工资。”
于是小西泪眼婆娑地改变了辞职的主意。
夏以桐匆忙去给小西道歉,说自己那儿有药,回去就给她上点药包扎一下。小西得爱豆如此厚爱,精神治疗下手指立刻就不疼了,头要成了拨浪鼓:“不疼不疼!一点都不疼!”
把旁边的陆饮冰看得一愣一愣的,到底谁才是她老板?
本来陆饮冰只打算送夏以桐到房门口,现在小西的手为了保险起见需要上药,顺理成章地进了夏以桐的房门。宾馆的房间都一样,没什么好看的,陆饮冰在观察有什么不同的摆设。
最显眼的就是窗前桌子上放着的玻璃许愿瓶,好像有点眼熟,陆饮冰给小西发了条微信,又叫她看手机。小西看完立刻把微信界面调出来,手机递给她。
陆饮冰对照着夏以桐的微信头像看,发现就是桌子上这个。
陆饮冰望着那个小巧精致的透明瓶子,自己也没发觉声音带了若有若无的笑意:“这里面的星星是你叠的?”
夏以桐怀里抱着医药箱,循声看过去,神色顿时紧张起来:“是。”
好在陆饮冰根本没看她,问道:“现在还在叠?”
“有时候会。”
陆饮冰手指在瓶口的蓝丝带上刮了一下,嘴角扬起来。
很少有这么清新脱俗不做作的小年轻了,如果没记错的话,叠星星好像是初中还是小学的潮流?居然能保持到现在。陆饮冰欣赏这种人,无论什么事,哪怕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能够坚持上十几年的人,都很了不起。
夏以桐看到她手指的动作,心脏都快跳了出来,生怕她打开了。
小西:“嘶——”
“对不起。”夏以桐低声道,稳下心神,专注面前的手指,包扎的速度却显而易见地加快了。
“可惜我已经忘了怎么叠了。学的时候费了挺大心思,后来没叠过几个就荒废了。”陆饮冰感慨道,注意力始终集中在那个瓶子上。她从十五岁进入首都电影学院,之后全副心思都放在演戏上,很多同龄人的青春记忆,她都没有。
“我教你啊,很简单的。”夏以桐立马笑着应道,她把剩下的绷带卷好,收进医药箱,递给方茴,抬头便迎上陆饮冰来不及收回的或许名为惊愕的目光,讷讷改口,“我是说,如果陆老师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教您……你。”
“有空再说。”
“哦,好。”
夏以桐看着自己的脚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她脸上的笑容忽然就冷下来。
陆饮冰则把心里莫名的不悦归结于夏以桐会叠星星而她不会,居然要请教于她,而不是夏以桐忽然变得生疏的语气。
第40章
也许每个人都要在遇见爱情的路上跌跌撞撞一会儿,每天在路过的街头好奇地回望,清风掩埋过心事,哪天无意行色匆匆,撞到那人胸前,抱歉地抬头,然后惊讶于自己如擂鼓的心跳:原来我早就喜欢上你。
夏以桐犹自惴惴,望着陆饮冰的冷脸不知如何是好,情急之下,脱口道:“陆老师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又惹你生气了,对不起。”
“你知道是因为什么事?”
夏以桐道:“不知道,但如果你生气了,肯定都是我的错!”
陆饮冰垂眸不语,用手掌包裹住那个许愿瓶,夏以桐脚尖轻踮,似乎要着急地走过去,忍了忍,没动。陆饮冰忽然语气温柔地提出了一个算得上无礼的要求:“这个可以送我吗?”
夏以桐:“啊?”
陆饮冰似乎刚从自己的小世界里出来,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失措,立刻道:“我开玩笑的,不用放在心上。”
夏以桐:“哦。”
“小西。”
“诶。”小西
陆饮冰说:“我们上去吧,不要打扰夏老师休息。”
“好的。”
夏以桐送陆饮冰到房门外:“陆老师。”
陆饮冰对她脸上表现的恋恋不舍十分受用,声音柔和了很多:“,早点休息。”
“。”夏以桐又说了一次。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是一向注重礼节的陆饮冰再次回应。
夏以桐定定地望着她,神色欲言又止,仿佛艰难地在下某种决心。
陆饮冰微微偏头:“嗯?”
“你等一下。”夏以桐飞快地冲回房间,三秒钟后又跑了出来,往陆饮冰手里塞了一样东西,“这个送你。”
陆饮冰看向自己的手,一截蓝色的丝带还在她手心外面露着——是她那个许愿瓶。
“你……”
“我还可以再叠的,”夏以桐只觉得心跳飞快,强烈涌动着的感情几乎没办法控制,胸口跟着激烈地起伏了两下,脸颊泛红,“我真的要睡了,陆老师!”
她把门摔上,砰地一声闷响。
陆饮冰愣愣地站在门口:“……”
玻璃瓶身冰凉,短短的三秒钟并没有为它带上另一个人的体温,但是陆饮冰却莫名地感觉到了,一颗滚烫、炽热的跳动的心脏。
她果真是很喜欢自己啊。
星星们透着透明的玻璃瓶在看着她,安静柔软,陆饮冰慢慢地笑了。
“谢谢你的礼物,。”她嘴唇几乎贴着门在说话。
“不客气!晚、!”夏以桐背靠在房门上,整张脸红得都快煮熟了。
一直在围观的方茴:“……”
爱情的力量实在是太可怕了。
不,陷入爱情的夏老师比爱情还要可怕。
如果说昨天晚上的陆饮冰像是被换了个灵魂,今天晚上的夏以桐就是多年的洪荒之力被开启了。两百个负重深蹲过后,紧接着练了十组哑铃,洗完澡又在瑜伽垫上练卷腹。
方茴哈欠连天,看看手机,晚上两点半。
“……”
再看夏以桐,仍旧运动得热火朝天,腹部的“川”字十分明显。
方茴:“夏老师,你明天有戏吗?”
夏以桐缓缓吐出口气,才答:“有啊,不过白天没有,是夜戏。”
“你今晚什么时候睡?”
“不知道,困了就睡吧。”
方茴觉得她大概今晚都不会困了,道:“那个……陆老师白天似乎有戏吧?还有您刚才让我记得要带眼药水?”
夏以桐一个鲤鱼打挺从瑜伽垫上一跃而起,紧接着往床上一滚,闭眼:“关灯吧,我睡觉了。”
方茴解放了,忙不迭地给她关灯关门:“夏老师。”
夏以桐在黑暗中闭了一会儿眼睛,又睁开,在床上翻来覆去起来。
万一陆饮冰看见了星星里面的字……
“啊啊啊啊啊啊!”
夏以桐猛地掀被蒙住了自己的脑袋,Kingsize大床上被面被滚得乱七八糟。
第二天早上起来夏以桐下巴上爆了个痘,顶着要挨骂的风险去了片场,果不其然秦翰林一见她,“哎呀”拍了一下大腿,用十分夸张的语气道:“你这痘是哪来的啊?”
夏以桐:“昨晚上睡晚了。”
秦翰林看一眼四周,神神秘秘道:“饮冰在你那呆了多久?”
“十几分钟吧。”
“这么短?”
“哈?”
“啧,白辛苦你磕那么一下了。”
“啊?”夏以桐吃惊得睁大了眼睛。
“想骗过我,还嫩了点。”秦翰林挺挺自己并不怎么宽厚的胸膛,自豪道,“怎么样?你们都被我骗过了吧,哈哈哈,我老公可是戛纳影帝。”
夏以桐朝他竖了个大拇指:“佩服佩服!”
“矛盾解决了吗?”
夏以桐这回更惊讶了:“你连昨天下午我们是假装和好的也知道?”
秦翰林也学她睁圆了眼睛:“那可不?我什么不知道!”
陆饮冰从化妆间出来,看见他们俩在角落里窃窃私语,不时还露出迷之笑容,走过来问:“嘀咕什么呢?”
两人默契地同时摇头。
陆饮冰忽略过秦翰林,直接用眯着眼,用带着威严的语气喊道:“夏以桐!快说!”
秦翰林赶紧摇头。
夏以桐果断见色忘一切,立正:“报告陆老师,我和秦导说你今天化的妆特别好看!”
秦翰林挺直了腰杆:“没错就是这样!”
陆饮冰望了这俩一眼,道:“狼狈为奸。”走了。
秦翰林:“喂……”
夏以桐幸灾乐祸:“哈哈哈。”
陆饮冰调转回脚步,伸指在夏以桐脑门上弹了一下,夏以桐捂着脑门叫了一声。
秦翰林非常响亮地:“哈哈哈!”
夏以桐透过手指的缝隙看着陆饮冰的背影,觉得她今天的心情格外地好。
她到底有没有看见星星里的字呢?
陆饮冰是《破雪》的男主角,也是这部戏的绝对一番,戏份比身为女主的夏以桐重很多,而夏以桐除了和陆饮冰的对手戏外,只有寥寥几场,很多时候陆饮冰在拍,她都是站在外面看。
看会演戏的演员演戏是一种享受,更别说心上人了,夏以桐不单背下了自己的台词,还背下了陆饮冰的台词,把自己会采用的表演方法和陆饮冰的对比一下,就能更直观地看出自己和对方的差别在哪里。她再次回顾陆饮冰的早年作品《风刀霜剑》中的夏翩翩,她和现在的陆饮冰的差距大概是十个夏翩翩一百个赵敏。
不过这种想法并没有让她感到气馁,反正激发出前所未有的斗志!就算她永远都赶不上现在的陆饮冰,最起码还能追逐着她的脚步。想想几年前她还只能在台下远远地看着,现在居然能同台演戏,未来会怎么样,没有谁能预料得到。
她忍不住得寸进尺地想:说不定很快就能拥有她了。
下一刻又立刻在心里扇自己一巴掌,警告自己:好好演戏,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再这么下去,你要被踢出剧组了你知道吗?!
大脑彻底清醒了,夏以桐长出一口气,将目光集中在剧本台词和现场。
中午的时候,陆饮冰得了空,夏以桐去送了趟眼药水,差点蹦蹦跳跳地回了片场吃盒饭。
当夜终于迎来了电影第一场男女主重头戏,姑臧献上美人后,宴会上的惊鸿一瞥。
因为是群戏,场景又比较复杂,道具组、剧务组、场务大部分人手早都赶到了秦皇宫,布景从下午就开始搭了,长桌、酒樽,还有到时候应该上的菜都有讲究,道具组负责人对挑剔的秦翰林进行了图片轰炸,最终选出来秦翰林认为最合适最漂亮的菜色。这场戏拍完,紧接着就要拍六殿下借故离席,陈轻后花园假偶遇并调戏的戏码,秦翰林估计结束得不会比昨天早,索性用了真菜,收工以后大家当夜宵吃。
夏以桐有一场跳舞的戏,是由她亲自上的。刚确定人选的时候,因为时间匆忙,一向精益求精的秦翰林也打算找个替身来,谁知道夏以桐听他说完,自告奋勇说她会跳舞,陆饮冰也在场,两个人一起惊异地看着她。
夏以桐忍着害羞,跳了一段。
陆饮冰抱臂调笑道:“我还以为这个剧组,除了我以外没人会跳古典舞呢,一度以为秦翰林要找我做替身。啧,少赚了一笔替身钱。”
秦翰林激动道:“你怎么那么巧刚好会古典舞?!”
夏以桐那时候没说话,只是腼腆地笑笑。
陆饮冰是圈内出了名的敬业,以前演过一部电影,里面有跳古典舞的镜头,陆饮冰就为此学了半年的古典舞,登专业舞台演出愣是没被人看出来是业余的。那时候夏以桐还在念高中,看到这条新闻,也跟着去学了。
这天下午结束得早,六点半,夏以桐闭着眼在化妆间坐着,羽状睫毛轻轻覆于浅色瞳孔之上,两个化妆师在她脸上涂涂抹抹,因为有一段独舞,所以她今天的化妆程序比往日繁琐许多。
而只需要换身衣服的陆饮冰就简单多了,她结束后便来看夏以桐化妆,化妆师们要喊,被她先行以手势制止了。夏以桐借着化妆的时间小憩,没睁眼,一时居然没发现她。
半小时后,夏以桐睁开眼睛,见到她旁边的椅子上歪着一个人,吓了一跳。
陆饮冰揭开脸上不知道从哪找来的帽子,睡眼朦胧:“你醒了?”
夏以桐下意识答:“嗯。”
过一会儿才想,不对啊,这话该自己问才是。
陆饮冰睡醒了,坐直身体,面对着她的侧脸,看她化妆。脸上已经差不多了,脸如白玉,颜如朝华,清纯又妩媚,饱满得恨不得咬一口。
陆饮冰一边欣赏一边想:化妆团队还不错。
“我要换衣服了,陆老师。”
“嗯。”陆饮冰随口应了一声,人没动。
夏以桐有些急,再次提醒道:“陆老师,我要换衣服了。”
“噢!”陆饮冰如梦初醒,把椅子一转,背过身,“我不看,你换吧。”
夏以桐捧着衣服站在她身后,刚脱了外套,忽然抬起头,顿时后悔得想撞墙。
她为什么要提醒她!!!
第41章
身后的人心里的小人就算把墙撞破了,陆饮冰也丝毫感觉不到。
“你怎么还不脱衣服?”陆饮冰几秒钟都没听到动静,说,“你放心,我绝对不看,我没那个癖好,我在想事情。”
那个癖好……是哪个癖好?
夏以桐轻轻地咽了一口口水:“……就脱。”
陆饮冰搭在腿上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怎么都觉得这两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娇羞暧昧,又不是脱给自己看的,奇怪。
本来是要先换好衣服再化妆的,免得弄脏了衣服,但是夏以桐本来就穿的是件衬衣,剧服更不用说,抹胸从身后系带就行,衣服有点露骨,夏以桐实在不想穿着它坐着化两小时妆。
夏以桐背对着陆饮冰,手指滑向身后,把内衣的系带解开,放在手边的椅背上。站直了身子,慢慢套上剧里的衣服。
羽蓝色华衣裹身,外披白色纱衣,露出优美修长的颈项和线条清晰的锁骨,裙裾如雪,却只堪堪委地,如月华乍泄,惊艳一瞬。而小腹一截则是完全镂空,露出紧致白皙的小腹,小腿绷得笔直,身后的腰窝在长裙下隐隐若现,冰肌玉骨,只堪一握。
宛如词里说的——
雪胸鸾镜里,琪树凤楼前。
镜里?镜里!
夏以桐脖子僵硬地转了转,看向陆饮冰侧对着的那面镜子,当然,她现在已经正对着了,满脸的欣赏和笑意。
夏以桐心里的小人把地板刨了个洞钻进去了。
陆饮冰举起双手做投降状,无辜道:“我没看你换衣服啊,我转过来的时候你早就换好了,对着镜子发呆。”陆饮冰又理直气壮道,“我是等得太久了,不耐烦。”
她又上下扫了一遍,揶揄道:“身材不错嘛,比我就差一点点,加油。”
夏以桐连忙拿着自己先前的衣服挡在身前,又羞又恼,内心深处却透着一丝自己也不能忽略的欢喜,那欢喜越来越占上风,最后快要把她整颗心占据了。
她夸我身材不错……好开心……我要忍住,不能表现得太明显……要忍住……
陆饮冰:“……”
谁告诉她这人为什么首先一脸含羞,然后就忽然笑得像朵向日葵。
陆饮冰:“夏以桐。”
夏以桐努力镇定道:“到!”
“有什么开心的事情吗?”
夏以桐来来回回、贪婪地看着陆饮冰的脸,她的衣服,摇摇头,还是笑:“因为你啊。”
能够这么近地靠近你,得到你的夸奖,还不值得开心吗?值得开心一个月了。
陆饮冰脸一黑:“你等着。”
这扫自己一圈什么意思?不就是减肥了瘦巴巴的吗?自己不减肥的时候身材好着呢。
陆饮冰自觉被放了一波嘲讽,说完掉头就走。
夏以桐把衣服随手一抛,没经过任何考虑上前一步一把拉住了她。陆饮冰根本没料到夏以桐居然敢动手拽她,没防备居然被带得一个趔趄,向后倒进了夏以桐的怀里。
陆饮冰:“!!!”
反了天了还!
夏以桐两手交叉,从背后紧紧箍住她的手臂,无奈道:“动不动就甩给我一个背影,陆老师,你倒是听我说完啊。”
陆饮冰挣了一下,使不上力,没挣开,急道:“你放开我!”
“你先听我说完。”
“说!”看你说完我不宰了你个大逆不道的小兔崽子!
“我笑是因为,你夸我。”夏以桐就着这个别扭的姿势,凝视着她的眼睛,道,“你夸我身材好。”
“谁他娘的夸你身材好了,我是说不错,不错就是一般!”陆饮冰怒道,“放开我!”
夏以桐听话地松开手,向陆饮冰凑上右脸,诚恳道,“说完了,你打我吧。”
陆饮冰整了整衣领,紧接着抻平了广袖,瞪她一眼,手却没落下去,依旧气咻咻地:“下不为例。”
夏以桐没打算就这么结束:“那你下次得听我说完。”
“你还敢讨价还价?”陆饮冰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不敢,但是我性子比较急,你一误会我我就忍不住要解释清楚,你一不听我解释我就忍不住要拽住你。”
“你……”陆饮冰接连说了两个你,好半天憋出一句裹挟着火气的“我尽量!”
然后她继续气咻咻地走了。
夏以桐在后面有条不紊地收拾换下来的衣服。
陆饮冰停下脚步,不耐烦:“都要开始了,还不跟上?”
“来了!”
陆饮冰看着她飞跑过来的身影,光明正大地嘈她:“一把年纪的人了,整天蹦蹦跳跳的,像什么样子?”
“我错了陆老师。”
陆饮冰斜她:“好好走路。”
“是的陆老师。”
秦翰林仰头咕噜噜灌了半瓶矿泉水,嚷:“人呢人呢?还有十分钟开拍,场务,快去找人。”说完又摇着大蒲扇用力扇,“热死了热死了。”
陆饮冰领着夏以桐走过去,问:“人到齐了没有?”
“还差一个,还在化妆,都说了要早点来,不知道干什么去了。”秦翰林屁股底下跟点了炮仗似的,坐不住,急火火道,“我先去看看道具那边,马上拍戏,你别跑了。”
他凡事都要亲自过目,也格外地忙,就看见他在片场东窜西窜,不一会又喝下了一瓶水。
扮演二皇子的演员姗姗来迟,秦翰林举着蒲扇劈头盖脸骂了他一通,片场噤若寒蝉。
夏以桐有点吃惊,看向身边的陆饮冰,不是都说秦翰林脾气很好吗?
陆饮冰微微低下头,跟她咬耳朵:“秦翰林不喜欢人迟到,拍戏拍不好可以说是技术问题,他愿意多教几遍,迟到就是态度问题了。”她故意吓唬夏以桐道,“迟到多了秦翰林会直接踢出剧组的,小心着点。”
耳边的气息酥酥麻麻,她语气轻软,唇瓣几乎贴在她耳廓上,让夏以桐忍不住心猿意马起来。
她躲不舍得,不躲又不行,在原地僵着不动,站成了一只煮熟的波士顿大龙虾。
这时,陆饮冰扳过她的脸,温凉的手指抚过她的嘴唇,不住地摩挲着,牵动着夏以桐本就因为接近过于亢奋的心脏,夏以桐心如擂鼓,愣愣着望着她,陆饮冰下巴微低,深邃的瞳仁中眼波温软,将食指慢慢地推进她的口腔,触碰到她的舌尖,轻轻拨动沉寂的小巧的丁香。
彷如触电的感觉顿时从舌尖弥漫到全身,夏以桐立刻吞咽了一下,薄唇启开,咬住她的食指,抬眼。
两人在电光火石间对视一眼,某种异样的冲动升腾起来。
陆饮冰以指腹按住了她的舌面,夏以桐用力地含住她的手指。舌尖绕着指腹打转,温热的口腔很快将整根食指都包裹了进去。由于身高差距,夏以桐两手搭在陆饮冰肩膀上,一边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隙看她一边用舌头含弄着她的手指,含进、含出,陆饮冰白皙的脸庞上浮上一丝若有若无的浅淡绯意,仿佛高山之上的冰雪,茫茫千里终于寻见一瓣红莲,瞧上去诱人极了。
夏以桐:“唔!”
陆饮冰睨着她,将手指慢慢地抽动起来。
夏以桐双脚发软,连忙抱紧了她的肩膀。
陆饮冰退出来手指,带出一丝可疑的银线。继而一手环住她的腰,另一手两指捏住她的下巴,瞧着她眼睛紧张得发直,忍不住轻笑道:“闭不闭眼?”
“啊?啊。”夏以桐立刻紧紧地闭上眼。
印在嘴唇上的是,一个柔软微凉的吻。
她以为陆饮冰那样的人,可能会急不可耐,可能会有些粗暴,但是都没有。她的动作轻得像是在亲吻一片羽毛,亲吻落在指尖的风,原本捏着下巴的手指也游移到了颈后,体贴地扶住她的后颈,明明是带着凉意的手指,却如同烙铁一样按在她的颈间。
她细致温柔地用唇瓣摩擦过相同的柔软部位,细致得甚至有些温吞。夏以桐手掌滑到了腰间,寻找到她的手背,五指用力地探进她的指缝里。
陆饮冰等待时机,试探着伸出一点舌尖,在夏以桐的唇缝间一扫而过。
夏以桐:“!!!”
她像一个荒漠中的旅人渴求水一样渴求着她更多的碰触,蛰伏的欲望仰起头,忍不住主动出击,反扣着的手指几乎让人感觉到疼意。陆饮冰睫羽轻扇,张开唇瓣任她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境。
一个深入、缠绵的吻。
陆饮冰扶着她的后颈看她,眼里像是酿着最醇的酒,看一眼就要溺毙在里面,柔声问:“喜欢吗?”
夏以桐眼睫湿润:“我……”
“嘘,不要说。”陆饮冰伸出那根湿漉漉的食指抵在她的唇上,轻轻摇头。她闭着眼低下头,再一次慢慢靠近她。
夏以桐不做任何反抗,闭上了眼睛。
第42章
秦翰林:“灯光、道具、演员,各就各位!预备开拍了!”
夏以桐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近前,陆饮冰正一脸探究地望着她:“干吗呢?脸红得这么厉害,你是不是发烧了?还是中暑?”
夏以桐看看周围,所有人都在自己该在的位子上,秦翰林还在喝水,不过已经是坐在监视器后了,冲她指指舞台的位置。
头顶的太阳灯照得夏以桐有点恍惚。
陆饮冰:“还不上去,发什么愣?真中暑了?”陆饮冰把手指按在她胳膊弯内侧,又收回来,“我现在也不能给你看一下,你晕不晕?”
夏以桐失焦的目光落在她不停开合的嘴唇上。
陆饮冰:“???”
她推了一下夏以桐的肩膀,夏以桐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你说什么?”
陆饮冰:“……”
“说你是个傻子,开始了,还发呆等着被秦翰林骂吧。”陆饮冰坐到了属于自己的角落席位里。
夏以桐把外套脱了,递给助理,走到宫殿中央、镜头中心。她裙琚如月华,步态柔美,三千青丝以发带束在脑后,头插一根样式简单的红玉簪,一缕青丝垂于胸前。粉黛薄施,两颊若隐若现的红绯更衬托出她容姿胜冰雪。
场记打板:“《破雪》第二场一镜一次,a!”
剧组斥巨资请来的专业古典乐团开始奏乐,高山浩渺,响遏行云。
夏以桐跟着起舞。
刚跳一段,秦翰林喊:“ng,没感情,重来。”
夏以桐调整呼吸,打板重来。
秦翰林:“卡,ng,眼神不能飘。”
“ng,别老盯着一个地方。”
“ng……”
“ng……”
……
“ng,摄像休息,小夏你过来一下。”
反复的ng,让夏以桐精神疲乏。一场戏ng了这么多次,绝对是夏以桐进入演艺圈以来最多的一次了。本来秦翰林对演技要求就高,她还要一边跳舞一边达到他要的感觉,谈何容易?
秦翰林也知道自己苛刻,所以没责备她,而是和颜悦色露出笑容,道:“来我给你重新说一遍戏。”
夏以桐点头,听着。
陆饮冰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
秦翰林沉了沉语气,问:“你是谁?”
“陈轻。”
“陈轻是谁?”
“姑臧派来的奸细,”夏以桐补充道,“目前是。”
“你的目的是什么?”秦翰林继续引导道。
“勾引楚王,引起荆秀的注意。”
“什么样的人能够引起楚王和荆秀的注意?”秦翰林不骄不躁的,又露出那种慈父般的笑容,虽然笑得很像他在前面挖坑等人跳。
“什么样的人?”夏以桐迷茫地陷入了思索。
秦翰林:“是那种流于媚俗,看上去就有所图的人吗?一举一动都写着,我要勾引你的人吗?”
“不是。”夏以桐飞快地否认。
“那是什么?”
脑海中一抹灵光迅速闪过,夏以桐抬起眼,肯定道:“是看上去拒人千里、不好亲近的人,是高山冰雪难以企及,是激起他们征服欲的绝世美人,是和宫里所有人都与众不同的人!”
陆饮冰嘴角微微扬起,勾勒出微笑的痕迹。
秦翰林道:“对,这就和现在那些霸总文是一样一样的,哎呀你这个人好清纯好不造作和外面的妖艳贱货好不一样哦!不一样,是最重要的。你要像汪曾祺说的栀子花那样:‘去你妈的,我就是要这样香,香得痛痛快快,你们他妈的管得着吗!’”
夏以桐忍俊不禁道:“去你妈的,我就是要这样跳,跳得酣畅淋漓,你们他妈的管得着吗!爱看不看,爱封妃不封!”
“对,男人都是贱种!越看不上他的越眼巴巴去追。”把自己一起骂进去的秦翰林搓手大笑,“就是这种感觉,记住这个感觉,去吧,去跳,勾死那些贱男人。但是张扬的感觉不能太过,稍微露一点锋芒,收放自如。”
“好的知道了。”
秦翰林:“各就位。”
“《破雪》第二场一镜十六次,a!”场记打板完快步出镜。
镜头推到夏以桐脸上,一张青铜面具赫然盖住了她的左半张脸,于是半张脸冰冷,半张脸妖冶。那双眼睛正静静地注视镜头前的人,如水一般,嵌着淡淡的灰色,清凌凌如山间云雾。
秦翰林屏住了呼吸,很好,感情到了。
乐队奏乐,仙音渺渺。
夏以桐没动,楚王手里的酒樽停在了半空,抬眸看向殿前,似乎在奇怪这个美人为何举止异常。陆饮冰拒绝了给她倒酒的侍女,自己拿起酒壶,倒了一杯,自始至终没有抬头。
忽然,夏以桐动了,脚踝轻踢,“咚”一声重响——
紧接着一阵清脆悦耳的铃声激越而出,在这乐声中居然没有被完全掩盖住,执着地发出自己的声音。她手臂如游蛇,腰肢如藤蔓,明明看上去轻佻无比的舞姿,在她那张面具和眼神的衬托下却宛如仙人之姿,墨发长披如瀑,傲世而立,令人不敢逼视。
她的眼神也动了,铃声清越,她不带任何感情地扫视过席下所有人,从楚王到王公大臣,从王公大臣到每一个皇子皇孙,别国使臣,再到姑臧的使臣。她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们,像看着虔诚的子民,好像她不是一个小小的进献的舞女,而是一名神祇。
她怎么能这样骄傲?她凭什么这么骄傲?
所有人却由衷地升起一种理所当然的感觉,她本该如此,于是甘愿在她的目光里沉沦。
陈轻的目光扫过一众人等,落在了皇子席位最角落的地方。全场的人都在看她,只有那个人没有。她知道那人……是谁。
荆秀感觉到一道异样的目光,她抬起头,和命中的那个女人注视,温文有礼地点了一下头,好像在向她问好似的。
她的眼里没有像其他男人一样的迷恋和征服欲,干净透彻极了。
陈轻看了她一会,慢慢对她笑了起来。
似乎胸有成竹,似乎是玩味而饶有兴致的,又似乎……是什么呢?荆秀看不懂,只觉得这个女人很好看,宫里的奶娘说:宫里没有单纯的女人,越好看就越危险。
这个人这么好看,一定危险极了。她再遥望一眼席上已然沉醉的楚王,心里涌起不安的感觉。
秦翰林立刻扬手,一台机位镜头往后拉,陈轻看着荆秀,荆秀看着楚王,三个人正好形成一个三角形,镜头定格在这里。草蛇灰线,伏延千里。
陈轻的视线在荆秀身上停留了片刻,又收了回去。
陈轻是光脚站在一面大鼓上的,小腿匀称笔直,脚背光洁如雪,十根脚趾根根分明,每一下跳动便有一声闷响传出。
咚——咚——咚——
她的动作越来越快,鼓点越来越急,乐声越来越激荡高亢,所有人都放下了酒樽,屏住呼吸,看着鼓面上的身披轻纱的美人急速旋转,白纱飞舞,在殿中如同一道明亮的月光。鼓点扼住了众人的心跳,他们呼吸加速,随着陈轻的动作不断睁大着眼睛。
一道妖冶的艳红色云纹从陈轻雪白的腰间一闪而过,耳后面具的系带悄然解开,陈轻墨发一甩,青铜面具从她的脸上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青光,当啷落在鼓面上——
鼓点、乐声、铃铛声随之戛然而止。
在座众人心中一空,心脏都突兀地感觉到了一阵轻微的疼意,那是刺激过后毫无征兆的中止造成的。
镜头推在夏以桐的背影上,长发缱绻,慢慢调转一百八十度,定格到夏以桐的脸上。
那面具掩盖下的是怎样的一张脸啊?
秀眉淡雅,幽瞳如夜,长睫如扇,貌比芙蓉。更令人惊奇的是她左半张脸眼角画着的那只蝎子,蝎尾高挂,将她原本的丹凤眼勾得更加夺人,蝎子张牙舞爪地趴在她的眼角,生动得要立刻钻出来夺命。
——没有比她再高傲再像神祇的妖精了。
不知道是谁打翻了手里的酒樽,“登楞”一声,酒液倾泻在桌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