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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我怎么赔?”

    “把你老公赔给我啊。”

    秦翰林扭头看一眼正望着他友善地笑着的身后的制片人兼投资方,腿肚子有点软,义正词严道:“那就pass杜若涵,在岑斯颖和夏以桐中间选一个。”

    陆饮冰耸耸肩,对他这种夫管严十分不齿。

    秦翰林又去找副导演和制片人、监制聊了两句,说了他的看法。

    监制方面表示中意岑斯颖,他是出于这部戏口碑和票房的考量,流量明星再有人气,也撑不起票房,因为他们的粉丝普遍低龄,不具备大的购买力,这两年一些大的奢侈品品牌代言已经逐渐不再与流量明星合作,就是因为他们代言了粉丝也买不起,流量明星已经转向轻奢品、日用品、吃食代言;非但如此,一个流量明星作为担纲女一,放到这部遍布演技派的片子里,在非粉丝的观众眼中,只会拉低这部电影的档次,使其口碑受损,而一些原本能够支持票房的路人甚至会因为流量明星的加盟而放弃这部电影,一定程度上,划分烂片的标准就是看有没有大火的流量明星。

    两个副导演听过监制的话,也表示看好岑斯颖,夏以桐的演技不可能有岑斯颖好,陆饮冰、岑斯颖,主演名单只要一放出来,再加上导演秦翰林,基本上在路人眼里这就盖章了是一部优质电影,数不尽的路人、粉丝会纷纷赶来电影院买票支持。而事实上按部就班地拍下去,这也的确会是一部精品,没必要为了虚无缥缈的感觉去冒险选择一个新人。

    秦翰林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局面,当下就怒了:“你们有这么多意见当时第一轮试镜的时候怎么不说?现在人都在隔壁房间了,还没试镜呢,你们就一个两个把人否掉了!”

    三人面面相觑,监制站出来不急不缓道:“当时你觉得演技还行,要放她进二轮,我们就没考虑这么多,好在现在及时止损。”

    “你还好意思说及时止损?”秦翰林伏低做小地向监制征询道,“那我现在就去4007让她离开?”

    监制无端端背脊一冷,道:“这样未免太明显了,让她随便演演,到时候刷下去就是了。”

    “随便演演?”秦翰林猛然挺直腰背一拍桌子,骂道,“老子字典里就没有随便两个字!我告诉你们,老子是在选演员,什么票房口碑都没有老子感觉重要!”

    监制脸一黑。

    “你们要随便可以啊,这破片子老子不导了!”

    “秦导……”

    “别叫老子秦导!”

    秦翰林说着就要拂袖而去,一直没言语的秦翰林的恋人制片人开口了,他手指扶着额头一脸头疼的表情:“行啦都别吵了,我相信他的眼光,万一结果不如人意,所有的损失由我恒天集团一力承担。”

    有人罩着,监制自然没了意见。

    秦翰林骄傲地挺了挺板正的胸膛,环视房间,谁还没个人宠着是怎么的?

    他看了一圈,发现少了个人,他问副导演:“陆饮冰呢?”

    在战场中瑟瑟发抖的副导演探出头:“刚才就出去了。”

    隔壁,4007。

    陆饮冰倚在夏以桐门边的墙上透气,她是一个演员,只挑剧本和合适的搭档,票房和口碑那是制片方需要担心的问题,待在里面只会让铜臭味影响她的心情。

    摸出手机看看,到时间了。她刚打算敲门,房门便从里面打开了。

    前三次,都是她在房里,夏以桐在房外。

    这一次,是她在房外,夏以桐在房里。她的手还悬在半空,离夏以桐的脸仅有十公分的距离,远远地看过去像是要抚摸她一样。

    两人目光对上,夏以桐心跳骤停,刚刚酝酿好的感情消散得一干二净,眼前只余下那张眉眼精致宛如谪仙的脸。

    陆饮冰神态自若地收回手,略一点头,让开一步,在前面引导她,用她清冷而不失温和的声音轻轻地说:“来,我们要试镜了。”

    那句话细一体味,居然让夏以桐品出一丝温柔的味道,她僵在原地没动。

    陆饮冰回过头:“嗯?”

    夏以桐手扶着门框,朝她挤出一个自然的笑容,还是没动。

    救命!她腿软走不了了!

    “我我我……腿忽然抽筋,陆前辈,您能不能……扶我一把?”

    第14章

    陆饮冰看了她一眼,眼神看不出什么明显的情绪:“……”

    夏以桐:“……”

    两人各自站在原地沉默了三秒钟,陆饮冰嘴唇微动,夏以桐有如神助地立刻把自己从门框上撕了下来:“我我我、好了。”

    陆饮冰转回去,在前面先走了,夏以桐忙小碎步跟了上去。

    敲门。

    秦翰林:“请进。”

    “秦导。”陆饮冰带着夏以桐进来了。

    夏以桐神色平静,目光却隐晦而贪婪地看着前面的陆饮冰。

    秦翰林随意一抬头,眼睛就没挪开。面前那两人一前一后,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疏离,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情意涌动在其中。

    他几乎要就地拍一下掌了,这就是他要的那种感觉。

    多么像孤高清傲的六殿下,领着落入如此境地、明知绝无可能却又忍不住心存希望的陈轻,偏偏与她几步之遥的六殿下一无所觉。

    他先前还担心十五分钟不够夏以桐酝酿情绪的,没想到还没开始试镜她已经进入状态了。

    秦翰林一句废话也没说,生怕那种感觉不见了。

    荆秀灭了姑臧以后,重新建立大楚,登基为帝。谁都知道他在未央宫囚禁了一名特殊的犯人,那人曾经是他父王的妃子,是他的谋士,抑或是他曾许诺要封其为后的人,但这些都不存在了,陈轻现在的身份只是犯人。她没有受到任何虐待,宫人细心侍奉,唯独一件事,荆秀从来没来看过她。

    陈轻受的皮外伤渐渐愈合,这年冬天又下起了大雪,门窗被风声摇得吱呀作响,宫人在屋内四角烧起了火炉。

    荆秀是这时候冒着风雪来的。

    “a!”

    夏以桐不断地搓着自己冰凉的手指,火炉烧得再暖的屋子也抵不住她身体内透出来的寒气,最近越发地畏冷,她实在坐不住了,站了起来,在屋子里不住地走动着。

    她边走动边吩咐宫女,说话依然是素来的高贵:“给我拿件袍子来,要最厚的。”

    宫女应声往外走,门却从外面被推开了,陆饮冰出现在门口,她的神情静默,进门前在门槛上先蹭了蹭靴子上不存在的雪和泥,身后没带一个侍卫宫女,她回身关上门,一个人慢慢地走了过来。

    随着她缓缓走动,四周的景色仿佛变了,变成了一座富丽堂皇的温暖的宫殿,四面都燃着熊熊的火炉,炭火烧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她解下领口的大氅,像常年养尊处优的贵族那样随手往旁边一递。

    宫女如同潮水般退下去。

    夏以桐神经紧绷。

    “我这些天都在处理政事,冷落你了,你不会怨我吧?”宫女退下以后,陆饮冰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她的表情立刻变得温柔生动起来,快步上前,用自己的双手包住了夏以桐的双手,在她手心哈了一口气,抬起头关切地问道,“是不是很冷?”

    夏以桐愣住了。

    不是说好的背叛决裂吗?这是怎么个意思?而且来影说的强大的气场,她都没有感觉到啊。

    她静了大约一秒钟,摇头轻轻地说:“不冷。”

    “不冷?”陆饮冰缓缓皱起眉头,用一种忽然不认识她了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她,“可……你以前不是说你很怕冷吗?”

    夏以桐刚想说话:“我……”

    然后她看见陆饮冰的眼圈毫无征兆地红了,像个孩子一样控诉道:“你又骗我。”

    她和很多人搭过戏,从来没见到有人上一刻体贴温存、下一刻眉头紧锁,紧接着立刻流露出彻骨的悲伤,这一切不过发生在三秒以内,感情转圜却丝毫不见突兀。

    “我怎会骗你?”夏以桐不由自主地伸指摸上她漂亮的眼睛,从眼角细细地摸到她小巧的耳朵,声音放得低低地,一如往昔在床榻间的低语:“我永远都不会骗你。”

    命都可以给你,怎么会舍得骗你。

    我舍不得的。

    陆饮冰享受着她亲昵的碰触,依赖地将下巴枕在了夏以桐的肩上,夏以桐睁大了眼睛,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紧接着抬手轻轻地拥抱住了她,像是拥抱一片轻飘飘的鸿羽。

    她几乎忘了自己是在试镜现场,鼻翼间都是陌生,却仿佛无数次出现在梦里的香气。她的手指微微颤抖起来,几近贪婪地渴求着这个拥抱。

    陆饮冰闭着眼,手垂在身侧,眼泪渗出眼角。

    镜头外,秦翰林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三次试镜,每一次陆饮冰的表演其实都不一样,她会根据搭档给她呈现的不同的感觉来进行演绎,不过后面的重头戏大同小异,重点也在后半段。

    “够了。”陆饮冰将自己一步一步,慢慢地抽离她的身边,同时将脸上流露出来的悲伤和眷恋一点点地收回,到最后,居然缓缓展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

    夏以桐看着她的笑容,心口没来由地一窒,下意识抓住了她的袖子。

    “戏演得很逼真。”陆饮冰抬手拍了两下掌,冷冷道,“但到此为止了,你以为我还会信你吗?”

    夏以桐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

    “陈轻。”陆饮冰歪着头问,“你是叫这个名字吗?还是连名字也是骗我的?玉珠玑?”

    夏以桐终于脸色一变。

    “我是不是又猜对了?你以前那么聪明,现在怎么变傻了?”她嘲弄地撇了撇嘴角,“什么都是假的,嫁给我父王为妃是假的,替我出谋划策是假的,对我……罢了罢了,这些事不提也罢,说来无用。哎,这殿里的酒放在哪里了?”

    夏以桐默默地替她取来酒,放在炉子上温着,问:“要我陪你喝吗?”

    “你先告诉我你是谁。”

    “我是陈轻。”

    “哪家的陈轻?”

    “殿下的陈轻。”

    镜头里,陆饮冰动作一顿,眼底飞快地漫上一层水雾,酸楚得险些立刻落下泪来,同一时间她牙关立即紧紧咬住,用力得口腔里几乎感觉到了血腥味。

    陆饮冰垂着眼,浓密的睫毛打下一片不祥的阴影,淡淡道:“这宫里已经没有殿下了。”

    夏以桐说:“但我心里还有殿下。”

    “以前的陈轻愿意为我死,你呢?”

    “自然。”

    很长时间的沉默。

    夏以桐忽然感觉到殿里气氛不对,好像一瞬间所有的暖意都被吸尽,她觉得很冷,她望向殿门的方向,是门开了吗?不是。

    然后她错愕地望向面前坐着的人,才发现屋内所有的寒意都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

    陆饮冰低着头,看不清是什么表情。然而夏以桐已经发自内心的感到恐惧起来,她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无论是作为夏以桐,还是作为剧中人陈轻。

    她只能静观其变,这估计就是来影说的,陆饮冰演戏时的代入感和强大的气场了,的确是很容易带人入戏。

    然而她并不知道,这还只是陆饮冰在经过强吻事件后刻意收着的演技。

    陆饮冰抬起头,勾起唇角笑了。

    一个极度美丽,又极度危险的笑容。

    那个笑容让在场的所有人不寒而栗。

    夏以桐后背猛然激起一层鸡皮疙瘩,身体远于大脑反应之前,条件发射就往后退。然而已经来不及了,陆饮冰一只手伸过来紧紧地扼住了她的喉咙,她单薄瘦弱的身体不知怎么有那么大的劲,单手就将她从原地拎了起来。

    一阵天旋地转以后,夏以桐被按在了床上,喉咙上死死地压着陆饮冰的那只冰冷的如同铁钳般不可撼动的手掌。

    第15章

    这一下兔起鹘落,仅仅发生在半秒以内。

    即便已经演过两次了,秦翰林还是为她突然的暴起由衷地吓了一跳。秦翰林不合时宜地心想道:“这万一陆饮冰要拍个恐怖片,大约可以成为中国贞子。”

    夏以桐没料到有此着,本能地奋力挣扎,两手向上抓着她的手,挣不开,紧接着就不断地拍打着陆饮冰的胳膊,细嫩白净的皮肉上很快就留下一道又一道鲜艳的红痕,像是干涸的血。

    她没想真的掐死她,更因为演戏的原因,陆饮冰的手劲一直保持在同一个力道,但是她手指做了一个巧妙的收缩的角度,看起来就像是要把夏以桐置之于死地一样,她不但骗过了镜头外的人,还骗过了身下躺着的夏以桐。

    本能过后,夏以桐自以为经过了一段漫长的时间,但其实只有短短的两秒钟,她想起来自己是在试镜,并不是真的面临生死存亡。

    然后她就看到了陆饮冰的眼睛,她呆住了。

    陆饮冰双目通红。

    愤怒的表情很多人都能演,但是很少有人像她这样,连眼白都透出来鲜红的血丝,整双眼睛都像是被浸在了血水里,通体泛红,目疵欲裂。

    她是一位绝望的帝王,像一只众叛亲离的野兽,张开它血淋淋的牙齿,给她往日最亲密如今最痛恨的人一个致命的了断。

    接下来一段戏都没有台词,只有陆饮冰的眼神在不断变化。

    她朝朝暮暮想念的、盼望的,呼吸声就在她身下,怎么忍心?陆饮冰眼中的暴戾慢慢消失,逆鳞被空气中的沉寂抚平,取而代之的是无言的悲伤和压抑着的缱绻。

    无法摆脱的绝望的气息笼罩在周围。

    夏以桐先是呆呆地看着她,然后她觉得鼻子有些泛酸,眼角也微微地红着。

    陆饮冰按着她的脖子,却不再让她感觉到疼意,她细细地、安静地凝视着夏以桐,把伤口藏在深不见底的心湖之下,说:“给我一个理由。”

    夏以桐张了一下嘴,没发出声音。

    陆饮冰望向自己扼住她喉咙的手,她的动作停滞了一秒,然后手像是触电般松开,急忙向后退开了两步,惊慌失措得好像方才做出死死地掐着她的脖子的人不是她一样:“我,我,我不是!不是我!”

    夏以桐脖子上还有被掐出来的红印,轻轻笑了,用沙哑的声音温柔地道:“我知道不是你。”

    她的笑容那么美,一如当年初见,那么的令人心动。那场大宴,宫中灯火通明,来了好多好多的贵客,有楚国的贵族,还有外邦的使臣,她那么高高在上,夺目的五官、曼妙的舞姿成了宴会最浓墨重彩的一笔。多少王公贵族对她趋之若鹜,她坐在无人问津的角落里自斟自饮,偶一抬眸,便于无涯的人群中对上她含笑的双眼。

    从此勾连不清了半辈子。

    陆饮冰辛苦铸就的精神防线在她的笑容下濒临崩溃,她十数年来的肢体记忆带着她慢慢俯下身,躺在她身边,支起脸颊,一只手抚摸她的脸颊,小心翼翼地道:“你给我一个理由,好不好?”

    此刻她不是一个帝王,也不是什么殿下,她的表情,更像是一个害怕受到责备的孩子在卑微地祈求大人:你给我一颗糖,好不好。

    但她不能给。

    秦翰林的话就响在耳畔。

    ——你背叛过荆秀,但是你不能告诉荆秀原因,荆秀想问清楚,你就是不能说。

    她不能说。

    她紧咬牙关,一声不吭。

    “陈轻……”

    一滴泪从陆饮冰眼里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落进夏以桐眼睛里,同时灼伤了两个人。透过蒙眬的视线,夏以桐看见陆饮冰充满哀戚和难过的眼睛。

    她胸口倏地涌起一阵剧烈的疼意,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要剧烈。看不到她又怎么样?得不到她又怎么样?那也好过她在自己身上哭泣却无能为力的好,她甚至连一点安慰的话都不能说出口!

    为什么?!

    夏以桐手指猛然攥住身下的床单,用尽生平所有的力气,牙关处淡淡的血腥味在口中弥漫。

    镜头外,秦翰林差点跳起来拍手叫好,左看看右看看,监制和副导演都盯着床上的两个人没空理他,只有制片人含笑望他一眼,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目光。

    到这里差不多就可以结束了。

    但是秦翰林还想继续往下看,看美人演戏是他的爱好,如果陆饮冰自己不主动中止的话,他鸡贼地打算不喊“卡”了。

    夏以桐没说话,陆饮冰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

    长久的沉默。

    没有一句台词,陆饮冰的眼神又逐渐变了。

    夏以桐凝望着她的双眼,她伤她至深,却仍旧渴望从她的眼睛里得到一星半点她希冀的感情,她曾经真切拥有过的感情。

    “陈轻。”陆饮冰胸口激烈地起伏了两下,咬牙切齿地叫出她的名字。

    夏以桐嘴唇轻轻蠕动,极轻地唤她:“殿下。”

    “别叫我殿下!”陆饮冰被戳中了痛脚,握住她的肩膀,将她狠狠一搡,推开自己身边,像是发泄又是发狂,“你不是陈轻,她已经死了!”

    “我不准你穿她的衣服!”

    嘶啦一声——

    夏以桐的上衣被陆饮冰从脖子中间粗暴地撕开,扣子崩到了床下。

    “我不准你用她的声音!”

    夏以桐的咽喉重新被禁锢在对方掌中。

    “我不准你长成她的样子!”

    夏以桐的下巴被她一只手用力地捏住,被迫对上她发红凶狠的眼睛。

    脸颊被捏得生疼,夏以桐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陆饮冰眼神继续变化,而后松开她,把她压在身下,发狠地、不顾一切地、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低头去吻她。夏以桐攥紧的手颓然松开,放弃了抵抗。

    秦导从一开始就在等这一幕,虽然和前两次演得有些出入,但是他又一次热血沸腾了。

    就在陆饮冰嘴唇就快贴上夏以桐的嘴唇时,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挡在了四片嘴唇中间,令人血脉贲张的画面戛然而止。

    陆饮冰从床上坐起来,嘴角噙着笑,替秦翰林喊道:“卡。”

    秦导:“……”

    秦翰林恨恨地跺了一下脚。

    好气啊!

    “试镜结束了,”陆饮冰才不管他这个老不休,帮夏以桐拉好被撕坏的衬衣,拉她起来,道,“改日我再赔你一件一样的。弄疼你了吧,不好意思啊。”

    “不疼不疼。”夏以桐忙否认道,她顶着一张上白下红的脸,问,“您怎么知道我里边还有件背心的?”

    陆饮冰说:“我看见的啊。”

    夏以桐上半张脸也一起红了,眼珠子开始往下飘。

    她什么时候看的……怎么看的……

    两人从床上起来,一起去洗手间整理滚皱了的衣服,陆饮冰端起漱口杯喝了口水,咕嘟咕嘟吐出来一口带着血丝的水。

    夏以桐也接了杯水,漱口后吐出来的也带着红色,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陆饮冰,眼神分明在期盼着什么。

    陆饮冰看她一眼,笑道:“可以啊你,都咬出血来了。”

    夏以桐谦虚说:“前辈才敬业,陪着试了三次镜还这么认真。”

    陆饮冰道:“不,我是最近牙龈出血。”

    夏以桐顿时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陆饮冰望着她尴尬的样子,倚着门框笑出声来。她眼角还有一片未褪的绯红,眉眼昳丽如花,看起来动人极了,也让人心痒极了。

    夏以桐强行把自己的目光从她微张的嘴唇上撕下来,眼睫往下垂,正好瞧见她穿着短袖的手臂上一大片一大片的红印子,她皮肤过于敏感,看起来有点触目惊心。

    都是刚才自己情急之下打的。

    陆饮冰随着她的眼睛往下看,提前开口制止了她的道歉:“我掐了你,你也打了我,扯平了。”

    夏以桐也不好再说什么。

    陆饮冰和她一起从洗手间出来,秦翰林说他们五个人要讨论一下,大概需要半个小时,如果愿意等的话就去4004房间稍等一会儿,如果有事的话可以先走,晚点会电话通知。

    夏以桐没走,去了4004等着,去了才发现杜若涵在里面,岑斯颖估计是忙,提前走了。

    两人各自无话。

    大约二十分钟之后,夏以桐在杜若涵异样的注视下被单独叫走了。

    重新回到试镜现场4006。

    床铺已经被整理好,整洁干净。监制和两位副导演已经走了,只剩下秦翰林、制片人和陆饮冰,前两位坐着,陆饮冰站在阳台窗口那儿,低着头看手机,身后洒落一片金黄。

    夏以桐手脚规正地站着,喊:“秦导。”

    秦翰林望一眼制片人,然后才看着她轻轻叹了口气,道:“我很遗憾……”

    夏以桐脑中“嗡”的一声,顿时一片空白。

    秦翰林后来说了什么她一句话也没听见,直到他焦急地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张干净的手绢递给她,夏以桐才发现自己原来已经哭得满脸的眼泪。

    第16章

    秦翰林没料到自己的一时起意,会惹出这么大的祸来。

    “我很遗憾……你不能参演你原先的角色了,经过你的表现,我们决定让你来担任这部电影的女主角……哎,你哭什么,喜极而泣也不用哭得这么伤心吧。”

    夏以桐出乎他意料的,甚至都没有哇的一声,就真情实感地哭了出来。

    秦翰林手绢都递不及。

    “其实你哭也可以理解,我选定你也费了不少的心思。”秦翰林也没反应过来。

    陆饮冰在窗边一脸牙疼:“……”

    和制片人对视了一眼,制片人耸肩,表示由他们去吧。

    时间倒退回半个小时以前。

    夏以桐出去之后,秦翰林和监制又吵了一架。一般来说,监制是一个剧组用来镇场子的人物,往往身份不一般,有的人导演不敢骂,监制敢骂,对电影的拍摄进程包括选角都有很大的权力。不巧的是,这位监制看完了夏以桐的表现,并不太满意。

    他抬手扣着胸前解开的扣子,理性地把自己从刚才的场景中抽离出来,说:“秦导,抛开票房和口碑,单单考虑这部电影本身的质量,我认为夏以桐的演技达不到标准。”

    秦翰林嗤道:“刚才不挺好的吗?不然开这么低空调你还把扣子解开干吗?还不是热的,入戏了吧你。”

    监制:“……”

    秦翰林问他:“一部好电影的标准是什么?”

    监制皱眉道:“你该不会说是入戏吧?那么多毫无剧情的色情片还能让人入戏呢,我不说全是烂片,但你说有几部好片。”

    “我没这么说。”秦翰林道,“夏以桐演技是不够好,但是她能够配合饮冰,接上戏啊,她当不了一个掌控者,总能当一个协调者吧,大不了我请编剧临时改一下剧本。”

    监制:“岑斯颖和饮冰在一起,就不会被她的气场所控制,剧本维持原样不需要改动。明明有更好的选择,你为什么不用?还是说你和她有什么不能告诉外人的关系?”

    什么情况下会导致掌握实权的人执意要淘汰一个优秀的人起用一个条件达不到标准的人,监制在娱乐圈混久了,自然对里面的弯弯绕绕心知肚明。

    制片人在场,而且他们俩年轻时候的感情也闹得轰轰烈烈过,上了点年纪的人都知道秦翰林是不可能潜规则下面的人的。

    怕引起误会,监制好声好气地补充,退让道:“譬如沾亲带故?假如这样的话,那就用她吧。”

    秦翰林多光明磊落的一个人啊,一听这话还忍得了,当场就炸了:“黎光!你出去打听打听,我秦翰林什么时候选人要看和我关系怎么样了?!”

    监制是制片人那方联系的,和秦翰林第一次合作,不了解他的脾性,被他吼得吓了一跳,不悦道:“你会不会好好说话?”

    制片人去劝秦翰林,没劝住,秦翰林扯开嗓子骂:“什么抛开票房和口碑,呸!骗鬼去吧,我还不知道你们,成天掉进钱眼里钻不出来,为了票房和口碑就要牺牲艺术感觉?我告诉你,老子才是导演,老子爱选谁!”

    监制也怒了:“你的艺术感觉是感觉?我的艺术感觉就不是感觉?别把谁都说得满身铜臭!”

    监制的主要职责就是平衡导演的艺术创作和电影的商业属性的,选角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环,眼下这个导演明显就是想搞一言堂,那要他这个监制还有什么用?!

    监制第一次见这么不讲理的人,气疯了。

    制片人:“都别吵了。”

    监制暴躁地扯松了领子,一把推开制片人的胳膊,冷笑:“行,你爱选谁选谁。老子不干了行了吧!谁爱干谁干!”

    监制摔门出去了。

    全程旁观的陆饮冰:“……”

    假如她现在嘴里有瓜,那么瓜已经掉在地上碎成了七八瓣了。

    秦翰林把人气走了,自己还气得不轻,制片人想去追监制,又放不下秦翰林,刚掏出手机,被秦翰林一句“你是不是想给他打电话”给堵了回去。

    制片人朝陆饮冰投去求助的目光,陆饮冰转过脸,默默捡起地上的瓜。

    制片人望着气咻咻的秦翰林:“……”

    制片人:“算了,这电影咱不要监制了,我给你多安排几个助手,忙不过来再跟我说。”

    商量的半个小时,吵架吵了十分钟,剩下的二十分钟是秦翰林的顺毛时间。秦翰林选定的人,监制发表不同意见就被赶跑了,两位副导演自然更不敢有意见,于是名为商讨实则由秦翰林一个人拍板定了下来——女一号陈轻的人选就是夏以桐了。

    夏以桐哭了有两三分钟,秦翰林自己的手绢还不够,把制片人西裤口袋的一包纸巾用光了。好笑的是,夏以桐自始至终都以为自己被淘汰了,秦翰林在一开始说完那句话后也没有再解释,一直理解她是喜极而泣,还感叹:这么真性情的小朋友在现今的演艺圈也不多见了。

    秦翰林喜欢扶植年轻人,尤其是没有名气——夏以桐虽然在电视圈和,但是在秦翰林眼里依旧相当于没有——的年轻人,一旦经过他的镜头发掘出来,带来的成就感远非启用一个名满电影圈的演员能比的。真正的导演,是能够化腐朽为神奇的,况且还不是腐朽呢。

    这是他对自己眼光的一项挑战,他拍了太多的电影了,要有一点新的追求,这次恰好有这个机会,他想试试。这也是他这次为什么这么坚持的原因之一。

    两人一个哭一个擦眼泪,“你侬我侬”得跟黏在一起的连体婴儿似的。

    制片人先看不下去了,忍无可忍地提着秦翰林的T恤领子把他给拎走了。陆饮冰把手机装进口袋里,牙龈又隐隐作痛,决定中止这场莫名其妙的误会。

    她走到夏以桐身边,手搭上她的肩膀:“嗳。”

    夏以桐看清面前的人,慌忙抹了一把自己的脸,然后……打了个响亮的哭嗝。

    她脸上全是泪痕,妆都哭花了。

    陆饮冰忍笑道:“怎么?和我搭戏就这么让你难过?”

    夏以桐压着自己的哭腔道:“我还是会好好演宫女的,您放心。”她转头对秦翰林说,“秦导您也放心。”

    秦翰林:“???”

    他刚才是这么说的吗?

    制片人满眼放空。

    陆饮冰把她的脸扳过来,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谁说让你演宫女的?秦导说让你演陈轻,你过试镜了。”

    夏以桐视线又模糊了。

    陆饮冰眼睁睁看着她越哭越凶:“……”

    这小朋友听不懂人话是怎么的?怕不是智商有问题吧?

    秦翰林也面露隐忧,怕不是耳背吧?

    陆饮冰:“你听见我说什么了吗?”

    夏以桐猛点头,哽咽得说不出话,眼泪溅了陆饮冰一手。

    “对不起对不起。”然后她用手里擦过眼泪的纸巾去擦陆饮冰的手,吓得陆饮冰如避洪水猛兽,忙往后退开一米远。

    陆饮冰用手指指她的脸:“你……”

    夏以桐朝秦翰林鞠了一躬:“谢谢秦导。”又朝制片人鞠一躬:“谢谢詹总。”

    她还要朝陆饮冰鞠躬,陆饮冰伸出一根手指按在她脑门上,这个躬就没鞠下去。

    夏以桐直起腰,吸吸鼻子:“有点失态,对不起,我回去调整一下,会以最好的状态进组。”

    中年大叔秦翰林一脸父爱如山般的笑容:“去吧去吧。”

    夏以桐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笑得像朵西兰花似的回房间了。

    然而不出监制所料,电影还没开机,因为人选的问题差评已然纷至沓来。

    就在《破雪》电影官方,担任女一的消息当天,粉丝全都炸成了一锅。众口一词地指责夏以桐不够格,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粉丝纷纷痛心疾首的评论:“心疼陆影后”、“心疼小磊哥”、“心疼佩姨”、“心疼吴影帝”、“心疼我言言”,片中但凡能在大众口中叫得出名的演员全都心疼了一遍,余清言这种和夏以桐同一个档次的小鲜肉心疼心疼就算了,还有些根本不如夏以桐的,也捎带脚被“心疼”了,好像和夏以桐同台,都是他们爱豆莫大的耻辱,更有甚者直接让她滚出剧组。

    一夜之间,哪家的粉丝都来踩夏以桐一脚。

    其中,又以陆饮冰的粉丝基础最为庞大,当天#心疼陆影后#这个话题便披荆斩棘,一路所向披靡地被刷上了

    竞争对手家的粉连忙趁虚而入,有组织地披上马甲,在夏以桐,唾沫横飞,信誓旦旦地声称夏以桐是靠潜规则上位,同时把多年前的老料都抖了出来,说她一个孤儿没爹没娘居然能火起来,没被睡过谁信呐。甚至有业内人士透露:夏以桐和其公司老板相交甚密,爆出了一张P得毫无痕迹的照片,可以说是有理有据了。

    夏以桐反黑小组挑灯夜战,“舌战群儒”,可惜依然是寡不敌众,夏以桐,真爱粉气得直哭。

    营销号顺应“民意”,立刻开始带节奏,他们截取夏以桐以前一些夸张的表演,和陆饮冰的做了一个AB向,取名“什么叫做真正的演技,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转发一小时内就破了万,全网都在疯传。

    夏以桐从五官到身材,再到身世,刚火那阵的黑料爆出来继续炒剩饭,率先被“正义路人”掐了个底朝天。

    第17章

    苏寒在夏以桐房间,开门的时候看见面前一张梨花带雨的脸,心顿时凉了半截:这怕是被淘汰了,才哭成这样的吧。

    但是脸上的笑容看着又不像那么回事,难道是傻了?

    “夏……”

    还没等她询问,夏以桐就一个虎跃扑到了苏寒怀里,呜呜哭道:“苏寒姐……”

    苏寒更落实了她的猜测,心里长叹口气,时也运也,她已经很努力了,人导演没选中她也是情理之中。苏寒摸着她的头发:“没事啊,乖,姐去给你找别的资源。”

    夏以桐嗷地哭了一嗓子,忽然低低地笑起来,从苏寒怀里抽出来,一双眼泪朦胧的眼睛定定地望着她:“告诉你个好消息,我要演陈轻啦!”

    苏寒:“!!!”

    夏以桐握着她的双手跳啊跳:“是真的!导演选了我了!”

    一股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直冲苏寒天灵盖,她差点也跳了起来,幸好控制住了,不然她一向端庄自持的形象就全毁了,苏寒立即拉着夏以桐出门,走到门口,想起来,止不住眉开眼笑道:“你快去洗把脸,然后换身衣服,饿了吧,我请你吃午饭。”

    夏以桐惦记着助理,说:“还有方……”

    苏寒笑道:“方茴在隔壁,我现在去叫。”

    夏以桐这才应声,拿衣服进了浴室,出来的时候换了件圆领T恤,墨蓝牛仔裤,对着全身镜一看,点点头,再用手指戳一下脸,嫩得都能出水。

    夏以桐满意了,拿了副墨镜,连口罩都没戴,和苏寒二人去了上回她想邀请陆饮冰去的那家餐厅。这家餐厅保密措施做得相当完备,都有单独的隔间,隔音效果也非常棒,很多明星都乐意在这里就餐。

    因为明星实在太多了,餐厅对服务人员有规定,不许要签名、合影,柜台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一见夏以桐立刻呆住了,声音都卡了一下:“你、你好,欢迎光临。”

    直到夏以桐被工作人员领进包间,前台的眼神还是飘忽的,今天是什么日子,先是见到了国民巨星陆影后,紧接着又见到如今风头最胜的夏以桐。

    这两人前脚后脚进来,如果不是身边跟着别人,倒像是约好的一样。

    她更没想到的是,这二位还就真撞到一起了。

    说来也巧,试镜结束后,正好是中午饭点,制片人要赶下午的航班,提前就得去机场,没办法陪秦翰林吃午饭,秦翰林就死乞白赖拽着陆饮冰出来陪他吃饭。

    正在节食的陆饮冰推脱不过,一脸生无可恋地跟他到了餐厅,她在包间坐着,等着上菜,秦翰林出去接电话,接完电话,后面浩浩荡荡跟进来一片。

    陆饮冰:“……”

    包间里的温度好像瞬间就高了好几度,大夏天的,还是中午,她一点都不想和人说话,甚至不想见任何人,只想在房里吹空调。

    说一片,其实只有三个人,夏以桐、苏寒,和夏以桐的助理方茴,但在陆饮冰看上去每个人都化身了五个,把屋子里挤得满满当当,喘不过气来。

    秦翰林:“哈哈哈正好碰到了就一起吃个饭,接下来半年你们都得在一起待着呢。”

    夏以桐心中一动:原来这场电影主角戏份要足足拍半年,比小宫女足足多了三个月。她就差把兴奋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苏寒是从国内十大娱乐公司之一鼎盛传媒跳的槽,在圈里资源和人脉挺广,和秦翰林认识,只是相交不深,免去了介绍环节。她看出陆饮冰并不欢迎她们,识趣地只提了自己的名字,并请她在以后的日子多关照一下夏以桐,陆饮冰淡淡地点了一下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换了个坐姿,眉宇间压不住的烦躁。

    她的助理小西在一边看得战战兢兢,生怕她一个不爽直接摔筷子走人。

    圈里都传陆饮冰是个难相处的人,苏寒心道,现在一见果不其然,夏以桐以后在剧组的日子估计并没有那么好过。

    天气热大家也没什么心思吃大鱼大肉,点的都是清淡口,夏以桐来了后,秦翰林叫来服务员,让她再点几个菜,陆饮冰有一耳朵没一耳朵的听见了,发现那几个菜名她都没听过。

    秦翰林一指陆饮冰身边的座位,对夏以桐笑得不怀好意:“你坐那去?”

    陆饮冰静静地喝了口水,把杯子放到了秦翰林刚指的那个座位面前的桌布上。

    夏以桐赶紧摇头,她还想刷点好感值呢,现在陆饮冰一脸“别惹我”,她再上赶着过去,仅有的一点印象分都得跌成负的。

    虽然经过了今天上午那么丢脸的事,但她觉得自己还是有一点正印象分的。

    菜陆陆续续上了,陆饮冰面前放的是一盘另外的凉菜,碧绿中衬了一点红,看着就解暑,她瞧不出来是什么,便没动筷子。

    夏以桐身体微微前倾,介绍道:“这是这家餐馆专门为需要节食的明星准备的特色菜,挺好吃的,一会还有别的,您放心吃。”

    陆饮冰狐疑道:“你吃过?”

    夏以桐道:“以前拍戏的时候吃过。”

    陆饮冰就夹了一筷子送进嘴里,清凉爽口,她不说话了,安心地对付着盘里的菜,登时安静乖巧得像是一只刚被顺了毛的猫咪。

    夏以桐视线不着痕迹地扫过陆饮冰,这一看就移不开眼睛了。

    苏寒看着夏以桐。

    秦翰林话多,坐下来就没停过嘴:“小夏,我跟你说。”

    “秦导,我听着呢。”夏以桐忙收回心绪,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做出洗耳恭听的姿势。

    陆饮冰在心里嗤了一声。

    “今天上午的试镜啊,”秦翰林嘬了一口二锅头,吐真言了,气得直拍大腿,“没亲下去真的太可惜了!”

    夏以桐面带微笑,端坐如蝉,内里痛心疾首地嘶吼:可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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