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火机的轻响在黑夜中格外清晰,一声接一声没有停断,一直持续到东方天色渐浅。柳芳萍想要把这件事情作为把柄要挟姜霈,姜霈偏偏要让她的如意算盘落空。
因为姜忠礼对石头的爱并不虚假。若是柳芳萍想要在宁北打舆论战,要先看姜忠礼答不答应。
宁北毕竟是姜忠礼的地盘,柳芳萍跟姜霈较劲也许会有几分胜算,但她不是姜忠礼的对手。
贺衍舟未雨绸缪,他虽不在姜霈身旁,但已经帮姜霈想好了对应之策。
念起这个名字,姜霈的心脏又开始隐隐抽痛。
也不知道他现在还好吗,又身在何处。
清晨阳光逐渐耀眼,窗外的世界开始变得鲜活起来。
姜霈起身拉开窗帘,站在卧室的窗前向外望。
上班、上学、锻炼身体,买早饭,赶地铁、挤公交……熙熙攘攘,喧闹不断。
这是每天都会经历的普通生活,从前没在意,只觉得日复一日的生活枯燥繁琐。
可眼下身份转换,她心中有了牵挂和软肋,忽然生出些感慨
——
无数人抱怨的枯燥繁琐,也许要靠一群人在枪林弹雨中前行才能换来。
姜霈觉得有些喘不动气,手指又开始不受控制的微微抖动。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
卧室房门忽然被‘笃笃’敲响,姜霈正在走神,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扬声问:“谁?”
问完她才回神。家里只有她跟姜忠礼,敲门的能是谁?
姜霈走过去将反锁的房门打开半人缝隙,冷冷看向外面的姜忠礼。
不过一夜的功夫,姜忠礼看起来像老了十岁。面容沧桑,双眼无神,连打理得宜的头发都变得干枯灰白,乱糟糟的堆在头顶。
“做什么?”姜霈先开口问,脸绷得很紧。
“我买了中午回宁北的飞机票,”姜忠礼看着姜霈,眼神中有掩盖不住的倦意与疲乏,“跟你说一声,我回去了。”
这下轮到姜霈震惊。
她没想到事情坦白之后等来的不是姜忠礼暴怒的雷霆暴雨,而是他准备离开的平静决定。
这太不同寻常了,姜霈甚至一时都没能反应过来:“回去?你回宁北?”
“嗯,”姜忠礼抬手指了指客厅地面上收拾好的行李包,“一会就走。”
姜霈有些不安,将门彻底打开:“你……”
姜忠礼那双年轻时勾人心魂的桃花眼已经变得苍老下垂,其中红血丝遍布,满是沧桑与无奈。
“从小到大我没怎么管过你,这是事实,我不否认,”他看着姜霈,“你长到三十多岁,我一直忽略你,对你有亏欠。”
姜霈不知道姜忠礼说这些话的意思是什么,她忍不住多想。
“您这是什么意思?”她有些戒备,“要打感情牌?还是准备道德绑架我?”
姜忠礼摇摇头,似乎没力气跟姜霈掰扯,只简单说了一句:“往后的路,你只要决定好了就去走。从前亏欠你的没有办法重来,但以后我会尽力支持你的决定。”
“什么?”姜霈嘴巴微张,不知是不是一夜没睡的原因,大脑有些混沌,无法理会姜忠礼这两句话的意思。
姜忠礼深深看她一眼:“柳芳萍那边你不用担心,有我在宁北,她掀不起什么风浪。你跟小舟……”他顿一顿,做了最后的决定,“你们都长大了,自己面对自己处理吧。”
他说完就转身,从地上提起行李包朝门外走。
姜忠礼在玄关处换了鞋,手握在门把手上却迟迟没有转动。
顿了几秒钟,姜忠礼背对着姜霈开口:“等小舟休假,或是什么时间有空,每年记得回家看看。”
说完他转动门把手,开门离开。
姜霈一个人站在卧室门口,看着那扇被重新关上的大门,良久一动未动。
----------
月明星稀。这个在课本上学过的词在此刻有了具象的体现。
透过丛林中茂密的树冠,能看见天上一轮圆圆的明月。不知是不是因为海拔高的缘故,即便圆月明亮,可周围的星空依旧清晰,密密麻麻的撒的满天都是。
李乔倚在石头旁,从兜里摸出两块压缩饼干,又朝右靠了靠身子,肩膀贴近贺衍舟。
“贺队,”他轻声道,将手里的饼干朝贺衍舟眼前送了送,“您吃点。”
贺衍舟这才把视线从天空收回来,低头看一眼李乔手里的饼干,朝斜对面正盘腿坐着的梁亭松抬抬下巴:“给亭松吧,我不饿。”
梁亭松听见自己的名字下意识抬脸,跟李乔视线交汇。
李乔抬手,想把饼干递给梁亭松,可还不等他伸直胳膊,梁亭松已经又将脸低下去,摘了片树叶子,一点点擦拭自己手里的枪。
“切,”李乔把饼干收起来,自己闷声嘀咕,“不要拉倒。”
这是他们在丛林中追捕的第三天。
一中队化整为零,按照专案组制定的追捕方案分成三个组。
一组由贺衍舟带队,和二组以及省公安厅分成的四个组一起进入丛林执行一线追捕任务。
石韫玉带队三组,跟公安厅剩余人员在山下边陲小镇进行后方围堵和力量支援。
秦山是连绵不断的群山山脉,很多地方人迹罕至,称得上没有被开发过的原始密林。
裴肇春一行约十几个人,已经被逼入穷巷。他们冒险进入秦山,想要借助浓密树林的遮掩,翻山越岭直接进入邻国境内,以寻求政治庇护。
专案组根据裴肇春一行人的通讯信号划定大体方位,制定相应的追捕方案
——
六个组分头行动,围绕确定的大体方位向四周散开,再逐渐推进集中,对裴肇春一行形成包围之势,以确保他们不会从某个缺口逃窜出国。
执行追捕任务的六个组虽然人数不少,可一进入秦山便如水滴入海,只能通过卫星电话互相联络,确定彼此方位,同进同停,逐步缩小与裴肇春一行人的位置差距。
只等最后等够确定他们的精确位置后,再集中开火,彻底消灭这一毒瘤。
三天里,越走树林越密,越走通讯信号越差。到了今晚,他们已经彻底与其他五组和山下的支援力量失去联络。
天色将晚,李乔有些担忧,问贺衍舟还继续朝前推进吗?
贺衍舟没有犹豫:“继续按照抓捕方案前进,”他又环顾一圈自己身边的这七八个人,缓了口气,“先原地休整,补充体力。”
他又压低声音补充一句:“三个人为一个行动单位,背靠背休整,不留视线死角。想睡觉的,三人定时轮换,决不允许行动单位内有两人同时睡着。各行动单位,直线距离不超过三米。”
“是!”
战士们应一声,迅速三人结组而坐,警惕而又安静的进入休息状态。
山林里不止有树,从外围向往里走,越走海拔越高。先是灌木丛,荆棘条,而后是猎人设下的捕猎陷阱。到了今天,人在山林中留下的踪迹越来越少,气温也越来越低。
三天的山地奔袭,所有人都已经狼狈到不成样子。迷彩服上到处是细小的划痕,作战靴沾满土痕泥点。
身上脏,脸上也不干净,黑乎乎的几张脸一个比一个脏,看起来像在山里逃难的难民。
作战期的休息时间比黄金还宝贵,除了吃喝补充能量,最重要的就是处理身体上的异常。
李乔嚼完压缩饼干,拍拍手上的渣子,抬脚把作战靴脱了下来。
脚上三个水泡破了两个,伤口结成血痂又被磨破,破了好,好了破,伤口已经惨不忍睹。脱袜子的时候疼的李乔倒抽凉气,飙出一句方言:“仙人板板,痛死老子咯。”
梁亭松忽然从兜里摸出急救药膏,手一扬扔给李乔:“抹上,套两双袜子。”
李乔猝不及防,下意识抬手接住。看看手掌中的小药膏又抬脸看看斜对面继续沉默着低头擦枪的梁亭松,嘴角抽了抽。
隔一会,李乔鼻孔出声,轻轻应一声,才低头旋开药膏盖子。
李乔挤了一坨药膏在手指上,刚要抹,梁亭松忽然抬头问贺衍舟:“贺队,你听见什么声音没有?”
他一说话,周围所有人都瞬间屏住呼吸、顿住动作。
山林寂静,偶有虫鸣鸟啼。
屏气凝神接近三分钟,没有任何特殊声响。
贺衍舟轻轻摇头,所有人暂时松了半口气,只是仍旧不敢掉以轻心。
李乔一边快速抹药一边轻声问贺衍舟:“贺队,等咱们回去,您跟嫂子是不是就要好事将近了。”
提起姜霈,贺衍舟冷峻的脸上暂且有了些柔和的轮廓。
几个作战单位离得不远,轻声说话也听得一清二楚。都是日夜在一起的大小伙子,听见这种事各个都来了精神,齐刷刷看向贺衍舟,等着听他回答。
任务枯燥又危险,这种事情能够很好的缓和紧张的情绪。所以贺衍舟没有要瞒的意思,点点头:“有这个计划。”
周围的战士们不敢发出太大响动,但都纷纷咧嘴笑起来。
大家一笑,又互相对视一圈,忍不住笑得更厉害
——
寂静的山林黑夜,忽然多出一圈洁白的牙,又可怜又好笑。
队里的战士都很喜欢姜霈,不只是因为她是贺衍舟的女朋友,更多的是基于姜霈本身的优秀与宽和。
姜霈在队里做驻站心理医生时间不长,只有短短几个星期,但基本上队里的战士都去找过她。
不管是真有心理问题,还是只是为了来凑个热闹,姜霈从来不急不躁,宽柔温和的对待每一个战士。
她耐心,又认真,安静听战士们的各种抱怨和烦闷,等他们说够了才开口宽解,寥寥数语,却一针见血,鞭辟入里。
梁亭松说:“姜老师是个很好的人,”他罕见的参与进这种话题,冲贺衍舟笑笑,“贺队,提前恭喜了。”
“谢谢,”贺衍舟轻轻点头,眼底浮上一层幸福的笑意,“到时都来喝喜酒,一定管够。”
几个人纷纷轻声应下。
贺衍舟又抬头,漆黑天幕上的那轮明月比刚才微微偏转了一些方向。
快到后半夜,山里的气温越来越低,很快就要抵达全天的最低点。
贺衍舟刚想开口说十分钟后继续前进,忽然身侧不远处的密林中发出‘咔嚓’一声轻响,是枯枝被踩断的声音。
“唰!”
所有人持枪警戒。
李乔的袜子还没穿上,赶紧手忙脚乱的套袜子。
梁亭松向贺衍舟打个手势,询问是否向前探查。
贺衍舟点点头,梁亭松悄无声息的蹲行至贺衍舟身侧,把手中枪械上膛。
贺衍舟向身边战士做出原地警戒,随时支援的指令,又抬手轻拍梁亭松的肩膀,两人组成突击组,一左一右互相掩护警戒,如暗夜中安静前行的蛇,无声无息的快速朝着声音发出的方位迅速行进。
两道被迷彩包裹的身影逐渐隐入前方浓重的黑暗中,再看不见踪影。
光风霁月(三)
*
命运爱捉弄我讨这苦恋债
——阿梨粤《遗憾万岁》
*
战士们原地警戒,精神紧绷,可迟迟不见贺衍舟或梁亭松发出的进攻信号。
几把枪都已经上膛,只待前方发出信号,他们便迅速出击。只是没有命令谁也不敢妄动。
李乔除了手里的枪械,还另外有一把手枪放在小腿侧边。这会儿前方长久的安静让他心中升腾起些不太妙的预感,于是右手向下伸,将腿侧那把手枪也推上膛。
忽然一声枪响,在寂静的山林中格外刺耳。
战士们一凛,旋即按照既定战术四散开,而后朝枪声方向迅速前进包抄。
“啪啪啪”,又是几声枪响。
只是这几声枪响似乎不是来自同一位置。
若根据枪声判断,对面的火力线十分长。
李乔忽然感到心脏发紧
——
最开始那声枯枝被踩断的声音也许并非偶然,这很有可能是对方做的圈套。
李乔来不及想其他,回身向自己身边战士比个手势,让他们分头展开追捕,而他自己选择朝向贺衍舟消失的方向行进,去寻找他们两人的踪迹。
李乔的判断是正确的,他突进茂林不过几秒,便看见贺衍舟正在一方石块后掩护射击。
他匍匐到贺衍舟身边,还没来得及张口,对面已经冲这里连开好几枪。
贺衍舟所在的位置地势较低,前方几米处是一截陡然抬高的土坡。对方显然已经占据高坡上的有利位置,能够很好的观察下面的动向,开枪射击。
贺衍舟没有冒进开枪还击,他们这一组一共不过七八个人,可对方有多少人他们无从得知,从开枪位置判断不会少于五个。
人数旗鼓相当,只是对方在暗自己在明,这时候开枪还击只会更快暴露自己的位置。
贺衍舟在巨石后隐蔽,任由子弹击中背后的石块,发出剧烈的破碎声响。
李乔环顾一圈,心脏‘突’的猛跳一下:“梁亭松呢?”
贺衍舟趁这个空隙填装子弹,眉头拧的很紧:“我们俩一进来就听见东侧还有声响,亭松去追了,现在不知怎样。”
他装好子弹,对面土坡上的人没看见任何反击的迹象,也暂时停歇。
贺衍舟又试了下身上的卫星通讯仪,还是无法连接,只得作罢。
后方行动单位已经悄然抵近贺衍舟所在的位置,他们配有双目夜视镜,贺衍舟听见他们过来的轻微声响,只稍一抬手,所有战士即刻保持静止,不再移动。
侧耳静听几秒,东侧是死一般的沉寂,梁亭松消失的方位没有发出任何动静。
贺衍舟转过头,用简短的语言向李乔下达指令:“初步判断对面就是肥春,他身边保镖携带了多少火力暂且未知,所以不要贪功冒进。既然有枪响,其他几个组很快会听见声音过来支援,我们只要拖到支援力量到来就可以。”
李乔点点头。
“另外,”贺衍舟提了一口气,“你现在去找亭松,跟他打配合,不要让他落单。”
李乔立马摇头:“我不放心您自己!”
“这里还有其他行动单位可以支援我,”贺衍舟将手掌短暂的摁在李乔肩膀,旋即又松开,握紧枪杆,“亭松枪法精准,但容易较真,若是对方有心引诱他落单,那么他很危险。李乔,记住我从前对你说过的话,你们要放下成见,做拼图中最契合的两块。”
李乔沉默。
贺衍舟低声向他发出最后的指令:“李乔!”
“到!”
“执行我的作战指令!”
“是!”
李乔狠了心,提起枪钻入灌木丛向东而去。
于此同时,贺衍舟抬枪向土坡上方射击,用火力掩护李乔转移。
随着贺衍舟的枪响,身后几个行动单位迅速靠近,用火力支援贺衍舟,形成火力群,开始向对面土坡下突进。
----------
双目夜视镜下,灌木丛被人踩倒的痕迹清晰可见。
李乔保持射击姿态,一路沿着梁亭松留下的痕迹快速向东追踪。
忽然前方响起短促一声枪响,李乔迅速抵近,正好看见梁亭松自树后端枪走出,不远处赫然躺着一个人。
是梁亭松击毙了一名歹徒。
梁亭松端枪过去,用脚将对方手里的枪踢到一旁,一只脚踩住对方的右手,而后快速蹲下伸手探查脉搏。
死了。
他刚要松一口气,忽然听见身后有窸窣轻响。猛的端枪回头,却看见李乔出现在瞄准仪中。
梁亭松一怔,放了枪:“你怎么过来了?”
李乔看他已经消灭歹徒,也松一口气:“贺队让我过来跟你打配合,”他环顾四周,“不过现在看起来好像不需要了。”
梁亭松睇他一眼:“你跟我打配合?”
“哎哎,”李乔不愿意,“怎么说话呢?”
梁亭松抬腿就走:“没时间跟你废话,那边情况怎么样。”
李乔忽然叫住他:“梁亭松!”
梁亭松回头看他,李乔脸上的表情却不像刚才那样轻松,反而一脸凝重。
“不对劲,”李乔一边小声说,一边将手中的枪轻轻上膛,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用气声又说一遍,“梁亭松,这里不对劲。”
梁亭松立马紧绷起来,两人对视一眼,迅速蹲身滚入一旁离他们最近的一丛灌木中端枪警戒。
可周围并无什么异常,反而是西侧枪声渐密,显然那边已经进入胶着状态。
梁亭松忽然放了枪,起身要走。
李乔急的满头汗,一把薅住他的裤管。“你不要命了!”李乔低吼一声。
梁亭松被他一把拽下去,一脸不耐:“你听不见贺队那边的声音?”他觉得李乔是疯了,那边正在激战,他竟非要拉着自己在这儿躲子弹,“你放开我!要做逃兵你自己做,我才不跟你一起!”
李乔知道他误会了,急忙解释:“肥春那边一共就几个人,他们为什么不集中火力制造火力线掩护肥春脱逃,反而要专门派一个人把你跟贺队单独分开?!”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梁亭松反手推开李乔的桎梏。
李乔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他快速说:“这很有可能是战术!先派一个无关紧要的喽啰把我方火力吸引过来一部分,等咱们击毙诱饵,势必会暴露位置,他们再从暗处消灭我方。与此同时,西侧留守的人开始火力吸引咱们的主要力量,这是典型的时间差战术。贺队他们在西边不知道这里的具体情况,面对突然开始的火力射击,他们会专心对抗留守在西侧的敌人,肥春就可以顺利从这个缺口神不知鬼不觉的出逃!”
话音还未落,西侧‘咻’一声尖锐响声,一颗明亮的信号弹钻出浓林,在高昂的天幕上绽开耀眼光芒。
梁亭松哪有心思听他说这些话,举枪就走,李乔来不及拉住他,余光却忽见不远处树下人影一闪。
他再来不及举枪瞄准,只凭下意识反应一跃而起,猛的扑向梁亭松的后背。
‘砰!’
一声枪响,梁亭松被从身后袭来的巨大力量扑到,同时还有温热的液体喷溅在他的脸上。
梁亭松回头一看,嘶吼一声:“李乔!”
来不及管已经满脸是血的李乔,梁亭松迅速起身开枪回击。
对面不止一个人,火力猛烈。
----------
贺衍舟忽然听见东侧骤起的枪战声,只一耳朵,贺衍舟便觉出东侧的实际火力远在这边之上。
声东击西,不,应该是‘声西击东’。
他干脆利索,不再恋战,给身后战士比个手势,只留下一个行动单位牵制西侧的火力攻击,切断往东去的行动路径,不要让西侧火力与东侧汇合。
然后贺衍舟带其他战士迅速抽身离开,前往东侧支援李乔和梁亭松。
贺衍舟最先看见的是躺在地上的李乔,他心脏蓦的一紧。
梁亭松已经红了眼,连续射击,甚至忘了隐蔽自己的身体。
贺衍舟一把将梁亭松拽回来,低喊一声:“你不要命了!”
梁亭松转头,贺衍舟却看见他脸上的泪水已经将面颊上的油彩氤氲出一团模糊的晕痕。
“保持镇定!”贺衍舟说。
在火力掩护之下,承担救护职责的战士将受伤的李乔背起,迅速隐入后方展开急救。
对面火力更加迅猛,贺衍舟一瞥,发觉侧边不远处正有两道人影闪过,在对面火力的掩护下迅速离开交火地点。
支援力量一时半刻还到不了,贺衍舟来不及犹豫,向梁亭松下达指令:“由你接替我领队位置,务必将这里所有火力牵制住,直至其他组赶到。”
梁亭松一边瞄准射击一边焦急问贺衍舟:“贺队,你……”
贺衍舟将手中步枪换成手枪,推弹上膛,鹰隼般的眼神紧紧盯住逐渐逃窜的两道身影:“有人要跑,我去追。”
他最后看一眼梁亭松:“记住你的任务。”
贺衍舟快速转身,身影隐入成片灌木林中。
----------
凌晨四点,田迦叶的手机发出固执的震动。
她翻一翻身,以为是梦。可震动的轰鸣声在黑夜中被感官格外放大,一声接一声,坚持不懈。
田迦叶终于被吵醒,睡眼惺忪的睁开一只眼睛,发现是姜霈打来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