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8章
脑海中仿佛有几块碎片,忽然“咔嗒”一声,扣上了。林三酒愣愣地看着角落里沙发上的人影,即使明知道她没有时间,脚下却怎么也加快不了步伐。
怪不得……怪不得当时她的反应会那么奇怪,她疯了似的,想将每一个人都紧紧攥住,吞吃、揉碎了,塞入体内的黑洞里,使他们永远也不会消失……
好像她潜意识里知道,再不做点什么,她就要失去他们了;再不做点什么,就要来不及了。
敏锐直觉的异常发作,原来是为了避免眼前这一刻。
所以,在遇见黑泽忌与离之君以后,敏锐直觉就偃旗息鼓,一切都消于沉寂了……并不是它恢复了正常,也不是警报解除了。
是因为不该遇上的人,遇上了,转轮和绞索滚动起来了,来不及了。
林三酒从脸上抹掉了一把湿凉眼泪,双腿颤抖着,慢慢地在清久留身前蹲了下来。
从房间门口看时,清久留似乎没有异状。
他臂肘拄在腿上,微微垂着头,身体以极轻微的幅度,一摇一晃,好像人在喝酒以后,被听不见的音乐节拍给推动了。
……如果她没注意到那一双眼睛的话,林三酒甚至会以为,他只是又醉了。
清久留的脸,无知无觉地被她抬起来,露在了灯光下。
曾经好像盛着海面星光一样的眼睛里,此刻是两个充斥着眼眶的深深黑洞。
不……不是黑洞,他没有被掏走眼睛,林三酒心中骤然一松,但随即又意识到,现实恐怕不比被掏走眼睛好多少。
“清久留?”她颤颤叫了一声,捏着他的下巴,叫他微微张开了双唇。
一片漆黑。
好像有凝固的黑夜,正从他的大脑深处,一点点向外四散,充满了眼眶骨;又缓缓地盘旋着,流进了骨头和血肉里。黑暗游荡时,微微推动了清久留的身体——就像是皮囊下已经不存在“人”了,只有虚无的、海波似的黑暗。
他听不见、看不见也感觉不到外物,仿佛一个在黑夜中投降于绝望的人,沉浸在体内最深处浮起的黑暗里;林三酒将手轻轻压在他的颈部动脉上,温热的跳跃一下一下,越来越慢,越来越轻,越来越凉。
……府西罗的“能力领域”,竟然可以从一个人体内生出来。
清久留不是唯一一个吧?
船上的人,礼包,波西米亚,余渊,大巫女……每一个人,都陷入了相似境况里吗?
林三酒不知花了多大的力气,才强迫自己站起身。脚下好像生了根,必须要用切断血肉的决心,才能切断根,才能迈出步子,离开无知无觉的清久留。
假如……假如必须要看着朋友们一个个地……
那或许让她死了,也不是一件不能接受的事。
世界凌乱死寂,就连意老师也因为之前的损伤而无法成形了。在嗡嗡的、虚飘飘的混乱思绪里,林三酒好不容易才抓住了一个念头。
余渊,她必须要先找到余渊。
只有先救下余渊,强行令Exodus升空,她才有可能保住船上的人。
第2394章
藏起的一线意识
【意识力扫描】很快就在林三酒脑海中,标记出了每一个人的位置——尽管她不知道,那些一动不动的人形映像都分别代表了谁;但其中有一人正在驾驶舱里,是余渊的可能性很大。
“余渊!”
砰然一声,林三酒撞进了驾驶舱门后,几步扑入半明半暗的光影里,叫道:“你在这里吗?”
驾驶舱占地宽广,操控台、器械、箱柜和座位又多,她一时竟没看见有人,只能按照脑海中的扫描图景,快步朝那一个人影走去,又喊了一声:“余渊!”
在走过操控台时,她忍不住飞快瞥了它一眼。
驾驶星舰需要专门技术知识,她没有系统培训过,以往都是通过沙莱斯开启Exodus航行的;如今沙莱斯系统被入侵了,不再可靠,只有余渊才能人工夺取控制权,覆盖一切沙莱斯系统的命令……
至于夺取飞船控制后,是否真能按她所想、顺利逃掉,此刻看来几乎是她一厢情愿的幻想。
总之试一试的前提,是余渊;但是,余渊在哪里?
【意识力扫描】中的人影,应该就在眼前,站在接驳线柜门口才对,林三酒左右看了两圈,目光撞进空荡寂静的幽暗里,耳中是自己仓皇短促的呼吸声。
没有人,除了她,驾驶舱里没有人。
她再次收起、展开【意识力扫描】——同样一个人形映像,再次从原处浮了起来;从位置上来看,林三酒一伸手,就能碰到人了。
……人呢?
难道府西罗的能力领域,可以将人消失不见吗?
林三酒刚要伸手,又顿住了。卡片库里效果平平无奇的物品很多,她随便叫了一张,解除卡片化,一支拐杖模样的红木杆子就探进了前方空气里——它笔直地穿过光影和空气,“咚”一声,抵在了接驳线柜的门上。
怎么会连物理意义上的“存在”都消失了?
意识力察觉了他,那意识力是否也可以抓住他?
念头升起的转瞬之间,丝丝拉拉、粘稠僵硬的意识力就被挤出了指尖。林三酒忍着脑海深处的异样难受,将意识力也像红木拐杖一样探入前方——意识力越探越远,直到好几秒钟以后,她才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就算碰不到人,意识力穿过空气后,也早该碰到柜门了;可是她清楚地感觉到,意识力依然在一直不断地往前伸,好像前路无穷无尽,就算将所有意识力都填进去,恐怕也未必能触底。
眼前究竟是什么东西?
林三酒将一声怒吼咽回灵魂里,血液一阵阵冲着脑门,冲动之下一迈步,就走进了人影所站立的地方。
……什么也没发生。
那个能力领域,没有将她也拉进去。
余渊一定被困在里头了,尽管林三酒不知道困住他的究竟是什么,但一定与意识力有关,而且一定是她连理解都困难的复杂手段。
她连是什么也不知道,怎么破解?
船上对意识力了解最深的,无疑是大巫女;但问题是,她还有时间吗?
从她逃入船上以来,最少也过了三四分钟,可是府西罗依然无声无息,任她奔走呼喊,好像全不在乎……他不可能被画册困住这么久,唯一一个林三酒能想到的解释,就是府西罗希望她能亲眼看看大家的境况。
只有这样,她才能积攒足够的绝望。
他放任自己在飞船上,如同困兽一样奔跑嘶喊,看着朋友们一个一个地沉没……是为了让她绝望;可是那又怎么样?
林三酒也不知道府西罗能不能看见她的模样,但她跑向驾驶舱门口时,在快要冲进走廊灯光之前,猛一低头,抹掉了脸上泪痕斑驳的狼狈。
世上没有绝境,没有——哪怕府西罗与她相比的差距,像天神与小鱼,她也要用头撞出去,撞进大海里。
只要他稍抬一抬手指,没有立刻将她按死,而是给了她一条缝隙的话……她就要战斗下去,利用这条缝隙,破开一条生路;府西罗要的“绝望”,就是她的机会。
你就看着吧,你看看我究竟会不会达成你要的绝望。
【意识力扫描】里外,Exodus都安安静静。
除了自己之外,其他每一个人的人形映像,都像是幽暗冥世中被固定住的魂灵,始终没有半点动静。
大巫女的位置一直没有变;医疗舱的扫描图里,有一立一伏两个人形映像,应该正是大巫女与皮娜。唯一令林三酒稍生疑惑的,是其中一个人影正伏在另一个脚下,仿佛在向她祈求性命一样。
林三酒不知道医疗舱里发生了什么,只能一遍遍催动双脚,拼命奔跑——医疗舱与驾驶舱之间相隔甚远;她在穿过了半个Exodus之后,却在一处大厅里猛然停下了脚步。
脚步声擦拽在地面上,沙沙作响;从大厅一侧走廊转角以外,一步步梦游似的,逐渐出现了一个身形摇摇晃晃的影子。
“……波西米亚?”林三酒看清时,颤声叫了一句。
波西米亚目光空空洞洞,仿佛心神都被禁锢在另一个林三酒触摸不到的世界里了;但是她却似乎能感觉到林三酒的存在——在经过厅门时,她毫无征兆地忽然一拧身体,双脚一个趔趄,在差点摔倒之前稳住了身子,随即又一步一步,直朝林三酒走来了。
“波西米亚,”林三酒慢慢地迎上一步,低声叫道:“你……在找我吗?”
刚才她离得还远时,【意识力扫描】中的波西米亚一动没动,现在却好像受她气味吸引一样走过来了——即使波西米亚表面上丝毫无损,林三酒却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很久以前在电影里才看过的丧尸。
不能再继续耽误下去了……当务之急,是大巫女和余渊。
林三酒心里什么都明白,脚下却一动也不能动,好像身体拒绝离开波西米亚,拒绝将她一个人丢在这里。
浅蜂蜜似的眼眸抬了起来,波西米亚直直地用眼睛对准了她,张开了嘴巴。
“……救我,”她嘶哑地说。
仅仅两个字,好像就快要将林三酒的身体击穿了;她一直苦苦抵挡在外的暴风,冲碎了已经摇摇欲坠的理智。
假如将她拉入怀里,就能把她保护起来,就好了。
“你怎么了?”林三酒颤声问道,“你怎么还有意识?”
波西米亚却呆呆站着,并不回应了。
“我该怎么救你?”
波西米亚一动不动。
“你身上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让你在他的能力领域中保留了一点意识?”林三酒再也忍不住了,将谨慎小心全都忘了,一把握住她的胳膊,急急地说:“是什么?哪怕你只转一下眼睛,给我一个暗示……是你的能力吗?是你的意识力?还是物品?”
仿佛是她过于急切而产生的幻觉,在最后两个字“物品”出口之后,波西米亚僵直沉重的睫毛,却忽然极轻微地颤了一颤。
“是物品吗?”林三酒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心底深处那一个质疑她正在浪费宝贵时间的小小声音给压了回去。“我猜得没错吧?”
波西米亚的睫毛,这一次却不再眨了。
当林三酒伸出手,从波西米亚手腕上划下来了一只容纳镯子的时候,她忽然明白了——自己当然说服不了府西罗,不可能让他放弃计划。
因为支撑着他行动的、作为他执念燃料的,并不是理智、逻辑或可行性;只是一个偏执疯狂的希望。
跟她现在一件件拼命翻找波西米亚物品的行为,又有多大区别呢?
她希望自己收到了波西米亚的暗示,于是连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否看见了睫毛闪烁,还是说,那只是一个幻觉。
找完的镯子,“当啷”一声跌在地上;林三酒焦虑之下,朝厅门走廊扫了一眼。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天知道府西罗会在哪一秒上,忽然认定她足够绝望了,于是轻轻朝Exodus抬起手……
她是在浪费时间吗?
波西米亚直直地望着她,在那双空洞洞的眼睛里,微微地,就像水面上被渐升明月照亮了似的,波动起了碎片似的水光。
一颗眼泪慢慢滚出眼眶,瞬地跌落下去了。
不可能丢下她的吧。
“对不起,”林三酒低声说,“我会救你,我会救你……无论找多少个道具,我都不会让你走……”
她正要去拿下一只镯子的时候,忽然顿住了手。自己刚才的话,却像一把扳手似的,从透不过气的昏暗里隐隐撬开了一条缝隙。
不对,如果保住波西米亚一线意识的,果然是个特殊物品,那么它现在一定不在容纳道具里——它应该正在生效中。
她身上有什么东西正在生效中?
一旦有了精确目标,林三酒几乎没费多少工夫,就从波西米亚身上不计其数、各式各样的小物件里,准确地找出了一根系在一束发辫上的草绳——这个东西,她太眼熟了。
当初波西米亚强行将林三酒一起带入意识力星空的时候,用上的就是这条草绳。
第2395章
林三酒的计划
细草绳匆忙凌乱地缠绕在一绺卷发上,没系牢,被发卷给险险地托住了。
如果它没有及时生效,一定早就滑下去了;当初留给波西米亚反应的时间,短得连打一个结都不够。
波西米亚把心神藏进意识力星空了?
林三酒对于意识力的了解,远不及波西米亚,更不明白她是怎么藏在意识力星空中,却依然拖着身体行动的——她过去以为,以后总有大把时间,向波西米亚和大巫女慢慢请教;却从没想过,她们也许在突如其来某一个晚上后,就没有以后了。
“我该怎么救你?”林三酒低声说,“我把意识力注入它,能拉你出来吗?是的话,就眨一眨眼,好不好?”
波西米亚似乎又一次迷失在了茫茫虚空里,几秒钟过去,也没有任何反应。
不是这样?
还是,她已经没办法回应了?
将意识力注入,是林三酒唯一一个能想到、能做到的事;除此之外,她也没有第二个方法了。
当然有风险——可是此时此刻,她难道还有不冒风险的奢侈吗?就连瞻前顾后,也是犹有余裕时的特权。
林三酒想了想,先叫出了一张卡片。
她不知道即将遇见什么样的危险;在做好了一点聊胜于无的准备以后,她为波西米亚抹去了脸上泪痕,将手指插入她的卷发里,握住草绳,闭上了眼睛。
意识力注入的一瞬间,她仿佛突然被抛入了一道滑梯。
伴随世界一层层地不断漆黑下去,滑梯急速下跌,一路坠入无法想象的深处;她变成一颗无法自控的圆球,在滑梯中翻滚撞跃,好像后半生会一直跌坠下去,永远不会停止。
“波西米亚!”她不知道自己真喊出了声,还是仅仅在意识中叫道:“你在哪里?”
黑暗滑梯仍旧在盘旋向下,无穷无尽,除了好像连心脏都会被撞破的失重感,林三酒什么也感觉不到了——这里难道也是意识力星空的一部分吗?既没有星辰,也没有光亮,只有脚下不断张开的深渊。
“波西米亚!”
她也是这样跌入深渊的吗?但是林三酒很清楚,自己不能再这样一路坠落下去了,否则她的神智或许永远也回不来了。
“抓住,”她在脑海中拼命对自己下命令,“张开手,抓住——”
抓住什么都行,只要能停下。
下一刻,有什么东西迎面撞了上来,林三酒下意识地紧紧将其抓住了;冲力来势不减,好像要把她的灵魂撞成碎片一样——当林三酒后背重重跌在地上的时候,她听见自己从喉咙里低低地痛呼一声,视野里光与色在一片模糊中旋转着,渐渐重新稳定成了熟悉的飞船大厅。
“你没事吧?醒了可真是太好了。”人生导师从一侧探出脑袋,满脸不安。“我看你样子好像不太对劲,就按你说的,硬把你的手拽下来了……天知道突然拽下来有什么后果,诶呀害我这一颗心悬的。”
林三酒来不及回应他,抬头一看,登时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一个箭步扑了上去,正好将跌倒下来的波西米亚给抱在了怀里。
“是有什么东西给我撞出来的,”她抱住波西米亚,感觉后者的呼吸心跳似乎还正常,这才抽空对人生导师说:“现在外面不安全,你赶紧回卡片库。”
“费用——”
“我活下来给你,”林三酒立起眉毛,向他伸出手,喊道:“我要是活不下来,东西都是你的!”
“知道了,”人生导师把肩膀往她手掌里一送,在变成卡片前最后一刻,还咕哝着:“着什么急呀……”
林三酒手掌一翻,卡片消失了。
怀里的人,忽然稍稍一动。
“波西米亚?”林三酒一怔,几乎有点不敢置信。
她刚要低头看,就听臂膀间响起了一个小小的声音:“……嗯?”
即使仙乐也不会比这一个字更叫她振奋狂喜了;仿佛血液都被咕嘟嘟地给煮开了,林三酒被一阵一阵的晕眩推着,颤声问道:“你……你恢复了?”
波西米亚睁开眼睛,慢慢转过身,靠着自己的力量,在地上坐直了。
她有点不知所措,望着林三酒,脸上还残留着惊惶和恐惧的余影,低声问道:“是你?你真的……把我带回来了?你做了什么?”
林三酒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张开双臂,死死将她按进了怀里。
“我也不知道,”她将脸埋在波西米亚的卷发里,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她的气味,声音含糊了:“我被拉进了黑暗里,一直往下跌,一直在叫你,然后突然被什么东西给撞上了……”
“是我啊,”波西米亚抬起手,小心地回揽住她的后背。“我听见有人呼唤我……我就拼命地往有声音的方向走……发生了什么?”
这一句问,顿时叫林三酒激灵一下,重新被唤醒了紧迫。
“是府西罗,”她知道来不及解释离之君就是府西罗了,只能告诉波西米亚一个最简单的梗概:“他太强大了,每个人都被他的能力领域困住了。我现在要去救醒大巫女和余渊,这是唯一一个让我们从府西罗手里逃掉的办法了,我无论如何也得试试——你能站起来吗?”
“府西罗?他是什么时候……”波西米亚使劲揉了一下额头,在林三酒连连几次“过后再告诉你”的回答后,她也不再追问了,撑着地板,手脚发软地爬了起来。
“我跟你一起去,”她脚步虚浮,勉强着不肯放慢速度,跟在林三酒身边,问道:“为什么救了余渊和大巫女,就能救下所有人?”
“余渊被困进了某种跟意识力有关的领域里,”林三酒回头扫了一眼,感觉波西米亚的意识力造诣可能还不够,救不出余渊,但是到底没敢把话直说出口:“那个——好像只有大巫女能救他出来。”
“为什么要优先救余渊?”波西米亚问道,“他的战力……”
医疗舱就在前方不远处了,遥遥望去,似乎没有被锁死——这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不是因为战力,”林三酒匆匆答道,“我需要他从沙莱斯系统手中,强行夺过对飞船的控制权,只有让Exodus升空,我们才有一线希望逃走。”
“升空?”波西米亚好像也渐渐重新和身体合拍了,脚下加了速,边跑边问道:“可是飞船不是没有燃料了吗?”
“没有足够能维持正常航行的燃料了,”林三酒头也不回地说,“可是你看,我们不是仍然有维持灯光、气压、气温等系统的动力吗?只有余渊知道该怎么夺过控制权,将所有系统切断能源,把能源转入引擎系统里去……”
“那也走不了多远吧?”
“不用走太远。你记得我从【医疗空间】里拿了不少东西吧?”
林三酒何尝不希望Exodus能一口气升入太空,但是眼下局势里,这个不大牢靠的办法,却是唯一一个逃亡的可能性了。
“离这儿不远就是海,只要Exodus能落进海里,有一个物品,或许可以在海下帮助飞船推进……府西罗再厉害,还是个人吧?”
波西米亚刹住了脚。
她竟连一点预兆、一丝惯性都没有,突然直直停在地上,反手握住了林三酒的胳膊——林三酒措手不及,差点被她拽得朝后倒下。
“……怎么了?”
波西米亚的浅蜂蜜色眼睛,正直直地望着她。
“波西米亚?”林三酒试着抽了一下手,没抽出来。
“抱歉,我不是波西米亚。”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上,神色很陌生。“我是这具身体上,第三段生命的主人,也是‘身份’之一。”
第2396章
突如其来的见面
林三酒站在原处,恍恍惚惚地听见脑海深处一个小小声音说,对方当然不是在开玩笑。
她低头看了看,那一只熟悉纤长、环镯碰撞的手,正握在自己胳膊上——是以前见过无数次的场景,却是从未体会过的、钢爪般凝重的力道。
林三酒还没来得及把事实告诉大家;波西米亚并不知道飞船燃料还没有补满……所以当然问不出“飞船不是没燃料了吗”这一句话。
没能及时发现……也是正常的吧?
在府西罗的阴影下,在船上每一个人都陷入濒死边缘的时候,林三酒发现,她实际上一点也不冷静,比自己以为的更慌乱、无措、恐惧多了——她甚至忘了,论意识力的话,府西罗远远胜于大巫女。
波西米亚想要借意识力星空逃走藏身,无论如何,也是瞒不过府西罗的啊。
“第三段生命的那个人……被府西罗变成了‘身份’吗?”
林三酒听见自己嗓音嘶哑地问道。有许多种方法,能让她抽出胳膊,但没有一种能让波西米亚毫发无伤。她最终轻声说:“……放开我。”
“波西米亚”顺从地松开了手。
“是啊,”她面色平静地说,“幸好因缘际会,我被变成了‘身份’,所以与主人遥遥联系着而存在的意识,才会在生命结束之后继续潜伏着……才能在最后一段生命的波西米亚身上醒来。”
她叹了口气。
“你知道我等了多久吗?在第三段生命里,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身份,主人或许根本不记得我的存在。我本以为要一辈子沉睡下去,永远也得不到主人的唤醒,永远也感受不到主人存在了……”
她有点后怕似的,轻轻抓住了自己胸口的衣服。
林三酒不懂,到底要如何让一个肉体生命皆已消逝的意识保存下来,又“潜伏”在什么地方——但她现在根本不想懂;更不想听一个“身份”的废话。
“你要怎么样?”林三酒一边说,一边叫出了钢鞭。
拿出武器又如何?她难道还真能对波西米亚挥鞭吗?对方是府西罗的身份,也就是说,她连自保搞不好都会很吃力,何况对波西米亚手下留情?
“别担心,”
“波西米亚”朝前方抬了抬下巴,“我并不是来打架的。如果主人要跟你战斗的话,你以为你能逃到船上来吗?你连一个呼吸都撑不过去。我是过来为你解释情况的。”
林三酒皱起了眉头。“什么意思?”
“大巫女就在前面吧?”她说着,自顾自地迈步走过林三酒身边,“主人知道Exodus没有燃料,所以不会提防它升空,从这个角度而言,你的计划出其不意,确实不错。不过你不知道,你的计划根本不可能实现……我就是来告诉你为什么不可能的。”
林三酒一怔,扭身追上“波西米亚”,扬手朝她肩上抓去,怒喝道:“站住!你要对大巫女做什么?”
第三段生命显然没有把她放在眼里——假如对方随时能发挥出府西罗十分之一的战力,那么世界上大概没有多少人,会被“身份”放在眼里的。
“我说了,”第三段身份回过头,朝林三酒伸出一只手,轻轻一抓。猝不及防地,仿佛有一条巨鳄忽然从虚空里张开了嘴,上下颌一合,一股力量就紧紧咬住了林三酒的腰。
就好像腰上被尖牙咬开了两个口子;所有力量在一眨眼间就从她体内倾泻而出,被放了个干净,她连维持双眼睁开的力量都消失了,半垂着眼皮,半空中徒剩一具疲软摇摆、死尸般的身躯。
“别烦人了,我不是来打架的。”
没有反应时间、没有应对办法,林三酒连对方用的究竟是能力还是意识力都无法辨别——当对方一句话话音落下的时候,连手指也抬不起来的她,像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洋娃娃一样,被笔直地朝前方抛了出去,一路飞过走廊、碰破灯管、撞开医疗舱的门,最终“砰”地一声,砸在地上。
晕眩与疼痛,使眼前景物天旋地转、模糊成了一片;她被无形力量攥过的腰间,好像燃烧的纸片一样扭曲着、弯卷着,渐渐缩小,马上要消失不见……林三酒拼命低下头,在看见自己腰间仍旧完好的同一时间,意识到力量也在渐渐回来了。
“你以为我在虚张声势吗?”
第三段生命从医疗舱外抬步走了进来,属于波西米亚的耳环、手镯叮叮当当地碰出脆响。“我说你在主人手下撑不过一个呼吸,或许听起来傲慢讨厌,却是实事求是的话啊。”
她抬起手,指了指林三酒身后。“像你这种性情坚韧的人,最容易产生无论什么绝境也可以凭努力克服的幻觉了。所以我是来帮你认清现实的……体力可以坐起来了吧?你看。”
体力仅勉强可以让她坐起来;她肌肉颤抖着,朝身后扭过了头。
她第一眼看见的,是皮娜。
皮娜伏在地上,一只手半伸出去,凝在半空里;她仰着头,一动不动,好像在伸手去抓大巫女裙角的那一刻,被变成了一尊永远也碰不到她的塑像。
“她表面上看起来很正常,对吧?好像随时可以放下手,站起来。”
“波西米亚”的声音从身后响了起来,说:“实际上,这是‘时间约等陷阱’。如果你仔细盯着她的手看,你会发现她并非一动不动。她的指尖,在以微不可察的速度,一点点朝前延伸……
“以正常时间计算,她在两个小时之后,就能做完她跌入陷阱那一刻想要做出的动作了。”第三段生命解释道,“但是从她自己的角度而言,当她完成这个动作的时候,会花去她剩下的所有生命。”
……什么?
“一旦进陷阱,就无法停止了。只能看着自己漫长的生命,被全部用来做一个‘伸出手’这么简单的动作……当动作完成时,生命也就真正结束了。因为陷阱会把一个人的剩余生命,约等于成我们这边的两个小时。你尽可以去动她,不会有分别的。”
林三酒无法理解。她连理解也不能理解的手段,该如何破解?
第三段生命走到她身边,弯下腰,波西米亚的长卷发垂落进了她的余光里。
就好像林三酒是一只宠物、一个娃娃似的,第三段生命伸手抓住她后脑上的头发,轻轻一拽,将她的视线拽得抬了起来,落在了不远处的大巫女身上。
“想哭吗?”第三段生命替她抹了抹脸,就像不久前她为波西米亚做的一样。“大巫女剩下的时间,可还不到两个小时了啊。”
大巫女浑身都罩在一圈波荡闪烁的意识力下,好像是当她察觉情况有异时叫出来的防护——但即使是林三酒的水平,也能看出来,她的意识力出了问题;闪烁着淡淡金光的意识力,好像与大巫女一起被关进了一个罩子里,像水位一样,正在逐渐上升。
“水位”波及到了大巫女的胸口;她似乎仍在死命抵抗,意识力形成的水波摇摇颤颤,时不时地会被按压下去一点。但是她的努力几乎无济于事——在林三酒抬起头、愣愣看她的这几秒钟里,“水位”已经快要舔上大巫女的锁骨了。
“被异质化后的意识力,”第三段生命松开手,平稳地说,“正在逐渐淹没大巫女。虽然是她自己的意识力,但是早不再受她控制了。当意识力淹没她整个人的时候,她的‘自我’就会被彻底洗去……世界上将不再存在‘大巫女’这个人,只剩一具空空的肉体。你会恢复异质化的意识力吗?”
林三酒只觉眼眶灼热得发痛,却一滴眼泪也掉不下来。
她像是被关进了牢笼里,拼命在脑海中撞击着,要从眼下情况里找出一线生机;但不管怎么撞,牢笼都正在变得越来越黑沉牢固,窒息沉重。
“你不会吧?世界上也就两三个人,可以解除意识力的异质化。”
第三段生命叹了口气,说:“主人希望他们尽量死得不那么痛苦。可是他们不痛苦,看起来不可怕,你就意识不到情况有多绝望,对吧?至于波西米亚,她的自我意识已经被流放进了没有尽头的宇宙夹缝里。身体被我接手了,所以她的自我意识失去了坐标,永远也找不回来了。”
不可以绝望……一旦她绝望了,事情才会真的无法挽回。
然而理智多脆弱啊,无力得可怜。
林三酒止不住地回想起,自己像个娃娃似的被远远抛飞的那一刻——她这一生中,不管是进化前还是进化后,都从没有如此直观、如此残忍地感觉到过自己的渺小与不足道。
她以为自己是一个主角,但是在真正的高等力量面前,好像只是水流上飘过的小虫子。
“你还想——”
第三段生命的话才开了一个头,忽然顿住了。
被一阵阵情绪冲击得模糊摇荡的意识中,林三酒慢慢察觉到,好像有什么不太对劲……第三段生命的话中止得太突兀了,几秒钟过去了,屋子里始终安安静静,连气息也没有一丝波动。
不……更应该说,她感觉不到“气息”的存在了。
仿佛整个医疗舱,都被忽然包裹进了一个瞬间里,被某种力量从时间流逝中隔开了,形成了一个时间的真空。
同样的感觉……她以前体会过一次。
林三酒一点点地转过头。
“我想,也是时候该见面了,”女娲坐在一张医疗床上,单手托腮,朝她微微笑了一笑。
第2397章
没有什么事,会让林三酒放弃朋友?
林三酒怔怔坐在地上,身边的波西米亚没了动静。
世界寂静下来,仿佛一切都变成了舞台布景:医疗舱,Exodus,夜空与草地……如果她起身仔细检查,大概会发现它们都只是画着景物的薄薄一圈纸板。
在纸板之外,舞台之外,是无尽柔软的黑暗,生命和存在只是一场随时会消失的幻觉。
“……是你啊。”
浮于浅表的震惊与意外,几乎只是生理性的反应罢了;林三酒恍惚觉得,她其实一直在等待女娲,她一点也不吃惊。
今夜女娲既然已经走近了一次,怎么会因为被阻挡、被袭击,就转过身,放弃要做的事,换一条路走呢?
她的目光已落在了这一夜里,世上就没有力量,可以撼动她继续朝林三酒走来的脚步——此时此刻的女娲,来得很突然,但却不突兀。
Exodus暂时被女娲的“瞬间”包裹住了,那么她应该可以认定,众人深陷其中的危险,也都被按下了暂停键吧?
“你……来找我做什么?”林三酒低声问道。“这一切也是你早就知道会发生的吗?你总不会是来帮我的吧?”
她甚至没有从地上站起来。
府西罗带来的打击太大了;她此刻是站是坐,有什么分别?她是如此微渺,不论做什么,又怎能改变宇宙分毫?
“我说过,我不能预见未来。”女娲放下手,深蓝外套上隐隐波动着近墨色的光泽,好像她把宇宙夜空穿在了身上。“我知道,我将在七个小时前的时间点上,出现在这里,所以我就来了。来了以后,我就明白了……原来命运即将要这样走下去的啊。”
林三酒垂下肩膀,长长吐了口气。“我听不懂,”她老老实实地说,“我现在最想知道一点,你愿意伸出援手吗?”
她指了指大巫女,问道:“你一定知道该怎么恢复被异质化的意识力,对不对?”
女娲望着她,微微笑了一笑,像是从寒凉冰封之地,飘散起的白雾一样的风,并不为人间动容。
“我如果说我不知道呢?”她不慌不忙地问道。
林三酒一愣。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我并不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神。”女娲近乎理所当然地笑了,答道:“没有人是。”
尽管理智上林三酒也明白,她却无法接受——有一瞬间,她几乎是恼怒地,涌起了不知多少反问和质问,好像女娲是在说谎,她必须要找出种种破绽、揭穿对方的谎言;然而她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因为没有意义。
“大巫女不会得救”——女娲要说的,只是这样一句话。
可是,如果他们注定无法得救,女娲为什么还要来?
什么叫做“将出现在这里,所以就来了”?
林三酒脑子里乱嗡嗡的,不知怎么,被这一句话勾起了记忆。上一次在新游戏发布会遇见女娲时,对方似乎也说了类似的话……她是怎么说的来着?
“……不是因为我做了什么事情,我才会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这里;而是我将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这里,所以此前此后才有这一系列变故。”
林三酒猛地一下抬起了头。
原来那么久之前的女娲,隔着时间,就已经把今夜解释给她听了。
“你……是因为你,”林三酒想要撑着地面站起来,手脚却发软打滑。“今夜的事情……是因为你才发生的?”
“我说过,因为我的存在,历史进程才会被影响,产生它的走向。所以你的说法,倒也不算错。”女娲看着她,语气几乎能令人误以为是温柔。
林三酒使劲闭上眼睛,回忆起了不久前的一幕幕——答案就浮在水面下,几个指尖探下去,就能捞起来。虚浮旋转的碎片,渐渐拼成了一个完整的图案。
“我知道了。”
她终于喃喃地说:“因为你来了……所以府西罗才会对你动手。因为他对你动了手,他才发现了地下农场,发现了八头德。有了八头德,他才意识到,今夜就能把所有条件都满足了……所以他不愿再等一年了,今夜就要用我们的性命,打开世界之上的世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来了,在附近站了一会儿。是不是?”
女娲神色纹丝未动,好像这不过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当林三酒从地下农场里听见八头德广播时,她仅仅是意识到了,八头德广播具有一种覆盖现实的洗脑效力,正在反复说服着农场中的普通人——但是同样一道广播,听在府西罗耳里,却意味着他有办法满足第二个条件了:他今夜就能让林三酒一行人,相信世界之上的世界了。
“不过,他早动手晚动手,大概也没有区别。”
林三酒轻轻地苦笑了一声,说:“就算他与我们多相处一年,也不会因为那段时间里产生的情义,舍不得对我们下手。不如说,越亲近,我们就越注定会死,因为那是他赖以生存的执念。就好像……世界上没有什么事,能让我放弃我的朋友一样。”
她抬起头,望着女娲,问道:“府西罗的执念,是幻觉吗?‘世界之上的世界’是真的吗?”
林三酒总觉得女娲手中掌握着世界上一切答案;但她从未想过,她有一天竟会看见女娲微微一怔的样子。
她从没有见过女娲露出如此接近于“人”的神色,仿佛一个少小离家漂泊多年的人,忽然在喃喃一句梦呓里,浮起了几分乡音。
女娲那一瞬间的神色——该怎么形容呢?
就像一个人坐在屋子里,没日没夜、全神贯注地思考一个难题时,忽然被别人点了点肩膀,说“你看,天空就在你身后呢”。
即使一直知道天空在那里,女娲依旧一怔之下,转过了头。
“怎么了?”林三酒试探着问,“你……你也不知道吗?”
接近于人类的神色,像枯裂的碎块一样,从女娲身上纷纷落下去,重新露出了那一张似乎永远遥遥站在宇宙深处的面庞。
“对,”女娲平静地说,“我也不知道。府西罗或许确实发现了世界之上的世界……与他产生了幻觉的可能性,同样大。这么一想,也挺有意思的,是不是?”
……是。如果真有世界之上的世界,她也好想去看看。
林三酒出了几秒钟的神,嗤笑一声,低下头,胡乱抹了一把脸。她看来是摆脱不掉八头德能力的影响了,生死攸关,居然还惦记着世界之上的世界。
“你总不是无缘无故来看我们死的吧?”她低声问。“你……你要怎么样才愿意帮我们一把?我……我没有可以抗衡他的力量。”
她是绞碎了骨头,才说完最后一句话的。
“如果你是指,我代替你与府西罗战斗,那是不会发生的。”女娲的声音,就像是轻轻伸入她头发里的指尖,冰凉地贴在她皮肤上。“到了我们这种级别,彼此几乎不会再动手了。我们之间再小的摩擦,都可能会撕裂一个世界。”
她顿了顿,问道:“你知道末日世界中,什么样的人更可能一步步长成强者么?”
林三酒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岔开了话题——然而女娲是他们所有人此时唯一一线活命的希望;哪怕只是为了让时间停滞得久一点点,她也要配合,便摇了摇头。
“天赋与运气,只是一个门槛。跨过门槛后,越偏执,越疯狂,越坚定的人,走得就越远,力量越容易产生质变。”
女娲说着,自嘲一般笑了起来,点了点自己。“你难道觉得我曾经就是一个正常人吗?”
林三酒愣愣地,再次摇摇头。
“我们都是一样的。我们所有的力量,都用于追求一个理想,一个执念,一个人,或者一种状态了。所以一般来说,我们从不挡彼此的路。世界还够大,容得下我们几个人。”
难道女娲是来增加她的绝望的吗?
她远不及府西罗,难道是因为她的执着,输给了府西罗的执念?
林三酒坐在地上,仰头看了看身边静默无声的三个人——大巫女,皮娜,波西米亚;从泪水模糊的眼睛里往外看,好像只需要一点点幻觉,就能让她们重新鲜活灵动地说话,笑起来,朝自己伸出手。
如果像小孩一样嚎哭,就能让世界变成败退的大人,屈从于她的愿望,那就好了,是不是?
她仿佛发烧了一样,头脑昏沉混乱,嗓子干裂得哭不出声。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女娲站起了身,走到她面前。
“更何况,我为什么要救你呢?”她低声说,“你是一个聪明人。你想一想我毕生追逐证明的东西,就应该知道,我没有任何理由与府西罗战斗,出手救下你们。”
女娲慢慢地,在林三酒面前蹲下了身。
仿佛空间被这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扭曲了,女娲作为一切事物的重心与引力,将世界都弯折起来了。原本离得远的地方,更是被抛进了宇宙深处;最突出的、最接近的,是女娲不具有人类温度的面孔。
“我不会与他战斗。但是我可以给你提供一条生路。”
林三酒猛然抬起眼睛。
“我知道一处破绽,可以令他与枭西厄斯的认知产生混淆。他们本是同源,所以办得到。府西罗原本希望满足的条件,也就是你们的死亡,可以被替换成枭西厄斯用疫苗换来的‘信仰力’。但是我无法更改认知,只能替换。替换之后,府西罗会以同样的偏执,去实现枭西厄斯的计划。”
女娲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从没有像这一刻,如此平静,如此恐怖。
“这一次,我给你的是一个真正的选择题。你是选择地下农场中的普通人?还是选择船上的亲友?”
第2398章
女娲的好奇与一个消息
林三酒希望时间永远停住,再也别往前走了。
此时此刻,朋友们仍活着,地下农场还瘫痪着,她尚不必戳破自己的虚伪。
如果在女娲的问题与她的回答之间,拉开一条长长的、覆盖她生命的时间横沟,她就有了藏身之处,可以躲起来闭上眼睛,直到选择题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