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尤其是在这个过程中,她发现【描述的力量】的效果也有时间限制;每隔三十分钟,她就不得不重新描述一次房间,以免它又恢复成废墟的样子。好在这个物品似乎没有使用限制,她不必等它冷却——这么说来,如果用它再描述一艘太空飞船,不知道行不行?余渊要是还活着,他就可以开走Exodus了……
“你就打算这样来回转圈吗?”意老师不知第几次开了口,“你铺了一半地板,还立起了两面墙……然后呢?”
“好问题,”林三酒在两面墙夹角中停下来,揉了揉仍然有点儿痛的头皮:“……我想想。”
现在,这间简陋的空旷房间就像是一个模型的半成品。
它没有天花板,也缺少了两面墙;房间的另一半几乎都被大自然吞噬了,由于不确定它的尽头在哪儿,她也无法推测出大门的位置。
不过……就算找到大门的位置,就真的能出去了吗?
她站在地板上愣愣地发了一会儿呆,眉头越皱越紧。清除了野草藤蔓、又铺平了房间中一大半地板,房间里被时间锈蚀的旧日杂物就自然而然地浮现出来,一一暴露在了她的目光下。
即使经过这么长时间,这儿的垃圾依然多得令人惊奇。
“这房间到底是干什么用的?”她咕哝了一声,“家具一件也没有,面积还这么大……”
林三酒伸手扒拉了几下,将身边几块长条木板、生锈的铁条都拨到了一边——这两种东西似乎是最多的,零零落落地满地都是——随着几颗螺丝钉当当滚落在地,她顺手一抽,从一大块碎墙砖下头抽出了一只塑料包装袋。她抖了抖,顿时翻腾起来一阵呛人的灰尘,什么东西扑通一下掉在了地上。
……那是一卷衣服。
即使被时光磨损侵蚀了这么久,林三酒还是一眼就能认出来,这些卫衣曾经都是崭新的。一模一样的款式,足有五六件;每件都是同一个码数,被塑料绳整齐地捆成一叠,看起来像是服装商的存货。
“恭喜你解锁提示二,”副本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似乎早就在等着这一刻似的:“从杂物中寻找线索。”
与刚才揪着她头发时的声音相比,完全是一段录音与一个疯子之间的区别。
录音和疯子?
自己这个下意识的比喻让她隐隐感觉到了一点儿什么。这个副本……难道说,有可能……
“先去找线索,”意老师打断了她的思绪:“其他的出去了再想不迟!”
林三酒叹了口气,将手中衣服一扔,走向了满地的垃圾杂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解锁了第二个提示的缘故,垃圾好像更多了。
当她将最后一根螺丝钉扔到地上的时候,她身上、脸上全是脏灰。在正午太阳光底下埋头翻了几个小时的垃圾后,沾上身的灰土全被汗水黏住了,厚厚的一层,一抹一条黑道子。
“也不知道我买Exodus是为了什么,”她咕咚一声坐了下来,“有飞船又怎么样,我还不是在这儿翻垃圾吗?”
“我堂堂一个意识力学堂的引导老师,不也在帮你统计垃圾吗。”意老师咕哝了一声。
“说到这个,你统计得怎么样了?”
意老师嘀嘀咕咕地,将统计结果在她脑海中一条条浮现起来。
木板和木板碎片:79片,大小不一,但质地相似。从其中几片完整木板上看起来,它们应该都是统一规格、统一用途的长方形木板。
铁架、铁条:数量未知。有些铁条和铁架上带有孔洞,似乎可以通过螺丝钉拼成一个更大的架子。
螺丝钉:这个统计了数字也没有意义,用途见上。
“你只统计了三种东西,就很明显开始懒得算了。”林三酒忍不住说。
“废话,零零碎碎的垃圾那么多,又脏得要命,看得我心烦!”意老师立即发了一句脾气:“而且,这些都是你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
“……你继续。”
衣服:25件,每五件一捆。每捆都是同一尺码、从未拆封过的全新衣物,仍带有吊牌。
碎玻璃:五六片,每一片都不小。玻璃渣子早就没有了。
一个表层漆全花了的按压式把手,从尺寸上看起来,应该是窗户上的。
“你还在听吗?”意老师忽然停了下来。
林三酒看着手里的木板和一条铁片,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喃喃地说:“我想……我知道这个房间是干什么的了。”
在绞尽脑汁地描述了几分钟以后,这个半成品一般的房间就不再空旷了——一列列铁质货架整齐地立在水泥地上,将日光都遮挡住了大半。光线被切分成长长的手指,从铁架与铁架之间穿过,映亮了每一层木板上的货物;用塑料包装起来的衣服,沉默地摞在每一层架子上的阴影里。
“……这样的地方,果然是个仓库啊。”林三酒长长地吐了口气,“而且是一个服装仓库。”
说来也奇怪,一个特地强调了描述之力的物品卡片上,关于其本身的描述却很少——尤其是使用限制方面的信息。有许多微妙的局限,只有在使用时才能感觉出来:比如说,尽管她猜到木板和铁条可能都是货架的一部分,但仅仅靠这些垃圾样的杂物,还不能算是足够的“事实基础”。
她不得不自己动手,勉强拼凑出了一个铁架子的形状,又搭好了几块腐朽得已生了虫的木板,这才总算用【描述的力量】让它们重新立住了脚、焕然一新起来——但是老实说,她既然都把架子搭起来了,它们是新是旧,是多是少,其实又有什么分别?
“当练手吧,”
林三酒轻声说道。她一边从货架之间走过,手指一边轻轻从货物上划过,在水泥地上投下了长长的影子。这说明太阳已经越过了天空正中央,开始朝西方倾斜了。五六个小时一晃而过,而她取得的这一点小小进展,似乎对离开没有一点儿帮助。
“你继续说,还有什么其他杂物吗?”
意老师沉默了半秒,忽然说道:“在杂物中,你刚才找到了一些灰白色的碎块,我不知怎么老是惦记着它,所以刚才就调出了那些碎块的图像,仔细检查了一遍。”
“然后呢?”
“怪不得我老是忘不掉,因为它很眼熟。”意老师叹了口气,“……拼起来以后,我发现它们是骨头。”
林三酒一怔。
“从骨骼大小粗细来看,可能是某种大型动物的骨头,也可能是人骨。”意老师想了想,补充了一句:“考虑到现在人比牛多多了,我觉得应该是后者。”
第835章
新发现
人骨……
这是人骨没错。
林三酒盘腿坐在地上,盯着面前一小堆碎骨。
她不知道自己从何时开始,竟然能够分辨出人类骨骼了,或许是因为不知不觉中见得太多了吧。
把这一小堆长长短短的骨头从垃圾堆里挑拣出来的时候,她多留了一份神,结果从一些烂墙皮似的黑黑物质里,抽出了一把头发。头发这种东西很奇怪,一旦掉下来就会变得特别恶心,更别提它们此刻像厚网似的缠绕在一起,捕捉住了无数泥灰、虫尸和草根;头发主人无疑已经死了,这一点让它们更叫人作呕了。
“这么一卷头发有点多,不像是自然脱落的。”林三酒想起副本揪住她头发的那一幕,开始怀疑这二者之间到底有什么关联:“碎骨头,死人头发……出现在副本里……”
扔掉头发,她在裤子上抹了抹手指。
副本也说过,有许多无法破解密室的人,在这里曾经被活活困死了。这么说来,有些人类尸体的残余物也很正常……
尽管她的理智是这么告诉她的,但林三酒心中却始终有一股挥之不去的异样感,这些人类的残余物,隐隐触动了她一向非常敏锐的直觉。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
天光里慢慢掺杂上了晕红色,日光被坠得越来越沉,将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投在眼前的水泥地上,像是又一具倒下不动的黑色尸体。想必以前有很多进化者,就像这样躺在地上迎来了死亡。
“假如礼包在这里,他一定早就把密室破解了。”
林三酒叹了一口气,仰头看了看天空。夕阳已经快触及另一头的地平线了,她还能利用的自然光线也不多了。残余的黄昏落在手中卡片上,亮起的反光吞没了【喂?姐姐】这行字中的一半。
“联系他吧!问问他的意见,”意老师怂恿道,“你不是也很担心他的状况吗?”
卡片蓦地消失了,联络器取而代之,金属边角在阳光下一闪。
林三酒望着它犹豫了一会儿,没有呼叫季山青,却也舍不得把它卡片化收回去,最终轻轻将它放在了地板上。
“正因为担心他,我才不能联系他。”她站起身,朝前方草丛里走去:“他很可能正处于危险中……我不能让他因为我而分心。好了,还统计了什么其他的东西吗?”
“那可多了。”意老师叹了口气:“还有一大片厚铁丝网,没头没尾的,不知道用来干什么的。还有几件零散衣服,比如一件外套、一条裤子……”
一边听着统计结果,林三酒一边仔细检查起了地面;在太阳彻底落下以前,她希望自己至少能把这间仓库的另一半也重建起来。
弯腰在野草地里翻找着地上的东西,是一件既费时又熬人的工作;随着日头越来越黯淡,草根之间的泥土也逐渐被阴影所吞没了。当黄昏终于败退给夜幕时,林三酒叫出了【能力打磨剂】,在银光里望着地上一道铁框,呼了一口气。
“等等,”她叫住了仍然在整理统计结果的意老师,“这东西是干什么用的?”
这条已经被锈住了的铁框曾经牢牢嵌进地里,现在还抓着几块水泥板,在草丛中时断时续地延伸了出去;由于缺失的部分多,她看不出来铁框原本有多长。
“这不会是个门框吧?”林三酒观察了它好一会儿,才半信半疑地说。它看起来很像是铁门底部的框架。
“那就奇怪了。”意老师提出了疑问,“你看它的两侧都有相同的水泥地板碎块,如果这儿就是大门的话,那就说明仓库里外都用的是同一种地板了?”
一般来说,出了建筑物之后不应该是人行道或者马路一样的地面吗?
不管怎么仔细看,此刻眼前也只有一片泥土。
“这儿到底是不是大门,”她蓦地有了个主意,立刻站起身:“有一个办法能检查出来。”
说罢,她抬脚跨过铁框,一大步迈进了前方的野草里;几乎是第二步刚刚落下,她的靴子就又一次踩上了水泥地板——她又回到了遍布着一排排货架的密室里。
她转头遥望了一眼远处的野草丛,她留在原地的【能力打磨剂】,正用银亮光芒盈盈地染白了草叶。
……果然那儿就是仓库的大门。
大门代表着“密室空间”的终点,如果不用正确方法破解密室离开的话,就会在跨越终点的那一刻重新回到密室里——这个副本,似乎可以移动或者折叠空间。
“总算找着大门在哪儿了!”林三酒忍不住松了口气,微微一笑:“这算是一个大突破了。”
“接下来呢?找钥匙吗?”
“或许吧……不过我只找到了一条门框罢了,连锁也没有,怎么开门出去?”她走过去捡起了【能力打磨剂】,四下照了一圈。现在夜色彻底黑了,只靠这个小小的光源,她很难找着钥匙这么不起眼的东西。
不,这个顺序不对……在有钥匙以前,应该先有一面墙,墙上装了一道门,门上还应该有一把锁。
用【描述的力量】将水泥地板铺展过来以后,草丛就都消失了,整间仓库也终于开始有了一个仓库的样子。以已有的两面墙为基础,林三酒试图重建出另外两面墙——在她看来,四面墙应该都是一样的才对;但不知怎么回事,不管她怎么描述,另外两面墙就是迟迟没有动静。
“这个破副本给的提示也太少了。”她有点儿烦躁地用脚尖扒拉着杂物堆,抱怨了一句,“这些垃圾里又没有钥匙,能给我什么线索——”
一句话没说完,只听“当啷”一声,一个小小的东西就掉在了水泥地上。
林三酒和意老师同时静了一静。
一把仅有半个小拇指长的钥匙,覆盖了满满一层黄锈,即使露在银光下也闪烁不起反光了。
“不、不会吧?”她忙抓起了钥匙的时候,意老师结结巴巴地开了口,“副本这么简单——这么合作——就把钥匙给我们了?”
林三酒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在银光下来回看了它几遍;掌心里的钥匙又小又薄,去掉那一层黄锈以后,恐怕还要纤细一圈。
“奇怪了,刚才统计的时候明明没有这把钥匙啊?”意老师又想起了一个问题。
它似乎是刚才从杂物堆里掉出来的。
林三酒看了一眼地上那堆乱七八糟、脏污零碎的杂物,忽然心念一动,弯腰抓住了一块布料的边角;伸手一扯,积了不知多久的脏灰就再次腾空而起——她捂住口鼻、抬起了手臂。
是统计结果里曾经提过的那一件外套。
由于脏脏破旧,她几乎认不出这外套原本是什么颜色了;想了想,她又把那条牛仔裤也拽了出来,抓着它们一起甩了几甩,还被灰尘呛得打了好几次喷嚏。
林三酒已经有了一个很简单的推测:既然第一次翻找时没有发现钥匙,那么说明它一开始是装在什么东西里,然后才掉出来的。而这堆杂物之中,只有衣服或裤子上的口袋里,才能装进一把钥匙。
“这间仓库装的全是女式服装,同一款式同一尺码的都打包好了。”她一边跟意老师说话,一边使劲拍打着衣物上的灰:“唯独它们是孤零零的一样一件,还都是男装。”
更何况还装进了钥匙……
林三酒一边思索着,一边举起了外套。这好像是一件户外运动会穿的防风服,质地结实,所以才幸存到了现在;它的口袋不像牛仔裤那样深,要是在里头放了一把钥匙的话,的确很容易滑出来。
没有人工光源的夜晚,黑得如同墨汁一样,即使有了【能力打磨剂】也有些难以看清这件脏旧得像块破布一样的衣物。况且,它本来就是黑色的,就更不——
“诶?”
她一愣,立即翻过衣服,凑近光源仔细端详了一下肩膀处,又看了看后背。
肩膀、领子、包括前胸和衣摆,都是被磨得快褪色了的深蓝。唯独后背和腹部是一大片不规则的深黑色,布料似乎比其他地方隐隐更硬些;在背心处,布料被什么给撕裂了一个口子。
“原来它不是黑色啊……”林三酒喃喃地说,“这件外套的主人曾经大量出血,把衣服全给浸透了……后背上这个口子,大概是用刀一类的利器给割破的。”
密室副本不会持刀杀人,死者有可能是被一起误入副本的同伴杀死的——虽然很难想象区区一个刀口,就能夺走一个进化者的命,不过如果死者早就已经虚弱负伤的话,倒也不是不可能。
这个解释似乎合情合理,然而林三酒的眉头却始终没有松开。
第836章
仓库保管员
把【能力打磨剂】高高放在货架上,在它洒下的银光中,林三酒仔细地里外检查了一遍那件防风服。
商标、水洗标磨损得厉害,一个字也看不清楚了。外衣左边口袋里有一团霉烂了的纸巾、口香糖的包装纸,纸上还残留着一部分铁锈,正是那把小钥匙留下的。另一个口袋里,她发现了一张装在塑胶套里的员工卡——挂绳断了,看来这就是为什么它会被揣进兜里的原因。
在黄黄的塑料下,员工卡上模模糊糊地残留着几个字,她依稀能辨认出来的,只有“服务公司”、“员”,和似乎是姓名一部分的“利”字。
林三酒顿时地吸了一口气,一下子心中雪亮:“死者根本不是进化者!”
“怪不得我会觉得不对劲……”她揉了揉眉心,再抬头看向仓库的时候,觉得好像一切都不同了似的:“让我起怀疑的,不是副本里有的东西,而是副本里应该有却没有的东西。”
曾经死在这个副本里的进化者,就算不是成百上千,肯定也不止一个。然而残留在副本里的尸余,却只有那么一小把骨头和头发——那么其他人的尸身呢?
死在副本里的人,却几乎全部都从副本中不见了,可想而知这一定是副本干的,因为它不需要林三酒去考虑之前的进化者。它通过某种手段处理了所有的尸体,唯独却留下来了这一点遗骨;结合那一条提示,很显然这堆骨头是线索,是在向林三酒传达一个讯息。
“有人曾死在这里”。
另一个讯息,是通过员工卡传达出来的。
“死者是一个还在上班的人”。
那么说来,死者的死亡时间很有可能是在末日来临之前;就算晚一点儿,恐怕也不会超出末日当天——没有人在世界灭亡后,还会戴着工牌尽忠职守地去上班的。
“这儿没有任何必要生存物资,也没有生活垃圾残留。”意老师赞同道,“所以这个死者也不可能是把仓库当成避难所了。”
“他是一个在正常社会里被杀掉的人。”林三酒盯着外套后背的刀口,挑起了眉毛:“这是……谋杀事件?”
“不会这么碰巧吧,”意老师充满了狐疑,“密室副本里正好就是杀人案件的现场?”
“二者一定有关系。”林三酒放下外套,伸向那条牛仔裤;刚一将它拎起来,哗啦啦一阵轻轻的金属撞击声,让她不由一愣。
她把手伸进裤袋里,掏出了一串钥匙。
要么一把都没有,要么一找找到这么多……她第一次收拢杂物时,可没有发现裤袋里还藏着钥匙;看来随着她破解密室的进度,这儿也会浮现出新的线索。
“有五把,”林三酒数了数,有点儿犯愁了:“但怎么才能从这些钥匙里,找到正确的那一把?”
如果有门锁的话,她大可以一把一把地试——但是这儿连门都没有。
与之前那一片薄薄的小钥匙不同,这五把钥匙都是圆柱形的,坚实厚重。钥匙扣的铁丝环微微有点儿松脱上翘,林三酒拿出小钥匙,发现正好也能套上去;看来它可能从钥匙扣上掉下来以后,就被主人顺手揣进了衣兜里。
“让我理一理……”
她端详着钥匙、纸巾、员工卡,以及平铺在地上的一件防风服,一边思考一边说道:“从衣物尺码来看,他大概身高在一米七五左右,身材适中偏瘦……至于年纪就不好说了,不在乎衣着品味的男人,不论多大岁数穿得都差不多。”
“……衣兜里的员工卡,应该也是死者的。带着员工卡出现在这儿,说明他有可能就在这间仓库里上班——这个‘员’字,指的会不会是‘保管员’呢?”
毕竟如果是保管员的话,那他口袋里的一串钥匙就说得通了。林三酒没有忘记,门框内外都是一片相同的水泥地;假如这间仓库只是某个建筑物中的一个房间,那么门内外铺着同样的地板就不奇怪了。同时也解释了仓库保管员为什么会有不止一把钥匙——这栋建筑物里所有的仓库可能都需要他管。
“被人用刀捅死在仓库里的仓库保管员啊……”她自言自语了一句,“不过为什么衣服里干干净净,一点儿尸骨也没有呢?”
而且她记得她发现衣物的地方,处于仓库最深处;那一小堆碎骨和人发,却是在仓库中间找到的。
衣服和遗骨分开了这么远的距离,只有两个可能:一,遗骨和衣服不属于同一个人;二,仓库保管员死亡后,他的衣服被人脱了下来,扔进了仓库最深处。
……怎么想,都是第一个可能性更大。
林三酒皱眉沉思了一会儿,终于还是不甘心地叹了口气——如果承认衣服和骨头不属于同一个人的话,那么她刚才一番推测就要完全落空了。
“亏我还对这个推测很有信心呢……”她自言自语了一句,将钥匙和员工牌都揣进了自己的裤袋里。“算了,看来还是得开始重建大门才行——”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来,头上【能力打磨剂】的银光忽然闪烁了一下,就像是一个庞大的黑影从光里走过去了似的。紧接着扑通通一阵什么东西落地的响声,叫她浑身一紧;目光急忙一扫,她这才松了口气:原来是【能力打磨剂】附近的一个货架到了时限消失了,应该是这个原因,造成了银光一瞬间的明暗交替。
重建出来的墙壁、货架和货物,诞生时间彼此相差不远,有了一个货架消失,说明其他的也快了。林三酒叫出了【描述的力量】,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该描述的细节,就又有两个货架消失了。
“……林同学。”意老师忽然叫了她一声,声气微微有点儿发颤:“林三酒。”
“干什么?”
“我……我也不太确定,只是……我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东西。你、你先不要转身。”
林三酒停住了动作,后背僵硬笔直地站在原地。“纯触”无声无息地打开了,然而副本里静悄悄的,连空气都放弃了流动,就像是一具被埋在深深地底的棺材内部,没有一点儿动静。
“你……你往前走一步。”
她照办了。那一声靴子底轻轻摩擦地板的声响,在一片死寂里清楚而响亮。
意老师没有实体,但此时却“咕”地一声,仿佛也咽了一口口水。
“你不是有、有镜子吗?”她用微弱的声气问道,“礼包给的……”
林三酒没有作声,默默地叫出了一面小圆镜。她握着手柄,慢慢将它举了起来,朝肩膀后方照了过去。
……找了几次角度以后,她终于看见了。
原本是货架的地方,此刻正被笼在一片阴影里,恰好处于【能力打磨剂】的银光之外。一个人形影子悄无声息地立在那片黑影里,如同在冰冷海水里泡了几个月一样,浑身泛着没有一丝温度的死白。
镜子里,那人影低低地垂着头,脖颈几乎快与胸口折成了九十度。他深深埋着自己的脑袋,身体面对着一只货架,紧紧地依附其上,仿佛是被货架托着才能站直身体一样。
“往……往左一点。”意老师颤巍巍地说。
屏住了呼吸,林三酒微微挪了一下镜子。
那个浑身发白的人影,在镜面里露出了他光秃秃的长长四肢。他身上的白色背心已经被脏污染成了深黑色,下身只穿了一条花格四角裤,腿脚都深深隐没在了阴影里。
他保持着贴在货架上的姿势,往旁边挪了一大步,朝林三酒又近了一段距离。
第837章
又一张脸
“当啷”一声清脆突兀的声音,令林三酒浑身汗毛一乍,险些原地跳起来——【能力打磨剂】因货架消失而猛地摔在地上,银光登时像受惊了似的抖了几抖,随即骨碌碌地一路滚了出去,直到碰上一只脚才停了下来。
那只脚灰白灰白,没有一丝血色,皮肤像是干皱枯老的皮革。
银光越过脚腕,照亮了那双枯萎干瘦的腿,落在了那个人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从那个深深折成九十度的脖颈里,渐渐响起了“喀哒喀哒”的声音,像是颈骨一节节地想要直立起来一样。
林三酒迅速收起镜子,急速一转身,手中握着的已经变成了【龙卷风鞭子】。
“什么人?”她厉喝一声,扬起鞭子:“说话!”
埋进前胸的脑袋顿了顿,颈骨安静了下来。随即那人再度从身侧抬起一条腿,慢慢抬高,无声无息地落了下去——那人,或是那东西,又朝林三酒侧行了一步。
“玩家发现死者,”
副本的声音冷不丁地响了起来,在昏蒙蒙的幽黑里传荡开来:“……死者尸身重现。”
什么?
林三酒一愣,下意识地放出一阵意识力,用它按住了【能力打磨剂】,眯眼端详了一会儿那脖颈折成了九十度的人。
脏兮兮的白色背心上,被一大片深黑色的污渍染透了,现在仔细看来,有些像是陈年的血迹。这个曾经是人的东西,此时身上只有内衣和四角裤,没有穿外套和裤子。支撑身体的货架没有了,他却依然以一种扭曲的姿态,歪歪扭扭地立在地面上——看起来,就像是有人用钢丝线把一具倒毙的尸体重新拉了起来一样。
脑海中光芒一亮,林三酒突然反应了过来:“难道……这是那个仓库保管员?”
“是的。”副本平静地答道。
“为……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儿?”
“在玩家发觉‘保管员之死’这一事件以后,受害者尸体将会重现于密室中。你是受害者多年以来唯一希望,在你挖掘出事件真相以前,尸体会被死前的渴望所驱使,一步步地朝你靠近。”
也就是说,正是因为她猜对了,所以才“引”出了不知多少年前死在这里的人……的尸体?
林三酒抬头一看,正好看见那具灰白尸体又抬起了脚——她急急地往后退了几步,彻底退进了【能力打磨剂】光芒以外的黑暗里,扬声问道:“然后呢?如果它靠近了我,会怎么样?”
“我只能建议你最好不要让它发生。”
或许是侧行的原因,那具蜷曲的尸体尽管走得十分诡异,但速度不快,要与它保持距离,倒也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林三酒缓了一口气,任它朝自己又走近了两步,趁机仔细打量了尸体几眼。
在她的推测中,只有一点错了:遗骨和衣物显然属于同一个人——看看这个仓库保管员只穿着内衣裤的尸体就知道了,他分明是在死后被人脱下了外衣和裤子的。
为什么要脱下死者的衣服呢……
等等,“挖掘出事件真相”?
“副本!”林三酒立即喊了一声:“你刚才说,挖掘出事件真相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要破解了杀人案才能出去?这不是一个密室逃脱游戏么?”
偏偏在这个时候,副本又不作声了。
“喂!”她又叫了一声,心里却清楚,副本恐怕是不会给她一个明确答案了。等了几秒,她在一片死寂中低声骂了一句,赶紧又朝旁边退开了几步。
出现在这儿的杀人案件,当然和逃脱副本有关。
真正的问题在于,她要怎么才能解开杀人案真相?就算是福尔摩斯,也必须得靠着分析蛛丝马迹才能还原案情吧?但是眼下别提线索了,就连抛尸现场——或谋杀现场,都已经随着世界毁灭而一起变成废墟了!
从哪儿下手才好?
在她沉思的时候,“沙、沙”的声音仍旧阴魂不散地缭绕在耳旁。
那具行尸侧着身子朝她慢慢走近,朝胸腔内蜷曲佝偻的姿态,在【能力打磨剂】的模糊银光中成了一片摇摇摆摆的黑影。它缓慢而执着,不管什么时候,林三酒只要一回头,就能看见尸体在黑暗中一步一步朝她挪过来。
“真他妈叫人不舒服,”她绕了一个圈子,从最后一列还没有消失的货架后走向了【能力打磨剂】。那尸体刚刚出现时,在抬脚落脚之际碰上了小银瓶;【能力打磨剂】被这一下踢得滚出了仓库,从没有墙的那一面落进了草丛里。
被它染亮的数枝细长野草,在幽暗里仿佛一根根尖锐的白色长矛。既然它没有滚回仓库里,说明这儿还是副本区域内。
林三酒回头看了一眼,见那尸体才刚朝她缓缓转过方向,仍在几十步开外,这才弯下腰,抓起了【能力打磨剂】。
银光晃得她眼睛里一片白亮,当她直起腰时,一时之间视觉还没有适应亮光与黑暗的反差;直到意老师突然惊叫了一声“有人!”,她才猛地意识到眼前银光中正浮着一张脸——光由下至上地映亮了它,森幽幽的阴影中,竟难以看出这脸是否属于一个人了。
“谁?”短短时间经历了两次惊吓,几乎是出于本能,林三酒一鞭子就甩了过去。
那张脸仿佛也吃了一惊,从银光中一晃而退;庞大猛烈的风势呼地冲了上去,然而不等碰着那张脸,却轰隆一声砸进了她身后的仓库里——那一堆杂物和垃圾顿时被风卷得漫天飞扬,哗啦啦地散落了一地。
竟连她甩出的风也冲不出副本吗?
林三酒急急往后一跃,没忘记飞快地回头扫了一眼。那尸体浑然不觉,侧身迈出的一脚正好踩上几块玻璃碎片,又朝她走近了一步。
当她再次转过头、搜寻起刚才那张人脸时,不由愣住了。
“是……是你?”远处草丛上方浮现出一张男人面孔,好像是刚才吃了一惊摔在了地上,模样看起来有点儿眼熟:“你,你怎么……这儿是怎么回事?”
惊讶冲淡了他声音里的死气沉沉之感;他的目光一落在那具尸体身上,登时把后半句话给忘了——他抬起手,颤巍巍地指着林三酒身后,原本老是沮丧而没有生机的眼睛都瞪圆了。
“龙二?”
林三酒比他更吃惊:“你怎么会来?”
龙二从草丛里爬起身,又看了尸体几眼,将脸上面具揭掉了。他在惊魂稍定之下,一张脸又慢慢地垂了下去,生无可恋的神色重新一点点爬上了眉梢眼角。
“我也没办法……那个旅馆老板把我赶出来了,她非说我和她旅馆的损坏有关系,让我把所有的钱都赔给她,也不让我继续住了。我不敢在人多的地方过夜,想着到荒郊野外里呆一个晚上算了……这儿难道是副本吗?”
对了,她曾经和达丽说过是去看朋友的。
“是,你别往前走了,当心进得来出不去。”林三酒嘱咐了他一声,示意他在外面绕一圈,绕到仓库另一头去;她不仅要避开那具一直朝她走来的尸体,还得回去收拾一下被风吹散了的垃圾和杂物——还有,如果再不补上描述的话,整个仓库都要消失了。
龙二一边走,一边看着仓库慢慢歪过头,皱起了眉毛,那模样仿佛一条上了年纪的狗闻见了新物事:“副本?这儿?不对呀。”
“怎么?”
“我在木鱼论坛工作这么长时间,各种各样的消息咨询都看过,我了解得很清楚。”他有气无力地说,“这附近几个小时路程里都没有副本,真的,一个也没有。要不然我也不敢大晚上往野地里跑。”
第838章
可以用“密室”这个词的两种情况
“是的,这里是副本。”
黑夜中,石块摩擦一般的声音第五次说道。
不管是旁敲侧击,还是直接发问,林三酒怎么试,得到的回答都是一样的。
她冲仓库外扫了一眼,龙二正遥遥站在副本外,垂着脑袋和肩膀,一脸低沉自言自语:“怎么会这样……难道我连这个都记错了……在木鱼论坛工作的日子,都是浪费时间吗?”
他好像维持不了多久正常的情绪,总会在几分钟后重新滑进那种“生无可恋”的低落状态里。
“不管是不是副本,反正你不要靠近,它困住一个人已经够了。”
林三酒举起【能力打磨剂】,照亮了脚下;她捡起一根断裂的钢条,用它翻捡扒拉着地上的垃圾和杂物,自己也觉得自己越来越像是一个拾荒的了。
“那具尸体……是怎么回事?”
“似乎是末日以前死在这儿的人,具体的我也很想知道呢。”她叹了口气,将前因后果都详细说了一遍:“你要是没地方去,不如在这儿和我一起想想办法。”
龙二无奈地、沉沉地叹了一口气:“……知道了。不过我肯定帮不上什么忙的。”
“你这个人沮丧起来怎么没完没了?”林三酒眯起眼睛,挑起了地上一片破布料,随即又将它扔开了。“你在末日里是怎么活下来的?”
“可能是因为我的能力吧。”龙二在水泥地外蹲了下来,擦亮了一个打火机,看着地上的铁框说:“噢……这个的确像是门框……”
“你的能力是什么?”
龙二不禁犹豫起来,从鼻腔里长长地“嗯”了一会儿——在这种时候,他倒是生出谨慎来了。
“拜托,你的命都是我救的。”
他叹息似的吐出一句“好吧”,随即无精打采地说:“我的能力名字很长,叫做‘看起来放着不管也会自己渐渐消亡的人,何苦还要去理会他呢’。”
……还有这种能力?
虽然不知道细节,但是林三酒也能猜个七七八八了。她捡起几块玻璃,一边检查一边问道:“所以一般情况下,别人不会为难你吗?”
龙二从鼻子里应了一声——好像因为没有生存下去的动力,连一句完整的话也懒得说了:“也不会太注意我……包括堕落种。”
某种角度来说,还真是一个奇妙的能力。
林三酒刚刚将几块玻璃卡片化,一声“啪沙”就从她前方的黑暗里传了出来。她急忙举高【能力打磨剂】,将银光尽量远地洒了出去,果然又一次从光影里看见那个蜷曲弯折的人,在十来步远的地方,横着朝她挪了过来。当她专注于翻捡地上的杂物时,银光只能照亮眼前的一小部分地面,仓库里其他空间仍像深海一样黑暗,叫她竟没有察觉那具尸体是什么时候靠近的。
或许是因为它是副本产物,并不是真正实体,所以连纯触都无法探知到它;有时一转眼,就会突然从光影交替中消失。
也许避开它到底不如自己想象的那么轻松。
她急忙转个方向,重新与那尸体拉开了距离;走出去几步时,靴子底却忽然硌上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发现那是一个意老师曾经提过的按压式把手。从尺寸上来看,它应该是窗户上的;把手下方仍连着一块金属片,一个钥匙孔从幽暗中探了出来,像窥视的眼睛般。
原来窗户上也有这种需要钥匙才能打开的锁?
“毕竟是仓库,得保护物资,这倒不奇怪……”林三酒望着它沉吟道,“这个锁孔很小啊。”
从衣兜里掉下来的那把钥匙,不是也很小很薄吗?如果用它来试试把手上的这个锁孔——她想到这儿,立刻叫出了那把脏锈得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小钥匙;但是塞了几次,小钥匙只能探进去一个尖。
“会不会是铁锈太厚了?”意老师提议道,“你磨一磨钥匙再试试。”
“龙二,”林三酒扬声喊道,抬步走向水泥地边缘:“帮我注意一下那具尸体,我要到那边去一趟。”
草丛里传来了一声有气无力的“知道了”。
她跪在地上,将钥匙抵在水泥地边缘上,在让人听了牙酸的摩擦声里一下一下地打磨着钥匙;又要将陈年铁锈去掉,又要小心不能折断钥匙,这对于手力过人的林三酒来说还真是一个挑战。
马马虎虎差不多了的时候,她又将小钥匙塞进了锁孔里——这一次,它不仅还算顺利地进去了,甚至当她一拧钥匙时,还传来了一声“咯哒”响,好像要不是锁已经坏了一半,马上就会打开似的。
“看来这钥匙确实是开窗户用的。”林三酒呼了口气。
就像是把两片拼图拼在一起,到目前为止还算顺利。但接下来的那一片拼图是什么,又在哪儿,可就让人有点犯愁了。
“要不先把窗户重建出来试试?”意老师问道,“不是有些玻璃碎片吗?你看看用它们来做描述的事实基础够不够?”
“它过去了——”龙二忽然喊了一声,“在你背后不远!”
林三酒猛一拧身,余光正好瞥见那尸体侧抬起了一条腿;当那只脚再落下时,尸体却猛然袭近放大了,几乎离她只有咫尺之遥,连颈骨折断后凸起的皮肤都看得一清二楚。她心下一紧,脚下一蹬立即往后跃了出去,远远从水泥地上跳开了。
或许是她那一蹬力量太大的缘故,林三酒只觉眼前一花,当她双脚再次落地时,发觉自己竟又被送回了副本里,被送回了那尸体的正前方。她头一次见到这具尸体的正面,被折成九十度的脖颈和头颅深深地埋在胸腔里,脊骨不规则地从皮肤下支棱出来。
一条光秃秃的灰白手臂朝她伸了过来,伴随着一声低低的呻吟。
林三酒动作飞快,转身跑向仓库另一头,迅速与尸体重新拉开了距离。龙二半蹲在草丛里,一张脸都白了;见她冲近了身边,他才结结巴巴地问道:“这地方很、很危险啊,你还有多久能出来?”
“我怎么知道!”
“不是让你破解密室杀人之谜吗?你到现在有什么线索了?”
林三酒一怔,猛地拧过头去,盯住了龙二。
“你说什么?”她声气微微有点发颤,“你再说一次!”
第839章
夜空下的音波
或许是见她神情有异,龙二不禁吓了一跳,带着茫然“啊?”了一声。
“我问你,你为什么会说这里是密室杀人副本?”林三酒半转过身,盯着远处尸体问道。
“不是你说的吗?”
“我什么时候这么说过了?”
龙二“呃”了一声,眨了眨眼睛:“你说,这里是一个密室副本,有一个人死在了这里,现在尸体又回来了……而且你还必须要破解了谜团才能出来。这不就是密室杀人吗?”
“不,这是密室脱逃……”话说了一半,林三酒却顿住了话头。她从没有往另一个方向上想过。
但或许这只是一个巧合。从目前为止发现的痕迹来看,没有什么东西能证明这儿曾经是一个密室杀人现场——窗户把手上的锁确实是锁住的,不过没有证据表明大门也是锁上的,毕竟她连大门都还没有重建起来。
林三酒疑虑重重地回忆了一次副本给的提示。
那提示几乎就是一句废话,“找到正确的钥匙”,“打开门出去”……一般来说,密室脱逃游戏的路线不都非常复杂曲折吗?光是拿着钥匙开门,这和平常房间有什么两样——
她刚想到这儿,却忽然一愣,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不对,的确和平常情况有区别!
“怎么了?”龙二望着她问道。他好像对这个副本也有了几分兴趣,但看上去仍然像是一头快要因迷路而倒在路边的小我跟你说过副本的第一个提示吧?对,就是钥匙那个,很简单。”林三酒皱起眉头,谨慎地说:“这个提示似乎简单,但实际上却有点奇怪。”
“为什么?”
“我现在人在房间里啊,为什么还要我拿钥匙才能开门出去?一般来说,人在室内的话,不是推门就可以出去了吗?”林三酒很高兴身边能有一个不是她自己潜意识的交谈对象,这样她又可以通过对话整理思路,又能受到另一种思维方式的启发:“只有一种情况才需要钥匙,就是我被反锁在仓库里了。”
“你说得有道理。”龙二垂下眼皮,又担心又蔫吧地看了一眼远处拖着腿脚沙沙侧行的尸体。那具尸体依然在一步步朝林三酒靠近,一点点浮出了黑暗。
“窗户也是上锁的,门也是上锁的。”林三酒把那窗户把手给他看了看,尽管他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而钥匙,却都在室内。”
她手中卡片一闪,变成了一串钥匙晃了晃。
龙二慢慢张开了嘴唇。“也就是说……”
“对,这里真的是一个密室。杀人案件意义上的密室,像推理里常有的那样。”
“我以前很爱看呢,”龙二挠了挠头,“我以前在学校里时不受欢迎,去哪儿都总是一个人,又不爱看正经书,所以不管是吃饭也好走路也好,都拿着侦探看……”
他后面的话,像风似的从林三酒耳边吹了过去,没有留下痕迹。
窗户上的锁一般都是面朝室内的,而大门则刚好相反,需要人在室外锁上。也就是说,想要同时将两把钥匙都留在室内的话,凶手在作案以后,既不能从窗户离开,也不能从大门离开……
那副本一开始为什么要说是“密室逃脱游戏”呢?
“或许是因为它对你来说的确是一个密室吧,”龙二听了她的疑问以后,慢慢腾腾地说,“你被扔进了一个密室杀人案现场,要想办法从这里出去啊。”
林三酒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这个出去的“办法”,不是什么都可以的;从副本、尸体和其他痕迹来看,恐怕她得找出当年凶手离开的那一个办法。
“他又来了,”她正想到这儿时,龙二又低声提醒了一句。林三酒回头匆匆一瞥,大步走向了仓库另一头——那具尸体仿佛背后一条不散的阴魂,叫人要多不舒服就有多不舒服。
似乎精神低落的人,就连站起身也会提不起劲儿;龙二仍旧坐在草丛里,一脸的精力不济,唯有那尸体从他面前走过时,他才微微地激灵了一下。
“你没有别的手电筒了吗?”当林三酒绕着仓库走了一圈,再次回到他面前时,他提议道:“多放几个光源吧,要不这死人太瘆人了。”
礼包给她留了几个备用手电筒,不过在香巴拉时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又需要补充电池。林三酒冲他举了一下手中【能力打磨剂】,答道:“就只有靠这个了。”
龙二抬头看了看银色小瓶,叹了一口气:“这是……灯吗?”
“不,但我一向把它当灯用。”林三酒闲谈时,心里却仍然惦记着“密室杀人”这一个新的可能性;思考了一会儿,她问道:“你常常看侦探,你对这个怎么看?”
即使谈起感兴趣的事物,龙二眼睛里也亮不起一丝火花。
“都不是真正的密室啦。”他声气低沉地说道,“顶多只是看起来像密室……最后总会证明哪里有一个什么障眼法的。这就是所谓的‘诡计’了。偶尔也有那种利用机关从外锁门什么的诡计,不过……只有在里才行得通,毕竟现实中太多变数了。”
林三酒正绕着仓库转圈,闻言看了他一眼。“难道你试过?”
“上中学的时候,有一个‘兴趣展’……我本来想演示一下密室诡计的,结果那根钓鱼线怎么也不听使唤。”
简而言之,龙二从小到大,身上都环绕着一股“失败者”的低压气场吧。
话说回来,这个密室里的“诡计”又会是什么呢?
她一边思考,一边试着重建出了带着窗户的那一面墙。从玻璃碎片还原出的窗户不大,很难想象一个成年人能从里头挤出去,更别提凶手很大可能是个男人了。
如果能再次模仿礼包或者女娲就好了,只不过这两个选项都从她的列表中消失了。
她刚刚在心里叹息了一声,忽然只听一道长长的呼叫音划破了夜色。有那么一瞬间,林三酒以为自己是思念礼包而出现了幻觉;直到她怔怔转过头,远远看见了呼叫器上一亮一亮的蓝色光点时,才意识到自己没听错。
季山青正在呼叫她。
呼叫音响起第二次时,蓝色光点被一道影子遮住了。那具尸体停在了联络器旁边,仿佛知道林三酒会过去一样,脚下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