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她的话音一落,三个人的目光不由得都聚集在了桌面上。摇曳昏暗的烛火下,那张写着“奥林匹克”的签证,正无知无觉地躺在桌子上,边缘泛着金属般的微光。
“……我已经开出来了。”礼包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苦涩。
厅里静了下来几秒,几点烛光幽幽地浮在了一片黑暗中。
“开就开了,怕个屁!”林三酒猛然一推桌子,直直地站起了身来。“那个家伙不来就算了,来了就别想回去了——正好我们需要找一个人,来给萝卜的死作一个交代,免得以后真被签证官协会追杀。”
她扫了二人一眼,神情已经再次镇静了下来:“我把刚才得的几件特殊物品给你们分一下,你们两个记住了,必须时时刻刻带在身上——”说到这儿时,林三酒特地看了一眼清久留,“而且,今晚绝对不要分开行动,一起等着司陆他们来。”
说着,她就把刚才匆忙卡片化的最后三件特殊物品也排了出来。
【穿过你的黑发的我的手】
正如这句歌词所形容的一样,能够给本物品主人提供一个“穿过敌人黑发”的机会。不管双方位置如何,战斗情况怎么样,只要一旦发动了本物品,即能无视一切物理原则,令物品主人的手呈现在敌人脑后。
注意:1、只有在看清楚敌人的确是一头天生黑发的时候,本物品才会生效。
2、因为歌词里的手中没有武器,所以使用本品的时候,手里也不能拿任何武器。
3、能让你把手放过去的时限仅有1.5秒,但如果你姓罗,时限延长至2.5秒。
“……萝卜肯定是姓罗,”礼包嘟囔了一句,“才会留下了这个东西。”
【出前一丁牛肉面】
吃之前倒入热水,就会呈现出一碗跟宣传画一样内容丰富的即食汤面。碗只要空了,就会重新自动满上。当你有一天感觉“吃腻了”的时候,这个物品就彻底失效了。
“越是需要战斗物品的时候,越没有呢。”清久留抱着胳膊说了一句风凉话。
林三酒脸上浮起了一个怪怪的表情,随即将第三张卡朝他面前一推。
【战斗物品】
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呢,嗯,其实真的很难讲。它的功效是能够短暂地变成另一件特殊物品的模样,并且大致具有该特殊物品的功能——但你要是说它抄袭嘛,我们也是不承认的。由于受到了前人智慧的影响,我们做出了风格相似的东西,这不是很正常吗?
你们不懂,在我们特殊物品界,“致敬”和“撞梗”都是很正常的现象。之所以会叫这么不起眼的名字,都是不希望大家误会了的原因。
注意:1、物品主人必须在心里清楚、全面地想起另一件特殊物品的信息,【战斗物品】才能模仿成那个样子。
2、每次的模仿时限,在被模仿物品的使用时限基础上减少一半。
3、已经模仿过一次的东西,就不能再次模仿了,不能只盯着一只羊薅羊毛。
4、都说了只是‘大致’具有相似功能了,如果发现有什么不一样、不满意的地方,解释权不在你手上,相应后果自负。
“这个东西……”礼包睁圆了眼睛,“萝卜手上居然有这样的东西?”
老实说,其他九件特殊物品,每一件都弥足珍贵——然而要是放在了这一件【战斗物品】面前,那可真就不算什么了。而且,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个东西简直是为了林三酒量身打造的——她在红鹦鹉螺拿到的那一本厚册子里,记载的特殊物品足以千计!
将鸟笼和【穿过你的黑发的我的手】给了礼包,【山移愚公】给了清久留,剩下几件就暂时由林三酒收了起来——这样一来,不管那个猎杀签证官的人出现在谁的面前,他们至少都有一搏之力了。
该做的准备都做得差不多了的时候,蜡烛也烧没了。几人在黑暗里百无聊赖地呆坐了一会儿,一旦静了下来,奔波了几天的倦意就像海浪一样涌了上来——自从离开了露营区以后,他们几乎再没怎么休息过;眼下谁也不知道那个杀手会不会来、又会什么时候来,干等着也不是办法。商量了几句,几人决定去主卧室里轮班休息。
举着【能力打磨剂】照亮,林三酒最后一个走进了主卧室——昏暗的银光在她眼前随着脚步一晃一晃,令视野都跟着晃悠交错了起来;家具、房屋被染亮了一小面,在这一点点亮光的身后,是更加幽深的黑暗。
这感觉不知怎么,反而叫人更不安了,林三酒干脆收起了【能力打磨剂】。
“姐,咱们挤在一起睡?”刚一关上卧室门,礼包就像是一个头一次野营的小孩子,声音轻快地在一片幽黑中问道。
林三酒微微一笑,摸黑走向了那张大床——才刚刚走到了床边,她就顿住了步子。
还是像以前一样,礼包和清久留一人一边地占住了床;然而在他们两个人之间,此时正卧着一个黑黢黢的人影,露出了一双白色的眼睛。
……原来礼包那句话,并不是一个提议,而是一个反问句。
第501章
Worst
Timing
血液涌上了头的同一时间,林三酒猛地扑了上去,伸长手臂就要去抓离她最近的清久留——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清久留和礼包也同时意识到了不对,腾地就从床上翻了起来;然而就在林三酒将将要够着清久留的胳膊时,他却忽然反手抓了过来,皮肤刚一相触,她顿时感到手臂急速地冷了下去——血液已经被迅速抽走了。
林三酒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上,立即反应了过来,嘶哑地叫了一声“是我!”——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她才想起来,对礼包和清久留二人来说,眼下的情况正好相反。
自己三人在床上躺得好好的,床边却忽然走来了一个黑影——也怪不得清久留会突然发难!
感觉到对方的手一拿开,自己血液流速骤降,林三酒赶忙忍着头晕,叫出了【能力打磨剂】。
“小酒?”光影交错里,清久留有点儿吃惊地叫了一声。
银光一泻,登时映出了几张被染得更白了的脸。
转瞬之间,清久留和季山青都意识到了真正的问题,同时从床边的光圈里逃了出去;随着林三酒手中光芒急急一转,那张大床便被映在了银光之下——刚才躺着人的地方,此时空空如也,只有粉白色的被子凌乱地卷成一团。
“刚才那个人呢?”礼包仓皇地四下看了看,随即就发现了不对。
此时的光线将他们几人的身体描摹出了一条银边,随即不等落出去,便立刻被黑暗吞没了。目光落在每个人的身后,入眼的仍只有一片幽深;就好像【能力打磨剂】的光芒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给拘束在一小片区域里了似的,黑暗与银光之间泾渭分明。
没想到那个杀手这么快就到了……
“靠紧一点。”林三酒用极低的气声地吩咐了一句,一圈又一圈地转动着手里的光。
此时的光芒很不对劲——光芒好像只能落在被选好的区域里,除了微光染白的一小部分,更深的黑暗幽幽地浮在四周,包裹住了这一间卧室。
她感觉到了另两个人的后背轻轻碰上了自己;此时神经有些过敏的林三酒,甚至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发现碰上自己的人确实是礼包二人以后,她才立刻又转过了头。
“姐,”季山青忽然轻声开口道,“刚才那个死了的签证官身上,不是有一根【真相之蜡】吗?”
林三酒立时在心里称赞了他一句。她此时一手拿着打磨剂,一手握着300路,还要分神戒备,没法点燃蜡烛,所以立即从背后将【真相之蜡】塞给了离自己手最近的清久留——礼包这话一石二鸟,既提醒了自己,又变相迷惑了对方。接下来,就要看这个杀手相不相信礼包的说辞了……
假如他不相信的话,接下来可得小心了;对方杀了那么多签证官,一定从他们身上搜刮到了数量可怖、用途奇诡的特殊物品——想到这儿,林三酒悄悄地握紧手里【糟糕!钱包不见了】的卡片。
在目标现身之前,她还不能发动300路。
随着火柴轻轻擦过时的声响,从【真相之蜡】上跳起来的火焰,立时在林三酒的背后投下了一片暖融融的光;这一片橘红像是清洗油画时的松油,慢慢地融化了银光照不亮的黑暗,用将房间一点一点地还原了。
……对了,清久留用火柴吗?
当这个毫不相干的念头忽然闯进了林三酒的脑海里时,她下意识地一抬眼,正好看见了清久留站在房间角落的窗边,一只手搭在大巫女的轮椅背上,正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他在那边,那么自己背后的是谁?
“原来这根蜡烛是这个作用,”一个陌生的男音突然从背后响了起来,打破了寂静。“连这件【犯罪嫌疑人套装】都……”
声音才一传进林三酒的耳朵,她浑身汗毛一乍,骤然转身、飞快地向后滑开了一段距离——在她和礼包中间,一个黑影正站在烛火下,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手中的【真相之蜡】。
这影子看起来仿佛是用浓黑凝聚起来的一样,即使用【能力打磨剂】照上去,也仍然只是一团人形的幽黑;只有【真相之蜡】的火光,才让那一团浓黑像是融化了的黑色油彩一样,渐渐地淌了下来,露出了一抹肉色。
“退后!”林三酒朝礼包骤喝了一声,猛地扑了上去——与此同时,那人影反手一动,蜡烛的火光登时灭了;房间顿时又被银光描出了一条条不自然的边界线。
【犯罪嫌疑人套装】
明明这个人就是凶手,但为什么就是看不清他的脸啊?怎么看都只能看到一双白眼睛,真是急死人了!
效用:在穿上了本品之后,就会被漫画、动画中犯罪嫌疑人的“黑影效果”所覆盖。通过扭曲了光线的办法,彻底地将黑黢黢的身形隐藏了起来,不主动露头的话谁也发现不了;而且在穿上本品以后,若是身边有不止一人,还可以自然而然、不受察觉地融入群体中,成为不引人注目的一员。
注意:一旦附近出现了“洞察真相”的效果,那么这件套装就会暴露了。除此之外,如果身旁有小学生的话,这件套装也会不起作用。
蜡烛火光刚一消失,林三酒马上刹住了脚步,左右一看,狠狠地在心里骂了一句。
如果看不见目标的话,她手上这张【糟糕!钱包不见了】也就等于根本发挥不出作用了。
同样的,如果没有特定目标,那么清久留也没法放出美人鱼——否则它一开口,连林三酒都要一起中招。
礼包一张小脸煞白,虽然早就将鸟笼拎了出来,但似乎没起什么作用;在光影被扭曲了的一片昏暗里,一时竟然静了一会儿。
“你们杀掉了这里的签证官啊,”那个声音从浓黑里幽幽地传了出来——林三酒浑身一激灵,极力想要分辨声音传来的方向:“……是外面那具尸体吗?”
礼包咽了一下嗓子,看了看林三酒——她是黑暗中唯一一团银光,反而叫人瞧不清楚;转过头,他茫然地应了一句:“就是他。”
“唔。”那声音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句。
屋子里又一次静了下来——窗外呼呼的风声,成了唯一的响动;在有限的光芒里,窗帘被吹得不住地飘卷在半空里。
“你来这里,是为了杀签证官吧?”季山青壮着胆子问了一句,“现在他已经死了,你没有目标了。你要是不信,我可以把他的签证官证明给你看。”
“我信。”一片黑影中传来了平静的一句回应。
还不等礼包表情松懈下来,只听那个声音又一次说道:“不过那具尸体已经硬了,而这所房子里上一次出现签证,不过是十几分钟之前的事。在你们几个人之中,还有一个签证官吧?”
对方的话音刚一落,林三酒心脏咚咚一跳,手中的【妙手空空】已经被解除了卡片化——当数根银亮的丝线从黑暗中一闪而过的时候,一张巨大的红色天鹅绒也同一时间在空气中展了开来;天鹅绒出现的时机正准,恰好拦在了几个人身前,柔柔地一卷,一下子就吞没了那几条银丝线。
“那、那是什么?”
这个至今除了清酒留之外几乎没遇过敌手的道具,果然令黑暗中的人影吃了一惊;他吐出的每个字之间,还带着微微的喘息,好像刚才那一下叫他受了不小的打击——林三酒丝毫也不敢放松,见红天鹅绒刚刚一消失,立刻在手心里换上了【战斗物品】。
要模仿什么好?
她脑子里一连飞快地闪了过去好几个念头,但一时间,她所能想起来的特殊物品,都不太适用于眼下的场合;这是一场特殊物品间的战斗,她必须——林三酒忽然微微一愣,一道电流从脑海里打了过去。
她有办法了!
一个念头才刚刚浮起来,这时却听礼包忽然急急地叫了一声:“姐,姐!”
声音听起来,竟然充满了惊恐。
林三酒下意识地转头一看,登时一惊——只见季山青一张脸已经憋得红了,仿佛正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想要站住原地不动似的;然而他的双腿却仍然在一点一点,带着他的身体,朝前方的黑暗挪去。
“姐,我控制不住我的脚了,”季山青一只手死死地扒住了墙壁,随着他身体的前移,指甲在墙纸上留下了几道深深的抓痕:“我好像正在被什么东西吸引过去!”
“……你见识到【百鸟朝凤】了,”那个声音低低地笑了一声,“一个一个地收拾,就不会放过签证官了。”
一旦礼包走进那片黑暗里,天知道会发生什么;眼看着那一片浓黑仿佛有生命一样,即将碰上礼包的脸;林三酒怒吼了一声,手里【战斗物品】一变,立即化身成了一个写着Ps字样的紫色小方块——【盗版PhotoshopCS6】一握在手里,她立即用出了其中的“橡皮擦”功能。
对于许多能力和物品来说,一旦找不到目标,就等于毫无作用;那么,不如就让目标主动现身好了!
随着林三酒脚下一跃,手臂在空中舒展开来,“橡皮擦”也一下子擦去了半空中的一大块黑暗——就像是有人在玻璃上涂了厚厚黑漆似的,一旦黑漆被刷掉了,登时便露出了底下干干净净的色彩来;看上去,仿佛连黑夜也被吃掉了一块。
这件来自人偶师的特殊物品,无法把有生命的对手“擦”掉;也就是说,此时剩下的唯一一团人形黑影,就是那个一直藏着不露面的杀手了。
【百鸟朝凤】的效果一顿,显然那个黑影也发现了不对;此时在一片干净光明的环境里,那个黑黢黢的人形匆忙跳起来的模样看起来简直有几分可笑——正当林三酒冷笑一声,正要叫出300路的时候,只听清久留忽然低低地惊呼了一声,随即猛地彻底推开了窗子。
林三酒动作没停,余光一瞥,发现原来是那一只纸鹤回来了;外头的夜风顿时呼地一下卷进了房间里,立刻把纸鹤也吹送了进来——然而下一秒,平地里风势忽然一变,还不等清久留伸手抓住纸鹤,那只小小的白纸鸟就骤然被气流裹着再次扔出了窗外,眨眼间就消失了。
风一下子大了起来,轰然朝外剧烈流去。
“是维度裂缝!”
清久留一句话才刚刚喊出口,风势卷着轮椅一滑,就重重地砸在了他的腰上;几乎是转眼之间,整间房子都开始“吱吱嘎嘎”地发出了尖锐的悲鸣;一开始,只是小件、轻巧的东西被卷出了窗口,但仿佛只过了一眨眼的功夫,连窗口本身的窗框都在令人牙酸的声音里,被气流给硬生生地掰了下来,转瞬就消失在了夜空里。
林三酒在激烈的风势里使劲眯起眼睛,抬头一瞧,刚才那个穿着【犯罪嫌疑人套装】的男人,已经从卧室里消失不见了。
第502章
奥林匹克之男
“快,去地下室!”
林三酒的吼声才刚刚出口,就已经迅速消湮在呼呼的急风、与木板房仿佛即将撕裂一样的尖鸣声里了。眼前的整间卧室,甚至包括那一片少了一大块的昏暗,都仿佛被谁给拉长了,隐隐歪向了一边。
“维度裂缝怎么会来得这么快?”
清久留一手拉着轮椅,一手扶着墙壁,一步一步地朝门口走了过去——现在风势尚且不算剧烈,坐在轮椅上的大巫女只是低垂着头,金发飘扬着,还没有被吹卷起来的趋势;反倒是体重最轻的礼包,才挪了两步,就有点控制不住步子了。
“谁知道!”林三酒大声应了一句,随即自己又想起来了:“对了,这鬼玩意儿会换地点!”
她一边说,一边朝礼包的方向一甩手——从她的手腕上方,皮肤忽然平滑地陷了下去,一节白生生的骨头就像是新生指甲一样露了头;几乎是在数秒之间,骨节连接起来的骨鞭便已经长长地伸了出去,一把卷上了季山青的腰。
“说实话,我觉得我在遇见你之后,变得特别倒霉——”
“别废话了,赶紧走吧!”
林三酒一把抓住了门把手,骨鞭立刻把礼包拉向了身边;她回头一看,见清久留拽着轮椅也快挪到门口了,赶紧催促了一句。三个人都见识过维度裂缝的恐怖,此刻趁着风速还没有真正强起来,急匆匆地就往地下室冲了过去。
拐进餐厅里时,气流更猛烈了,连吊灯、木地板,都摇晃着发出了吱吱嘎嘎的响声。他们才跑进走廊,只听轰然一声巨响,几人回头一看,正好看见那张实木大餐桌砸碎了墙壁和窗口,留下了一个巨大缺口,却一丁点木屑玻璃也没有飞溅出来——透过缺口朝外头的夜色里一望,几人的脸色不由沉了沉,转头就跑。
夜晚的天空龟裂开了一条弯弯曲曲的长长缝隙,犹如一道令人心惊的浓黑墨渍,横跨了半个小镇。天地间的气流急速朝裂缝里涌了进去,连云朵都被拉得细长,又嗖地一下消失在了裂缝里;半空中无数大大小小的黑影,都是被风卷起来的物件和人——那些精神失常者的惊惧嚎叫声,甚至穿破了风声,隐隐传进了耳朵里。
跟这一次的裂缝一比,上次他们遇见的维度裂缝,简直就像一根小手指。
“怎么会这么大!”躲过了迎面被风卷起来的家具碎片,几个人一头扑进了地下室里;礼包一把扶稳了即将从椅子上滑下去的大巫女,声音里满是后怕地惊叹了一声:“……看来这所房子坚持不了多久了!”
不管怎么说,进来了就暂时安全了;林三酒压下了心跳,快步走下楼梯,一边左右打量一边有些别扭地举起了【能力打磨剂】。
——大巫女说得没错,形态每变化一次,她都隐隐感觉到恢复原形更吃力了一点;在试着收了几下骨鞭之后,她见骨鞭仍然一动不动,只好将它缠在手臂上,成为了一个白森森的骨甲——被骨鞭缠了好几圈以后,她的右手自然不如以前灵活。
地下室里砌着水泥,一走进来就觉得气温低了好几度;门口、头上的风声呼呼地流过去,让这个昏暗幽凉的地下室,如同被鬼鸣包裹住了一样。
【能力打磨剂】的银光一洒出来,林三酒心里顿时咯噔一下,猛地住了脚,反手拦住了她身后的另二人。
……就像刚才在卧室里时一样,银光被不自然地拘束了起来,歪歪扭扭地照亮了脚下的一小片;而光芒之外,是仿佛会呼吸一般的黑暗。
那个杀手也在这儿!
“姐,把光收起来!”礼包头一个反应了过来,立刻低低地在林三酒耳边叫了一声;她一个激灵,立即收起了打磨剂——此时与卧室里时的状况不一样,红天鹅绒和【盗版PhotoshopCS6】的使用次数都已经用完了,优势一下子没有了大半;若她再举着一个光源,真就成黑暗里唯一的靶子了。
光芒一灭,一片漆黑的地下室里,就只剩下了外头如同鬼哭一般尖锐的急急风声。
黑暗中没有传来任何动静。
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杀手并没有趁着他们方才刚刚冲进地下室的时候动手。
正当几人屏息凝神、全神戒备的时候,从不知何方的黑暗里,忽然有人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林三酒登时站直了身子,无声而迅速地解开了骨鞭。
“唉,好好地杀个人,怎么会遇上这种莫名其妙的事。”
黑暗里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在抱怨买菜的时候遇上了堵车——顿了顿,那个人才有几分好奇似的问道:“看样子,你们早就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了?维度裂缝?是怎么回事?”
林三酒抿着嘴,没吭声。
没想到这个时候,清久留却在她身边突如其来地出声了——他应了一句“对啊”,紧接着,随着打火机“咔嚓”一响,一片黑暗里多出了一个红红的烟头。
林三酒听见他吐了一口烟,这才平静地继续说道:“……我们经历过一次维度裂缝了。怎么,这是你头一次见到这玩意儿?”
“你告诉他干嘛?”季山青在一边不高兴地低声问道,“你要跟他交朋友啊?”
连那个杀手也顿了顿,似乎有些拿不准清久留的态度。过了几秒,他笑了一声说:“没错。它到底是个什么?”
即使身处地下室,也能感觉到头上的房子摇晃得更剧烈了——清久留拍了拍礼包肩膀,只是轻轻笑道:“你看现在我们也打不起来了,要是像刚才一样乱来的话,说不定咱们都得被吸出去。这样吧,我有一个建议。”
地下室里静了静。
“……你把你为什么要杀签证官的原因告诉我们,我就把维度裂缝的事告诉你。”清久留一边说,一边干脆在地上坐了下来,懒洋洋地摊在楼梯上:“我们想知道签证官的事儿,只是出于好奇;你知道了维度裂缝,却能保住一命——这个交易不错吧?”
黑暗中的那个人一时没出声,似乎在考虑眼下的状况;当他再度开口的时候,林三酒不由心脏一紧。
“话说回来,你们怎么不用那个抹掉黑暗的道具了?用了那个的话,我不就无处藏身了吗?要知道,现在我能看见你们,你们却看不见我呢。”
“老实说,那个东西一天只能用一次,今天的份额用完了,用不出来了。”还不等林三酒想好说辞,清久留已经把话说完了——她心中一急,正要开口,却忽然感觉到礼包伸手拽了拽她的衣角;林三酒一愣,顿时皱着眉头,闭上了嘴。
“这倒跟我的猜测差不多,”那个人立刻笑了,“威力越大,限制越大,嗯,看来你没说谎。”
他话音一落,头上的房屋顿时传来了一阵沉重牙酸的吱嘎声——仿佛即将倾倒了一样。听见那个人微微地倒吸了一口气,清久留立即趁势问道:“怎么样?”
“……好,咱们轮流问问题。”
“那我先来。”清久留老实不客气地抢先说道,“你杀签证官是为了不让人去奥林匹克吗?”
“咦,你们知道的也不少啊。没错,”那个人好像有点吃惊,随即问道:“造成维度裂缝的原因是什么?”
“这一点我们也不知道——事实上,几乎没有人知道。”
这是实话,但是也只有让清久留来说这句实话,才能叫人真正信服。
见对方没有吭声,他紧接着问道:“你为什么要阻拦别人去奥林匹克?”
“那说起来可就复杂了。简单地说,是因为我马上就要去奥林匹克了,我必须得给自己制造一点优势——这个优势,当然也包括我从签证官身上抢来的东西。”黑暗中的声音听起来飘忽不定,根本说不好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维度裂缝怎么样才会消失?”
“据说只要撑过一段时间以后,它自己就会消失了;但是上一次,是在进化者被吸了进去以后它才停止的。”这一次回答的人却是季山青,显然他和清久留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达成了默契:“你只是阻止了这个世界的人前往奥林匹克,其他世界的人该去还是会去的,这又有什么意义?”
这一次,那个人没有马上回答。
林三酒有点儿紧张地咽了一下嗓子。
礼包和清久留二人,按照她的猜测大概是在拖延时间;因为这种一问一答的形式,根本保证不了对方说的是真话。而且就算退一步,对方确实说的是真话,除了能满足一下好奇心,似乎也没有多大用处……
就在这个时候,头上猛然传来了“哐当当”地几声,仿佛房屋架构终于被拉扯到了极限;一阵刺耳的尖鸣声将几人都惊了一跳。
黑暗中的杀手好像也吃了一惊,这才斟酌着答道:“……我这么做当然有意义。你们应该也知道,在一个世界中,只有在某人即将传送到目的地A时,这个世界里的签证官才能开出A的签证。也就是说,他们之所以能开出奥林匹克签证,是因为我在;在没有我的世界里,有人随机传送到奥林匹克的几率就不高了——虽然不能完全杜绝,但我在做的事,是要把前往奥林匹克的人数尽量降到最低。”
“等等,不对啊,这就意味着——”
季山青的话才刚刚开了一个头,就立刻被那个人打断了:“现在轮到我问问题了。被卷入了维度裂缝以后,会发生什么?”
“你看我们还好好地站在这儿,当然不知道了。”清久留两手一摊,理直气壮地答道。
“你们倒是很方便,”那个人轻声笑了一下,“对于我的问题,你们一问三不知;我却得一个一个回答你们的问题——成了记者招待会了。”
“你说得对,所以为了公平,我附赠你一条消息。”清久留一边说,一边忽然拉住了林三酒的手;借着黑暗的遮掩,他轻轻地在她掌心里写了几个字。
“这个末日世界是人为造成的。不,不是像有些战争世界的末日那样——我的意思是,有进化者,故意在这个世界里制造了末日。”
从黑暗里,顿时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杂音;虽然那个人没出声,却仍然叫人感觉到了他的震惊。
清久留听了听,这才继续说道:“我觉得,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这个世界里才会有捕食者、才会有维度裂缝,才会这么不寻常。”
“原来如此……听起来倒真有趣。”那个人半是吃惊半是感叹地说了一声,“只不过,这条消息对我来说,一点价值也没有。”
他的话音刚一落,林三酒猛然感觉到自己脚下一滑,就像是踩在了黄油上一样,不受控制地朝前冲了几步——不仅仅是她,另外几人也同时一个趔趄就滚了出去;当林三酒还在咬牙想要抗衡这股巨大引力的时候,大巫女的轮椅已经一路滑远了。
是那个什么【百鸟朝凤】!
那个人既然想让他们过去,肯定是准备好了后手——
林三酒心下一惊,骨鞭立时像蛇一样探向前方,急急地卷住了那架轮椅;虽然稳住了大巫女,但她自己因此受到的引力却登时翻了一倍。
“你现在动手,你疯了?”礼包又惊又怒地叫了一声,“奇怪,这不是只能针对单独目标——”
“啊,我这个人有一个习惯不太好。”黑暗中的那个杀手笑了一声,“在对战的时候,我喜欢时不时地谎报道具效果……误导你们了?”
“就现在!”
随着清久留一声吼,林三酒马上腾出了一只手,朝上空一甩。
从【龙卷风鞭子】里扑出来的烈风,瞬间就冲破了地下室的屋顶;在他们头上,其实是房子一楼的地面,因此才在地面上开了一个口,整栋房子登时便再也支撑不住了。伴随着令人心惊肉跳的轰鸣声,这幢木制房屋骤然从破口处裂了开来——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被里外交加的风势一起狠狠扭曲、扯碎的房子,就轰然化作了大大小小的碎片,彻底被吸力卷了起来,扔进了夜空中去。
一旦没有了头顶的房子,整个地下室顿时暴露在了强烈的吸力里。
“你们才是疯了!”
随着那个人嘶声骂了一句,【百鸟朝凤】的引力顿时一滞,紧接着竟然带着林三酒一行人朝上冲了冲——这显然意味着刚才那个杀手自己没站稳,差点也被卷了上去;林三酒在一瞬间惊得脸都白了,好在那个杀手到底还是稳住了身子,【百鸟朝凤】的力量又重新落回了地面上。
气流已经凶猛得几乎让人看不清眼前的东西了,所有的景象仿佛都被天空中的深缝给拉长、扭曲了起来;在风势里苦苦支撑了一会儿,只听那个人忽然反应过来,破口骂道:“我操!你们几个贼心眼挺多呀!”
季山青头一个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有了【百鸟朝凤】拉着,他们几个抵抗起维度裂缝来,就轻松多了;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被那个杀手发现了。
那个人的话音还没落,不等他关掉【百鸟朝凤】,一个人影已经猛地朝前方扑了过去,身后一条长长的骨鞭,随着她的前扑而舒展了开来——另一头,此时正深深地埋在地面里。
顺着【百鸟朝凤】的引力,林三酒几乎在一蹬脚的功夫里,就已经冲进了那一片黑暗中;当她感觉到【百鸟朝凤】的引力骤然消失的时候,一股意识力轰然朝前卷了过去,果然砸中了黑暗里的一个人——对方刚才正在苦苦抗衡维度裂缝,准备的后手压根没能使出来,就被她一击而中。
尽管还看不见,但是已经伸手摸到了。
这就够了。
随着林三酒心念一动,黑暗中的人顿时露出了身形;而她的手里也同时多了两张卡片:【犯罪嫌疑人套装】和【百鸟朝凤】。
说是套装,结果居然只是套在肩膀上的;只要一抹,就将其卡片化了,倒成了一个意外的收获。
“谢谢你的特殊物品啊,”她朝那个打了赤膊的男人一笑,随即用意识力死死卷住了他,朝上空一扔。“看来这辈子你是杀不死我们了。”
在不断的惊声嘶叫里,那个男人迅速地冲向了天空中的裂缝,身影猛地淡了下去。
总算是解决了!
林三酒的心里才刚刚浮起了这个念头,只听后方礼包忽然叫了一声“姐!”,她下意识抬头一看,登时张大了嘴。
在即将碰到维度裂缝的时候,那个男人的身影正好消失在了夜色里。
他在生死攸关的一瞬间,被传送去了下一个世界。
奥林匹克。
第503章
惊鸿一瞥
……当身边的敌人消失了以后,接下来一段时间的苦捱,反而比之前更吃力了。
地下室也不过两米来深——在没有了头顶的房子以后,这一点深度起的作用简直微乎其微;只要一个没站稳,立刻会被平地拔起、高高地吸进天空里去。
空中的裂缝越来越大,越来越深了;谁也不知道裂缝后面是什么,只有那一抹逐渐展露出来的黑暗,比夜晚更深邃、更纯粹,叫人见之心惊。
风速已经达到了叫人根本喘不上来气的地步,能够借力的地方早就被气流统统卷走了——地下室里的管道、楼梯栏杆,根本吃不住力气,撑不过几分钟,就被暴戾的风给扯了下来,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当然,就算附近还有什么可以抓的地方,林三酒也不会知道了——因为不管是她也好,还是另外几个人也好,此时根本睁不开眼睛。
仿佛是几粒灰尘在抵抗强力吸尘器一样,一行人紧紧地贴在了地下室的墙角背风处,一个拉着一个,被迎面汹涌呼啸的风给拍在了墙面上;每个人都鼻青脸肿、浑身伤口——那是被地下室里各种各样的杂物、架子、工具给砸出来的。
林三酒用骨鞭将大巫女缠在了自己的后背上,在墙壁上打破了两个小洞,伸手死死地扒在里头——上半身稳住了,双脚却不由自主地朝天空中飞了起来,连带着礼包和清久留都飘了起来,吓得她赶紧放出了意识力。
意识力一扑出来,像卷巨大的胶带一样,一边抵抗着风力,一边向下按住了他们的腿脚,几个人总算是又头上脚下地落了回来,一颗心差点也被风给卷了出去。
稳了稳神,林三酒缓慢、艰难地把指缝里夹着的【百鸟朝凤】解除了卡片化。
一只凤冠形的狭长刺青,立刻像是有生命一样跃了出来,就近落在了她的左脸上——她倒是有心想跟那个杀手一样,把刺青印在手臂上;只是现在她实在腾不开手,只好让它沿着下颌线渗入了面部肌肤里。
【百鸟朝凤】
真凤在此,天下来朝。
作为地位超然、统管百鸟的上古神话生物,你们走过来拜我一下,是你们对我最起码的礼节。而且我这个鸟是很好讲话的,我不要求每一个都像孔雀白鹤天鹅那样好看,就算你是一只老母鸡,你来朝拜我,我也很欢迎。
效果:所有与物品主人形似的生物,都会受到不可抗力,来到物品主人身边朝拜。当物品主人对他们表示满意了以后,这种不可抗力就解除了——当然,不肯行礼的话,也可以做一些别的事;跳舞献歌偷窃杀人,这都是他们的自由。
备注:“身边”,是指物品主人身前65—85厘米的地方。
人家来朝拜你,也不能总是拘着人家不让走;所以在七分钟以后,效果就消失了。
就算是真凤,一天折腾百鸟一次也差不多了;所以本物品一天内只能使用七分钟——这个七分钟可以分多次使用,也可以一次用完;但如果时效已满,就只能等待第二天。
“形似”:是指目标外形与物品主人大概相似。体重、体型、身高、毛量、脚的数目等数据,与物品主人相差不能超过某一个范围,否则当然不能算是形似。范围需要自己摸索。
……有了【百鸟朝凤】的引力,礼包和清久留顿时被拉近了不少,两人不禁面色一轻,终于艰难地喘了口气。
此时天空上的裂缝,已经张开了到了一个触目惊心的程度。
若是单纯用体力来抗衡风速的话,别管你是体能多强的进化者,恐怕也早就被卷上天了;如果不是靠着【百鸟朝凤】和意识力的话,林三酒一行人根本支撑不到现在。
“过去多久了?”在烈风震耳欲聋的咆哮里,林三酒抬高了嗓门吼了一声。
季山青一条长马尾高高地飘在空中,脸紧紧地贴着墙,听见声音,他头也不回地喊了一句:“什么?”
“维度裂缝出现有多久了!”话一出口,好像也被立即卷走了;连林三酒自己都听不清。
“十几分钟了!”礼包好不容易才听见,大声答道。
这么长时间了?
林三酒尽量稳住了身体,心下一沉。她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力,就如同被火焰点着的纸,正在迅速地消耗、减少、缩小着……但是天地间的强风,不仅一点也没有减缓,反而更加凶猛了,好像要把这个星球都裹起来、送进维度裂缝里一样。
暴露在风中的皮肤,早就吹成了一片潮红;体温被不断地卷走,手脚已经冰凉麻木。林三酒甚至无法睁眼,即使是眯着也不行,气流裹挟着沙砾,刮得她眼球都干涩发疼。
“它减小了吗?”
将脸埋在胳膊里,她近乎绝望地高声喊道。
这一次回答她的是清久留。“裂缝比刚才更大了,”明明只是咫尺之遥,他的听音却飘忽模糊得一不小心就会消失:“……我的烟都被卷走了!”
什么时候了还关心你的烟!
林三酒吐了口郁气,死死地咬住了嘴唇。
“姐,姐!有没有能用的特殊物品?”季山青这句话,是一连喊了好几声才传入林三酒的耳朵里的。
林三酒一愣,随即精神一振:“有!”
【皮格马利翁项圈】在季山青声嘶力竭的喊声里,很快就迅速地温热了起来。
礼包因地制宜,给她描述出了一个“重量增加”的能力;随着描述一起效,林三酒立刻将自己的体重一口气增加到了500吨,加上她的意识力牵制,双脚终于缓缓地踩上了地面。
由于项圈造成的能力,始终受到潜力值上限的影响,她即使有心想让自己再沉一点儿,也无能为力了——脚一着地,她立刻收起了意识力,顺着墙角伏了下来;现在体重太过惊人,如果不分摊一些压强的话,别说她自己的骨骼了,地面也会被压坏的。
随着林三酒一稳定下来,其余二人也都松了口气。
这样一来,至少又能撑过去五分钟了。
“如果五分钟以后,维度裂缝还没有消失,”清久留一点点靠近了,大声对二人喊道:“还可以用【战斗物品】来模仿项圈!”
林三酒郁卒地吐了一口气,非常不情愿地点了点头。用【战斗物品】模仿项圈,就意味着她可以在某一天内把【皮格马利翁项圈】的效果延长至7.5分钟;若是遇上了人偶师、大巫女这种水平的对手,这可完全就是扭转生死的利器——想不到却要浪费在今天这样的场合下。
算了,能保命,就不算浪费——林三酒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用胳膊挡着风,困难地从缝隙里朝天空中望去。
正如清久留说的那样,那条仿佛要撕裂天地一样的深深缝隙,不仅没有合拢的趋势,比之前更长了,好像一张咧得越来越大的嘴。仰头从那张嘴里望上去,入眼只有一片死寂般的黑暗——除了正在疯狂涌入的碎片之外。
才看了几秒钟,林三酒就不得不缩回了头,垂着脸,忍受着几乎可以打碎皮肤一样的气流,默默地在心里计算着时间。
当她数了六十多个“密西西比”的时候,凶猛的气流猛地缓了下来。就像它突如其来的登场一样,裂缝一消失,天地间立马近乎戏剧化地平静了;被裂缝夷为平地的小镇,只剩下了最后一点点乱七八糟、毫无意义的残垣断壁,在呼吸可闻的寂静里,一动不动。
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发现彼此的表情仍然凝重着——按照上一次的经验,维度裂缝很可能还没有结束。
“快,”林三酒忙撑着地面站了起来,声音嘶哑:“趁着第二次裂缝还没来,咱们赶紧准备一下。”
【百鸟朝凤】一关,礼包和清久留也忙起了身。相比其他地方来说,地下室不会直接受到引力影响,因此他们也没打算离开;利用此时的自重,林三酒迅速把水泥地面砸出了一个洞——由于房子下头还有地基,使得挖洞这个工作轻松不少,几个人便争分夺秒、手忙脚乱地将这个洞又挖了下去;他们小心地避免了扩大洞口,没过几分钟,地基里就多出了一个不太深的“井”。
几个人赶紧爬进了洞口里,扶稳了,上半身仍然露在地面上。
“唉,想不到居然要凿个洞躲起来,”清久留嘴里叼着自己最后一根烟,珍惜得甚至舍不得点火:“裂缝来了还好说,没有来的话,咱们这样跟土拨鼠似的,有点儿傻啊。”
除了不能说话的大巫女,另外两个人都像是看神经病一样地看了他一眼。
林三酒抬手在自己脸上滑了一下,很快脸色沉了沉。
【百鸟朝凤】的效力才刚刚出现了不过几秒,紧接着又消失了——加上那个杀手用掉的时间,今天的七分钟已经到了。
……当气流静了下来以后,这个世界仿佛已经彻底死了。几个人谁也没有说话,沉默的时候,甚至连彼此的呼吸、血流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这么半天了,”季山青稍微探高了身子,忽然轻声说道:“好像不会……”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地壳就猛然颤动了几下,登时将礼包的话挤成了一声惊呼——一时间山摇地动,好像有人将这个星球装进了袋子里剧烈摇晃似的;林三酒目光一扫,清楚地瞧见了远方地表上骤然被撕扯开的一条条裂痕。
当大地都在开裂的时候,一切的声音都细微得成了杂音;紧接着,她连自己眼前是什么都看不见了,只能死死地按住洞口边缘,被忽然发起了狂的土地上上下下地抛着。人的力量,在这种可怕的倾倒之力面前,显得那么可笑;唯一阻止了几个人被抛出洞口的,是林三酒一瞬间用来按住他们的意识力。
季山青一个没把持稳,就被重重地扔在了林三酒身上,撞得她眼冒金星;随即,礼包带着哭腔的声音就在她耳边响了起来:“姐姐,维度裂缝开在地面上了!”
林三酒脸色骤然一白,还不等说什么,身边的大地又是轰隆隆一阵悲鸣;礼包被这样一甩,登时又甩远了——好在林三酒的意识力仍然包裹着他们,没叫他被甩出洞外去;只不过这个洞,也在不断坍塌、开裂,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了。
一块一块的大地,迅速地被裂缝吞噬了进去,在深黑的庞大引力面前,居然毫无反抗之力。
照这个速度下去,要不了一分钟,林三酒一行人就会连着这块星球一起被吸走;意识力疯狂地涌了出去,只为了让他们勉强保持在原地——林三酒攥住了【战斗物品】,使劲地吼了几声,想让身旁二人给她描述出一个摆脱眼下困境的能力;然而叫人惊恐的是,她的声音根本传不出去。
才刚刚抵抗了十来秒,意识力就迅速地少了一大半。当林三酒被不断的颤抖晃得几无招架之力时,她的余光已经瞥见了那一条裂缝——一抹绝对的黑暗,撕开了天地,看起来就像是她的眼睛突然盲了一片似的。
“呜啊!”
一声清清楚楚的惊叫,忽然从林三酒耳朵里响了起来,竟然盖过了大陆被吞噬时的声音。林三酒一惊,突然反应过来了这个声音的来源。
“我才不过睡着了一会儿,你怎么落到了这种境地啊!”
意老师显然也是惊惧交加,不等林三酒出声就急急地说道:“你的意识力剩得不多了,我帮你控制意识力的流速,你赶快想一个别的办法!”
现在根本没有时间说什么了,林三酒感觉到意识力流出的速度一稳,立刻艰难地爬向了离她最近的清久留;将手里化成项圈模样的【战斗物品】给他看了看,他顿时就明白了。
“反其道而行之,”他凑到林三酒的耳朵旁边,声音震得几乎穿破了她的耳鼓:“你的能力是反其道而行之!出现在你身上的效果,一切都与本来目的相反!”
才一听明白了他的意思,林三酒心头大石一落,几乎连眼泪都差点涌出来。仿制品项圈迅速地开始发热了,她赶忙用意识力和骨鞭将其他三个人都缠住了,等待着效果。
面对如此可怕的维度裂缝,受她潜力值制约的能力效果,当然是很不够看的;但是最起码,几个人在被甩出了地洞以后,不但没有被吸向前方,反而开始一点一点地、挣扎着后移了。
这一点点抗衡之力,在裂缝面前显得如此飘摇不定;在度过了仿佛一辈子似的漫长时光以后,远方地平线上的黑色大嘴,终于逐渐变小、最后彻底消失了。海水早被吸得一滴不剩,如果有人从星空里往下看,就会发现这个星球像是一个被人挖了一大勺的果冻,深深地缺了一块。
砰砰几声摔落回了地上,精疲力竭的几个人一时间竟然谁也站不起来,只能趴在地上,从肺部深处挤出了几丝风箱似的喘息。
“我、我说过,”清久留嗓子都哑了,一张好看的脸上尽是伤口和尘埃:“……遇见你们以后,我就特别倒霉。”
林三酒喘得根本无力反驳——事实上,她也觉得自己挺倒霉的。
“吓死我了,”意老师作为一个拟人意象,无需喘气,此时的声音倒还跟往常一样平稳:“……我还以为我好不容易醒过来,就要陪着你一块死了。”
见林三酒还是不吭声,她顿了顿,又说道:“对了,你的意识力还剩下一点点——正好足够调用潜意识捕捉到的图像。我有个东西想让你看看。”
“什么?”林三酒终于在脑海里回应了一声——她疲倦得连思维都木了。
作为回应的,是意老师在她眼前展开的一幅不断剧烈颤抖的画面,正是刚才最要命的关头上,她无意中朝维度裂缝瞥去的一眼。
画面被拉近了,放大了。维度裂缝深处无边无际的黑暗,顿时铺满了林三酒的视野。
黑暗一直持续了好几分钟,才终于露出了她惊鸿一瞥之下看见的东西——就像是图片放至最大以后,模糊得几乎辨别不出来的像素。
……在那一片幽黑的尽头处,正浮着一个黯淡的小小星球。
第504章
离开荤食天地
为什么竟是一个星球?
这个问题,此时几乎是无解的。
……一直过去了大半个小时以后,林三酒才第一个从地上坐起了身。
因为脱力,她的四肢仍然略微颤抖着;刚才山呼海啸、天地倾倒时的巨响,震得她耳朵仍然在隆隆地嗡鸣,即使这么半天也没恢复。
在她身边几十步远的地方,是一片望不见边际、深不可探底的天坑;地表被撕扯下去了厚厚一块,露出了底下沉默的幽黑。小镇剩下的唯一一点踪迹,只有断裂在土层里、还没被卷走的地下管道了。
汽车、街道、栖身的房屋,统统从这片土地上消失了——不,应该说,连土地本身都消失了。
用骨鞭绑好了大巫女,林三酒一行人拖着精疲力尽的身体,赶紧离开了这个地方。
其实他们根本不知道应该往哪儿走,事实上,不管是哪个方向,对于他们来说也都是一样的;几个人挑了个与裂缝相反的方向,漫无目的地走了好几天以后,总算是在一个小城市里歇下了脚。
这个世界里似乎没有国家的概念,即使横跨了这片大陆,他们遇见的也尽是一个又一个的城镇。
这一个大陆边缘的小城市,从东头走到西头不过才二十分钟的时间,但似乎也经历了一场不为人知的血腥——城市所有的出入口,都被仿佛荆棘一样的层层铁丝网给封住了;在几个人砍断了铁丝网、走进街道里时,才发现这儿竟然遍地都是白骨、残肢和干涸的血迹。
“有人关住了这些疯子,”在走了几条街道以后,季山青下了个结论:“……看样子,这儿的人已经都被吃光了。”
礼包对于林三酒以外的人类存亡,根本不怎么放在心上;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脚下还自然而然地踢开了一具拦路的尸骨——被啃得只挂了几条肉丝的腿骨,当当地在地砖上敲出了一连串的回音。
“咱们就在这儿歇下来吧,”这一路走了太久,清久留看起来痛苦得好像一条离了水的鱼,“咕咚”一下坐在了马路边,再也不肯挪动步子了:“老实说,每多走一步,我想跟你们散伙的念头就更强烈了一点。”
“如果能在这儿安安稳稳地呆到传送日就好了,”季山青也附和道,“……反正现在咱们也不必与人汇合了。”
连海水都被倒卷着吸入了维度裂缝,那么走海路的司陆、刺图二人,恐怕也早就遇难了。
每次想到这儿,林三酒就感觉自己被人在肚子上打了一拳。
“好吧,我们也确实得休整休整了。”她叹了口气,沉沉地说。
这一路走过来,他们连一个精神病患者也没遇见过,似乎还算安全;不过林三酒还是不放心,在检查了一遍这个小城之后,一行人才在市政厅里落了脚——清理了尸骨,从民居里拖出来了几张床垫,又并排摆在大厅后的一条走廊上,就算是完成了“安营扎寨”。
小城里的水源来自城外的一个蓄水库,里面泡的腐败尸块几乎都烂成了浆子,早就是黏黏糊糊的一潭污液了;或许是因为养了一段时间的精神病患者,城内的清水食物也早就消耗殆尽——几个人在城里走了几圈,最大的收获居然是一家完好无损的烟酒店。
靠着林三酒卡片库里的清水,以及剩下不多的几块【军用压缩热量】,几个人总算是过了一段平静的日子——要不是【eBay】里的“签证代理商”始终没有回复消息的话,这段时间甚至可以称得上无忧无虑了。
“还是没有,”在又一次的失望以后,林三酒将手里的红色塑料字母转化成卡片收了起来,终于叹了口气。她最近像催命一样,又给那位“签证代理商”一连留了好几条信息,但始终如同石沉大海,没有传来半点回应。
“这么长时间也没有回信,那个人会不会已经被维度裂缝吸走了?”意老师在她的脑海里回应道。
林三酒的眉心紧皱着,半晌没吭声。这个可能性她不是没想过——但假如真是这样的话,事情就麻烦了。
她接下来,还能上哪儿去找签证?
过了几秒,林三酒终于压下了这个念头,转过话题问道:“意识力星空的事怎么样了?我现在能去了吗?”
这话刚一提起来,意老师顿时拉长了调子,十分人性化地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