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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她带着几分疑惑地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女人,忽然想起朱美还一个人在家,不知道她家空调是不是也坏了——就在林三酒正要掉头就走时,女娲的影子忽然从背后踏上一步,投在了她眼前的地面上。

    “如果你不来找我的话,那就好好想想吧。”她温凉的声音就像一只手,轻轻抚摸过了林三酒的耳廓。“……这个世界的真相,我早就告诉过你了。”

    “妈的,明明都他妈疯了,怎么反应还挺快?”

    短发女人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液混着血丝落在了地面上。林三酒恍恍惚惚地盯着那几条看起来仿佛发黑了似的血丝,脑子里莫名其妙地浮起了半个残念——长期只摄入单一肉类而引起的维生素缺乏。

    “你放心,剥光了你的皮以后,我保证会让每一个路过的人都尝一块你的肉……”短发女人五官拧成了一个似笑非笑的狰狞模样,在地上慢慢放低了身体。她的四肢平平地搭在了地上,如同一只巨大的壁虎或蜘蛛一般,颈骨高高地后翻了起来。

    林三酒望着她的眼神空空荡荡,好像根本就没在意、也没看见她。

    “我懂了。”她朝身边的空气点点头,神色郑重:“……你的确曾经告诉过我,潜力值的本质,其实就是一种精神强度。”

    “疯子果然就是疯子。”短发女人嘿嘿冷笑了一声,四肢迅速挪了几下,不进反退,与林三酒拉开了一段距离,随即猛地冲了上去——

    ……当季山青缓缓地抬起沉重的眼皮时,从他模糊得像泡过了水一样的视线里,正好划过去了一个硕大的黑影;紧接着一声重重的“砰”,震得地面都抖了几抖——他急忙紧紧地将后背按在了地上,双手抓住了胸前的衣襟,过了半秒,这才微微地转过了头去。

    四肢仿佛都已经扭曲错位了的短发女人,倒吸着冷气,从地上慢慢地爬了起来——就像一只虫子摆动触须似的,她胳膊在空气里无助地挥舞了几下,这才勉强立直了身体。

    这一次,从她嘴里流出来的血,可不仅仅只是一点牙龈血了。

    呼哧呼哧地喘着气,短发女人一眼也没有扫地上的季山青,只是一脸惊怒地盯着另一个方向。

    顺着她的目光望出去,林三酒高挑的身影,正笔直地站在季山青混沌成了一片的视野里。

    同样的惊喜和失望,他已经体会过一次了;礼包嘴唇动了动,随即又谨慎地闭上了嘴,然而他的双眼却随着林三酒靠近的每一步,而越发晶亮起来。

    “潜力值的本质,是一种精神强度。”林三酒在走近的时候,低头朝他说了一句,随即面无表情地抬腿迈过了礼包。

    季山青唇边的笑容凝固住了。

    “潜力值的本质,是一种精神强度。”

    她轻轻地又重复了一句,这一次,短发女人已经就在不远处了。

    季山青忙不迭地按住衣服,从地上坐起了身,紧紧地盯着林三酒的背影。她刚才那一句轻轻的嘀咕,如同惊涛骇浪一样在他心里不断地回响着——

    所以说,患上了精神疾病的进化者才会失去了他们所有的进化能力!

    作为一切进化能力的基础,如果潜力值受到某种影响而消失了的话,自然也就根本谈不上别的了。

    只不过……

    季山青疑惑地抬起眼。

    “我,非常,非常地,”林三酒望着短发女人五指成爪地朝她抓了过来,用一种平静得不正常的语气说道:“……讨厌你。”

    那一只青筋毕露的手,甚至还没等挨近林三酒,便在空中被硬生生地接住了;一手握紧了短发女人,在她惊怒惶恐交加的眼神里,林三酒表情平淡地一转胳膊——

    即使是躺在十多米外的季山青,都清楚地听见了骨节拗断时那一声叫人牙酸的“咔哒”。

    手臂在尖声嚎叫里软软地垂了下来,短发女人的额头上迅速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她再次扫向林三酒的眼神全变了,显然根本不能理解为什么这个精神失常的疯子竟然拥有这么可怕的战斗技巧——

    连季山青也没有想到的是,下一秒,短发女人竟然掉头就跑了。

    林三酒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越来越小,终于在一幢居民楼后一闪而过地消失了,却始终连动也没有动一下。

    女娲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了,梨桃冲她露出了一个微笑,随即转身走进了人群里。刚才只有几十个人的人群,似乎不知何时又壮大了一圈;但至少他们此时都沉默了下来,不再用千百个声音同时塞满自己的大脑了——

    林三酒低下头看了看自己套在一双靴子里的脚。

    她隐约记得自己刚才好像从三楼跳了下来……

    “姐,姐!”

    一个听起来有几分耳熟的声音,突然一下子传进了耳朵里;听起来,说话人大概已经叫了她好一会儿了——林三酒缓缓地转过了头去。

    “姐,你拿上这把菜刀,去那边的车里割几条安全带,”也不知道是激动,还是体力消耗过大,季山青喘着气朝她笑道:“……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我现在需要把衣服系起来。”

    “对,”林三酒应了一声,立刻捡起了菜刀,嘴唇动得飞快:“你的衣服不能坏,你的衣服不能坏……”

    看着她一步步地走向了汽车,季山青终于低下头,控制不住地吐出了一口如释重负的长气。

    所有暴露在这个世界空气中的食物,都会叫人患上精神疾病;从而从根本上,彻底摧毁所有进化者的一切能力。

    这也就是说,连进化出“精神病抗体”这种能力的机会都没有了,因为几乎所有来到这个世界的进化者,都已经失去了他们的潜力值——没有了潜力值,还谈何进化?

    ……然而,林三酒是一个成长型。

    望着手里拿着几条安全带向自己走来的主人,礼包重重地倒在了地上,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们在“荤食天地”里每存活下来一秒,林三酒就会缓慢地增加一点点潜力值。季山青不知道这一点点新增加的潜力值能够存留多久、会不会也随着精神疾病而消失,但是只要有任何一点儿潜力值,就代表林三酒有生成抗体类能力的希望。

    ……如果,他们能够存活下来的话。

    第413章

    黄……胖雀在后

    按照季山青的推测,现在的林三酒应该刚刚生出了一些新的潜力值。

    当出现新生潜力值的时候,她看起来就会好一些——虽然精神状态仍然是混乱不清的,也常常会突然扭过去头跟空气说话,但至少她能听明白季山青的意思——假如人是一台机器的话,那么现在的林三酒就像是一台常常花屏死机、系统崩溃,然而好歹还算能够勉强运行的旧电脑。

    “你按住这儿,对对,不要松手……”季山青眼也不敢眨地盯着林三酒的手,一边小心地抬高了一点身体,一边将车用安全带在自己身上牢牢地捆了两圈,在末端打了一个结。或许对于一个活人来说,捆得这么紧会造成呼吸困难;不过当破碎的衣服都被固定住了以后,礼包反而松了口气。

    由于外包装被损坏而带来的影响,现在暂时都消失了;他从地上爬起了身,活动了一下手脚。

    ……看着外衣在安全带的空隙之间摇摇欲坠的样子,说不担心是假的。

    也许可以找个外衣穿上……季山青想了想。再套一层包装,会更安全吧?

    他诞生的初衷,就是被拿来拆的,所以在他不知从哪儿继承下来的知识库中,根本没有与自己外包装相关的讯息,所以一切都只好靠猜。

    “姐,咱们去——”主意已定,礼包一转头,登时吓了一跳:“姐?”

    在他刚才沉思的工夫,林三酒不知何时已经自说自话地走出去了老远——季山青哭笑不得地连忙跑了上去,好不容易将她的脚步拉住了。

    只不过,拉住了人还不算完。

    在林三酒的要求下,他不得不面对着一团空气点头鞠躬地道歉:“……对不起啊,我姐姐不能跟你去看烟花了,我们现在要去居民楼里找衣服穿……”

    说着说着,他简直觉得自己都像是个精神病了。转头朝主人叹了口气,季山青问道:“现在我们能走了吗?”

    林三酒点点头,突然冷不丁地说了一句:“……跟着刚才那女人的血迹走。”

    季山青一愣,低头一看,果然发现短发女人逃跑时所留下来的、断断续续的血迹,在昏暗的月光下几乎融没在阴影里,险些就会忽视过去。

    ……假如顺着血迹追上了那个短发女人,那么正好可以解决掉她,以免后患;如果她早就跑得没影了也不要紧,因为瞧那血迹的去向,正是通往一幢居民楼的。

    “姐,你不是跟我说堕落种都长得特别恶心吗,”季山青拉着林三酒往前走,也不去管她能不能回应自己了,只是嘀嘀咕咕地抱怨道:“……那女的除了趴下的时候看着不太正常,除此之外不也还是个人样么……这也太难分辨了。”

    林三酒果然没有答话,只是眼神涣散地跟着他走。

    只要她不发狂、不乱跑,那么情况就还不算坏;之前让她呆在居民楼里等过这段时间的主意,现在看来也还很有可行性——只不过要先确认好没有后患才行。

    季山青刚刚想到这儿,忽然感觉后背被人一拍;刚一扭头,正好撞见了林三酒一张凑近后被放得非常大的脸:“……任楠说,前边好像有动静。”

    心里一跳,季山青登时住了脚步。四周看了一圈,一把将她拉到了两栋楼之间,在一个大型垃圾桶后头蹲下了身子;等了一会儿,见四周没有什么异样的地方,他回头低声问了一句:“这个任楠还说什么了?”

    从刚才对战短发女人的时候,他就隐隐看出来了:林三酒在过去积累下来的战斗素养、意识、直觉,似乎并没有随着患上精神疾病而完全消失——再说,就算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精神病患者,有时也反而会比正常人更敏锐——这些东西,似乎此刻都以另外一种形式,真实地存在于林三酒的视线里。

    也正是因为这样,季山青才立刻躲了起来。

    “我不知道,”林三酒摇了摇头答道,“他的嘴巴里扎着一把刀,很难听清楚他说了什么。”

    扎着刀……季山青叹了口气。

    主人的精神分裂症状毕竟还在,或许战斗直觉什么的仍然敏锐,只是要分清哪些是臆想,哪些是事实,恐怕却很难了……

    就在他刚刚站起身想往外走的时候,从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玻璃破碎的脆响——季山青一惊,紧接着就听见一声沉闷的重响,狠狠地撞击在了地面上。

    听起来,就像是有人从楼上掉了下来……

    犹豫了半秒,季山青还是悄悄地从墙后探出去了一双眼睛。

    倒抽了一口饱含痛苦的凉气,短发女人伏在地面上,半天都没能动弹一下。只有她一双血红的眼睛,正死死地翻了起来,眼珠子一动也不动地盯着楼上——正当季山青好奇她在看什么的时候,一个黑影正好从破碎的窗户里也跟着翻了出来,“咚”地砸了下来。

    刚刚挣扎着坐起来的短发女人明显瑟缩了一下,露出了她一边深深塌陷下去的肋骨。

    即使没有多高的战力也不难看出来,她此刻显然又添了新伤——嘶嘶地抽着气,短发女人盯紧面前的黑影,声气低低地道:“……等,等等,是我不对,但咱们好歹搭档一场……”

    “滚开点,”黑影开口的时候一抬头,季山青立时看清楚了他脖颈上层层叠叠的光头。明明他在不久之前还与短发女人一起携手攻击礼包,此时声气里却充满了毫不在乎的讥笑:“……你打断了我一根肋骨,当然是你不对。正是瞧在搭档一场的份上,我没动心思吃你,你就应该庆幸了。”

    说到这儿时,他突然顿了一下,仿佛被自己的话给提醒了似的——只是看了一眼短发女人干枯削瘦的模样,光头想了想,到底还是毫无兴趣地嗤笑了一声,转身就走。

    随着他的脚步,他肩膀上扛着的死尸头、肩、双手都一晃一晃地,逐渐远了。

    “快啊,姐,”季山青用压得极低极低的声音说道,同时还拼命朝楼外使着眼色:“……你再不上,那光头就走远了!”

    偏偏这个时候,林三酒那一点新生的潜力值似乎又消失了——刚才替他割安全带时的神智,现在在她脸上已经完全找不到了,有的只是一片涣散的茫然;在她愣愣地与季山青对视了五分钟,后者终于放弃了追上光头的想法。

    “你不想抓光头也行,”礼包仍有点不甘心,谆谆诱导她:“……地上不是还有一个呢吗?你把她抓来,好不好?”

    ——此时那个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又被盯上了的短发女人,好像因为受伤太重,即使光头都走得不见人影了,也依然没有从地上爬起来。

    林三酒朝礼包眨了眨眼,终于说了一声“好”。

    还不等季山青高兴,随即只见她弯下腰从地上抓了一把灰,随即伸到了他面前,嘴里还朝着身边的空气说道:“噢,我也不知道他要这个干什么……”

    季山青简直快被她气得不会说话了,使劲抹了一把脸。

    就在他严肃地盘算起自己上的时候,短发女人忽然从喉咙深处发出了一阵低低的咆哮——又像是愤怒,又像是挫败,却又带着一些侥幸般的兴奋,她一撑还没有断的手臂,猛然从地上坐了起来。

    “宣宣,”短发女人抬起头,朝楼上开口喊道——她声音虽然抬高了,但语气却变得异样地温柔。“宣宣,你听得见妈妈的声音吗?你要是听见了的话,就下楼来一趟。”

    楼上不知哪一层顿时响起了一阵说不好是什么的杂音,侧耳听了听,季山青抬起了一边眉毛。

    “你快下来啊,我知道你听得见的!”短发女人等了一分钟,就有些不耐烦了,声音冷了一点:“宣宣,我受伤了,只有你能救妈妈……”

    她为什么要这么费尽心思地骗一个精神病患下楼来?季山青疑惑了。

    “我、我不去!”从楼上猛然响起了一个带着哭腔的男音,听起来最少也有四十了:“……妈妈又在骗我!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了,你终于要咬我了?”

    短发女人顿时拉下了脸,厉声吼了一句,甚至都有些破音了:“你如果不下来,就是做错事了!”

    随即她又立刻软下了声气:“妈妈受伤了,走不动,你来背我一下就好。”

    说完了这句话,短发女人有些控制不住似的吸了一下口水。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最后的软硬兼施起了作用,楼上那个四十岁的“宣宣”,随即又没了声音;短发女人似乎这一次成竹在胸,也不再继续催了,只是趴伏在原地喘着粗气。

    过了半分钟,楼道里逐渐响起了一个缓慢而沉重的脚步声。脚步声越近,短发女人脸上的笑容就越大;她抹了一把嘴边的血水,与季山青不约而同地一起望向了楼门——脏锈斑斑的铁门终于被拉开了。

    短发女人与躲在暗处的季山青同时又是一愣。

    “你……你不是宣宣。”她看起来吃了一惊,只是想了想,又似乎立刻下定了什么主意,一边舔着嘴唇,一边招手朝那来人笑道:“是个人就行……你来,我有话跟你说。”

    那个好不容易才从门后挤出来的,正是林三酒二人刚一传送来时,所见到的肥胖男人。

    看起来足有三百斤的肥胖男子,近乎呆滞地看了短发女人一眼;粗重地喘息了几声,他十分费劲地挪动着两条仿佛米其林人一样肉柱腿,果然朝她慢慢地走了过去——这几步路,已经就把他累出了一头油汗。

    “糟了,那个女人好像对他没怀好意。”季山青忍不住低低地叫了一声。“……奇怪了,他好像不在这栋楼啊……算了,姐,你现在能不能听懂我的意思?”

    只是此时的林三酒情况忽然又糟糕了下去——她沉浸在了一阵无声的、激烈的、却又歇斯底里一般的笑里,这笑毫无来由,却彻底占据了林三酒所有的注意力;一时间她肩膀抽搐着,眼角也泛出了泪花,根本连看都没看季山青一眼。

    眼看着主人是指望不上了,季山青咬紧了嘴唇。

    真正让他下定决心站出去的,是风中飘来的、短发女人呼哧呼哧的一句笑:“……来,你过来,对,再靠近一点……哈哈,那个傻X,还不知道吃了人肉伤就好得快些呢……”

    假如主人神智还清醒,她绝不会允许堕落种有这么做的机会的——

    “等等!”

    随着礼包这一句清亮的喊,他人已经冲了出去。当然,季山青并不傻,早在冲出去之前他就盘算好了:那个短发女人毫发未伤的时候,以他的身手来说就足够周旋一会儿的了;现在她躺在地上连动弹一下都很吃力,真要对上了,季山青也能肯定自己八成不会吃亏——

    短发女人看起来完全没有意料到,在不远处还藏着人;藏着人不说,竟然还是自己落到这步田地的始作俑者之一。

    目光刚一落在季山青身上,她的表情顿时变了;在四下一扫、没有见到林三酒的影子之后,短发女人立刻挑起了一个狰狞的表情来。

    “好啊,来吧,用你的肉填上我的伤口……”

    她尖利而虚弱地才笑了半声,顿时就跟不远处的季山青一块,忽然凝住了。

    过了好几秒钟,季山青才愣愣地将目光挪到了她的背后去——还始终有些无法理解自己所看到的景象。

    ……短发女人其实生了一个对于女性来说很不错的脖子,纤细修长,好像一把就能握住似的。

    或者应该说,一口就能咬住。

    如果不是那个肥胖男人的嘴巴大张至了极致,肥厚的嘴唇从后彻底抱住了短发女人的脖颈的话,季山青恐怕也不会注意到这一点。

    在生命中的最后一刻,女人似乎挣扎着想要看清楚自己背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以至于她的一双眼里只剩下了眼白——很快,就从她的脖子上滴滴答答地落下了鲜红的血。

    “第七个。”肥胖男人含混不清地说道,嘴里还含着一块刚刚撕咬下来的肉皮,嘿嘿地笑了。

    第414章

    Hunter&Hunted

    季山青很想挪开目光,但是眼睛却被像被黏住了似的;脚下无意识地踉跄退了两步,他“砰”一下撞在了什么人身上。

    这一声响,仿佛立刻惊动了肥胖男人似的,他立马抬起了头,眼睛陷在一脸肥肉里,眼神混乱而直勾勾的。季山青神经一跳地迅速回过头,见身后原来是不知什么时候走出来的林三酒,这才松了口气——然而却已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个人好像也是个疯子,”他低声地对林三酒说道,尽量不想引起他的注意:“……姐,咱们还是赶紧走吧。”

    “他在干什么?”林三酒歪着头问道,清亮的声音在此刻真是太不必要了。

    “我在吃糖啊。”

    “……什么糖?”

    “我好像见过你们一次了,”肥胖男人话头一变,“……你们既然是新来的,就跟这里的前辈们打声招呼啊。”

    季山青猛然想起第一次见到他时的反应——那个时候,他嘴里不住地说“你们又来了,没完了”之类的话;看起来,应该是把他们两人也当成了他幻象中的一员。

    “墨西哥,墨西哥,”肥胖男人的语句逻辑显然还不如林三酒,刚才那一句还流畅着,下一句马上就不行了:“过生日,小马,打破了有糖。这些人,也是马,打破了,也有糖。”

    “……你吃了七个糖?怎么吃的?”

    “超级马里奥。”

    “叮咚!”

    “这些糖吃了有什么用?”林三酒的语气里充满了好奇。

    季山青想到她此刻也同样神志不清,立马警戒似的拉住了她的手腕;要是主人也上去啃一口,他还不如现场自拆了的好。

    这一次,他们却没有得到肥胖男人的回答。

    “这个世界太古怪了,”季山青一边叹气,一边又担心起了自己的外包装问题,低低地对林三酒说道:“……姐,我们还是找一个安静没人的地方呆过14个月吧,好不?”

    “为什么是14个月?”

    ……当这个声音从背后刚刚传进耳朵里时,听起来很有几分陌生。

    季山青愣了一下,这才被同时涌起来的数个念头给牢牢抓住了心脏,让他甚至一时不知道自己该为哪一个念头打冷战好了——

    二人住了脚步,季山青只觉脑子都有点木了,缓缓地转过了身子。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背后何时有人靠近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肥胖男人居然能够在短短半秒钟里如此迅捷无声地跟了上来——然而最大的疑惑,还是眼下的这一个。

    “你……你,”季山青终于明白了“舌头打结”是什么意思,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不疯了?”

    神智冷静清明下来的肥胖男人,静静地扫了季山青和林三酒一眼。他肥大的腮帮子仍一鼓一鼓地嚼烂了最后两口生人肉,面不改色地将它咽了下去;清了清喉咙,他这才慢慢地朝二人露出了一个微笑。

    “这个姑娘刚才不是问我,吃糖有什么用吗?”当他用这样一种平静自然的语调说话时,季山青真的几乎听不出来这跟刚才那个嗓音尖锐的人是同一个人了。

    “……就是这个用处。我的精神状态,已经暂时恢复正常了。”

    “自从那个什么地穴颗粒从地底喷发、进入大气层扩散了以后,全球的人几乎都在第一个24小时内吃下了遭到污染的食物,也因此都精神失常了……几十亿疯子,几乎立刻毁了这个世界。核弹被发射出来了,飞机掉下来了,车祸排满了街道……就算我那天不疯,也根本数不过来。所有这些食人族们,都是运气好,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在那一天没有吃东西……很快地,他们就发现了避免患上精神疾病的办法,那就是吃精神病人的肉。”

    “像这样聚集了不少精神病人的小区,可绝不止一个。你说这是不是堕落种干的?什么是堕落种?哦……原来你管食人族叫堕落种,这个名字倒不错。”

    “最开始,的确是这些食……堕落种的想法,把人都用遭到污染的食品养起来。这个主意很快也流行开来了……越来越多的堕落种,把他们找到的食品都堆放在这儿,一旦有吃不完的精神病人,也都领了过来,渐渐地,这儿就成了他们的公共食堂。”

    “只不过嘛……”说到这儿,肥胖男人微微低下了头,嘴角裂开的地方,露出了一点尖尖的、血红的牙——季山青说不好那是不是只是普通的虎牙:“他们不知道的是……我们这一类精神病人的存在。”

    “正如精神病人的肉会过滤掉地穴颗粒一样,好像堕落种的肉也可以帮助稳定精神状态……你问我为什么?我怎么会知道,科学家们早就被吃光了啊,哈哈哈!”肥胖男人莫名畅快地笑了一声:“还有比一个精神病人小区更能吸引堕落种前来的地方吗?他们以为自己是过来收割的,不过却不知道自己是送上门的外卖呢……”

    当他仰天大笑起来的时候,混着血的唾沫星子与他浑身的油汗都一块往下掉,生性好洁的季山青不由又退了一步。

    “你说堕落种的肉只有暂时性的功效?”他迟疑地问道,“那你在精神失常的时候……”

    “我精神失常的时候,你也看见了。……对我来说,这个系统运行得非常完美。只要堕落种的肉吃得足够多,我的精神状态总有一天会彻底恢复正常的……”

    接下来,季山青压根没有看清他做了一个什么动作,只见他手上忽然有什么光芒一亮,随即空气中多出了一个长方形的画面——画面上是一片外景地,一队兴高采烈的男女正穿着红蓝颜色的衣服,似乎在做什么对抗游戏——看起来,就像是远方有人用投影仪投射出了一幅电视画面似的。

    ……后方当然没有人,也没有投影仪。

    这也就意味着,胖子手上的,是一个进化能力。

    季山青的大脑,一瞬间被各种疑问、惊讶和困惑都塞满了——这个人绝对不可能是进化者!

    但假如他不是进化者,又怎么会出现能力?

    难道说,短暂性的能力消失后,就不会造成世界传送了吗?

    “看见这个了吗?它很神奇的,只有在我清醒时才会出现。第一次看见它的时候,我还以为我彻底疯了呢。”肥胖男人又一次笑了起来,目光这一次牢牢地盯住了林三酒。“……这个是不是你的姐姐?她也得了精神病对吧?”

    季山青连点头都办不到。

    从十多栋居民楼的窗户里,不知何时,渐渐伸出了一张张雪白的脸,就像是数朵白蘑菇,从烧黑的树木上长了出来一样。

    脸并不多,但是每一张,此时都正一动也不动地盯着林三酒二人。

    第415章

    拆封之际

    ……从楼里伸出来的人脸,大部分显然都还处于精神失常的状态里。

    当季山青在惊惧之下,拉着林三酒一连退了好几步的时候,他们头上那一张如同白蘑菇一样的脸,突然放声大笑了起来;就像是见到了天底下最滑稽的事,他兴奋而歇斯底里的笑声,一抽一抽地传遍了夜空。

    “你看,”肥胖男人站在原地没有动,神色温柔地说道:“即使同为捕食者,我也没有把这些肉分给他们吃,毕竟一个人只够我吃九天的。这么宝贵的东西,你还不快点拿过去给你姐姐?”

    他的语气,就好像这截小肠是什么莫大的光荣似的。

    季山青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紧紧地抿住了嘴唇。

    “不吃这个,精神病就绝对没办法好。”肥胖男人笑眯眯地说,手里的小肠抖了抖。滑颤颤的肠子被他这么一抖,血丝登时流了下来,从末端“啪嗒”一声掉下了一团模糊稀烂的东西,大概是短发女人没消化完全的人肉。

    季山青不是不想说话,但是此时在种种激烈情绪的撞击下,他生怕自己一张嘴就会吐出来。他能做到的,只有咬着牙、苍白着一张脸,不住地摇头。

    不管怎么说,这个东西绝对不能入口,这不仅仅是恶不恶心的问题——他拼命压下一阵一阵的反胃,尽可能地想抓紧时间理清思绪。在镜屋中的五个月,他全是靠着自己的聪明谨慎才没有被拆的,此刻思维也早就自然而然地转了起来,试图分析起了眼下的情况。

    目前在这个世界中,已知的一共有三种人——一是患上各种精神疾病的普通人,在这个人群里,或许有不止一个像林三酒这样被传送来以后疯了的进化者;二是打从一开始,就没有吃喝过普通食品,全靠精神病人肉活下来的堕落种,他们的身体素质显然已经与普通人有了分别;第三,就是眼前的胖子了。

    胖子这类人的情况更加微妙了——他的身体素质似乎比之堕落种又高了一筹,而且也出现了像是进化能力一样的东西;但是如果不吃堕落种的肉,这些变化就不会显现。

    想到这儿,季山青下意识地抬起头,飞快地在居民楼上扫视了一圈,忽然发现自己差点错过了一个问题。

    ……既然这些“捕食者”大部分都还精神不正常,为什么他们此刻都整齐划一地探出了头?人都疯了,总不可能还会按命令办事;更何况,肥胖男人压根连喊都没有喊过。

    这说明,在楼下有什么东西是同时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的。

    ……而除了不远处那具被啃咬得残破模糊、气味冲天的死尸,季山青想不出还有别的什么了。

    那么,他可不可以认为,这些人即使在精神疾病状态下,也对堕落种的死尸肉有了一种生理性的渴望?

    假如主人吃了堕落种肉的话,会不会也出现相应的变异——?

    只是这个念头还没有深入下去,季山青就感觉一片庞大的阴影笼罩住了自己。

    他刚才想得太入神了,一时间连那个肥胖男人的行动都没有察觉到;直到他说话时包着一嘴巴血水的声音在自己头顶上响了起来,季山青才被惊了一跳。

    “仔细想想,你姐姐也不必急着现在就吃了它。”肥胖男人靠得太近了,他身上酸臭血腥的气味清清楚楚,中人欲呕。一把将小肠扔在地上,他的眼珠慢慢挪了下来:“……说起来,你到底是男是女啊?因为,我刚才突然想到了一件有趣的事。”

    快,【经济泡沫】——

    季山青的脑海中浮起这几个字的时候已经晚了。几乎连发动能力的时间都没有,一股大力已经重重地撞击在了他的胸腹处,登时远远将他打飞了出去。

    “普通精神病人的肉我吃了没用,”肥胖男人嘿嘿地笑着说,“……堕落种的肉吃了又只能管用一段时间。说起来,还有一种人的肉,我是从来没吃过的。”

    季山青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飞速扫了一眼主人——林三酒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击给吓了一跳,此时正茫然地眨巴着眼睛,嘴里咕咕哝哝地,好像反应不过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肥胖男人漫步走过她身边,似乎对她暂时没有什么兴趣。

    季山青站起身,一边盯着肥胖男人,一边摸了一下自己身上的安全带;见它们都还绑在身上,这才松了口气。

    “既没有吃过人肉,也没有患上精神病……”

    肥胖男人的语气忽然柔软了起来,带着如梦似幻般的陶醉感:“你不觉得,这样的人肉一定尝起来非常纯净吗?它会起什么样的作用呢?真是太叫人好奇了。”

    ……有什么东西可以用来防身?季山青拼命地想。

    “搞不好,你身上有什么宝贵的抗体呢。”

    当吐出这句话的时候,肥胖男人明明离他还有好几步的距离;然而季山青才刚刚想动,眼前就又是骤然一黑,双脚离了地——只是身体腾空的那一瞬间,并没有维持下去,反而又立刻被一股力道给拽住了;当礼包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他只觉浑身血都凉了。

    他的安全带,正被肥胖男人拉在了手里。

    “……好端端地,为什么身上要带着这个?”他在一脸的肉沟里笑着说道。“女孩儿的肉更甜嫩一些,让我看看你是男是女吧——”

    一声惊呼还没来得及出口,安全带已经“嗤啦”一声,被肥胖男人给徒手撕开了;原本就已经破碎成了一条条的外衣没了束缚,登时飘飘扬扬地从季山青身上落了下来——

    肥胖男人一撒手,季山青便像一团没了骨头的软肉似的,“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

    拆掉一部分包装,季山青的感官能力就会丧失一部分。此时他已经既看不见也闻不见了,若不是外衣下方还有一层深蓝色的底衣,恐怕连听觉也会彻底丧失。

    只不过那层底衣也早就千疮百孔,支撑不了多久了。

    这就是身为一个物件的感觉吗……他迷迷蒙蒙地想到,感觉到连思维也迟缓了下来。

    连肥胖男人猛地扑了上来、好几百斤砸在身上的感觉,也仿佛像是隔了一层一样不真实;当底衣的衣领被撕开以后,季山青顿时失去了与自己身体的连接感,仿佛有人突然把他的身体换成了木头做的假肢一样。

    礼包原本以为自己在被拆开时,一定是五感交杂的;然而他似乎渐渐失去了许多感情与思维,反而只剩了一片绝望的平静。

    “……我说,你动别人东西之前,都不问问主人的意思吗?”

    在一片粗重的喘息声中,从一个好像很远的地方,模模糊糊地响起了一个女性凉凉的声音。

    第416章

    游戏开始

    ……就像是做了一个纷长杂乱、破碎凌厉的梦。

    肥胖男人与任楠大张着嘴的影像不断交叠,季山青的脸也一阵阵幻化成了自己熟悉的模样——末日最初来临时的感觉,从被遗忘的地方骤然猛烈地清晰起来,唤醒了林三酒身体里的什么东西。

    她几乎能听见,潮汐般的各种声音从自己大脑中逐渐退潮后,所留下的静谧。眼前的世界再次像电影画面一般,一帧一帧地连贯了起来、清楚了起来,开始有了各种意义。

    当她再一次抬起眼睛的时候,那个肥胖男人正举着手里不知何时抄起的小刀,腾地扭过了头,吃惊之下表情看起来有些呆——

    林三酒的目光平静地掠过他,落在了地上的季山青身上。

    此时的礼包,看起来早就不像是一个活人了。

    他双眼木然地睁着,毫无光泽地倒在地上,叫人难以想象这个如同一个雕塑似的物件,刚才还鲜活得跟真人相差无几。

    “你看,当时我也是这样扑到你身上,想咬你的喉咙的。”

    任楠低低的声音,像是一个幻觉一样从耳边滑了过去。

    “是啊,的确是。”林三酒的嘴角挑起了一个冷冷的笑,轻轻走近了。

    本来肥胖男人警觉地挑起了一边眉毛,在见到她对空气自言自语地说了句话以后,这才略微放松了神色。

    “……什么,这不是还疯着呢嘛。你走开点,”他像轰狗似的朝她嘘了两声,见她反而越走越近了,不由烦躁地挥起了手臂:“走——”

    “开”字还没吐出来,他眼前的世界便蓦然天地倒悬了。

    林三酒的手指如同闪电一样抓住了他肥腻的脖颈皮,在深深陷进了他一层层的皮肤里以后,单手用劲一甩,便将这个好几百斤的男人像鼻涕似的给甩了出去——肥胖男人重重落在地上时发出的巨响,让人几乎错觉连居民楼都跟着抖了一抖。

    好不容易从肥大的肚皮上伸出脚、够着地面,爬起来以后,肥胖男人根本反应不过来眼下的状况了,望向林三酒的眼神都是懵的。

    “你……你不是已经精神失常了吗?”他能问出口的话,似乎只有这一句了:“怎么、怎么……”

    “你知道吗,”林三酒看了一眼季山青,随即一伸手将自己的罩衫从头上拽了下来,扔在了礼包胸口上。身上只剩了一件黑色紧身背心,高个儿女人走来时,浑身流畅的肌肉线条都仿佛在月亮下发着光:“……我当初进化的契机,就是有一个人想要吃我。看见你这副丑德行,还真是把我的回忆都勾起来了。受了点刺激,这次生成的潜力值自然就多了些。”

    肥胖男人显然一点都没听懂。

    “不公平啊,我可比他好看多了。”耳边又响起了那个声音。

    “你闭嘴吧。”林三酒轻声冲自己大脑所制造出的幻觉说了一声,随即走到了肥胖男人身前。她歪头回忆了一下,感觉之前季山青对她说的话都仿佛是一个世纪以前的事了:“……所以,你到底是个什么?”

    在一脸油腻的汗光下,肥胖男人愣了一会儿,忽然压低了下巴,翻起两只眼睛笑了。

    “看不出来你挺强壮的,有意思。”面对刚才一只手就把自己甩飞了的女人,他似乎一点儿都没害怕,抹了一把嘴上的血笑道:“……只是,单靠身强体壮,可不能拿我怎么样的啊——你还是低头看看吧。”

    林三酒一皱眉,目光立刻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明明刚才她身上还只有一件背心的,此刻却被套上了一件红色制式短袖——她竟然压根不知道这衣服是什么时候穿上身的;再抬眼一看,肥胖男人的身上也多了一件同样款式的蓝色短袖。

    就在她浮起了一个“这是不是又一个幻觉”的念头时,肥胖男人嘿嘿地笑了,一挥手,一个长方形的电视画面便被他打向了空中,随即悬浮在二人头上的半空,盈盈地在夜里放着光。

    此时在画框的正中央,正站着一个女主持人;仿佛是察觉到了林三酒的目光,她扭过头来,就像马上要突破画框限制一样,伸手冲着林三酒一指:“这一边呢,是我们人气低迷的两个红队嘉宾之一,一个不知道是不是死了,另一个嘛……观众似乎也不想知道她的名字。”

    “而这一边——哇,欢呼声这么热烈啊,那么下面有请我们今天的特邀嘉宾,肥达先生!”

    ……在静谧的夜里,远方一张张模糊面孔的注视下,这个兴高采烈的主持声听起来是如此格格不入。

    介绍完了,主持人恋恋不舍地把目光从肥胖男人身上收了回来:“人气冠军肥达先生今天是否能够继续夺冠呢?让我们在接下来的‘找彩球’游戏里为他加油吧!”

    林三酒看看电视画面,又看了看叫做肥达的男人——她脸上的表情大概让他误会了,肥达几乎是带着几分享受地说道:“……一旦进入了综艺游戏,你就必须按照游戏规则完成了才能脱身,要是输了的话,你就要接受游戏惩罚了;噢,你可别不信——”

    有什么可不信的呢?说白了,这是他的能力,以一种电视游戏的形式实现了;肥达是一方,被他能力包裹进来的另一个人,就是竞争的另一方。

    所以当林三酒蓦然从他面前消失了影子的时候,肥达悚然一惊,忙转身一看,发现她在这一眨眼的功夫里,竟就已经远远地冲了出去,站在了花坛里。

    “第一个彩球,找到了。”高个儿女人面容平静地抛了抛手里的球。

    电视画面里的主持人,和她的人气冠军肥达一块儿,都傻了眼。

    肥达用这个能力坑了不少人和堕落种,但从来没有一个接受度这么高的……

    “红队嘉宾太着急了,”扫了一眼肥达,女主持忙干笑了一声,“我话还没说完呢就把示范用的彩球找到了。虽然这个不算……不过就是这个意思,彩球所在的地方,会有各种各样的提示,在三分钟之内,哪位选手找到的彩球多,就算获胜了!注意,这位红队的选手是不能接近、也不能攻击肥达先生的!”

    她却没说会是什么样的提示,也没说肥达不能攻击自己——只是林三酒耸了耸肩膀,上上下下地抛着球,好像一点也不在乎这明显的偏向。

    肥达面色阴沉了下来。

    虽然已经感觉到局面似乎隐隐地脱出了控制,但出于对自己能力的信心,他还是左右看了一圈,随即找了个方向迈出了一步——一直盯着他的脚步的女主持,这才赶忙说了一声:“游戏现在开始!”

    林三酒却好像不着急找球,自顾自走到了电视画面前几米处,停下了脚,“我体验这种游戏的时候,你这个世界还不知道成型了没有。”她抬头望着女主持人眯起了眼睛,“……告诉你的主人,他想拆我的礼包,我就要拆了他的骨头。”

    第417章

    好狗会找球

    游戏规则:以整个小区作范围,藏有总数为5个的彩球。在三分钟内,找出彩球较多的一方为胜。

    规则说来简单,但是这个小区里一共有九栋楼,加在一块儿至少也有千百户公寓了。

    在根本不知道提示是什么的状况下,要是一家一户、逐寸逐寸地这么找过去,别说三分钟了,就算是三天三夜,也未必能找到一个彩球。

    想到这儿,肥达的嘴角控制不住地弯了起来。

    这个电视画面的能力出现得有些古怪,但既然是他的,那么当然只为他而服务,不会给对手任何一点优势。那女的傻乎乎地掉进了自己能力里,还敢跟自己放大话……

    等她输了游戏,自然就知道下场了。

    这个游戏肥达不知道已经玩了多少遍了,对怎么看彩球的提示早就了如指掌,而那个女人估计连提示是什么、在哪儿看都不清楚。

    主持人其实就相当于肥达的另一个意志,每次开出的条件都会根据情况不同而变化;见这一次的对手武力似乎不错,他就通过主持人又给林三酒加上了一个“不能靠近或攻击自己”的限制;有了这些优势条件——

    肥达抬起眼皮,目光搜寻了一圈。

    出乎意料地,那个高个女人在说完了狠话以后,还是没有急着去找球,反而先走到她昏迷了的同伴身边,将那个看不出性别的家伙给挪到了草地里。

    真傻!

    嘿嘿笑了一声,他庞大肥胖的身体立刻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灵活,掉头就冲向了远处的两栋居民楼之间。

    他迅速远去的脚步声很轻,却还是令林三酒抬头看了一眼。

    面色没动地将季山青安置好了,她这才直起了腰。

    “你还不去找球吗?”站在不远处的任楠,擦了一把口水说道。由于刀从嘴巴里扎了出来,他只能一直张着嘴,任口水往外流。“噢,那个肥仔好像已经从垃圾桶里翻出什么来了哟。”

    林三酒很清楚这是一个幻象——不知道为什么,即使恢复了神智,自己的精神分裂症状也还没有完全消失。

    只不过虽然是幻象,“任楠”却没有说错,因为他的话音才一落,电视画面中那个兴奋的女主持立刻高声喊道:“恭喜肥达先生!在游戏开始的首二十秒内,就已经找到了一个球,真是太了不起了……”

    “没有帮助的废话少说,”林三酒不耐烦地冲自己的幻象骂了一句,抬起眼找了找,“薛衾呢?”

    “我在这儿,”一个人影忽然从草丛之间站起了身,正是表情看起来总有几分冷淡的薛衾。她走出草地,声音轻轻地:“……以前我在那个丈夫家里时,怀过一次孕。虽然孩子后来被他打没了,但是在那几个月里,我常常对着肚子唱这首歌。”

    ……这是真的,还是幻觉?

    林三酒微微有些恍惚地侧过头,在身边虚无一物的空气指点下,听见了夜色里细细的、低低的儿歌声。

    “Maryhasalittlemb,littlemb……”

    歌声模糊而轻盈,根本辨别不出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又是什么人在唱歌,只像一团暖气流一样不住地在空中回荡。薛衾走到了林三酒身边时,平静地说:“游戏一开始,就逐渐响起了这首儿歌。”

    儿歌……?

    “这么说来,就是彩球的提示了。”一个好像永远含笑的声音在林三酒身后响了起来,不用回头,她也知道那是许久未见的离之君:“……仔细想想,小酒,什么跟儿歌有关?”

    林三酒顿了顿,忽然出了口气,抬步就朝对面的居民楼冲了过去。

    跟儿歌有关的,当然是儿童了!

    只不过在这个“荤食天地”世界里,小孩子肉质柔嫩,肯定是第一批被吃完的。而她走过了这么多家,也的确没有见过一个孩子——

    在剩下的人里,又跟儿童有关系的……

    林三酒第一个就想起了那个管堕落种口口声声叫妈妈的、心智显然已经退回孩童时代的“宣宣”。

    一脚将两层门都踹倒了,她在“宣宣”的惊声尖叫中冲进了屋里——这个已经秃顶了的四十岁笨重男人,满脸涕泪交加地蜷缩在床上,惊恐地看着林三酒一通翻箱倒柜之后,从他的“玩具箱”里找出了一个球。

    “啧啧,真是想不到呢,没想到红队嘉宾也紧跟其后找到了一个彩球……肥达先生,请继续加油吧!”从窗户外,隐隐传来了女主持人讨人厌的声音。

    跟她之前找到的那个示范用的红球不一样,这一个彩球是塑料做的,画着一条条艳丽的花纹和卡通动物头像,看起来果然像是给小孩子玩的。这么看来,每一个球都不一样,如果不根据提示找的话,恐怕连自己的目标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抱歉宣宣,我借用一下这个。”林三酒朝床上的男人轻声说了一句,随即纵身越出了窗户。

    当林三酒“咚”地一下落在了地上的时候,楼下那个好像已经等了她很久的人,立刻走近了她身边——他才一走近,林三酒四下一看,就找不到薛衾的幻象了。

    在找到球之后,夜空中的儿歌声就已经消失了;一阵阵的夜风忽然不知从何而起,呼呼地吹卷起了天地间残败的一切。

    “上一个提示没有了,又出了一个新的。”宫道一说话时,额前的头发滑了下来:“这一次的提示,真是叫人眼热呢。”

    眼热?

    林三酒有些疑惑,但顺着他的目光刚一望出去,顿时明白了。

    在无数辆被遗弃的汽车之中,有一辆的窗户也碎了,门也敞开着;被风这么一刮,登时从车厢内飘出了许多张粉红色的大额钞票来,“哗啦啦”在风里散落得满地都是。也不知道那车的主人藏了多少现金,一张又一张崭新的钞票,竟像刮不完似的,一时连半边天空都成了粉红色——

    所以这一次的提示是钱吗?

    “我其实不太喜欢钱。”走私商人宫道一伸手将头发拢到了脑后:“所以我只好想出一些办法,绕开钱,拿到我想要的东西。”

    她根本无从判断这些人说的,到底是自己的臆想,还是真有其事——林三酒压下了纷起的念头,一边在心里念了一句“钱”,一边在小区里绕着居民楼飞快地搜寻起来。

    老实说,她也不太清楚自己找的究竟是什么;但是随着女主持人又一声高叫“肥达先生找到第二个球了!太棒了!”之后,她感受到的压力骤然倍增,心里终于开始有点儿着急了。

    钱这个东西,家家户户肯定多少有一些从末日前留下来的;但是这又跟彩球有什么关系?

    “停停停,别跑了,”一个清脆的声音猛地从身后拉住了她的步子,“就这儿!你看!”

    林三酒的心脏一跳,快速地瞥了一眼戴着粉红色假发的少女——她的神情还是如记忆中一样跳脱活跃,战奴训练营留下的阴郁丝毫也不见踪影了:“原来是双色球啊!”

    她的目光一抬,立刻发现在这栋居民楼的角落里,开了一个售卖彩票的窗口——在体彩、福利彩票等等字样下,店主还十分别出心裁地挂了一红一蓝两个双色球的模型;只是或许因为末日蚕蚀,那个红色的球早就破烂得不成样子了,只剩下了半个脏兮兮的空壳,唯独那个蓝色球还算完好地挂在窗口上。

    果然是自己臆想出来的啊,林三酒一边冲向彩票窗口,一边想道。真正的楼琴,恐怕从来也没见过双色球这种东西……

    “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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