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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灰白大脑忽忽悠悠地飞了过去,对所谓的漂亮新装修没放在心上。

    不过房子确实不错,打开灯以后,一水儿的崭新原木家具和白墙绿植,显得又干净又素雅。兄妹俩手脚熟练地在房子里做了一遍检查——他们管这叫“驱虫”——没过一会儿,果然从儿童房的床底下拎出了一个怪谈阴灵“床下的妖怪”,三下五除二地将它打散了。

    类似晴天娃娃的防御报警装置楼氏兄妹有好几个,只不过全是黑色的铁块模样,没有一个是人形——因为人形太容易引来阴灵附体。将它们在角落里安置好了,一切也就差不多了。

    出于安全考虑,兄妹俩还是将床挪到了客厅,决定晚上轮流守夜。

    作为一个意识体,林三酒是不需要睡觉的;她浮在客厅正中央,看着楼野猜拳猜赢了、先一步跳上床以后,便将心神沉进了意识力深处,打算按照意老师教给她的方法好好修炼。

    “啪”一声,楼琴将吊灯关上了,摸着黑坐在大脑下方。

    时间在黑暗中流逝得特别快。意识力修炼其实是一个有些费劲的流程——首先要将围绕着“核”流动的意识力都高速旋转起来,确保动作流畅无滞以后,再挑出两缕进行压缩。这一步最是艰难,仿佛是要把磁铁相同两极使劲儿往一块儿按似的,斥力大得几乎叫人怀疑这是不是正确方法——而一旦两缕意识力成功地被“按”在了一起以后,空出来的地方立刻会飘起一些丝丝缕缕的白气——说明新的意识力生成了。

    当然在现阶段,这些“新意识力”只不过是林三酒本来就有、但在【防御力场】中消耗光了的——一旦她原本的意识力全部恢复以后,再生成的才是全新的。

    而被压缩在一起以后的意识力凝实有力得惊人——打个比方来说,原本同样粗细的一丝意识力,也许仅仅够【防御力场】用1分钟;而压缩后的意识力,效果却足足提升了几倍,用个三五分钟也不成问题了。

    林三酒已经彻底沉浸在意识力一点一滴缓慢增长的喜悦中了,当她正拼命推挤两缕意识力的时候,突然被外界一声响动给吓了一跳,那两缕意识力顿时像网破了后的鱼,瞬地游开了。

    那声响动并不大,好像只是什么东西被碰了一下,但不知为什么她就是听见了。

    她又懊恼、又有点儿担心地朝外看了一眼——

    时间不知道已经过去了多久,家具们在黑暗里静静地坐着,形成了深深浅浅、形状不一的影子。此时楼琴下巴搁在桌子上,眼皮一沉一沉地往下掉。床上的楼野呼吸声长长的,很有规律,显然早已睡熟了。

    几个铁块似的报警装置也很安静,看起来一切都很平常——奇怪,声音是从哪儿传来的呢?

    林三酒在空中转了一圈,直到她又听见了一声“嘎吱”。

    这一次,楼琴也迅速惊醒了——她瞪大的眼睛里还残存着初醒的迷茫,看了一眼正来回转圈的林三酒,显然也没明白声音的来源。

    怪里怪气的杂音又一次响了起来,似乎是从走廊里传来的。林三酒耐不住了,她迅速写了个“我去看”,随即一个扭身,将自己拉成了薄薄一片,从门缝里飘出去了——她现在对形状改造,早已经得心应手。

    灰白色半透明的大脑,飘飘忽忽地飞进了走廊,一连顺着走廊飞了好几圈,但是一切都很正常——走廊里的灯光还是尿黄色的,每一户的门都紧紧关着,没有丝毫响动。

    “这不是什么都没有嘛。”见什么发现也没有,林三酒暗暗地嘀咕了一句,掉头准备回去。

    她记得落脚的房子是左手边走廊里的最后一间——林三酒又把自己拉成一片,从黑乎乎的门缝底下顺着原路回去了。

    房子里还是老样子,被楼氏兄妹拉出来的铁架子床歪歪地立在客厅中央,挤歪了沙发和茶几;黑铁块似的报警装置仍然老老实实地蹲在角落里;房子里灯光都灭了,一片昏暗中,只有窗外透进来的一点点天光,描摹出家具隐约的轮廓。

    灰白大脑停滞在空中,呆呆地浮了好一会儿,也没动地方。

    最终还是意老师的声音打破了这片寂静:“你怎么……咦?那两兄妹呢?”

    林三酒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不管是床上还是椅子上,此刻都空荡荡的,再也没有了楼氏兄妹的影子。

    第203章

    这是有声音的一章

    房子仍然是这一间房子;除了突然少了两个大活人以外,其他的一切都非常正常——不管是客厅、卧室,还是浴室,林三酒都里里外外地找遍了,可就是始终不见兄妹俩的踪迹。

    “就是死了,也会有尸体留下来,也会变堕落种啊?”林三酒完全不能理解眼下的状况,“他们如果要离开这间房,必须要经过走廊吧?而我刚才不就在走廊上吗?”

    每一层楼的楼道,都是由2个大写“L”拼在一起的形状;理论上来说,的确有可能一人在左边走廊、一人在右边走廊而擦身而过;但是在稍微动一下就有回音的楼道里,林三酒却不可能没察觉。

    除非是兄妹俩特地瞒着她,用了什么手段消了声音跑了;不然林三酒想破头,也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的大活人突然不见了。

    “可是昨天他们还告诉我,他们出来的时候身上总会多带几张不记名签证以防万一,正好可以给我用,让我直接去红鹦鹉螺界与他们汇合呢……”林三酒喃喃自语,“突然说走就走,这根本说不通啊……”

    如果不是他们主动离开的,那就只能是外力迫使他们消失的,但这就无法解释为什么报警器始终没响了。

    意老师也一片茫然,二人商量了半天,仍然不得头脑。

    “我还是出去看看好了。或者去楼下楼上找找……”林三酒一边说,一边故技重施从门缝底下飘出去了。这两个孩子不仅仅是她前往中心十二界的保障,从心底来说,在这个孤寂的世界里,她也很珍惜他们的陪伴。

    如果楼氏兄妹真的陷入了什么危险之中的话,现在能靠的也就是林三酒一人了。

    然而走廊上跟刚才一样,什么异动都没有;褪色破损的“15”仍然在尿黄色的灯光下呈现出暗浓的颜色。

    林三酒瞥了一眼电梯,随即便把它剔出了考虑范围之内;转身朝楼梯口飞去。

    任何建成超过3个月以上的居民楼里,楼梯几乎都是一个噩梦。由于平时只是用来放垃圾桶的地方,这儿修建得非常不合理;灯泡常年都是坏的,每一节楼梯都陡峭得吓人——泡在黑暗中的楼梯道显得更狭窄更局促了,连一路飘行下去的灰白大脑都感觉到了不舒服。

    或许此时空气里还弥漫着垃圾桶的臭味,不过好在意识力并不具备嗅觉这个功能。

    多亏了意识力的全景扫描,一个楼层只需要看几眼就够了;加上此时又是飞行状态,林三酒几乎没花多长时间就把15楼以下、一直到一楼大厅的每一层楼都检查完了,只是哪儿也没见着楼氏兄妹。

    “我跟你说,意老师,如果那两个孩子又在开玩笑的话,”林三酒嘀嘀咕咕地飞向了电梯,这次她打算换一条路线上去:“我一定要把他们的鼻梁撞进头盖骨里去。”

    电梯仍然停在他们上去时的15楼,此时受到林三酒召唤,顿时发出嗡嗡的轻响,开始缓缓下行。

    这部电梯,果然有问题啊……林三酒来回漂浮着想。

    原本她撞亮了一排楼层键,可不止一个15楼;15楼只是第一个停下的楼层而已,同时亮的还有16、17……按理说,在他们下电梯以后,电梯应该会继续往上走才对。

    而现在很显然在他们离开电梯以后,电梯也不走了,就那么蹲在了15楼。

    她胡思乱想的功夫里,“叮”一声,电梯到了——两扇门打开了,露出里面被日光灯染得发白的电梯厢。

    灰白大脑飘了进去,拉出了一根小手指似的长条,按了一下“16”。

    电梯门合上之后,开始上升。

    眼看着数字一个接一个老老实实地往上跳,一直静心等着出什么变故的林三酒,却什么都没等到,好像这只是一个普通的电梯一样——直到又是“叮”的一声,它停下了。

    然而大大的数字却显示着“15”。

    15楼有人!

    林三酒心一提,立刻聚集起了意识力,迅速升高以后退进角落里,有点紧张地看着电梯门缓缓地打开。

    “……诶?”

    从打开的门缝里,居然先露出了一头亮闪闪的粉红假发——接着,楼琴瞪圆了的眼睛、楼野猛的一声“咳!这不是在这儿呢嘛!”都立即被意识力扫描给纳入了林三酒的头脑中。

    “你这家伙怎么乱跑?!”楼琴一步就跳了进来,涂成五颜六色的指甲就要往灰白大脑上戳。“你不是去查那个声音的来源了吗?这么久也不回来,我们还以为你怎么了呢,结果是下楼玩儿去了!”

    好不容易才听明白了她的意思的林三酒,憋屈得几乎能马上喷出一口老血来——眼见楼野也在一边点头附和,她立马愤怒地写了一行字:“我去找你们你们不见了”——这还是林三酒头一次一口气写了这么多字。

    “呸,你才不见了,我们还好好地在这儿站着呢!”楼琴还不放弃要戳她的努力,逼得灰白大脑在角落里来回扑腾躲闪,“我看你那么长时间都不回来,我才叫上我哥来找你的!”

    林三酒大大松了一口气之余,也有点纳闷了。

    难道说是自己找的时候没留意时间,结果正好和出房的兄妹二人错过了?但为什么会一点儿声音都没听见?

    好不容易躲过了楼琴的尖指甲,林三酒满心疑惑地跟在楼氏兄妹二人身后回了房——房间仍然像她离开时一样,没有丝毫变化。

    “真是虚惊一场啊,”楼野舒舒服服地又要往床上躺,却被妹妹一把揪了起来:“轮到你守夜了!”

    他这才想起来,拖着脚坐在了灰白大脑下方的椅子上。

    ……看起来,这一切跟刚才没有什么区别。只是林三酒在问了楼野一句“你们等了我多久”以后,就再也没法沉下心修炼意识力了——因为这件事根本说不通。

    楼野的回答是:“我们想着反正你一只大脑也不会出什么事,就打了会儿牌,嗯……具体的时间也说不好,不过最起码,一个小时是有了的。”

    就算再怎么没留意时间,林三酒也敢肯定,自己在外头花了还不到半个小时。

    ……难道如月车站世界里,还会有时间扭曲的情况出现?

    还是说又不知不觉走进副本里了?

    但如果这是一个副本的话,未免安宁得过分。

    林三酒百思不得其解,只好沉默了下来,房子里再度恢复了宁静。

    ……如月车站里的夜晚很长,好像天明永远不会到来一样。

    当楼野也终于忍不住趴在椅子上睡着了以后,唯一一个不用睡觉的林三酒忍不住在屋子里外来回飘了一圈,在脑中不断骚扰着意老师,试图通过说话来弄清楚刚才发生的事。

    只是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直到意老师不胜其烦地开始装死、一声也不回应了以后,林三酒才有点闷闷地一头撞进了浴室里,打开了灯。

    反正人是找回来了,搞不明白就搞不明白吧——林三酒独自想了一会儿就放弃了,直直飞进了浴缸里,砰地一下将自己的尸体解除了卡片化,接着去拧水龙头——闲着也是闲着,她打算给自己的尸体洗个澡。

    乐观地说,以后或许还要用到这具尸体呢。

    用意识力凝聚成大拇指、食指的模样,可比写字还难——当林三酒好不容易将两条怪模怪样的手指放在水龙头上时,忽然听见楼上传来了马桶冲水的声音。

    第204章

    她很快就熟悉了气窗的构造

    ……林三酒一向知道自己并不以智慧见长,但是如果她早知道会陷入这样的一个局面里的话,当她第一次听见楼上传来马桶冲水声的时候,就一定会立刻冲出浴室,杀掉外面熟睡的人。

    而现在,她已经在这幢居民楼里困了近十天了。

    说“困”,也不太准确——要是能够一咬牙,林三酒完全可以直接从窗子里飞出去,因为此时并没有人或者什么东西囚禁着她。窗外一眼看不到头的如月车站世界,笼罩在灰沉沉的天空下,看起来广阔无边。

    但是她还不能走。

    让她不得不留在这栋居民楼的原因之一,这时正好走了上来,把声音压得低低的,对林三酒轻轻说了一句话。

    “我让他去弄点吃的去了。”楼琴抿着薄薄的嘴唇,神情阴郁,原本润泽的皮肤这几天也因为压力而显得憔悴暗黄。

    在她说话的时候,楼野哼着小调进了厨房。

    “……咱们什么时候动手杀了他?”楼琴说完,死死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努力控制住了双手突如其来的剧烈颤抖。

    大脑模样的林三酒,恨不得能够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来。

    说起来,一切的事情都是从那一晚她听见马桶冲水声时开始的。

    十四天以前的那个晚上,当声音透过薄薄的楼板清晰地被林三酒听见的时候,她用意识力凝聚出来的“手指”一下子顿住了。

    她一直以为这栋楼里没有别人了——然而仔细想想,他们三个人里还从没有一个人去过15楼往上,也许楼上还生活着幸存者也未可知。

    毕竟阴灵们是不需要用抽水马桶的。

    林三酒想了想,决定去楼上看看情况。反正现在她是一个大脑灵的样子,除了堕落种以及被暗物质侵蚀过眼睛的人之外,谁也看不见她,倒不如好好利用一下这个自由而没有顾忌的状态。

    她下了决定,立刻转身就从气窗里飘了出去——然而飞了几米高以后,才刚刚摸到了16楼的边,忽然从楼下刚离开的浴室方向传来了脚步声和开门声,好像是楼氏兄妹中的某一人起来了。

    林三酒悚然一惊,突然想起自己的尸体仍然在浴缸里躺着——吓到楼氏兄妹两人倒没有什么大不了,她怕那两个孩子一冲动将尸体给扔出楼外可就麻烦了!

    这时林三酒当然再顾不得朝16楼的窗户里看,赶紧一个加速,掉头挤进了气窗里,正好跟刚刚推门进来、瞪着尸体目瞪口呆的楼野撞了个面对面。

    “这是我”,林三酒赶忙写了几个字,趁他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一把将尸体卡片化了。

    楼野张着嘴巴,“啊”了半天,才算找着了词儿。

    “你……你你?那个是你?”他最先能想起来的全是废话,理了几秒思绪才一连问了几个重要的问题:“……那个不是死尸吗?被你放到哪里去了?你已经死了?你是阴灵?”

    如果从头到尾详细给他讲一遍,只怕天都要亮了——林三酒想了想,简单地写了几个字:“不以后说”,便朝气窗又飞了过去。

    楼野这才想起来,刚才这只灰白大脑就是从气窗里挤进来的,顿时有点着急了:“哎,你要去哪儿?怎么又要乱跑?”

    瞧他的神态,林三酒顿时感觉自己像是一只被谁家孩子收养了的狗。她顿了顿,还是给了他一个简单的交代:“上有人”——趁着楼野一愣,念叨着这3个字琢磨她是什么意思的这一阵功夫,林三酒动作熟练地再一次从气窗里出去了。

    正如大多数住宅楼一样,楼上楼下同一位置的单元是完全相同的格局;从楼下洗手间里飞出来的大脑灵,自然也会先在楼上洗手间里落脚。

    16楼的洗手间是一片黑——看来刚才不管是谁用了马桶,此时都已经关灯走人了。

    真的会是幸存者吗?

    林三酒一边从气窗里挤进来,一边想道。

    相比如月车站其他的地方,这栋楼虽然清净多了,也有不少可疑之处。别的不说,那个电梯就十分诡异……真有幸存者大喇喇地生活在这儿的话,还不得立刻被阴灵当成了目标?

    洗手间的门稍稍开了一条间隙,林三酒侧立起身子,觉得自己像个芭蕾舞娘似的从中钻了过去。

    ……这儿的格局果然跟楼下一模一样,从洗手间一出来,就是一条通往客厅的走廊,右手边还有两个卧室。只不过因为所有的灯都黑着,只有一些大致的家具轮廓仍然在微弱的夜色里留下了几片剪影。

    虽然林三酒有意识力在充当她的眼睛耳朵,无时无刻地不在为她做扫描——但是正像肉眼一样,意识力扫描也是会受到光线影响的,清晰度有时甚至仅仅只是比肉眼强一些而已。

    从洗手间门口朝外张望,她此刻也只能从意识力投出的全景图里,隐隐约约看见一个熟悉的影子,正占据了客厅中央的位置。

    但这就已经足够了——

    当林三酒意识到那是什么东西的时候,她顿时被惊得发蒙,半晌竟然都忘了动一动。

    那是一张床。

    一张挤开了沙发、碰歪了茶几的床;不仅外表与楼氏兄妹搬出来的一模一样,甚至连睡在它上面的人,林三酒也一眼就认了出来。

    “林三酒,你死哪儿去了?”

    一个人缩成一团坐在床上的楼琴,一抬眼看见了漂浮在洗手间门口的灰白大脑,立刻腾地跳了起来,声音里竟然似乎含着哭腔——当她冲近了,林三酒才看清楚楼琴眼睛里确实泛着泪光。“我以为你遭到了什么不测,哥哥也出去找你了,但是你俩谁都没回来,我一个人在这儿等到现在,感觉到处都鬼森森的,却什么都看不见……你说话呀,你见到我哥哥了吗?”

    林三酒惊呆了。

    ……如果这里的是楼琴,那么楼下的是谁?

    现在,楼野正独自一人和什么东西在一起?

    第205章

    从这儿开始就乱了

    不,不对……

    灰白大脑忽然向后飘了出去,拉开了一段距离,上上下下地将面前的少女打量了一遍。

    ……这个难道就是人吗?

    林三酒有点吃不准地想。

    “你在想什么呢?你见到我哥了吗?”楼琴急得要命似的一跺脚,登时浑身小装饰叮叮当当一阵乱响。“他可是出去找你的!”

    顿了顿,林三酒还是没急着说什么,先写了三个字:“从头说”。

    ……按照楼琴的脾气,她会接受自己这种避而不答的态度吗?写完了这几个字,林三酒有点儿犹豫地想。她也明白,这种“因为这个人平常如何所以某个时候就会如何”的推断,一向是非常靠不住的,因为人类太复杂了——

    比方说,面前的这个楼琴就忽然叹了口气,真的从头开始说了。

    “你不是听见那个怪声,出去看情况了吗?我跟你说,那都是好几个小时以前的事情了!在你走后20分钟左右吧,我就感觉不对了,一个破走廊而已,你去的时间也太长了……我想出去看看,所以把我哥叫醒了。”楼琴喉咙里咽了一下,目光里一片焦虑的茫然。“我看了一圈没发现你,他就非得也要出去找……这一去,到现在还没回来。”

    随即她叹了口气,“我看他过了十几分钟还没回来,就出去找了好几次,但是谁也没见着,又怕你们回到这儿来以为我走了……所以只好一个人在这儿等。”

    林三酒愣愣地听完了,来不及多想中间的关节,便忙写了一行字:“你去楼下了吗?”

    “下了,别说14楼了,我一直找到一楼大厅。包括楼上我也去了,天台什么的我都找了……”楼琴似乎有些沮丧,跌坐在椅子里,林三酒这时才看清楚她腿上套的白袜子上,有被划过后留下的污渍——看起来,似乎是在狭窄的楼道中不小心蹭到了什么。

    她如果是在自己离开的30分钟后走楼梯的话,确实有可能二人正好错过……不不,问题是楼下怎么会是14楼?这儿不是16楼吗?

    这个问题,很快就在林三酒引着“这一个楼琴”出了房的时候得到了答案——走廊里大大的数字“15”,已经有点褪色了。

    灰白大脑飘在空中,有点不知所措。

    是数字被改了吗?那为什么楼上楼下两个房子会一模一样?

    现在头脑里一团乱的林三酒,一咬牙也不愿意想那么多了,在空中对楼琴写了个“跟我来”,当先一头飞进了楼梯间——不管谁真谁假,总得见了面才知道分晓!

    楼琴的小饰品撞击声立刻跟在身后响了起来,一路穿过了楼梯间,来到了楼下。

    而楼下真的是14楼。

    林三酒看着那个红红的“14”,在愣了半秒以后,赶忙一头冲向了同样位置的一间房子——只不过,那一扇模样陌生的大门果然正锁得牢牢的,灰尘堆积,看起来似乎已经许久没有人碰过了。

    灰白大脑飘在门口,完全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楼野呢?

    “你在干嘛?14楼我都找过了,没有的!”楼琴不满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大概是终于见到了一个同伴,她心情放松了不少,没那么焦虑了:“……说不定我哥又在开玩笑!说真的,我真的特别烦他现在这样不分场合、没个正经!”

    “嗯——?”这个时候,脑海中的意老师虽然迟了一步,但也发现了事态正朝着诡异的方向发展,只不过她才“嗯”了这么一声,林三酒立即狠狠在头脑里喝了一声:“别出声啊!”

    意老师还来不及生气自己的师道尊严受到了冒犯,忽然意识到身边的这个楼琴,是有可能听见自己的声音的——如果她不是真正的楼琴的话。

    见意老师立刻配合地收了声,林三酒马上小心地观察了一下这个楼琴的神色。少女正在烦躁地来回转圈,表情一如往常,似乎没有听见意老师的声音——只不过这也不能证明什么,毕竟如月车站的堕落种花样太多了。

    想了想,她写了两个字:“副本?”

    这是林三酒唯一能想到的解释。

    “不是的,”楼琴长长地叹了口气,“副本可以说是一种没能完全‘成长’起来的末日空间,你见过那种橘子上又附着一个小橘子的情况吧?副本和末日世界的关系就跟这种橘子一样,所以本质上来说,是同样的东西……也就是说,可以被检测出来的。”

    “而我检测过了,这里不是副本。”她嘟哝着,顺着墙滑下去,蹲在地上。“……肯定是我哥又在发疯。”

    老实说,能够迅速把副本解释清楚,让林三酒有点相信这个楼琴是本人了。

    但是她也比谁都清楚,楼野没有在发疯——事实上,楼野现在说不定正身处于一个自进入如月车站以来的最大危机中。

    “我见过他”,林三酒信了七八分,也不想相瞒了,飞速地拼了几个字:“他和你在一起”。

    这句话很容易造成误解,楼琴果然立刻浮上了一脸迷茫之色——正当林三酒打算再写一句“另一个你”的时候,忽然从走廊另一头远远地传来一声骂。

    “楼琴!我操!你俩跟这玩儿什么呢!”

    从走廊的拐角处后面,探出了一个头——少年蓬松又有点凌乱的头发下,态度可以说是气急败坏。

    “我从上到下找了你们一百圈了!累得我跟孙子似的!你俩耍我玩呢!”楼野一边骂,一边喘着气走了过来——看来是刚从楼梯间过来。

    楼琴“哎呀”了一声,就迎了上去,兄妹俩一人一句地快速斗上了嘴:“你还说我,是你不回来的!”“你说什么呢,我回去看了,房子里没人我才又出来找的!”“不可能,肯定是你走错了……”“你当时不会去蹲厕所了吧?”

    两人吵了一会儿,突然发现身后静静的,灰白大脑并没有跟上来,仍然漂浮在原地。

    “林三酒,你怎么了?”楼琴笑了笑,“走呀!”

    林三酒没动。

    ——这个人真的是楼野吗?

    第206章

    这两个都是本人

    想要验证这个“楼野”的身份,其实也有办法。

    林三酒有些犹疑地飞了上去,有意无意似的飞在了楼野与楼琴中间,挡得楼琴不得不连连歪头看路,很不耐烦嘟嘟囔囔了一道儿——只是她一点儿也没在乎,随着这兄妹二人上了15楼——也就是林三酒找到楼琴时所在的16楼。

    老实说,现在她自己也快弄不清楚哪层是哪层了。

    推开门,在窗外投进的微光里,仍然是那个熟悉的、昏暗的客厅。

    楼野伸手便去按开关,“怎么不开灯?”

    ……对啊,之前楼琴等他们两个回来的时候,她为什么要一个人独自坐在黑暗里?明明已经有点害怕了,开灯不好吗?这个疑惑才浮上心头,林三酒就听楼琴抱怨道:“……你还说好房子呢,灯坏了!”

    楼野“啪嗒啪嗒”按了几下,吊灯果然不亮。

    这么巧……?林三酒突然狐疑了起来。

    既然不亮也就算了,好在进化者都有一定的夜视能力——二人一脑经历了这么一晚上的折腾,谁也无心睡眠了,盘腿围成一个圈坐在床上聊天。

    “我感觉这栋楼里可能有点古怪,”楼野揉了揉鼻子,态度还是很轻忽。“不过,我不明白为什么会看不见他们。”

    岂止是古怪——林三酒默默地想。现下你们两个人究竟谁是什么东西,恐怕还不好说呢……

    想要辨别出谁是被冒名顶替的,“问一件只有本人才知道的事情”这个办法行不通——她自己才跟这两兄妹认识没多久,问不出来不说,她现在也不知道该信任哪一个去问另一个。

    只不过有一个决定性的东西,只有本人才有。

    当兄妹俩半吵嘴、半讨论似的说了一会儿话以后,还是楼琴眼睛好使,目光一跳,就落在了一边的灰白大脑上。

    经过这一段时间以来的意识力恢复,大脑比之前大了整整一圈,似乎在某些部分也开始发展出了头骨的雏形——“材料”多了,能写的字也多了不少。

    此时林三酒拼成的字正是:“你们两个用一下能力”。

    “好端端的,为什么?”楼琴完全没料到她竟然作出了这个要求,眉毛渐渐地皱在了一起。“使用能力必须有对象才行,要我用在谁身上?”

    对于这个问题,林三酒早就想过了。楼野的黄历能力会造成一段时间的“势”,虽然有伤害,但那是指身边有敌人而言的。而自己现在不会再被堕落种攻击了,就是受了也无妨;楼琴的“脖子以下不能描写”,正好可以用在楼野身上——如果她真是本人,自然不会下狠手;如果不是本人,连能力都发动不了。

    想一想,这个计划似乎没有什么漏洞,林三酒立刻辛苦地将安排写出来、亮给二人看过了。楼氏兄妹尽管一脸迷茫,还是腾地就跳下了床,立刻照办——与其说他们很懂事地配合了她的要求,不如说这两个孩子觉得很好玩——当林三酒小心翼翼地以防突变的时候,楼琴已经嘻嘻哈哈地叫楼野一连摔了好几个狗吃屎。

    其实能够被“脖子以下不能描写”击中,已经说明这个楼野是一个正常的人类了,林三酒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也浮上了无数个疑问。

    这两个是活人,那么刚才在“第一个15楼”里的,都不是人了!

    想到这儿,林三酒既有点不寒而栗,又有些庆幸:如果她现在不是意识体的状态,那两个东西恐怕早就对她下手了。

    只是这样一来的话,就又产生了一个疑问:既然如此,那两个东西为什么要扮成楼氏兄妹二人?

    疑问还可以先放一放——眼看两个孩子已经闹得差不多了,当她正准备飘过去受楼野的黄历攻击时,只听一直在地上打滚而爬不起来的少年忽然大喝了一声“楼琴,你可别太过分!”,林三酒突然感到不妙,还不等飞过去拦着他,只见一张黄历纸页已经翻卷着冲出来,在即将打上楼琴身体时“唰”地不见了。

    攻击生效了——三人都同时静了一秒。

    楼琴愣了愣,这才缓过神:“……喂,你给我用了什么?”

    看楼野的样子,显然是他发出能力的时候也没留神,神色还有点茫然——随手叫了一张黄历纸页出来看了一眼,少年顿时脸色有点发白。

    林三酒忍不住“咯噔”一下,心提了起来,暗暗祈祷后果不要太严重。毕竟现在在这栋楼里,可是有两个别的什么东西在……

    “你说啊?”楼琴也感到有些不对了,声音带上了焦急。

    楼野看看妹妹,又看看林三酒,这才叹了口气:“……我看你接下来几个小时,还是不要动地方的好。我的黄历一般来说攻击性都比较强,但是我也没想到你竟然摊上了这个……”

    说着,他把手里的纸页亮出来给一人一脑看了。

    忌出行忌会友忌黑暗忌使用电器忌活动肢体忌佩戴饰物忌与人同处一室

    宜入棺

    ……林三酒这才知道,当初自己还算是幸运的。看完了这一张纸,楼琴脸也跟着白了——她跟哥哥从小一块儿长大,自然对他的能力很熟悉,当下往床上一坐,抱怨连连地开始往下摘饰品:“……竟然一抽就让我抽了个王,楼野你是对我有多大意见?现在可好了,我什么都不敢做了!”

    这一张黄历,与林三酒中的还不一样。如果说那一张顶多造了个势的话,那这一张可算是杀机毕现了。所有说了“忌”的事,非但都绝对不能做,而且有可能成为一种“坏运气预言”,从而变成事实——

    变成事实以后,就用得上“宜入棺”了。

    现在必须按照黄历上说的做,才能尽可能地保障楼琴的安全——给她留了一盏【自明草灯】以后,楼野和林三酒就打开门,离开客厅进入了楼道里。

    按照林三酒的想法,他们在门口守一夜就行了;而偏偏这个时候,楼野犯了大少爷脾气。

    “对面不就是另一家吗?我要是在瓷砖地板上坐一晚上,骨头都会疼的。”他理直气壮地砸开了对门那一户的门锁,当先进去了。

    林三酒反正不用睡觉,倒是没什么关系——只是她两头儿都放不下心,在两边房子里来回飞了几趟,见一切都安安稳稳的,这才在走廊里找了个角落,再一次专心修炼起意识力来。

    意识力的修炼很费神,而且一旦投入进去,外界的时间流逝就几乎察觉不到了——在消耗掉的意识力终于全部恢复、并且还隐隐地增长了几丝以后,林三酒终于停下了手。

    现在这个脑组织已经很完整了,不但器官俱全,而且外面还包了一层头盖骨,只有脸部的骨骼还没有完全“长”出来——可以说,要是意识力给她上点颜色再出去飘的话,绝对能吓哭不少小姑娘。

    但林三酒仍然不满意。按照这个速度,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长出一张嘴来,看来她必须想个别的办法,把刚才她经历的一些吊诡之处告诉楼氏兄妹二人,免得他们稀里糊涂地中了招。

    正当她考虑怎么办才好的时候,忽然“吱呀”一声,楼野所在的房子打开了房门。

    少年沉郁着脸,神色严肃地站在门口望着她。

    “我问你,你为什么好好儿的突然让我们使用能力?”楼野刻意将声音压低了,似乎不愿意对门听见。不等林三酒回答,他已经又说了下去,显然心里早就有了一个猜想:“你是不是怀疑我们两个之间,有一个不是本人?”

    林三酒还不知道说些什么好的时候,楼野走了上来,轻轻地说:“我觉得,那个人不是我妹。”

    第207章

    世上的另一个我,这句话还浪漫吗

    “要说疑点的话……我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在沉郁的神色之下,少年仍然透出了一丝遮掩不住的茫然,咬了一会儿嘴唇,这才把声音压得几乎叫人听不见,继续说道:“……反正我觉得,里面的那个人不是我妹。”

    因为在走廊里说话难免会产生一些回音,为了免得那一个“楼琴”听见,一人一脑此时进了对门那一家的房子里,楼野把门关牢了,声音仍然还是那么轻。

    林三酒一肚子疑惑,忙在半空中写出一行“可她用能力了”——现在她意识力恢复了,不但已经是一个大了一圈的脑组织模样,写字也流畅了很多。

    楼野踟蹰了半晌,似乎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解释好。

    “嗯……的确,我摔倒了好几次。”他非常有限度地承认了,“但是从这个结果上,没法反推出对方使用的一定就是我妹的能力啊?我是摔倒了不假,对方也有可能用的是其他的能力,甚至特殊物品什么的……你别忘了,如果其他世界来的进化者在这儿死了、变成了堕落种,他的进化能力依旧会被保留下来呢。”

    的确——林三酒不禁想起伊甸园里一个姑娘的强制摔倒技能。假如有一个进化者拥有相似的能力,在如月车站死亡后变成了堕落种,又假借楼琴的样子使出来,确实很难分辨。

    好在楼野的能力效果非常少见,只要黄历纸页一出来,基本就能确认是本人无疑了。

    “为什么怀疑?”林三酒将自己的疑问提炼了一下,简短地写道。

    “不知道该不该说是我的直觉……我们俩从小一起长大,对彼此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在她中了我的那张黄历以后,跟她说了几句话,我心里有个哪儿不对劲的感觉才越来越明显……就好像是看着另一个人,使劲地模仿我妹妹的性格言行似的。”

    林三酒仔细回忆了一下,还是没有想起来什么与楼琴平时性格不符的地方——毕竟她认识楼琴的时间还太短了。

    “当时跟她打闹的时候,我还没有这种感觉,现在回头看看,真不得不说那张黄历用对了。”楼野呼了一口气,“本来早就要跟你说说这事儿的,但是一是不知道对面是个什么状况,我想先等几个小时,松懈一下那个人的防范;二是我看你的形状也一直在变,似乎在忙什么……所以才等到了现在。”

    这一个晚上林三酒经历的古怪太多了,多得她自己都有点稀里糊涂了——不过有一点能够确认的是,能够使出【今天你出门看黄历了吗】的肯定是楼野本人——想到这儿,她迅速写下一句话:“给你自己做个标记”。

    虽然楼野看着大大咧咧,反应却快,一下子就明白了:“……你是怕也有人冒充我?”

    想到这个可能性,他的脸也有点白,立刻从厨房里找出了一只瓷碗,双手用劲儿将它无声地掰开,随即用断口在自己的手腕内侧划出了一个小小的“X”。

    “这样差不多了吧……”楼野看着这个标记,手里的裂碗才刚刚放下,只听门口忽然响起一个声音——“你们在干什么呢?”

    女声仿佛震得夜色都抖了几抖,接着楼琴从门口处缓缓地探进一个头。她的身影正好笼罩在玄关处的阴影里,看不清楚神色。

    林三酒和楼野俱是一惊——这个房子里的玄关处造了一个影壁,挡住了外来目光的同时,也让他们看不见外头了。二人对视一眼,谁也没想到摘掉了饰品后的“楼琴”,动作竟然轻得叫人一点都听不见——

    “噢,没什么,我俩讲鬼故事呢。”楼野立刻若无其事地笑了笑,“在如月车站这种世界里,不开灯讲鬼故事,多有感觉呀。”

    “楼琴”慢慢地走了进来,狐疑的目光从林三酒身上划过去。“她这样子,怎么讲?”

    林三酒一声不吭,只是悄悄地打量了她一遍。

    亮闪闪的粉红色假发、乱七八糟的蓬蓬裙,以及微微抬起的下巴……不管是打扮还是神态,看起来都跟之前一模一样。

    难以想象她真的不是本人。

    “……主要是我讲,她听。”楼野实在不想继续说这个漏洞百出的借口了,他看起来也有些不敢肯定面前人的身份,忙转移了话题:“黄历的势已经过去了吗?要不你再回去趟一会儿吧,这样保险。”

    “不用了。”楼琴轻描淡写地一摆手,似乎并不在乎。“感觉应该已经过去了。这地方怪无聊的,哥你陪我打会牌玩儿吧?”

    打牌——?

    楼野立刻下意识地按住了手腕内侧的X标记,张着嘴支支吾吾了一会儿,却硬是没有想起一个什么推脱的借口。眼看楼琴神情越来越疑惑,他最终还是只好答应了:“啊,嗯,行……”

    不过,这或许是一个契机——林三酒悄悄地绕行到楼琴背后,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写了一行字:“你一个人行吗?”

    楼野看看这行字,似乎在琢磨她是什么意思,随即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这就好——林三酒转身一个加速,在屋内两个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迅速飞出了大门。

    如果这一个楼琴真是假的,那么真正的楼琴一定还在这栋楼的某处——再说,她第一次在第15层楼上见到的“楼氏兄妹”究竟是什么,也一直让林三酒耿耿于怀。既然现在楼野已经有了防范意识,正好让她再出去查探一下,顺便找一找真正的楼琴——

    但是连林三酒自己也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快就找到了另一个楼琴。

    楼下并不是刚才她飞上来的15楼了,仍然是与楼琴一块儿下楼时看见的14楼——几乎叫林三酒以为自己是不是出现了错觉。然而很快,她就发现了又一处不对——在向下飞了大概两层楼以后,原本应该是12楼的地方,她看见了正在写着“15楼”字样的走廊上打牌的楼氏兄妹两人。

    又一个15层,又一对楼氏兄妹。

    第208章

    那个人不是我妹妹pt2

    “等等,让我理一理……”

    意老师有点儿激动的声音在喇叭里嗡嗡地响,随即【意识力学堂】的黑板上吱吱地画了几道线——这块黑板从形成以来,大概还是头一次被派上这个用场。

    加上新画的几条线,一个简易的高楼图就出来了。说是高楼,其实也只是在两条竖线的中间,横着画了一道一道的横线代表楼层,再写上数字罢了。

    但是两人在写数字这一步上,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困难。

    “电梯里一共有30个楼层的按键,按理说就是从1到30。但是……”白粉笔字在黑板上犹豫了下来。“数字到底是从哪一层起乱了的呢?”

    林三酒也暗暗地苦笑了一下。

    ——从第一眼见到“第二个15层里的第二对楼氏兄妹”时,她就猛地刹住了前飞的势头,没有让那一对兄妹看见自己,掉头就冲向了反方向。

    哪边是楼氏兄妹本人、哪一层又是真正的15层,她已经彻底糊涂了——一开始,林三酒想起了末日降临她以前看见过的一个实验:通过楼梯特殊的角度倾斜,可以使得一个以为自己一直在上楼的人,最终返回出发点。

    如果有人特意把15楼及往上这一段儿都建造成了这个样子,那么林三酒确实有可能在以为自己朝下走的时候,其实在不知不觉地往回飞,终于回到了15层——然而很快她就发现这个理论并不能站住脚。

    她掉头飞回了“楼琴被黄历打中”的15层以后,发现这一层楼上的兄妹俩虽然也在玩牌,但却一直呆在屋里,从没有去过走廊;这一件事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可她仍然不死心,生怕楼野又在开什么玩笑,所以在飞出来的过程中,林三酒还故意撞坏了楼道里的室内消防栓玻璃作为标记。

    接着她从窗户里跃了出去,从楼体外面朝下飞了两层后找到窗户往里一冲——林三酒顿时语塞了。

    用上了三种帮助辨别的手段以后,这里的走廊上仍然写着“15”,也仍然坐着一对外表一模一样的兄妹在打牌。

    这里的消防栓玻璃也是好好的,没有碎。

    也就是说,这栋楼里真的有两个15层,两对楼氏兄妹。

    从一楼的外头往上飞,一直数到第15层以后再冲进去——这样的办法林三酒也试过了。按理说,这个办法应该算是万无一失,但是她在连试了两次之后发现,每一次进去的15层居然都不一样。

    而这两个15层的楼上楼下,都是写着相应数字的第16、17,或14,13层……

    连哪一层才是真的15层都没办法确认,更别提这四个外表毫无破绽的人了。

    “不管怎么说,这儿的这一个楼野肯定不是本人吧?他手上可没有标记啊。”意老师也被这件怪事勾得什么都忘了,不过相比林三酒的焦虑,她倒更像是在看热闹:“……幸亏你现在是个意识体,不管这儿闹的是哪门子鬼,都伤不着你。”

    似乎她已经认定了,自己的园丁职责是只针对林三酒一个人的。

    “你说的的确有道理。”林三酒没理会她后半句,“手上有标记的那个楼野,可是我亲眼看着使出了黄历技能的,应该不会有假。”

    或许楼琴的身份还不能肯定,但起码楼野已经能够确定下来了——想到眼前这个东西见过自己的尸体,甚至差一点还可以对它下手,林三酒就不由有些后怕。

    只不过,就算确认了下来她也不能马上动手。

    旁边的楼琴如果是真人,肯定还以为这个楼野是自己的哥哥,没有让林三酒袭击他的道理;而如果她也不是本人,那就更要护着同伴了——也就是说,要么趁楼琴不在的时候对这个“手腕上没有标记”的楼野下手;要么先弄清楚这一个楼琴的身份,再决定下一步怎么办。

    不管是哪一个办法,总要先不动神色才行……林三酒若无其事似的缓缓飞进了走廊。

    正叼着牌、眉头皱成一团的楼琴一见到她,立刻眼睛一亮,笑了一声“这不是林三酒回来了吗!”,随即趁“楼野”回头张望的时候,迅速将手里的牌给偷偷换了。

    ……会这么做的,应该是真人吧?林三酒不确定地想。

    “怎么刚才一转眼你就不见了?”这一个“楼野”见到她以后,神色仍旧怡然自若,甚至还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朝楼琴抱怨道:“……真是的,你身上的势过去就过去了呗,非要给我拉出来玩牌做什么……”

    林三酒一顿。

    在这一层里,难道事情的走向也是一样的?

    她没来得及多想,刚刚飘到了二人身边,楼琴就笑吟吟地问道:“你刚才去哪儿了?”

    想了想,林三酒只简单地写了一个“散步”。

    不管是什么东西在假扮楼氏兄妹,看起来似乎都无法影响她、伤害她;既然这样,林三酒可就要好好利用一下这个优势了。

    “你也嫌闷了吧?”楼琴斜眼瞥了一眼对面的“楼野”,“也不知是哪个胆小鬼,说不定只是被股凉风一吹,就开始疑神疑鬼了……你看,我们在这儿呆了大半夜,出什么事儿了?我都快无聊死了。”

    在你不知道的地方,的确出了事啊——脑海里的意老师嘟哝了一句。

    非常罕见的是,听完了妹妹的话以后,楼野竟然一句也没有呛回去,只是怪怪地瞥了楼琴一眼。

    要是换作之前,恐怕这两人早就掐上了……越是能够沉住气不跟楼琴斗嘴,就越发可疑。

    见他居然没有回应,楼琴似乎也觉得有些没意思,嘟哝了两句什么以后,只听少年忽然问道:“你是不是掉了个耳钉?”

    楼琴顿时一愣,林三酒也跟着怔了怔——因为楼琴身上的小装饰实在是太多了,摘下来都可以装饰出一棵圣诞树了,也真难为这个楼野居然能注意到。

    ……会发现这一点,难道这个也是真人?

    “就那个亮闪闪、都是水钻的,看着有点像粉红海星……你不是特别喜欢来着吗?”楼野歪着头看了看她的右耳——事实上这一只耳朵已经挂满了亮闪闪都是水钻的饰物,根本分不清哪个是哪个,就算少女全弄丢了只怕林三酒也不会察觉。

    “噢,对啊!”楼琴摸了摸耳朵,猛地跳了起来。“一定是刚才摘摘戴戴的时候掉在哪儿了!”

    “……那可能在床底下吧。”楼野慢悠悠地说,百无聊赖似的看着手里的牌。“你舍得不要啊?”

    “呸,都怪你,还说风凉话。”楼琴站起来抱怨了一句,转身开门进了那一个装修特别漂亮的房子里找耳钉去了——她正好从林三酒漂浮着的地方擦身而过,两条套着白丝袜的腿走过去以后,林三酒忽然发觉这双白丝袜在自己的意识力扫描里干干净净的,没有半点污渍。

    她下意识觉得好像不应该这样,仔细一想,立刻意识到了中间是哪儿不对:袜子蹭脏了的,是楼上的另一个楼琴——这一个腿上干干净净,看起来并没有上上下下地找过人。

    只是知道这一点并没有什么帮助……林三酒想到这儿时,楼琴后脚才刚刚迈进门里,另一边的楼野却猛地扑了上来。

    终于要发动袭击了吗?——林三酒悚然一惊,立刻向后一退,这才看清对方并不是要攻击自己,只是要给自己看他手里的一张纸条。

    “那个人不是我妹妹!!”少年潦草的字迹,将感叹号写得又大又粗,见之惊心。

    第209章

    咱们打一架就不晕了

    “那么为了加以区分,手上有标记的楼野,就叫他楼野1,站在你身边的这个叫楼野2好了;楼上那个袜子脏了的是楼琴1,这个袜子没脏的是楼琴2。”

    黑板上的简笔高楼图里,渐渐出现了四个粉笔画小人;2个在上,2个在下,分别写上了名字和编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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