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我自已也可以搞定的。”人情最难还了,她才不要莫名其妙背锅呢。
祁郁被自家老婆怼的没话说了。
空气刚安静下来。
祁夫人突然开口,话却不是对他们说的。
“老祁啊,你儿子出息了,这都会说情话逗倾倾开心了!”
语音发出去,没一会儿就收到了祁家主的消息。
“这下你不能怪我把儿子教成一个老古董了吧?”
祁夫人傲娇:“本来就是你教的,你看看他以前那样,不苟言笑,开口闭口就是工作法律政治的,哪里有半点年轻人的模样。”
“别人喝奶茶咖啡饮料,他一个保温杯雷打不动,别人谈情说爱,他舞文弄墨,妥妥一个老干部。”
祁夫人吐槽起自家儿子一点也不留情面:“还得是我们倾倾,这才在一起多久,就把你儿子驯化了。”
祁家主哈哈大笑起来:“是是是,这都是咱们儿媳妇的功劳,要不你问问倾倾,什么时候愿意回家来?”
“你倒是天天见儿媳妇,我和爸可盼着倾倾回来见见我们呢。”
夫妻两人的那点话都被祁夫人外放了。
南倾想装听不到。
可这话都说到这里了。
她尴尬的脚趾扣地,觉得祁夫人简直就是社牛本牛。
跟她比起来,南倾就妥妥的社恐。
偏偏,社牛的祁夫人终究是没放过南倾:“这你得问你儿子什么时候能征得倾倾同意了。”
祁郁听不下去,生怕她再口出个狂言,适时阻止:“妈,您要不还是戴个耳机吧。”
她这公开外放未免也太不把他们当外人了点。
祁夫人却是不在意的摆了摆手:“你们当没听到就是了。”
祁郁:“??”
他倒也没聋。
南倾没忍住笑出声,觉得祁夫人简直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人。
一向清冷的她,也止不住开口:“阿姨您放心,我们什么也听不到。”
祁夫人顿时笑开了花:“还是我亲亲儿媳妇乖。”
祁郁:“……”
不知道啊,突然间就被亲妈和老婆双双排挤了。
三人去吃了饭,祁夫人并没有跟他们一起回家,而是让司机把她接走。
但临走前,保镖车里大包小包的购物袋全部一股脑被转到了祁郁的车里。
祁夫人一本正经:“倾倾,这些都是我给你买的,你晚上回家挑挑,喜欢的就穿,不喜欢的回头咱拿去做慈善。”
南倾没想到这满车的购物袋都是祁夫人买给她的东西,经过这几次她的大手笔,她已经没那么震惊了。
她扭头看向祁郁。
后者朝她点了点头:“收着吧,你越拒绝她越来劲。”
南倾抱了抱祁夫人:“谢谢阿姨。”
收了祁夫人太多东西,南倾已经在想自已要回赠一点什么了。
回家的路上,南倾主动开口:“我三天后有点私人的事需要处理,可能不回来住。”
既然决定了要尝试相处,南倾觉得,得报备一下。
祁郁没追问,只是叮嘱她:“有事随时联系我。”
南倾点头,两人没再说话。
回到公馆,南倾坐在客厅打开电脑翻阅文献,祁郁则坐在沙发的另一端处理工作。
两人默契的没有各自回到房间关上门,一人占据一半的沙发,气氛安静又和谐。
南倾在看法医真实案件纪录片,其中涉及到法律模糊界限的地方,看得她有些发懵。
扭头注意到一旁正在工作的男人,突然想起来,在他身旁的是法律界极具权威的律法专家。
可他在工作,突然打扰他会不会不太礼貌?
毕竟南倾自已就是一个工作时讨厌别人打扰的人。
就在她决定自已先查资料时,祁郁察觉到身旁人儿欲言又止的视线,放下手里的工作,转头看了过来。
“怎么了?”
南倾将自已的疑问提了出来:“未成年人若是犯下了无法原谅的罪行,是先行未成年保护法还是先行宪法?”
她所看的这个案件,是一个超雄基因的11岁男孩,先后杀害了自已的外公、奶奶和母亲。
第一次杀害他外公时,其父亲为了帮他掩盖罪行,当着他的面把他外公分尸扔进了山林里。
这一行为被小男孩看到,之后杀害他奶奶和母亲时直接残忍将他们分尸,皮肉剥离,其中一部分喂给了家禽。
在杀害他母亲时,一只手被他母亲挣扎过程中砍下,他觉得这是荣耀,把被砍下来的手放进冰箱与水一起冻成冰块,随时拿出来炫耀。
这些年,他们的邻居基本上都搬家了,曾经有一户人家发现不对劲想报警。
结果夜晚差点被小男孩一把火烧死在家,加上小男孩父亲威胁,邻居们惹不起只能陆续都搬走。
警方发现这件事时,是在政府下乡走访途中闻到他家里,小男孩母亲的尸体碎片发出腐烂气味。
当时同行的有参与过维和任务的医生,他嗅出了那是腐肉的味道,且猜测多半是人体腐肉。
回去之后报了警,当晚警察在小男孩家猪圈里发现了猪没吃完的腐烂人体组织残留。
这个案件是发生在三十几年前,那时候的法律尚未完善,最后的处理结果也很草率。
只是判了男孩父亲的死罪,但考虑到男孩父亲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监护人,最后判了无期徒刑。
而小男孩则被送往福利院,可当时没有福利院敢收他,甚至为了保护未成年人隐私,那个小孩的任何信息都没有被爆出来。
祁郁听到南倾这话,将电脑放在一旁,起身走到她身旁。
南倾默默把腿盘了起来给他让位置,然后乖乖把手中的电脑递给他。
祁郁看了一眼,便知道南倾在看的是什么。
这个案件对于他们学法律的,也是一个极具争议和教育性的存在。
谈到专业,祁郁神色严谨:“当初法律还未得到完善,这个案件的处理的确很片面。”
“这种复杂情况难以三言两语界定,得就事论事。”
“可以确定的是,在如今这个社会背景下,同样的事发生,不仅仅是法律层面的问题。”
“当今社会科技先进,信息进步,这种事一旦发生就会快速传遍网络。”
“案件会发酵成全社会关注的话题,从法律层面晋升到社会层面,无数人会参与到这场审判中来。”
第23
章
祁郁的温柔
“当然,按照法律,依旧无法给他立刻定罪。”
“但群众的议论和社会的监视,会让律师更有维护人权的底气,这会是一场持久战。”
“虽然法律上可能向未成年罪犯偏袒,但律师会用尽一切办法,尽最大的努力去改变现状,给死者和社会一个交代。”
涉及到未成年人犯罪是法律上最难判断的罪责。
所有法律从业者也都在努力试图给这个社会更多的公平。
祁郁从法律层面、社会层面和现实层面一一给南倾剖析。
他的嗓音低沉磁性,不疾不徐的语调,每一个字都能清晰解释。
如同在课堂上,男人站在三尺讲台,对学生提出的每一个专业问题都会娓娓道来,不厌其烦的解释。
他有着极高的学术造诣,总是能将枯涩乏味的法律知识讲的简单易懂,用生活化的例子让倾听者很快明白其中真谛。
也让南倾看到了,在这个按规则运行的世界里,他们这群法律从业人员默默的用自已的努力,试图给这个世界的规则更多的公平。
在这一点上,律师与法医是有着共同目标的。
南倾突然好奇。
渴望规则的大多数是社会底层的人物,祁郁这样的,从出生起,就是规则为他让步。
为什么他会选择学法律。
南倾好奇,便也问了:“祁教授,您为什么选择法律行业呢?”
他明明有很多特长,无论干哪一行他都会干的很好,且比现在轻松。
很多人选择律师行业是为了钱,但祁郁显然不缺钱。
两人之间的距离靠的很近。
南倾说话时,清冷的嗓音显得满是好奇。
她抬头,打量着他的面容。
男人五官立体,眉宇深邃,骨相与皮相的完美结合,这张脸几乎完美的无可挑剔。
他眼里一片暗冽色彩,仿佛能装得下这个世界的一切。
看似严肃冷漠的男人,这双眼里却有一种装下了众生苦恼的悲悯。
祁郁真的是一个藏着无数惊喜的人,他身上的一切都在吸引着南倾不自觉去探索。
祁郁长腿交叠,靠坐在沙发里,客厅的灯影洒在他肩头,男人略微思索,便转眸凝望着她。
“一开始是因为挑战,后来想要改变一些什么。”
“挑战?”南倾好奇,什么样的挑战会让从小天赋异禀的他一股脑扎进去。
祁郁笑道:“我二伯,年轻时因为一些原因,被人拉下神坛。”
“他是祁家最聪明的人,曾经也是祁家内定的继承人,他说,世间最难的便是法。”
然后祁郁就去学法了,越深入了解,他越懂,为什么擅长律法的二伯被人拉下神坛却从不为自已辩解一句。
这世上,法是一条界线。
界定黑与白。
但,世间没有绝对的线。
法,只是在某种程度上给黑与白划了一条线,可这不代表越过线的一定是黑或白。
比法复杂的是人性。
有人利用法的漏洞逃避法律,有人因为维护正义跌入法的牢笼。
身居高位,他只是想尽他所学,尽量给这个世界一些公平。
让不法落入法网,让法得以重生。
祁郁破天荒的说了很多,南倾乖乖的听着,震撼于他看世界的角度,也钦佩他的格局。
同时更好奇,老馆主年轻时到底经历了什么。
南倾主动说起自已的职业选择。
她笑道:“某种程度上,我也是因为老馆主才走上这条路的。”
“老馆主说,人到这个世界上时,都是体体面面的来的。”
“在人世走了这一遭,无论好坏皆是经历,他站在世界的善恶之外,看这个世界运行的规则,便也不觉得恶是恶善是善。”
“既是走了一遭,那也该体面的离开这个世界。”
年少便失去所有至亲的南倾只懂得那种想要至亲体体面面离开的心情。
后来,她看惯了殡仪馆来来往往的人情世故,善恶皆终,她每完成一次入殓工作,便算是超度一个亡灵。
老馆主说,这辈子体体面面走的人,下辈子一定会善良的来到这个世界。
或是赎罪,或是感恩。
老馆主说,南倾便信。
这一做,便是十几年。
她无意去检察院,是老馆主强烈推荐,觉得她有一身本领,在殡仪馆浪费可惜了。
所以,南倾去了。
老馆主对她而言,是恩师,也是人生之路的指引者。
这一晚,两人聊了很久,接触到学术问题,南倾恍然发现,他们之间也并非是天地相隔。
他们有很多三观的共鸣,彼此所要表达的、追求的,重合点很多。
聊到最后,南倾兴致上来,眼底清冷褪去,看祁郁的眼神多了几分她都不曾察觉的热烈。
时间来到十一点,祁郁接到了一通工作电话,南倾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已经很晚了。
她有些不舍的结束了话题,把电脑关上,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没有耽误您的工作吧?”
祁郁摇头:“没。”
“我要休息了,您继续工作吧。”南倾避开男人灼热的视线,起身准备离开。
然后,下一秒,她脸上神色僵住,整个人一动不动。
祁郁察觉她的异样,眼神紧张的靠了过来:“怎么了?”
南倾耳朵红了一片,有些尴尬:“脚麻。”
她一直盘着腿,保持这个姿势一两个小时,腿麻得直钻心头。
丢脸死了。
祁郁显然也愣了一下,旋即被她这副冒着懊恼的小脑袋可爱到了。
“别动。”男人在她面前蹲了下去,大手握住她的脚踝将她的脚放到自已腿上。
南倾看着他在自已面前蹲下的动作,下意识想避让。
可腿不听使唤。
祁郁宽大温热的手掌包裹住她的腿,动作温柔又专业的按摩疏通。
南倾睫毛轻颤,视线落在他认真而温柔的面容。
祁郁比她高,这是她第一次以俯视的角度看他。
这个角度的男人少了几分锋锐冷毅,眉宇之间满是深情。
南倾心跟着腿一起颤了一下,无声抿唇掩饰内心羞赧。
第24
章
祁教授,下雪了
客厅气氛安静,南倾有些不适应被人这么照顾。
尴尬的扭头看向窗外。
却在下一秒惊喜的亮了双眸:“祁教授,下雪了。”
祁郁随着她的话回头看向窗外,漫天的白雪纷纷扬扬飘落下来。
庭院灯光明亮,白雪一阵阵的落下。
祁郁转眸,看向南倾的眸子。
她眼底少见的欢喜,一贯疏离的神色,此刻却激动的像个孩子。
祁郁的心跟着颤了一下。
仿佛被什么触动,酥酥麻麻的让他不自觉跟着心动,喉结滚动,男人眸色温柔:“喜欢雪吗?”
南倾收回视线,笑着点头:“喜欢。”
迎上她明媚的眸,那一刻,祁郁差点下意识脱口而出一句“喜欢我吗”。
话到嘴边,被他止住。x00
将拖鞋套在她脚上,祁郁身形微动,下一秒将南倾整个人从沙发里抱了起来。
南倾身体失衡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抓住男人的肩膀。
抬眸,视线之内是男人冷俊的面容。
他抱着她走到门边,打开门就走了出去。
寒风袭来,南倾不自觉往男人怀里躲了躲。
祁郁低头问她:“冷吗?”
南倾稍微适应了一下,如同一只小兔子般,重新抬起头,眼里都是雪:“不冷。”
祁郁轻笑,长腿迈入雪夜。
蓬松的雪团落在他们身上,南倾摊开手心去接,看着雪在自已掌心融化,神色虔诚。
祁郁一向对雪没什么兴趣,对他来说不过四季变化,气候交叠。
他感兴趣的,只是怀中人儿。
这是他少见的,散发着灵动生机的南倾。
她的手中拽着一根线,线的这头连着他的心,一颦一笑,皆能牵动他的心。
雪越下越大,两人的肩上、头上都被雪浸染。
祁郁垂眸,看着她难掩兴奋的娇俏面容,起了逗她的心思:“祁夫人,我们这算不算共白头了?”
全心赏雪的南倾因为男人低哑嗓音的一句“祁夫人”眸色微颤。
睫毛扑闪,南倾心底划过异样。
她抬眸,不太确定的看向眼前人。
却是在下一秒,一本正经:“祁教授,你好土啊。”
她有些好奇:“你们学法律的,不应该都是现实主义吗?”
很难相信,这种共白头的话是从法律界泰斗口中说出来的。
他这一句话,得让多少把他当成偶像标杆的法律学子同行滤镜破碎啊。
换作别人,被南倾戳穿估计尴尬的能找个洞钻进去。
祁教授却面不改色:“我也并非是现实主义,我相信爱,也有爱的人,会为人心动,也会有想要共白首的人。”
他说的每一句话,目光都在南倾脸上。
“我也相信缘分,属于我的,兜兜转转,终将会来我这这里。”
南倾看着他,男人一贯平静的眸子,此刻却满是占有欲。
他看她的视线,不再带着温和,而是野性与占有,纵然南倾没谈过恋爱,也懂这是一个男人对女人的情动。
祁郁的目光太灼热,看得南倾心尖揪着,却没避开他的视线。
无声收紧搂着他脖子的手,南倾挑眉一笑:“祁教授果然和传闻不太一样。”
祁郁挑眉,见外面天冷,抱着她就往回走,同时道:“传闻中的我?”
他本人也很好奇:“是什么样的?”
南倾思量片刻,实话实说:“作为南城祁家继承人,大家都说您是天之骄子,克制自持,是让人望尘莫及的存在。”
“作为祁教授,您不苟言笑,教学严谨,还洁身自好。”
“作为祁厅长……”南倾想了想检察院的同行们对他的评价:“大家都说您严明公正,年少有为,就是有些……少年老成。”
祁郁在外很少表现出内心活动,别人谈笑风生,他平静无波,处事干净利落,加上职位原因,给人一种不属于这个年纪的老练。
祁郁抱着南倾往楼上而去,显然更关心另一个问题:“那你呢?”
“嗯?”南倾没反应过来。
祁郁目光灼灼的盯着她,补充道:“在你眼里,我是什么样的人?”
南倾思索片刻,实话实说:“三者结合。”
“从前觉得高不可攀,你是活在传闻中的存在。”
在南城,没人不知道祁家继承人。
“大学时旁听过您的课,更多的是尊敬。”
“现在觉得,祁教授并非生活在云端,是有血有肉真实存在的人,很优秀,情绪稳定,实力强大。”
只是,这样的祁郁,在她身旁,依旧让她常有不真实感。
他太完美了,完美到这个世界上没有人配的上他。
祁郁懂了,在她眼里,他依旧是需要仰望的人,他要如何告诉她,他不需要她的仰望,他只想与她并肩?
两人来到南倾的卧室外。
南倾伸手打开门,祁郁将她抱了进去。
男人屈膝半跪在床边,将她小心翼翼的放在床上。
想说的话终究没说出口。
他目光温柔的看着她,大手落在她头顶揉了揉:“有一天你会发现,其实我与你,没什么不同。”
南倾迷惑抬头:“什么?”
“没什么。”祁郁笑了笑,叮嘱她:“早些休息。”
南倾点头:“。”
……
第二天,南倾生物钟调整回来,上午八点准时醒来。
简单洗漱吃了早餐之后,南倾开着车去了殡仪馆。
保安看到她回来,从窗口跳出来像以前一般弹了弹她的额头:“南倾丫头回来了!”
南倾点头,微微一笑:“秦叔,好久不见。”
秦叔欣慰点头:“你回来,你师父可要松口气了,这两年他一个人忙的不可开交,人都暴躁了。”
南倾听说老馆主一个人忙,疑惑道:“师兄呢?”
“你刚走没多久,你师兄就结婚了。”
提到这个,秦叔无奈道:“人家新婚,你师父让他回家好好陪新婚妻子。”
“等感情稳定了再回来,结果,他这一走,没多久妻子就怀孕了。”
入殓师这一行,难免会沾些晦气。
孕妇体弱,一来二去,老馆主直接让他回家别过来了。
南倾了然,她清楚老馆主的性子,他收徒全看眼缘。
手底下没人了,宁愿一个人撑着,也不愿意随便招人。
“我进去看看吧。”
南倾与秦叔道别,走了进去。
第25
章
被叔侄二人套话了
殡仪馆以前有师兄和她在,还算有些人气。
如今冷冷清清的,一踏进来,一股子寒意。
南倾轻门熟路的来到休息室,只看到桌上有一杯还冒着热气的茶。
这种情况,十有八九是茶喝到一半来活儿了。
南倾换上无菌服,穿戴整齐,穿过家属痛哭的走廊来到入殓室。
敲了敲门,推开门走进去,正看到老馆主苍老的背影,入殓台上尸体被缝合到一半。
老馆主弓着腰撑着台子站在那里,脸色苍白。
南倾大步走过去,目光担心的搀扶老馆主:“师父,您还好吗?”
老馆主对她的到来并不意外。
从她敲门的那一刻他就听出来了。
只是朝她摆了摆手,将手中的工具交给她:“扭了一下腰,你来了就交给你了。”
南倾扶着他:“我送您过去休息。”
老馆主伸手推开她搀扶自已的手:“我自已能走。”
明白他的坚持,南倾不放心的松开了手,目光担心的看着老馆主弓着腰,一步步的挪到一旁。
纵然担心,可她清楚老馆主的性子,他不稀罕别人的同情,向来都是一个人冷冷清清。
收回视线,南倾看了眼死者的照片,然后开始整理尸体面貌。
一针一线,虽然两年没碰,但这些技术是刻在骨子里的。
熟悉的血肉缝合声响起,南倾逐渐平静下来,快速结束工作后,她后退一步。
脱下手套,指尖轻点眉心,双手合十朝眼前遗体深鞠一躬:“一路走好。”
话落,她站直身子,走过去打开门让家属进来送死者最后一程。
自已则走向老馆主。
没等她伸手,老馆主已经撑着膝盖站了起来。
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他刚才自已揉了一下腰,缓和了不少。
南倾询问:“要不跟家属沟通,晚些再超度?”
老馆主摆手:“算好的时间,没有推迟的道理。”
“人的灵魂停留是有时限的,差一分一刻都不行。”
他有他的坚持。
南倾也没执着,点了点头,她准备退出。
以往,超度的事老馆主都不会让人在身旁。
然而这次,老馆主却主动开了口:“你留下来学习吧。”
南倾诧异抬眸。
老馆主神色平静:“我做,你看着,能懂就懂,不能懂,也别问。”
南倾短暂的错愕,然后明白老馆主这么做有他这么做的道理。
有些东西,是言语说不清的。
她点头,跟着走了过去。
老馆主与逝者家属简单交涉了几句,只留下死者至亲。
解剖室内,三炷香点燃放在死者的一端,老馆主神情肃穆,开始超度。
香火的气息逐渐溶解空气中的血腥味,南倾就在一旁安静的看着。
整个入殓室气氛宁静,家属强忍着眼眶的泪水,送死者最后一程。
这一刻,便是永别。
气氛逐渐低沉,到最后,家属仿佛明白失去了什么,再也忍不住哭泣出声。
南倾鼻头微酸,垂眸挡住眼眶湿润,随着法盘落下,一切尘埃落定。
老馆主叹息一声,上前将哭泣不成声的死者家属扶起来,而后负责焚烧尸体的队伍过来,将死者遗体带走。
随着死者遗体被缓缓送进焚烧炉的那一刻,一个人的人生彻底结束。
他存在于这个世界的躯壳,随着大火化作灰烬,便是彻底与世长辞。
南倾来不及感叹,又要转头处理下一位死者的遗体。
一整天忙碌下来,外面已经堆满了积雪。
南倾和老馆主终于有时间坐下来休息。
火炉上的茶依旧煮着。
南倾起身,给老馆主和自已分别倒了一杯茶,然后才坐了下来。
“顾准又要订婚了。”
老馆主看着南倾,从她脸上分析她的表情。
南倾面色平静:“我听说了。”
“还在意吗?”老馆主嗓音粗粝,却异常淡泊。
南倾摇头:“从未。”
“那,祁郁呢?”
“你们领证两年却从未见面,这次回来要离婚吗?”
提到祁郁,南倾睫毛微颤。
她双手捧着茶杯,思量之后,如实开口:“暂时不离。”
“他很好,我想努力试试。”
在老馆主面前,南倾从来不会掩饰自已的内心。
她最狼狈的时候,是老馆主拉了她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