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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曾迩站在她的床边上,没有动,也没有说话。不知过了多久,曾迩再次看向她的时候,她竟然睁开眼睛看着自己。

她的眼睛是浑浊的,曾迩看不清她的瞳孔的边缘,干瘪的脸,干瘪的嘴巴。她的眼睛很明确,曾迩看出了她的确定。

她发出声音,你的眼睛和小时候一样大。她的嘴皮干裂得开了花,说话的时候看不见牙齿,口腔里面也是干巴巴的。说完,她的嘴角开始乱颤,曾迩以为她要哭出来,像电视剧里无数相认的场面。但是,只有她的嘴角乱颤,她的眼神仍然坚定。

曾迩在抖,越来越厉害,悄悄地把一只手放到背后,抓住后衣襟。

曾迩不知道说什么,来之前也没有设计过台词,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

她一直看着曾迩,不再说话,巨大诡异的喘息声,似乎下一个呼吸会随时起不来。

这时的曾迩好像才有了呼吸,渐渐闻到屋子里作呕的屎尿味,还有小时候捂在被子里——那个春夏秋冬都盖着的,盖了十几个年头没有翻洗过的,白色被角黑得干硬的被子的气味。

你是她什么人?带我进来的老头叼着烟头问曾迩。

曾迩想起张恒青说,她后来嫁给一个有三个孩子的男人,洗衣做饭,起早贪黑。孩子们拉扯大了,老头走了,她病得起不来床便被送进来。可是从上个月开始,养老院的费用断了,她随时会被赶出来,那些个儿女早就联系不上了。

她要喝水,干裂的嘴唇颤抖着挤出水这个字。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指向旁边一个发霉乌黑的木桌子。

曾迩看到一个浅色的塑料杯里,沉着发泡的一两颗米粒,像粘液一样的半透明液体,杯子的手把上一层层说不清楚的污垢。

曾迩直直地立着,叼着烟的老头挑眉看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挪步过去,把水递给她,烟灰飞下来,不知落到哪里。她急迫地歪着头,用那只颤抖的手倾斜杯子里的水,喝进去一半,另一半洒出来。

你是她什么人?老头察言观色地问。

她喝过水,便合上了眼睛,和曾迩进来的时候一样,喘着震荡的呼吸,一动不动。

曾迩又看了她一眼,转身要走。

你是她什么人?老头不依不饶。

“她杀了我妈,我是来看她报应的。”

曾迩离开前把三年的费用留给了那个老头,她跟他说:“这些钱足够送走她,把她照顾好点。”

之后,曾迩钻进雨里,手里抓着收好的伞。雨里分不清泪水,听不见哭声,挺好的。

作者的话

阿时

作者

2024-07-16

抱歉,因为我身体不适,断更几天。更新继续,谢谢一直的朋友!

9849

一部电影的时间

曾迩回到家门口,头发里流出的雨水,从脚趾缝里落印在地面上。

她到楼门口时雨便停了,只是她不知道,她觉得雨一直淋漓不止,自己是只落汤鸡,所到之处,泡成泥汤。

她像丧家犬一样奔回家,第一件事便走进浴室,打开花洒,站在下面,热烫的水继续灌在她的身体上,身体越发寒冷,战栗不止。

她脱下所有衣服,拉下一条洁白的浴巾,围裹着胸口以下的身体。头发滴着水,她眼睛睁不开,找寻到自己的床,一头扑进去,不省人事。

曾迩在无数个梦里,母亲出走的那个凌晨,她醒来了,母亲没有走成;她和柯察金一起生活,在她最美的十八岁,她嫁给了他;小明对她说:“我不怪你,我可以好好长大!”

她的梦里一直飘着白雾,她一直在呐喊,一直冷得打寒颤。

后来她在眼睛缝里看到一个温柔的男人,他用什么东西裹住她的头发,给她盖好厚厚的被子。他几次对她说话,那声音像山谷里悬浮着空灵之音。

曾迩真正醒来,是一个恍惚的黄昏,她的眼睛很沉,光线刺眼,好久才看清周遭,姜顾趴在她的床前酣然睡去。

屋子里没有开灯,曾迩花了很长时间才看清姜顾的脸。他额前卷着几缕头发,皮肤平滑,眉间有轻微的川字纹,仍然细腻。他的肩随着匀称的呼吸有节奏地皮肤,嘴角微微上扬,睡得安宁。

曾迩伸手触碰他枕在头下的一只手,他醒得突然,眼睛里红润,“你醒了?”

曾迩想点头,才发现如此虚弱无力,只好眨了两下眼睛。“你怎么来了?”

“我给你打电话,你不停叫着妈妈。我觉得不对,便跑过来,叫了开锁师傅。进来发现你发着高烧,昏迷不醒。”姜顾描述得有些激动,站在那里比划着。“你知道你当时有多严重吗?我叫了一位私立医院的医生朋友来,不然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谢谢!阿顾。”

“你终于肯叫我阿顾了。”姜顾愁眉舒展出一点喜悦。

在成都那些日子里,姜顾便缠着她叫他阿顾。为了这个,他在她的公寓楼下站立三个钟头,她也没有同意。

“我叫了外卖,粥可能凉了,我去热一下。”

“你会吗?”

“我看到那边有微…

曾迩回到家门口,头发里流出的雨水,从脚趾缝里落印在地面上。

她到楼门口时雨便停了,只是她不知道,她觉得雨一直淋漓不止,自己是只落汤鸡,所到之处,泡成泥汤。

她像丧家犬一样奔回家,第一件事便走进浴室,打开花洒,站在下面,热烫的水继续灌在她的身体上,身体越发寒冷,战栗不止。

她脱下所有衣服,拉下一条洁白的浴巾,围裹着胸口以下的身体。头发滴着水,她眼睛睁不开,找寻到自己的床,一头扑进去,不省人事。

曾迩在无数个梦里,母亲出走的那个凌晨,她醒来了,母亲没有走成;她和柯察金一起生活,在她最美的十八岁,她嫁给了他;小明对她说:“我不怪你,我可以好好长大!”

她的梦里一直飘着白雾,她一直在呐喊,一直冷得打寒颤。

后来她在眼睛缝里看到一个温柔的男人,他用什么东西裹住她的头发,给她盖好厚厚的被子。他几次对她说话,那声音像山谷里悬浮着空灵之音。

曾迩真正醒来,是一个恍惚的黄昏,她的眼睛很沉,光线刺眼,好久才看清周遭,姜顾趴在她的床前酣然睡去。

屋子里没有开灯,曾迩花了很长时间才看清姜顾的脸。他额前卷着几缕头发,皮肤平滑,眉间有轻微的川字纹,仍然细腻。他的肩随着匀称的呼吸有节奏地皮肤,嘴角微微上扬,睡得安宁。

曾迩伸手触碰他枕在头下的一只手,他醒得突然,眼睛里红润,“你醒了?”

曾迩想点头,才发现如此虚弱无力,只好眨了两下眼睛。“你怎么来了?”

“我给你打电话,你不停叫着妈妈。我觉得不对,便跑过来,叫了开锁师傅。进来发现你发着高烧,昏迷不醒。”姜顾描述得有些激动,站在那里比划着。“你知道你当时有多严重吗?我叫了一位私立医院的医生朋友来,不然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谢谢!阿顾。”

“你终于肯叫我阿顾了。”姜顾愁眉舒展出一点喜悦。

在成都那些日子里,姜顾便缠着她叫他阿顾。为了这个,他在她的公寓楼下站立三个钟头,她也没有同意。

“我叫了外卖,粥可能凉了,我去热一下。”

“你会吗?”

“我看到那边有微波炉。”他自信地走出去。

等姜顾再走进来,他已变得不开心,手里端着托盘,上面一份表面有些发干的蔬菜粥。

“好像时间有点长了,这还能吃吗?”

“可以,拿来给我。”曾迩没有力气发笑。

“我来喂你。”姜顾坐在她的床边,拿起勺子,用嘴吹了又吹,“我看电影里都是这样喂粥的,可就是不知道要吹几下能把粥吹凉。”

曾迩又想发笑,轻轻晃动一下头。

“来,张嘴。”

“我睡了多久?”曾迩问。

“不久,我昨天来的,到现在。”姜顾忙着喂粥。

曾迩惊讶不已。

“我要去厕所。”曾迩挣扎着要起床,才发现自己光着身子在被子下面。

姜顾明白她想什么,“我反正没做见不得人的行为。不过我承认我中间亲过你的额头0203,就一次。”

曾迩用眼睛瞄他,他又改口,“好像是两次。”

曾迩套上睡裙,姜顾扶起曾迩去厕所,半路将她抱到马桶盖上。

曾迩很快恢复了些气力。

“我们看个电影吧?”姜顾提议。

曾迩没有反对,她被他抱到客厅的沙发上。他开始将自己手机里的电影投屏到电视机上。

那部片子叫《情人》,很老的片子,梁家辉年轻时出演的一部电影,中间很多男女在一起的场面。

曾迩却不反感,片子拍得柔美细腻,戴着方草帽的法国女孩的背影,梁家辉深邃爱欲的双眸。

姜顾总是一点点地挪向曾迩侧卧的方向,时而清一下嗓子,双手在出现那种画面时轻轻揉搓着。

可那是个悲情的电影,男人与女人之间留下的只是个回忆。

电影结束,有些音乐和流动的英文字母,曾迩却觉意犹未尽。

姜顾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盯着电视屏幕,似乎一切并没有结束。

过了很久,“这部片子我看了很多遍,没想到可以和你一起看。”他侧过脸来看着她微笑,“你不觉得自己很像那个女孩吗?”

“我可以做她的妈妈了。”

“不是年龄,那女孩从没有真正爱过他,可他却是一见钟情,那女孩很灵动。你也是,眼睛里透着很多东西,却冷漠得好看。”

“你并不了解我,可是我愿意和你成为朋友,阿顾。”

“你可以把你的事情都讲给我听,我会了解你。”姜顾靠近她,却坐在了她的脚上,他伸手碰到了。他的手没有离开,抚摸她的脚趾。

“你该回去了,太晚了。”曾迩支撑身体坐起来。

“等你可以自理了,我再走。”

曾迩却无力反对。她不想一个人待着,屋子里太安静,脑子里太多画面让她崩溃。

“我可以睡在你床下地板上吗?”姜顾得寸进尺。

曾迩依旧没有回应。一个几近悲痛的人,需要人气,她此时需要任何一个人的温度。

曾迩在床上躺下,姜顾按照她的安排将一床被子铺到地板上,找了个靠枕,躺下来。

灯关着,他要拉上窗帘,曾迩阻止,“有一些光透进来挺好的。”

“曾迩!”他叫着她的名字。

“怎么了?”

“曾迩!”

“做什么?”

“人与人之间很奇怪对不对?这样和你一起,我才知道原来人可以不孤独的。”

“那你还单身那么久?快去找个伴侣。”

“我找到了!”

“阿顾,你讲讲你的妈妈吧。”

“我的妈妈是个温柔的女人,她从来没对我发过脾气,可是我知道她过得并不好,父亲总是沾花惹草。她却从没哭过,至少没在我面前哭。她对我总是没有办法,无论我多淘气,她只是说一句讨厌罢了。”姜顾说很多,有些吃力,“你的妈妈呢?”

“她?我忘记了。现在或许她已苍老得只剩下喝口水的力气吧。她从那年出走后,我就忘记了她的一切。”

“你恨她?”

“没想过,日子过得牵强,我无暇恨任何一个人。”

9850

孤月下

王多萝最讨厌的地方是火车站和机场,因为那些是离别的地方。

换句话说,王多萝害怕离别,任何形式的离别,都让她心酸。

她现在肚子大起来,已经看不到脚面。头发用头绳随意卷起来,脸上的护肤乳也省了。

早上起床通勤是她最痛苦的事,地铁里空调又冷,她将老公加绒外套提在手中的帆布袋里,进了地铁车厢便忙活着穿上,出了车厢又费劲脱下来,折叠着塞进帆布袋。

那时她气喘吁吁,肚子太大,胸闷得心慌,她要找个人少的柱子下站一会儿。

有时地铁里人太多,她时常眼晕,也要找个地方闭眼站一会儿。

地铁走到中途,时常发出铁轨摩擦的巨大响声,她受不了那声音,要用两只手堵住耳朵片刻熬过去。没有依靠的地方,两只手用不上,便只好闭上眼咬着牙挺着。

她也有感恩的事,就是怀孕初期没有强烈的孕吐反应,这成了她后期再苦也没有太多埋怨的庆幸。

没有人理解王多萝为何要吃这种苦再生个孩子,包括靳冬风和婆婆。只有王多萝横着一颗心坚持着,这个孩子将是她的希望,一个可能,或许周遭没有改变,但是她踏实了。

怎样的踏实呢?就是那种不必再考虑离婚这种动荡的问题,两个孩子,将是她是人生的定海神针,她熬干了也有个理由奔下去。任何人问起,指指两个娃,便可以堵住众生的嘴。

不必再选择和动摇,这会为她省去不少浪费真气的机会。

王多萝常常吃过晚饭带着英英去小区附近遛弯,那日便碰到天上出现了月亮,英英指着月亮尖叫。

王多萝挺着大肚子走得喘息不止,抬头看了那月亮。那是一轮孤月,它格外凄凉,冒冷气的黄色。

英英骑着滑板车在前面兴奋奔跑,王多萝在后面碎步追赶,“慢点,别太快。”

她们在小区正门附近遇见了伶仃大醉的靳冬风,他的脸红得发黑,王多萝远远望过去,他似乎就站在那轮孤月下。

靳冬风对着英英笑了一下,“英英,出来玩啊。”他皮笑肉不笑,没有望向王多萝一眼。

“又喝这么多酒?有应酬吗?”王多萝问。

“英英,爸爸累了,能亲爸爸一下吗?”靳冬风晃悠悠地蹲下来,英英离…

王多萝最讨厌的地方是火车站和机场,因为那些是离别的地方。

换句话说,王多萝害怕离别,任何形式的离别,都让她心酸。

她现在肚子大起来,已经看不到脚面。头发用头绳随意卷起来,脸上的护肤乳也省了。

早上起床通勤是她最痛苦的事,地铁里空调又冷,她将老公加绒外套提在手中的帆布袋里,进了地铁车厢便忙活着穿上,出了车厢又费劲脱下来,折叠着塞进帆布袋。

那时她气喘吁吁,肚子太大,胸闷得心慌,她要找个人少的柱子下站一会儿。

有时地铁里人太多,她时常眼晕,也要找个地方闭眼站一会儿。

地铁走到中途,时常发出铁轨摩擦的巨大响声,她受不了那声音,要用两只手堵住耳朵片刻熬过去。没有依靠的地方,两只手用不上,便只好闭上眼咬着牙挺着。

她也有感恩的事,就是怀孕初期没有强烈的孕吐反应,这成了她后期再苦也没有太多埋怨的庆幸。

没有人理解王多萝为何要吃这种苦再生个孩子,包括靳冬风和婆婆。只有王多萝横着一颗心坚持着,这个孩子将是她的希望,一个可能,或许周遭没有改变,但是她踏实了。

怎样的踏实呢?就是那种不必再考虑离婚这种动荡的问题,两个孩子,将是她是人生的定海神针,她熬干了也有个理由奔下去。任何人问起,指指两个娃,便可以堵住众生的嘴。

不必再选择和动摇,这会为她省去不少浪费真气的机会。

王多萝常常吃过晚饭带着英英去小区附近遛弯,那日便碰到天上出现了月亮,英英指着月亮尖叫。

王多萝挺着大肚子走得喘息不止,抬头看了那月亮。那是一轮孤月,它格外凄凉,冒冷气的黄色。

英英骑着滑板车在前面兴奋奔跑,王多萝在后面碎步追赶,“慢点,别太快。”

她们在小区正门附近遇见了伶仃大醉的靳冬风,他的脸红得发黑,王多萝远远望过去,他似乎就站在那轮孤月下。

靳冬风对着英英笑了一下,“英英,出来玩啊。”他皮笑肉不笑,没有望向王多萝一眼。

“又喝这么多酒?有应酬吗?”王多萝问。

“英英,爸爸累了,能亲爸爸一下吗?”靳冬风晃悠悠地蹲下来,英英离开自己的滑板车,跑过去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下,匆匆离开。

靳冬风并没有多大的满足,也只是笑一下,吃力地站直身体,“爸爸走了,你好好玩。”他说完,与王多萝擦身而过。

王多萝并没有太多的情绪漾出,她不在乎这些,低头伸手抚摸了两下肚子,继续朝前走。

她在一棵巨大的银杏树下的长椅上坐下来,那是对着正门的一个位置,可以望到马路上的车来车往。

英英在地上捡拾一些还算崭新的绿叶,夜晚有些风,不清爽,暖绵绵的。

曾迩在马路旁下车,姜顾摇下车窗跟她对话。曾迩说完转身走进小区门,看到了坐在树下的王多萝,微笑着走过来。

“现在已经车接车送了?”王多萝说。

“带英英出来遛弯啊。”曾迩走过来坐在王多萝身边。

“家里没人,我做了饭,吃完又收拾完,带着英英下来玩会。每天都是这个样子。刚才看到靳冬风喝醉了回来了。”王多萝念叨。

“肚子这么大很辛苦吧?”曾迩问。

“我怕每个太阳升起的清晨。”王多萝笑着说。

“有多怕?”

“很怕。”

曾迩看见英英在用力撕烂每一片捡起的落叶,它们变成了锯齿状的细条,从孩子稚嫩的小手里滑落在地上。

“他们都对你有意,你选谁?”王多萝问。

“我并不准备选择,也没那样的资格。”

“能选择的时候就选择吧,错过了也就没有了。”

“选择过后呢?”曾迩将脸对向王多萝。

王多萝明白的,笑了笑。

“想和你喝一杯也不行了,估计在一年多里你没有自由。”曾迩遗憾。

“我特别庆幸那段跟着你胡闹的日子。”

“胡闹?你觉得那是胡闹?”曾迩惊呼。

“对我来说是啊,我什么时候那么疯狂过?”

曾迩不再说什么,她明白王多萝的意思。

夜更深之前,她们走回家,在家门口分开。

曾迩洗过澡坐在沙发上发呆,来了一条信息:明天晚上来家里吃饭吧,我有件事庆祝。

是张恒青。

——什么事?

——来了就知道了。

——不去呢?

——求你!对我很重要。

曾迩对张恒青有种无法拒绝的感受,这太复杂,她说不清具体的原因。但她知道,他做的事都是为她好的事。

曾迩没有吹干头发,她向落地窗走过去,看到那弯昏黄的孤月,它像挂在远处高楼顶尖的一角。这样的夜,曾迩本是怕的,自从看完母亲回来,她落了个清静。

她知道张恒青明白,有些事需要理清结局和真相,才会得到解脱和释放。张恒青给与她的,是不一样的东西,他懂。

曾迩买了些花去了张恒青的家。那花是她自己选的,没有章法,几朵香水百合,芍药插进去,洋甘菊一把,星星草做底。卖花的小妹偷偷笑一下,也没阻止。

张恒青开门没有看到花,他很兴奋,看着曾迩有些激动。

他今天很精神,头发整齐,浅蓝色细纹衬衫平整利落。她将花送给他,他才看到那一大捧丰富多彩的花,很开心地接过来。

张恒青的家有种松木香,还掺杂着不知名的花香,曾迩找不到气味的出处,不像香氛散发的那种。

餐桌上已经摆了好多菜,冒着热气,一瓶醒好的红酒,晶莹剔透的两只高脚杯。

张恒青找只翠绿色琉璃的花瓶,将花仔细打开,插进去,“回头我再修剪一下,先让花浸浸水。”

曾迩自顾自坐在餐桌前,张恒青忙完也坐过来,他将红酒倒好,举杯对向曾迩,“谢谢你能来,曾迩。”

两人抿了一口酒,曾迩不肯动筷子,瞪圆了眼睛看向张恒青,他明白她要知道什么。

他放下酒杯,“曾迩,我今天离婚了,以后我便是自由的人。”

曾迩心里咯噔一下。

“从今天此时开始,我要追求你,曾迩。”张恒青的眼里泛着一道光,曾迩从没见过。

9851

升职加薪

曾迩端起那只高脚杯,餐台顶部一字排开的磨砂琉璃灯罩,那灯光投射下来,杯子有些刺眼。

曾迩摸着杯子清凉,红酒的液体在杯壁间荡漾。她鼓足勇气抬头与他对视,他的眼神没有迟疑,没有咄咄逼人,没有修饰任何情感,真实,坦然,让她情不自禁想要依靠。

曾迩低头看向杯子,喝了一口酒。

张恒青的手伸过来,落在她的手背上,“不着急答复我,我愿意等。我做错过,我愿意为我的错误付出代价。只是,我希望你知道,以后,我都会在你周围,你随时都可以依靠。”

“你说得如此动听,简直无懈可击。我想找漏洞都找不到,可是,你知道吗?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过去的你或许可以忘记,可我不能。”

张恒青用力点头,喝干杯中的酒。“好,不要为难你自己,我想慢慢把我的心意表达给你,你只要站在原地就好。”

曾迩没有说什么,他站起身,打开落地音响,是一些陌生的爵士乐,音量不高。

两个人都沉浸在那音乐里,他注视她一阵子,低头喝着自己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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