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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那天外面倾盆大雨,曾迩吃饭时发现对面那个裸着上半身的短裤男家亮了灯,她等了一会儿,在他出现在窗前做体操的时候,曾迩安心地起身收拾碗筷。

    那天的雨很大,还有闪电和雷声,曾迩并不害怕,过去她和父亲在那个村里的破房子生活了那么多年,什么天气都赶上过。雨太大的时候,屋顶的瓦片会滑落下来,屋里四处滴水,被子都湿了。

    那时曾迩怕雷声,更怕闪电。闪电从窗前划过,曾迩总觉得房子会被劈开,那时她用手指堵住两只耳朵,雷声便听得没那么清楚。

    那样的夜曾迩都无法睡去。

    曾迩的工作却做得风生水起,每年销售业绩都在部门里数一数二。领导是个温和的中年男人,经常叫曾迩到办公室里谈工作,实际上除了画大饼,就是在聊自己。那些光辉往事,如何业绩突出,拿下一些不可能实现的项目,得到大老板的青睐。

    曾迩每次都会耐心听,最后莞尔一笑,也没有过多逢迎。

    曾迩身材高挑,会打扮,穿着性感新潮,打眼看便会有种高傲姿态,即便没有巧言妙语,只是倾听点头,也会给对方极好的反馈感和认同感。

    曾迩有一些狐朋狗友,他们和她一样,漂亮,新潮。他们有男有女,大多比曾迩年轻,他们是在一些酒吧里认识的,他们也只在酒吧里相遇。他们喝酒,跳舞,听歌,聊天,走出酒吧那一刻,彼此便在门口走散。

    曾迩有时更喜欢这样的朋友,偶尔抽根烟,聊天时夹杂着粗暴的脏话,DJ

    打盘时跳上舞台撒欢跳舞。曾迩迷失在那浑浊的空气和震耳欲聋的狂乐里,像没有存在于这个世界里,或是自己便从没有存在过。

    王多萝可能就是曾迩相处里唯一正常的朋友。就是那种好好工作,相夫教子,尊老爱幼,默默度过无数个相同日常的好女人。

    或许那些曾迩觉得正确,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忍耐的事情,在王多萝那里,都是生活不可缺少的。

    王多萝会对曾迩聊起每天的早餐,她说面糊里打个鸡蛋进去,用油煎成小饼的形状,孩子就吃得很香。周末她会煲汤,炖一只三黄鸡,放些葱段和姜片进去熬煮个把时辰,盛出放些盐便会很鲜。

    曾迩试着做过,王多萝的那些食谱做出来的食物都有相同的特点——就是寡淡无味。王多萝说那是清淡鲜美,曾迩觉得无法下咽。

    王多萝的世界里只有老公和孩子,她的所有聊天都与他们有关,在她的眼里,老公可以解决这个世界所有问题,他也是她世界里的审判官,她的喜怒哀乐都听从他的指向。然而他又是她的孩子,她要操心他的衣食住行和喜怒哀乐。

    王多萝世界里唯一的敌人只有婆婆,她是自己一切快乐情绪的终结者,是自己和靳冬风之间的坎和劫。

    然而她没想过,真正的劫难出在靳冬风身上。

    她后悔那天打开靳冬风的手机,后悔看到那条信息:哥,谢谢你的红包。

    那个红包金额是

    520

    元,在情人节那天靳冬风发给一个名叫柔妹

    1990

    的头像,那头像是一个穿着泳衣在海边踏浪的女子的背影,肩头刺着一片叶子的纹身。

    王多萝从不知道靳冬风认识这样一个人,她惊讶到反复确认手机有没有拿错,或是自己眼花,或是那只是一个网红视频里的截图,或是……

    12

    变

    靳冬风从洗手间出来,王多萝将手机抓在眼前,她一动不动。

    靳冬风后来才发现,她手里的手机是自己的,他走过去,看到了那个聊天页面。

    “为什么随便翻看我的手机?”他狠狠地抢过去。

    “那个女的是谁?”王多萝的声音像割掉舌头的人。

    “只是认识的一个妹妹。”

    “一个妹妹,你给了520元的红包?”

    “之前工程的事儿人家帮了个忙,这个走公司报销。”靳冬风很坚定。

    “520,情人节,就你说的那么简单?”王多萝吼出来,起身面向他,弯曲着肩膀和后腰,她的眼睛爆红。

    “那又有什么复杂的,就是这么回事。”靳冬风背对着她坐下来。

    王多萝永远忘不了那一刻,她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几近崩溃,甚至忘记自己是怎么奔过去,揪住靳冬风衬衫的领子,用尽全身最大的气力,还有一些不知从哪里涌出的暴力,疯狂撕扯他。只是一个来回,他便甩出去撞在墙上,头撞出巨大的响声,王多萝又一次扑过去,他的衬衫扣子全部划开,她用双手抓住他的一侧手臂,指甲插进肉里。

    “你-出轨!你竟然,你竟然做出这样的事,你竟然这样对我!”王多萝嘶吼。

    那时汪老太太听见响声跑进来,看到被王多萝撕扯的狼狈不堪的儿子,汪老太震惊得站不住,瘫坐在地上。

    王多萝那天从家里跑出去,穿着睡衣,还好那是个夏季的夜晚,她在小区里来回转圈。

    王多萝失去了魂魄,一个人,她不停地走,像一个上劲了的钟摆。她的胳膊和大腿被蚊子叮咬,手抓挠时可以摸到一个个红肿的大包。她没有哭,忽然世间一切都是陌生的,这一次她没有去找曾迩,除了曾迩,似乎在这个城市里,她找不到任何人可以倾诉或寻求帮助。但是,这一次,她没有去找曾迩,她不会去找任何人,也不会告诉任何人。

    当王多萝意识到如果不回家,她将无处可去,最重要的是家里还有英英,她回到了家。汪老太太给她开了门,靳冬风出去了。

    王多萝径自进了英英房间,还好当时英英听着故事睡觉了。孩子将被子踢到脚下,上衣卷上去露出小肚脐,她心痛不止,给她盖好被子,独自…

    靳冬风从洗手间出来,王多萝将手机抓在眼前,她一动不动。

    靳冬风后来才发现,她手里的手机是自己的,他走过去,看到了那个聊天页面。

    “为什么随便翻看我的手机?”他狠狠地抢过去。

    “那个女的是谁?”王多萝的声音像割掉舌头的人。

    “只是认识的一个妹妹。”

    “一个妹妹,你给了

    520

    元的红包?”

    “之前工程的事儿人家帮了个忙,这个走公司报销。”靳冬风很坚定。

    “520,情人节,就你说的那么简单?”王多萝吼出来,起身面向他,弯曲着肩膀和后腰,她的眼睛爆红。

    “那又有什么复杂的,就是这么回事。”靳冬风背对着她坐下来。

    王多萝永远忘不了那一刻,她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几近崩溃,甚至忘记自己是怎么奔过去,揪住靳冬风衬衫的领子,用尽全身最大的气力,还有一些不知从哪里涌出的暴力,疯狂撕扯他。只是一个来回,他便甩出去撞在墙上,头撞出巨大的响声,王多萝又一次扑过去,他的衬衫扣子全部划开,她用双手抓住他的一侧手臂,指甲插进肉里。

    “你-出轨!你竟然,你竟然做出这样的事,你竟然这样对我!”王多萝嘶吼。

    那时汪老太太听见响声跑进来,看到被王多萝撕扯的狼狈不堪的儿子,汪老太震惊得站不住,瘫坐在地上。

    王多萝那天从家里跑出去,穿着睡衣,还好那是个夏季的夜晚,她在小区里来回转圈。

    王多萝失去了魂魄,一个人,她不停地走,像一个上劲了的钟摆。她的胳膊和大腿被蚊子叮咬,手抓挠时可以摸到一个个红肿的大包。她没有哭,忽然世间一切都是陌生的,这一次她没有去找曾迩,除了曾迩,似乎在这个城市里,她找不到任何人可以倾诉或寻求帮助。但是,这一次,她没有去找曾迩,她不会去找任何人,也不会告诉任何人。

    当王多萝意识到如果不回家,她将无处可去,最重要的是家里还有英英,她回到了家。汪老太太给她开了门,靳冬风出去了。

    王多萝径自进了英英房间,还好当时英英听着故事睡觉了。孩子将被子踢到脚下,上衣卷上去露出小肚脐,她心痛不止,给她盖好被子,独自低声隐泣。

    那晚王多萝在孩子床边睡去,靳冬风一夜未归。

    第二天,王多萝照旧起床为孩子做早餐,英英起床找到妈妈,抱住妈妈一条腿打哈气,那时王多萝在煎一颗鸡蛋,泪水狂流下来,滴在锅里蹦出油星来。

    汪老太太早上没有爬起来,她的房门紧锁,本来早上是要由她送孩子。

    王多萝只好带着孩子去幼儿园,自己请了一小时假。

    她像个无事发生的人去了单位,坐到办公桌那一刻,她给靳冬风发信息:你要跟我说清楚。

    靳冬风回了信息:老婆,你要相信我,都是误会。

    ——我并不是傻子,靳冬风,你最好跟我说清楚。

    ——老婆,你昨天吓到我了,是你无理取闹,什么事也没有。

    王多萝打开银行

    APP,登录了靳冬风的账号,从现在开始往前查询每一天的记录。她从没有查过他的账号,靳冬风甚至不知道王多萝掌握着他的账号密码,他对她没有一丝防备,万万没想到王多萝早已记下这些。

    她查出了这两年间,靳冬风有过几次的酒店消费记录,均是在夜里十点左右。王多萝又核对一下,发现那几天靳冬风都是说在单位值夜班,没有回家。

    她浑身颤抖不止,放下手机,有种要晕厥的感觉。

    王多萝将那几条消费记录截屏保存在手机里,之后发给靳冬风,勒令他马上回家,她会等着他。

    ——老婆,我现在有工作脱不开身,晚上再说。

    ——现在必须回去,晚上英英在,现在。

    王多萝破天荒打了车,她浑身无力,走路都站不住。

    靳冬风果然还是到家了。

    汪老太太没有在家,王多萝早早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等着他。

    “老婆,你误会了,那个消费记录是单位给外地客户开房用的,不是我。”靳冬风一脸无辜,镇定自若的样子。

    “靳冬风,你不要再把我当成傻瓜,我知道,我很笨,也不会有什么奢望,也不争强好胜,那是因为我满足我们的生活,有你,有英英。你不该这样对待我,到现在,你仍然不能对我坦诚。”

    那天他们嘶吼,拉扯,王多萝几次崩溃怒吼,哭到要晕倒。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多天,很多夜,王多萝的喉咙再也吼不出声响,靳冬风保持沉默,不多吐露一字。

    离婚这个字眼不知从哪天开始插进了王多萝的怒吼里,也不知从哪天开始再也没有出现过。

    汪老太太终究是老了,她竟然对疯狂的王多萝束手无策,她曾对王多萝苦口婆心地说:“孩子都这么大了,不要离婚,他会改,我会对他说,他会改的。”

    可是没有人明白,王多萝纠缠的不是靳冬风的改与不改,而是他竟然出轨,他竟然做出这样的事。

    汪老太太永远不明白,对于王多萝来说,靳冬风意味着什么,他的不忠又意味着什么。

    王多萝约曾迩逛街,曾迩很开心,自己多的就是时间。

    “曾迩,按照你的眼光给我挑些衣服?”

    “我的眼光?我的眼光挑的衣服你敢穿吗?”

    “我穿,你就挑吧,我想改变风格。”

    曾迩瞪大眼睛瞅了瞅王多萝,“我怎么觉得你今天有点不一样,有什么事发生吗?”

    “没有,会有什么事发生呢?我只是想变化一下。一直以来,对穿着都不是太在意,衣服都是打折打得特别狠的时候才买,穿来穿去都是

    T

    恤牛仔裤。”王多萝更像是在念叨着给自己听。

    曾迩很快挑选好几件衣服递给王多萝,“去吧,都试一下给我看看。”

    王多萝试衣服,大多是露脐衫,只能盖住大腿根部的短裙,还有贴身连衣裙,凸显身体的形状。

    王多萝每次从试衣间出来,都像一个偷衣服的贼,她用手捂住任何裸露在外的皮肤,站在镜子前,皱着眉。

    “放开些,是你说要改变的,你每天穿的那些衣服就像没毕业的大学生,太老土。”曾迩唠唠叨叨。

    王多萝穿上一套豹纹裙,曾迩拎来一双黑细带高跟鞋,“再配上这个。”

    王多萝费了半天劲穿好高跟鞋站起来。

    曾迩开始笑,“真的完全不像你了,我为什么觉得不认识你了呢!算了算了,不为难你了。”

    “不,就要这件。”王多萝将遮遮掩掩的手落下来,转身对着服务员说:“我穿着走,买单。”

    13

    遥望

    曾迩的孤独像路边无人照料的小孩放烟花,点着火星时的快乐和期待没有人懂,可是那烟花太短暂,黑下来清冷的落寞说不清楚。

    曾迩不清楚自己到底喜欢热闹还是安静,热闹时她会冷漠地将自己隔离在一个世界里,寂静时她会去寻找喧哗。她疲于自己的善变,奔波着自己的困惑。

    可能她见过死亡的样子。父亲在福利院去世,曾迩得到消息后,匆忙从兼职的饭馆里跑出去,油黑的围裙一直戴着,上了火车才摘下来。

    曾迩记得很清楚,那又是个冬天,火车外雪白,透过爬满冰花的窗,模糊地只看到白。曾迩用手指捂住一块,冰花融化,那里露出椭圆的透亮,贴近它望向外面。

    火车行驶得飞快,车外的白在旋转,树的白,山的白,大地的白,远处冒烟的房子的白,曾迩看得眩晕,胃开始翻腾,她跑进厕所,呕吐不止。

    她忘记自己是怎么下车走到福利院的,只记得从火车门下来,阳光炸裂,睁不开眼睛。她看到父亲第一眼,便是在一间木条拼凑的柴房里,四五个木箱搭在一起,他躺在上面,从头到脚盖着一张破烂的蓝色条纹的床单。

    曾迩那时站在柴房的门口,喘着白烟一样的粗气,里面暗黑,从门口投进些阳光,在她身子周围,影子落在那张床单上,落在他僵硬了的身体上。

    曾迩没有哭,只觉得冷,冷进骨头缝里,一直在打冷战。院长是个没有表情的人,对她说了一下情况,“你签个字,把费用交了,一会儿来个车去火葬场,你跟着。骨灰你看着处理吧。”

    院长穿着一件黑色的皮衣,领子和手臂处破烂不堪,露出里子的颜色。他转身走的时候,一条腿长,一条腿短。

    曾迩拿到骨灰,她抱在怀里往外走,一个白色罐子里装着,有些重。

    她抱着那罐骨灰走回村子。最后她将骨灰撒在了老房子门前的一棵老树下。

    曾迩后来想不起她在冰天雪地里,扛着冻进骨髓的寒冷,怎么走了五里路回了村子。她回到学校宿舍后,发烧昏迷,是同学发现后送到医院。

    后来她才知道,自己昏睡了三天三夜,医生以为她活不了了。

    她从医院出来后,才开始哭,每晚都要找个没人的地方哭…

    曾迩的孤独像路边无人照料的小孩放烟花,点着火星时的快乐和期待没有人懂,可是那烟花太短暂,黑下来清冷的落寞说不清楚。

    曾迩不清楚自己到底喜欢热闹还是安静,热闹时她会冷漠地将自己隔离在一个世界里,寂静时她会去寻找喧哗。她疲于自己的善变,奔波着自己的困惑。

    可能她见过死亡的样子。父亲在福利院去世,曾迩得到消息后,匆忙从兼职的饭馆里跑出去,油黑的围裙一直戴着,上了火车才摘下来。

    曾迩记得很清楚,那又是个冬天,火车外雪白,透过爬满冰花的窗,模糊地只看到白。曾迩用手指捂住一块,冰花融化,那里露出椭圆的透亮,贴近它望向外面。

    火车行驶得飞快,车外的白在旋转,树的白,山的白,大地的白,远处冒烟的房子的白,曾迩看得眩晕,胃开始翻腾,她跑进厕所,呕吐不止。

    她忘记自己是怎么下车走到福利院的,只记得从火车门下来,阳光炸裂,睁不开眼睛。她看到父亲第一眼,便是在一间木条拼凑的柴房里,四五个木箱搭在一起,他躺在上面,从头到脚盖着一张破烂的蓝色条纹的床单。

    曾迩那时站在柴房的门口,喘着白烟一样的粗气,里面暗黑,从门口投进些阳光,在她身子周围,影子落在那张床单上,落在他僵硬了的身体上。

    曾迩没有哭,只觉得冷,冷进骨头缝里,一直在打冷战。院长是个没有表情的人,对她说了一下情况,“你签个字,把费用交了,一会儿来个车去火葬场,你跟着。骨灰你看着处理吧。”

    院长穿着一件黑色的皮衣,领子和手臂处破烂不堪,露出里子的颜色。他转身走的时候,一条腿长,一条腿短。

    曾迩拿到骨灰,她抱在怀里往外走,一个白色罐子里装着,有些重。

    她抱着那罐骨灰走回村子。最后她将骨灰撒在了老房子门前的一棵老树下。

    曾迩后来想不起她在冰天雪地里,扛着冻进骨髓的寒冷,怎么走了五里路回了村子。她回到学校宿舍后,发烧昏迷,是同学发现后送到医院。

    后来她才知道,自己昏睡了三天三夜,医生以为她活不了了。

    她从医院出来后,才开始哭,每晚都要找个没人的地方哭,走在路上也哭,在厕所里蹲着也哭,只要是一个人的时候便一直哭。

    曾迩觉得,大概她将眼泪都流干了,从那儿之后她没有哭过。即使后来陈万强发现她出轨,打了她一个重重的耳光,有两天那侧的耳朵听不见声音。即使后来离开了小明,被王唤杨抛弃,她都没有哭。

    曾迩有时觉得她爱美,穿衣性感火爆,也是为了驱赶寂寞。她走出去会有回头率,女人们的嫉羡,男人们的意淫,都是一种关注和互动。

    她每周都会去两次夜店,心烦时去,孤独时去,伤悲预来时也去。她经常去的那家店里有几个朋友,他们也是那儿的老客,碰面多了便熟络起来。他们经常在那儿找个当晚的搭子,曾迩却拒绝。

    这帮人里有个叫大麦的男人,原本看上曾迩,死缠烂打几次后,却和曾迩成了朋友。大麦是个皮肤黑的爷们,目测年纪和曾迩差不多,他常年穿一件黑色带亮片的

    T

    恤,墨绿色牛仔裤,一只劳力士,有人说那块表有五十多万。

    大麦是那种男模身材,大眼睛,在夜店里很受女人青睐,他的女友换了一个又一个。他看上曾迩那段时间倒是没有搭讪其他女人,看到曾迩便开一瓶红酒凑上来,他知道曾迩只喝红酒。

    他在夜店泡惯了,走近时总是用一只手环抱在女人座椅的靠背上,却从无动手动脚之嫌,说话明朗有礼,眼里透着平静和些许真诚。

    曾迩却总是盯着他的手发愣,他的手宽大厚实,指甲扁平,修剪得光秃利落。只是手背很黑,手心却白嫩。“我喜欢出海钓鱼,所以浑身上下都晒得黝黑。”大麦是个细心的男人,他看出曾迩的疑惑。

    曾迩注意的却是他手指侧面的一些老茧,长时期的体力劳动才会留下这样的老茧。可大家说大麦是富家老公子哥,不然他不会戴着几十万的手表,天天混夜店。

    他手上的老茧让她莫名沉静,目光落在那里,忘记慌张和局促。不是因为他而不安,是曾迩一直的状态而已。

    有时她主动握向那只手,像是老者抓握几十年的手杖。大麦却一怔,不知如何回应。两个人熟络起来,大麦不再惊奇,任凭微醺后的曾迩抚摸他的那些老茧,他似乎因为这个,对曾迩有着不一样的感觉。

    “从外表看你,是个特会玩的女人,熟了才知道,你不但内向,心里还没有长大。”这是大麦对曾迩的评价。

    每次曾迩去夜店,如果大麦在,她便凑过去一起玩。他们打闹得火热,后半夜打碟进入高潮,他们便四处寻找目标,到处暧昧。曾迩坐在位置上自己喝酒,晃动几下身体,一动不动地傻笑。

    时间久了,大麦放弃对曾迩的追逐,但他依旧和她坐在一起,玩够了又回到那个卡座。

    曾迩只有在和小明见面那天,不会化妆,找一套最保守的衣服出去。只有那天,她话更少了,小明慢慢开始学会做决定,她服从。不知不觉,小明不再排斥和她见面,至少他独自发愣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曾迩有了和小明的相处模式,每次见面不再痛苦不堪,些许的坦然让她可以平顺呼吸了。可是她依旧是个木讷的母亲,无论离孩子多近,她的目光都像在遥望。

    她曾经看到王多萝时常亲吻英英,时不时用手捋好孩子头上的杂发,用手背蹭掉嘴边的酱汁,扯一扯孩子褶皱的裤角。询问孩子喝水,累不累,冷不冷,唠叨多洗手,不要用手抠鼻子,因为英英多吃了一块糖而生气,为摔破膝盖而红了眼睛。

    而这些曾迩都不会。

    14

    体面与突破

    “曾迩,你能教我化妆吗?”王多萝在周六一大早便敲开曾迩家的门。

    曾迩后半夜才爬回家里,在睡梦中还没来得及完全清醒。但她看到王多萝那一幕反复揉眼睛,王多萝不知去哪里烫了一头卷发,从发根开始,头发干枯蓬起。

    “你在哪里烫的头发?”曾迩嫌弃着。

    “就在地铁站旁边那家发廊,我办了两千块钱的卡,怎么样,好看吗?”王多萝并没有一点自信。

    “为什么要烫这么多的卷,为什么不染个颜色,你现在的样子好像电影里的包租婆。”曾迩开玩笑地说。

    王多萝在沙发上坐下,脸色越来越难看,曾迩没有注意,转头看她时,她的眼泪已经往大腿上落。

    曾迩马上迎过去,“怎么了,我是开玩笑的,你怎么哭了?”

    王多萝还是一直哭,抽泣不止。

    曾迩抽了几张纸巾地给她,“怎么了?我错了,我不说了,你别哭了。你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最近都觉得你有点不一样。”

    王多萝并没有打算将靳冬风的事和曾迩说,她止住眼泪,“没什么,快来大姨妈了。”

    “你要学化妆吗?我教你啊。”曾迩迎合着王多萝。

    “你看,我买了几种化妆品,你教我先抹什么,再抹什么。”王多萝拿了一个大的包装袋,将里面还没有开封的化妆品全都倒在沙发上。

    曾迩的觉完全醒了,她走过去坐下来,翻看每一个化妆品。

    王多萝避免和曾迩对视,她总是侧着脸对曾迩说话,曾迩感觉说不出的奇怪。

    “这是化妆水,最先抹这个,吸收好后把这个精华抹上,眼霜也可以上了,接下来就是这个面霜,面霜涂好后就是防晒霜,粉底,散粉,之后再化彩妆类。”曾迩说得很快,王多萝着急地边听边消化。

    “我先来给你化一次,你记着,明天开始你都试着自己化,熟了就好了。”曾迩开始上手给王多萝化妆。

    王多萝是典型的浓眉大眼,俊俏的五官,只是有些土气。曾迩给她化了个淡妆,眉毛轻轻画了个轮廓,唇膏用了淡淡的橘红色。她把王多萝领到镜子前,王多萝像换了一个人。

    “曾迩,谢谢你。”王多萝有些扭捏,低着头道谢。

    “不客气,有事尽管来找我,我很高兴有你这个邻…

    “曾迩,你能教我化妆吗?”王多萝在周六一大早便敲开曾迩家的门。

    曾迩后半夜才爬回家里,在睡梦中还没来得及完全清醒。但她看到王多萝那一幕反复揉眼睛,王多萝不知去哪里烫了一头卷发,从发根开始,头发干枯蓬起。

    “你在哪里烫的头发?”曾迩嫌弃着。

    “就在地铁站旁边那家发廊,我办了两千块钱的卡,怎么样,好看吗?”王多萝并没有一点自信。

    “为什么要烫这么多的卷,为什么不染个颜色,你现在的样子好像电影里的包租婆。”曾迩开玩笑地说。

    王多萝在沙发上坐下,脸色越来越难看,曾迩没有注意,转头看她时,她的眼泪已经往大腿上落。

    曾迩马上迎过去,“怎么了,我是开玩笑的,你怎么哭了?”

    王多萝还是一直哭,抽泣不止。

    曾迩抽了几张纸巾地给她,“怎么了?我错了,我不说了,你别哭了。你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最近都觉得你有点不一样。”

    王多萝并没有打算将靳冬风的事和曾迩说,她止住眼泪,“没什么,快来大姨妈了。”

    “你要学化妆吗?我教你啊。”曾迩迎合着王多萝。

    “你看,我买了几种化妆品,你教我先抹什么,再抹什么。”王多萝拿了一个大的包装袋,将里面还没有开封的化妆品全都倒在沙发上。

    曾迩的觉完全醒了,她走过去坐下来,翻看每一个化妆品。

    王多萝避免和曾迩对视,她总是侧着脸对曾迩说话,曾迩感觉说不出的奇怪。

    “这是化妆水,最先抹这个,吸收好后把这个精华抹上,眼霜也可以上了,接下来就是这个面霜,面霜涂好后就是防晒霜,粉底,散粉,之后再化彩妆类。”曾迩说得很快,王多萝着急地边听边消化。

    “我先来给你化一次,你记着,明天开始你都试着自己化,熟了就好了。”曾迩开始上手给王多萝化妆。

    王多萝是典型的浓眉大眼,俊俏的五官,只是有些土气。曾迩给她化了个淡妆,眉毛轻轻画了个轮廓,唇膏用了淡淡的橘红色。她把王多萝领到镜子前,王多萝像换了一个人。

    “曾迩,谢谢你。”王多萝有些扭捏,低着头道谢。

    “不客气,有事尽管来找我,我很高兴有你这个邻居。”

    “我们应该也算是朋友。”王多萝依旧低着头。

    “嗯,我们早就是朋友了,只是我朋友很少,遇到你很高兴。”

    “我也没有什么朋友。”

    两个人忽然很安静,面对面站在那里。

    “曾迩,你后悔离婚吗?”王多萝突然看向曾迩的眼睛。

    “有什么可后悔的呢,除了愧对孩子。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只是忽然想到,我从来没有问过你的感受,你总是帮着我。这样吧,我想请你去这个城市最有名最浪漫的地方高雅地吃顿饭,可以吗?”王多萝为自己刚刚产生的灵感惊喜不已,她的眼睛里透出星光的亮点。

    曾迩很突然,“不用破费了,好贵的。”

    “我忽然也好想去,一起去吧。你能告诉我这个城市最新潮浪漫的地方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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