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不再看爸妈，只盯着两个孩子：“作好选择了吗？”

    刘永被我吓破了胆，从始至终一言不发垂头坐在那里。

    倩倩抿唇，声音带了哭腔：“我跟妈妈，爸爸有奶奶，舅舅有外公外婆，妈妈只有我和弟弟。”

    这番话一出口，我一直隐忍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

    婚后我就没了家。

    娘家是弟弟的家，夫家是婆婆和刘永的家，没人坚定站在我身旁。

    可上一世瑟缩着不敢得罪公婆的女儿，如今却坚定站在我这边。

    磊磊也跑过来抱住了我：“妈妈，你把我也带走吧，我已经七岁了，我会快快长大，做你和姐姐的依靠。”

    9

    我带着一双儿女，净身出户去了南方。

    火车上，两个孩子蜷缩着身子缩在角落里睡着了，我一颗心却纷乱如麻。

    其实一开始，这两个孩子我一个都没打算要的。

    但在倩倩磊磊说出那番话后，我脑海中放电影一般，浮现出上一世的很多画面。

    倩倩十三岁那年，月经初潮，我心疼她，专门去供销社给她买先进的卫生巾。

    可刘永怪我乱花钱，拉扯着我去供销社把东西换成了酒水。

    晚上喝完酒，刘永还不解气，对着我拳打脚踢：“别人都能用草纸，偏你生的孩子金贵，我打死你这个败家的婆娘。”

    那晚，倩倩为了护着我，被她爸爸踢了好几脚，而磊磊，红着眼去捶打刘永：“我让你打我妈妈，姐姐用什么都是应该的，你喝酒才没用。”

    小孩子的力气根本比不过刘永，我们娘仨被刘永一起暴打了一顿。

    从那以后我就教倩倩：“好孩子，以后你找婆家，一定要找一个温柔体贴的。”

    我也肃着脸哄磊磊：“好孩子，你还小，以后你爸爸打我，你就躲远点，少吃亏。你要觉得妈妈可怜，你就好好锻炼身体，等长大了帮妈妈教训他这个老不死的。”

    倩倩十五岁那年，读了很多书，知道了很多道理，在刘永又一次喝醉酒打我后，倩倩红着眼睛抱住我：“妈妈，你跟爸爸离婚吧！我十五了，我可以赚钱给你和弟弟花。”

    磊磊也信誓旦旦保证：“妈妈，我读完初中我也去工厂赚钱，我能保护你和姐姐。”

    那时候我怎么做的？

    我对着倩倩的脸就是一巴掌：“我忍辱负重把你供到现在，就为了你早早辍学去工厂的吗？”

    我恶狠狠摇晃磊磊的脑袋：“你们老刘家的男人都该死，你们从根上就烂了，你能保护我跟你姐什么？你要能保护我们，你怎么不打死那老登？”

    倩倩捂着脸继续去读高中，磊磊恶狠狠挑衅他爸，被他爸吊着在梁上狠狠打了一顿。

    还有太多太多这样的画面，渐渐地，两个孩子从最开始对我的心疼，到后面的劝离，再到最后的麻木。

    是的，麻木。

    对于这个原生家庭，他们都深恶痛绝。

    所以倩倩在大学就找了一个对她千依百顺的男孩子，那男生从来没有主见，做什么事都要问倩倩的意见。

    我对此不是很满意，但我刚提个话头就被倩倩截回去：“你找的男人有主见，没事就拿你当沙包打，你愿意做别人的附属，别带上我。”

    后来成婚后，那男孩确实依旧无主见，但他爸妈却极其强势刻薄，上头还有五个爱管闲事的大姑姐。

    倩倩每日陷在婆家水深火热，多说一句话，多做一件事，都要经历“六层婆婆”的剥削。

    如今再想来，倩倩之所以会落到那地步，跟原生家庭的伤痛有太大的关系。

    她日日活在家暴父亲的阴影下，自然想要一个温柔体贴的男子，谁知走极端，却落入另一个陷阱中。

    而磊磊就更令我觉得难以接受。

    他明明在小的时候心疼我，承诺长大要保护我和倩倩。

    谁知他真正结婚后，却因为前儿媳一句玩笑话，就暴起打人。

    打完人，他也知道怕，哭着求我去帮他劝劝前儿媳。

    前儿媳是一个很温柔的女孩子，明明被磊磊欺负了，看到我的时候，却还能维持礼貌叫一声妈。

    就这声妈，让我做了一个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抉择。

    我劝前儿媳离婚。

    “家暴有一次就会有无数次，好孩子，你看看我，跟你爸结婚这么多年，如今儿女都成家了，你爸还会打我。”

    前儿媳有些纠结：“可是孩子还小，为了他有个完整的家，不然我再给刘磊一次机会。”

    我知道我应该顺着往下说，但我却坚定拉过前儿媳的手：

    “好孩子，妈理解你，想要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不想让孩子承担大人的错误。

    “但你知道吗？刘磊小时候，也会护在我身前，他还说长大以后要好好保护我和他姐姐，但如今他也在原生家庭的潜移默化里，成长成为一个只会挥拳头的渣男。

    “为了孩子未来的成长，我建议你，跟他离婚，给孩子一个真正健康的生存环境。”

    并在离婚时，出席作证刘磊家暴，帮助前儿媳夺得更多的财产。

    至此，刘磊恨我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