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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两位顺着他的目光望向江叙,李亚雷费劲地揉了揉眼睛,而霍成春直接跌坐在地,江叙掐了掐眉心,跟他们问候道:“好久不见。”

    “江叙,”霍成春西子捧心道:“是不是因为我出国了,才让他近水楼台先得月了?”他悔恨道:“早知道我就不出国了。”

    李亚雷则更狠,拍着胸脯跟江叙保证道:“他要是对你不好,你随时来找我,我家的半个自来水公司永远给你留着。”

    “你们实在不行自己消化一下……别挖我墙角。”沈方煜揽住江叙的肩,大喇喇道:“我们江叙才不稀罕你的自来水厂。”

    江叙实在是懒得跟喝醉的男人们掰扯,跟另外三人礼貌地道了别,直接把沈醉鬼带出了包间。

    好在沈方煜还是多少有点分寸,不至于喝断片,没要人扶,自己稳稳当当地回了家。

    江叙大半夜出门,虽然是打的车,身上还是出了一层薄汗,好不容易等沈方煜洗完澡躺上了床,他又拿着衣服去冲了个澡。

    回卧室的时候,他原本以为沈方煜已经睡了,特意轻手轻脚的怕吵醒他,没想到他刚一躺下,沈方煜忽然睁开了眼。

    “睡不着?”江叙问。

    “嗯,”沈方煜眼尾弯弯的,眼睛很亮,他把手搭在江叙的小腹上,“不知道为什么,心情特别好。”

    一晚上洗了两次澡的江叙有点犯懒,也没抗拒,任由他隔着一层衣服很轻地抚摸着他的孕肚。

    江叙的皮肤很好,饶是隔着一层布料也很光滑,隆起的弧度紧密地贴着手心,温暖而柔软。

    这种交互让江叙觉得很舒服,有种恬淡的温馨感,他闭上眼,眼睫很轻地颤着,在睡眠灯的光照下,打出了一片细密而柔软的阴影。

    室内很安静,耳边是爱人均匀的呼吸声,江叙的大脑平静地放空着,直到唇上猝不及防地一热。

    江叙蓦地睁开眼,恰好看见撩闲的那位嘴角含着笑意,见他望过来,稍微往后退了一厘米。

    就在江叙以为他要躺回去的时候,沈方煜却忽然把食指贴在了他的嘴唇上,压住了江叙的话音。

    “嘘,别出声,让我亲亲你。”

    微凉的指尖摩挲着他温热的嘴唇,因为醉酒,沈方煜的视线有些找不着焦距,却始终直勾勾地落在他脸上,江叙让他看得莫名有些脸热。

    衣料与皮肤摩擦的细微声响在安静的卧室里显得格外清晰,配合上沈方煜过分缱绻的眼神,似乎也多了几分微妙的意味。

    像是温柔的耳鬓厮磨。

    江叙不动声色地咽了口唾沫,莫名觉得胸口仿佛浸在温泉水里,湿热的蒸汽蒸腾着侧颈的皮肤,让人有些喘不过来气。

    他把手抵在沈方煜的胸口,像是溺水的鱼,很轻地调节着呼吸。

    可他忘了,沈方煜的手指就贴在他的嘴唇上,每一下呼吸都会落到沈方煜指尖,水汽正缓缓打湿着他的手指。

    因为姿势的缘故,江叙的上衣和裤子的连接处恰好露出了一小截儿腰。

    也不知是蓄谋已久,还是临时起意,沈方煜的手突然搭了上去,

    骨节分明的手骤然与皮肤相贴,江叙很浅地惊呼了一声,下意识微张开嘴,沈方煜顺势移开手指,就着这一秒的防御松懈欺身亲了上去。

    江叙被手指蹭红的嘴唇此时格外柔软,舌尖很甜,带着滚烫的温度,像是诱人的巧克力。

    他一只手搭在江叙腰上,另一只手撑在江叙耳侧,将人牢牢固定在怀中,俯身而下忘情而缠绵的亲吻着他的唇。

    江叙的心跳很快,紧紧地攥着沈方煜胸口的衣服。

    吻能传递很多情绪。

    他能很明显地感觉到,沈方煜今天的吻和之前任何一次亲他都不一样,带着几分陌生的血气方刚,像是能把炭烧红的火。

    从鼻子到眉眼、耳垂,再轻轻啃在他脖颈,冷白的皮肤被亲吻一寸一寸染红,带着几分温柔的掌控感。

    让人不想沉迷,却心甘情愿地沉沦其中。

    沈方煜的手心很烫,落在他的腰上,温度清晰得仿佛能感受到他的掌纹。

    汹涌的荷尔蒙配合沈方煜唇齿间红酒的甜香,像是泡过酒的冰葡萄搅乱了水里正在酿造的月亮。

    江叙蜷起脚趾,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手。

    天上的云缓缓重叠又分开,两只微湿的手在温暖的被褥下相贴,繁花沿着小路盛开如许,终是在触到栅栏的那一刻停下了蔓延的生长。

    江叙垂下眼,等着沈方煜自己收回手。

    可花却开向了截然相反的方向。

    “别紧张,”沈方煜说话时呼出了浅浅的热气,“教教我,江医生平时是怎么做的?”

    江叙微仰着下巴,瞪着沈方煜的眼神很凶,眼尾却染着红,“你要……不要……脸?”

    醉鬼说话做事都没什么逻辑,自然也不会要脸。

    沈方煜神色慵懒地对他解释道:“想帮你放松一下。”

    江叙额头冒出一层细密的汗,哑声反问他:“柏拉……图?”

    “我柏拉图,你不用,”沈方煜在他耳边低笑了一声,故意逗他,“你要是也想柏拉图,现在喊停也行。”

    沈方煜学过唱歌,很熟练地知道那把嗓子该怎么用。

    江叙的耳根因为那声轻笑泛起一阵酥麻,连带着心口都在发痒。

    喝醉的沈方煜实在是有点陌生又不讲道理,什么没皮没脸的话都往外说。

    却意外有些撩人。

    半晌,他低下头,不轻不重地咬在沈方煜的喉结上,默认了他的继续。

    沈方煜得了许可,唇边染上笑,随口跟他提醒道:“等下你记得小点声,这会儿笑笑大概睡了,你别把她吵醒了。”

    半晌,他睨着江叙快被他惹急的神色,又补了一句:“……实在忍不住想出声,就往我肩膀上咬。”

    明明是在自家的床上,沈方煜却偏要提一个第三人来,江叙带着几分羞恼横了他一眼,可那一眼没来得及释放出多么大的威慑力,就消失在了缠绵的夜色里。

    窗外的霓虹灯璀璨得像是爱人的眼睛,夜风微凉,被褥却柔软而温热。

    卧室的床实在是比车后座更适合放肆,沈方煜的发挥也依然很出色,粉兔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头朝下摔到了床下,然而他的主人显然已经无暇他顾了。

    “江叙。”沈方煜抽出手,看了一眼仰躺在枕头上半张着嘴平复呼吸的江叙,低下头,很轻地在他侧脸上吻了一下,“还行吗?”

    脖颈暴露在空气之外,露出湿红的侧颈。

    江叙侧过头贴着枕头给脸上降温,没搭他的腔。

    “我现在信了,你平时确实不看片。”沈方煜笑着揉了揉他的头,把纸巾团成一团丢进垃圾桶,不轻不重地按了按肩膀。

    他肩膀都快被咬出血了。

    察觉到他的动作,江叙的目光有些闪烁。

    沈方煜顺势贴上去耍赖,“太疼了,你亲一亲呗。”

    “……嗯。”

    这会儿的江叙显得格外好说话,他神色有些散,声音很轻,像是真的担心吵醒了什么人似的,全是用的气声。

    他撑着床坐起来,去看沈方煜的肩,结果衣服领口太紧看不见,江叙只好去解他领口的扣子。

    沈方煜低头看着他,江叙垂着眼,因为刚刚的脱力手有些轻微的抖,却很认真地看着他的扣子。

    因为皮肤太白,稍有情绪波动,就显得他的眼眶微微有些发红,眼下那颗痣也因此变得昳丽起来,像是清冷的雪山上笼了一层五彩的霞光,凭空添上了几分艳色。

    不知道为什么,沈方煜突然觉得江叙帮他解扣子的这一幕很眼熟。

    直到白光一闪,他的大脑突然挤进了许多被假酒封印许久的,无比清晰的回忆。

    男人双腿修长,灯光下肩膀和锁骨的线条清晰可见,下颌绷出了利落的线条,黑色的领带蒙上了他的双眼,衬得男人的脸格外白。

    沈方煜有些控制不好轻重缓急,江叙就躺在床上跟他叫板,字字句句咄咄逼人:“你是不是……没力气了?”

    沈方煜显然也不甘示弱,“你才……没力气!”

    “沈方煜……就你这个体力……还想跟我卷。”江叙直接挑衅道:“……你不行。”

    喝醉酒的沈方煜脾气一点就着,他直接把人从床上抱起来,不服气道:“你再说一遍我体力不行?”

    骤然失去了支撑点,江叙蓦地一惊,猛然抱住沈方煜的脖子,咬着唇咽下了差点脱口而出的声响。

    “你他妈……放我……下来。”

    气势汹汹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打人。

    沈方煜偏偏记仇得很,非要证明自己体力好似的抱着他,说什么都不放。

    江叙的腿被固定着动不了,将坠欲坠的不安让他不得不死死地攥着沈方煜的衣服,防止自己摔下来。

    这一攥,江叙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怒气冲冲地扯下蒙眼的领带,对着沈方煜咬牙切齿道:“你他妈……脱我衣服……自己不脱?”

    说完喝醉酒的男人也不顾三七二十一,伸手就去扯他的扣子。

    这场架起因起得莫名其妙,打得却热闹。

    明明眼睛都泛红了,手也不稳了,时不时就因为失神不得不停下动作,也没耽误江叙一定要和沈方煜扯平的决心。

    于是沈方煜那件花孔雀一样的衬衫就这么被意志强大的江医生给扯了下来。

    捡回记忆的沈方煜默默感慨道:江叙这段时间的脾气还真是好了很多。

    卧室里的江叙眼见着沈方煜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神色忽然变得有些复杂而微妙。

    于是他停下手,问道:“怎么了?”

    沈方煜清了清嗓子,没好意思去看江叙。

    这考验对他来说实在是太艰巨了。

    沈方煜想。

    他现在一闭上眼睛,就是江叙锋利又勾人的样子。

    眼眶微红瞪他的时候,就像是一支长满刺的红色玫瑰花。

    江叙缓缓反应过来,低下头,往他身上看了一眼。

    “你……”

    “我……去处理一下。”

    沈方煜努力压了压有些过分上头的酒劲儿,头也不回地往浴室走。

    不料他刚打开淋浴,江叙突然推开了门。

    没礼貌的江先生和更没礼貌的小沈先生猝不及防的对视上,空气都安静了一秒。

    浴室的灯光很明亮,镜子上沾满了模糊的水汽,男人湿润的眉眼墨色正浓,像染着一层薄雾。

    湿气落在江叙的脸上,红酒淡淡的馨香缠绕着呼吸。

    霍成春送的顶级红酒的确醇厚而迷人,江叙觉得,醉得好像不止沈方煜,似乎还有他。

    ……

    推开窗透气的时候,沈方煜的脚步略有些打飘。

    他靠在门框上,看着江叙洗手,细腻的水流冲刷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腕骨的凸起清晰可见。

    粘稠逐渐被稀释,随着水流冲走,沈方煜盯着微粉的耳根,心却烧得发慌。

    他在洗手台前的镜子上借着水汽画了一个大大的爱心,把江叙的脸笼在里面,可惜江叙不肯理他,赌气地偏开了脸。

    沈方煜抿了抿唇,扯着江叙的衣服,跟被他气到的人小心翼翼地道歉道:“你太好看了,没控制住。”

    江叙横了他一眼,知道沈方煜就是故意没提前提醒他,故意让他染湿了手。

    “你出去,”江叙拿毛巾擦了擦手,把沈方煜推出去:“我洗个澡了睡觉。”

    “哦……”沈方煜盯着关上的门看了好一会儿,才把那句“要不要一起洗”咽了下去,换上一句:“那等下我也洗洗。”

    月上中天,树枝落下一片黑压压的影,寒冬之中的A城景色萧索,却丝毫不影响室内暖如三月,春色如许,仿佛今天种下一棵花树的种子,来年就能开上一束烂漫的樱花。

    半梦半醒间,一晚上洗了三遍澡的江叙困得不行,体力透支得被爱人拥在怀里,疲倦而安心。

    大概是因为沈方煜比他少洗了一次澡,这会儿倒是很清醒。

    他轻轻蹭着江叙的颈窝,吻他鸦羽般的眼睫,还有翘起的带着笑意的嘴角。

    江叙伸手把他扒拉开,后者却顺势十指相扣地握住他的手。

    “还有话跟你说。”

    “明天说。”江叙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沈医生非要不解风情,“就要今天说。”

    江叙拗不过他,只好掀了掀眼皮,勉强打算听一听沈医生这半秒钟都耽搁不得的高见。

    柔软的被褥将人埋在其中,舒适而干燥。

    而被褥里的沈方煜突然抱住他,贴在他耳边,补上了今晚的差点错过的情话:

    “江叙,你想不想把‘partner’,变成‘husband’?”

    第81章

    第二天,江叙和沈方煜是一起进办公室的。

    进门前才松开手的那种。

    好在路上没碰见什么人,走进办公室的时候,沈方煜哼着歌,眉飞色舞的好心情都快满溢出来了。

    钟蓝看了他一眼,打趣道:“沈师兄有喜事?”

    “不算喜事,求了个婚,对方没答应,”沈方煜翘起嘴角,看了江叙一眼:“不过也没拒绝。”

    “喔唷,”钟蓝自从上次沈方煜在科室请了客,就知道他应该是和他那个同居的朋友好上了,“进展挺快的嘛。”

    章澄在一边不忍直视地偏开了脸。

    他以前也没发现沈方煜这么爱秀……哦他以前也没谈恋爱。

    他现在看着春风得意的沈方煜,满脑子都是昨晚俩富二代心碎的声音。

    够狠,前脚背刺室友,后脚回家直接就求婚了。

    他都忍不住为两个倒霉鬼鞠了一捧泪。

    江叙倒是一直没吭声,直到于桑咋咋呼呼地嚷了一声,“叙哥,你脖子怎么了!”

    一直想降低存在感的江叙扯了扯领子,遮住创口贴,“受伤了。”

    “我靠,医闹吗?”于桑下意识猜到:“谁这么狠啊,都直接动你脖子了。”

    沈方煜忍不住咳嗽了两声,江叙听见他的声音,耳垂泛起薄红,对于桑道:“不是。”

    “那是怎么了?”

    “……”

    昨晚某个醉鬼在床上玩情趣,哄着他非要留个印儿,他也不知道怎么鬼使神差就答应了,现在只想穿越回去给自己控控脑子里的水。

    江叙实在是不会撒谎,这季节把锅甩给蚊虫叮咬也显得太假,他沉默了一会儿,于桑倒是自己反应过来了。

    “该不会是嫂子在宣誓主权吧,嫂子挺霸道的啊……叙哥,我觉得你得跟她好好说说,太强势了不——”

    章澄直接走过来捂住了于桑的嘴,后者愤怒地挣扎了半天,恨恨地瞪着他,含糊道:“章澄你干嘛!”

    “阿弥陀佛,”章澄的脑后佛光普照,他微笑着对于桑说:“救你小命。”

    于桑白了他一眼,“我和叙哥聊天关你什么事,你不是一直站在沈医生那边不待见我们吗,我劝您还是去关心沈医生的人生大事吧。”

    “江叙很好,沈方煜也很好,大家都很好,都值得我们关心爱护,”章澄宛如和平大使,温声道:“愿科室再无分裂和争吵。”

    于桑一副见了鬼似的表情,扯了扯江叙的袖子,“他怎么了?”他指了指自己的脑子,“这儿出问题了?”

    江叙停顿片刻,拍了拍于桑的肩,“章医生说得对,你得向他学习。”

    于桑:“?”

    ……他们是不是集体去换脑子了没带上他。

    *

    拌嘴逗趣的快乐没有维持多久,清晨的吵吵闹闹很快就被一个消息给冲散了。

    科研圈出了件大事。

    在M国针对Kenn最新的一次采访中,Kenn教授公开嘲讽Z国医生,视频传到国内的时候,济华妇产科的医生们全都沉默了。

    先前,贝克先生苏醒后,S国政府为了把全球各界的质疑言论压下去,提出了希望贝克先生能够公开露面,通过官方的媒体向外界说明情况。

    却不料,S国政府一位负责相关工作的要员,认为贝克先生的事例非常有新闻卖点,私下向非官方媒体泄露了贝克先生实则是S国富豪的身份信息。

    查出隐私泄漏源的贝克先生非常气愤,他完全失去了对S国政府的信心,并直接在采访中,曝光了先前S国政府对艾伯特医生的所作所为。

    这让被钉在耻辱柱上,又在庆功宴上被刻意忽视的艾伯特,重新得到了大众的注意。

    然而贝克先生没想到的是,艾伯特本就追求名利,并非性格单纯的人。

    他很快看见了这个机会背后的巨大潜力,向前来采访的记者以夸大的口吻说明了他所做的手术和Kenn的难度区别,又联系各路新闻炒作,给之前被捧到天上的Kenn冠上了“Dr.Lucky”的称号。

    一时间舆论反转,相关讨论甚嚣尘上,到最后,艾伯特甚至隐隐压过了Kenn的名声,而“Dr.Lucky”这个名号也越传越广。

    一位技艺精湛的手术医师,骤然从“天才医生”变成“幸运医生”,这对心高气傲的Kenn来说无疑是一种巨大的侮辱。

    他数次在媒体面前说明虽然艾伯特的手术难度高,但他的术中判断也确实出了问题,然而现在艾伯特风头正盛,并没有太多人在乎他的说辞。

    最后也不知是Kenn被气急了口不择言,还是本就没把Z国放在眼里,才拿Z国泄愤。

    当一位措辞犀利的Z国记者在公开场合向他提问,如何评价艾伯特医生的手术时,他直接脱口而出有一位Z国患者一直在与他接洽,并冷嘲热讽这位记者,不如先关心自己国家的医疗水平,甚至扬言Z国再过二十年也没人能做这台手术。

    江叙在看到这段采访的时候,直接在科室砸了一个杯子。

    因为担心隐私泄露的问题,江叙和沈方煜在询问Kenn是否能进行手术的时候,都没有提过自己的医生身份和完整姓名。

    而之前,沈方煜以济华医院妇产科医师的身份去联系Kenn询问手术细节的每一封邮件都石沉大海,如果猜的没错,对方大概率根本就没有打开过。

    在决定自己做手术之后,他们已经礼貌地向Kenn说明了不再需要他手术,Kenn大概以为他们转头去找了艾伯特,回复邮件的态度非常恶劣,甚至迁怒到直接在采访中说出这样的话。

    大概国内任何一个医生都难以接受Kenn这样的嘲讽,而有着全国最顶尖的医生们的济华医院尤甚。

    从这条新闻传到众人眼里之后,素来和谐热闹的济华妇产科寂静了整整三天,就连总是笑眯眯的崔主任这三天,脸上都没有过一丝笑容。

    网络上也有很多关心的网民谈论着这件事,有人说这位患者没有错,希望得到更好的医疗资源没有任何问题,也有人认为这位患者至少应该先在国内求医,这样实在是太过于崇洋媚外。

    而网络之外的济华妇产科会议室里,崔主任神情严肃而郑重。

    “几个月前,我问过你们,觉得自己能不能动这台手术。现在Kenn把这个问题抛到了全世界面前,抛到了所有Z国的妇产科医生面前。”

    崔主任的目光掠过她每一个科室同事的脸,显然舆论的压力和尊严被打压的痛苦导致大家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Kenn虽然狂妄自大,但我们更应该积极地去面对质疑,”最后崔主任道:“你们先不要去责怪患者,我希望每个人都好好想一想,如果这位患者真的来到了我们医院,我们自己到底能不能,敢不敢动这台手术。”

    同一天的晚上,洗漱完的江叙躺在床上,第无数次浏览着网络上关于这台手术的言论。

    沈方煜看了他一眼,帮他扣上平板,叹了口气道:“别看了,早点休息。”

    “沈方煜。”江叙突然偏过头,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嗯?”

    江叙看着他,微蹙着眉,分明是商量的语气,神色却很坚定,“我们手术结束之后发论文吧。”

    沈方煜沉默了一会儿,对他道:“贝克先生的先例在前,你得考虑到,如果发论文,你的隐私很难完全得到保证,泄露的风险也会升高。”

    “你不生气吗?”江叙的拿着平板的骨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我生气,”沈方煜说:“但现在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比你重要,所以我可以忍。”

    江叙说:“可是我咽不下这口气。”

    十来年前踏入A医大的时候,全国各地大部分心比天高的状元、学霸们都是怀着无限的抱负前来。

    认为“虽千万人吾往矣”,认为自己可以为人类做出卓绝的贡献,认为自己就是国家的栋梁与未来。

    十来年的读书和工作将人的心性一点一点磋磨,那些学生也会逐渐认识到,大多数人都只是一颗螺丝钉,没有什么个人英雄主义。

    绝大部分时候,对江叙,对整个济华的医生来说,治病救人比起信仰,更像是一份单纯的工作。

    职业带给他的顶多是一点成就感,他也从来不觉得自己像媒体和各种文章里描述的那样伟大。

    他不会贴钱给病人看病,不会纵容医闹的患者,除了定期给女性互助权益协会捐一笔小款,他也就是个普普通通拿钱办事的打工人,有自己生活的压力,并非悬壶济世的大善人。

    江叙有时候以为,十七八岁的少年意气,已经随着岁月的流逝逐渐消失了,直到今天他才意识到,他骨子里的傲气从来都没变过。

    “你还记得郝教授吗?”江叙问沈方煜。

    当年窗明几净的A医大教室里,似乎是个昏昏欲睡的午后,晴朗的日头从窗户外透进来,照亮了三尺讲台上中年教授的眼睛。

    “我在M国待了二十年,做了二十年的科研,我还记得我回国的那天,我唯一的一个学生来接我,我对他说:

    ‘国家没有钱,我也没有钱,但我会带着我从国外亲自背回来的干转仪,还有我在M国实验室数年积累的细胞、小鼠在这里重新开始。’

    我只是希望有一天,我们的学生不用出国,也能学到最好的知识,也能做最前沿的科研。”

    “科研每几年的热点都在变,同学们都知道,想要更轻易的发文章,追逐领域的热点是最好的方式。”

    “可同学们,你们知道吗?”郝教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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