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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你说的这些任何一对情侣都需要面对,你不觉得你想的太多了吗?”沈方煜问:“还是因为孕期的激素不稳定,你太敏感了?”

    江叙垂下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沈方煜这句话的提醒,他突然觉得他的骶尾部又开始痛了。

    “江叙,”沈方煜说:“你对我有好感,你不是完全没有感觉的,我在你心里是不一样的,”他问:“是吗?”

    江叙坦白道:“是。”

    沈方煜的眸光闪了闪,“你只是不想跟我更进一步,不想承担可能分手的风险。”

    江叙停顿了一会儿,持续的疼痛让他心浮气躁,他话语间突然带上了几分火气,“是,所以呢?”

    “钟蓝她女朋友说……喜欢一个人,就会想和他在一起,”沈方煜评价道:“我觉得她说得对。”

    “所以你现在可能还没那么喜欢我,也不相信我,”他顿了顿,努力调整着表情道:“不过没事,有好感就行,有好感……我就还有努力的空间。”

    江叙疼的很厉害,必须勉力强撑才能不在脸上显出端倪,他闷声沉默许久,最终对沈方煜说:“我们都冷静一下吧。”

    “你觉得我不冷静?”沈方煜问。

    “你要是冷静你会亲我吗?”

    沈方煜的目光停顿在煮沸而滚烫的红油锅表面,闻言,他的眼睫很轻地颤了颤,然后抬眼对上了江叙的目光。

    “要不现在试试?”

    “我现在很冷静,”他说:“你要是愿意,我现在可以在这儿亲给你看。”

    江叙的心一紧,下意识地瞪了沈方煜一眼。

    他的脸上看不出太多的表情,也不知道是难过,还是在想些什么别的,丝毫没有自己在大放厥词的认知。

    可让江叙没有想到的是,尚未等他观察出个究竟,沈方煜忽然扭开了脸。

    而就在江叙操心他那脖子会不会出问题的时候,沈方煜又重新望了回来,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反驳道:“江叙,就算是冷静下来,我也还是爱你。”

    “不会后悔,也不会变的。”

    他说完这句,又伸手拿起漏勺,终于把那块饱经沧桑的土豆,夹到了江叙的碗里。

    或许是没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一句情话,又或许是他觉得点到即止,说的再多反而讨人嫌,他偏了话题道:

    “从今天开始,以后你上下班都我来接送吧,夜班你也不要再值了,我给你值。”

    “用不上。

    “你别逞强,”沈方煜睨了他一眼,“就当我是交房租了,行吗?不然我明天就把你锁家里不让你去上班了,正好之前买的那手铐还能二次利用。”

    江叙气笑了,刚要开口,沈方煜先道:“你是不是又要问我怎么不去当狱警了?”

    被抢了台词的江叙:“……”

    “你别一天天想着帮我找工作了,我不想去当狱警,”大抵是窗户纸彻底捅破了,该说开的话也彻底说开了,沈方煜反而胆子大起来,也口无遮拦起来,“我就想跟你在一块儿,想天天看着你。”

    “……”

    江叙觉得沈方煜可能没真的明白他的意思。

    他让沈方煜冷静,不是让他这么冷静的。

    “那就这么说定了?”见他不吭声,沈方煜直接拍了板。

    江叙移开视线,做了个深呼吸压下疼痛,“随你。”

    沈方煜想了想,又道:“对了,崔老师跟你说了吗,周末A医大校庆,她让我们有空就回去一趟,正好我们也差不多到了该回学校的时候了。”

    A医大的临床八年制有个老传统,无论哪一届,在毕业之后都要回去一趟,以班级为单位挂牌认领一棵A医大的老树,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是学校还挺重视的一项传承。

    “说了。”

    “你去吗?”沈方煜问。

    江叙知道按沈方煜的性格是肯定会去的,到时候班上很多同学都会过去,加上校庆应该很多领导和老师也会参加,这是他联络人脉的好机会。

    没想到他还没回答,沈方煜先道:“你如果不去,我就不去了。”

    “你可以去。”江叙说。

    “我刚说了,我想跟你在一起,同一个空间就行。”沈方煜说完,又补上一句,“当然同住地球村那种不算,至少得稍微近一点。”

    江叙顿了顿,“你不是要出国了?”

    “你知道了?”沈方煜意外说完,又反应过来,“是崔老师跟你说的?”

    他和江叙刚发生意外的那阵子,正在争去H省参加学术会议的名额,后来江叙好几次组会不太在状态,加上去年崔主任带了江叙参会,所以这一年崔主任就叫了沈方煜。

    谁也没想到,因为沈方煜组在H省做的汇报相当精彩,引起了M国一位行业内的大教授很大的兴趣,刚巧他最近打算又办一个学术沙龙,于是邀请了济华医院,点名希望能让沈方煜过去做汇报。

    “她说你还没答应。”

    “走的时间有点长,你一个人在这边我不放心,”沈方煜说:“我问了崔老师能不能带你一起,她说她之前提的带我们俩去的那个学术交流会也快了,这次又只是个小型会议,规模没有那么大,没必要多折腾,我就跟她说我再想想。”

    “去多久?”

    “一来一回怎么也得两三天吧,没办法像之前去H省一样当天去第二天回了。”他当时放心不下江叙一个人在家,开完会就直接打车去机场回来了。

    江叙抿了抿唇,对他道:“你去吧。”

    沈方煜沉默了一会儿,理解道:“你是不是……这两天不大想见到我。”

    见江叙没回答,沈方煜自顾自地点了点头,“知道了,那我等下就给崔老师去信说我去参会。”

    江叙其实也不是这个意思。

    他只是觉得那个机会很好,沈方煜应该去。

    但是这样的话说出来,并不利于两个人冷静。

    一席热烫烫的火锅让两人越吃越冷,最后疼出了一身冷汗的江叙关上火,对沈方煜道:“回去吧。”

    可沈方煜显然没有要冷的意思,他挡住江叙关火的手,对他道:“希望我回来的时候,你能比现在更喜欢我一点。”

    第65章

    一连几天,沈方煜都按照他说的那样接送江叙上下班,不值夜班之后,江叙的精神状态明显好了许多,而被沈方煜这个意外因素搅乱的睡眠也渐渐平和起来。

    与此同时,江叙也逐渐接受了一个不得不面对的事实:孕期常见的腰骶骨盆痛像是甩不掉的橡皮糖一样,彻底缠上了他。

    他知道这种毛病就跟偏头痛似的,几乎没什么办法可以治,就算是偶尔休息得比较好的时候能缓和几天,可没两天那些疼痛又会冒出来。

    他曾经为他的很多患者诊断出过类似的问题,因为这样的钝痛实在是太常见,也并不危及生命,很少有医生会特别放在心上,最多是安抚地宽解一句“好好休息”。

    可等江叙真的自己面对这些事情的时候,他才认识到原来医生眼里司空见惯的持续钝痛远比想象中难捱。

    而神奇的是,江叙发现,大部分时候,当沈方煜安静地陪在他身边时,那些疼痛就会短暂地减轻一些。

    那天吃完火锅之后,沈方煜没再提过两个人之前的感情,也没再找他确认过什么关系,顶多是偶尔说两句无伤大雅的腻歪话,看起来就像是真的冷静下来那样,让江叙松了一口气。

    可松完了气,偶尔又会有些微妙的失落。

    譬如此时,沈方煜把车停在A医大的角落,然后对他说:“你先过去吧,我坐十分钟之后再去,省的班上同学以为我们是一起来的,该误会了。”

    江叙从车里下来,拢了拢大衣,遮住出现变化的身体。

    他知道沈方煜是在考虑他的心理感受,但他其实也没想瞒着班里同学,他和沈方煜的关系已经比从前缓和了许多。

    学校挂满了红色的横幅,晴空碧天的映照下格外招摇。

    走进会场的时候,唐可一眼就见到了江叙,他有些意外地看了看江叙的身后,压低了声音道:“沈方煜没来?”

    “我们叙哥来了他肯定不敢来啊!”出声的是个头发剃成了板寸的男人,他猛地一拍唐可,又准备接着去拍江叙,结果江叙一个闪避,他一时没收住力,尴尬地拍在了自己的腿上。

    “你怎么偷听别人说话呢汪骏。”唐可不满道。

    汪骏不置可否,“以前都是一个宿舍的,在一块儿说的悄悄话还少吗,怎么?你现在跟江叙说悄悄话,我都不能听了?”

    他说着又把话头转到江叙头上,“叙哥,好久没见你了,你怎么看着瘦了,是不是让沈方煜给气的,”他说完又打趣道:“怎么样,又过了几年了,你跟他分出个胜负没有?”

    唐可在旁边听的一脑门儿官司,忙岔开话题,“好不容易回来聚一次,老说沈方煜干什么?”

    他知道,但凡是大学同学聚会,江叙和沈方煜从前的针锋相对一定会被拿来调侃,可是今时不同往日,现在江叙跟沈方煜已经不是从前单纯的对手关系了,简直就是剪不断理还乱的狗血八点档。

    先是在一起有了个孩子,然后沈方煜一副宣示主权的语气来给他塞了红包,两人同进同出连住都住到一起了,现在江叙带着这个孩子,又仿佛爱上了别的男人。

    而且除了那一通深夜的电话,后来唐可再怎么追问江叙,他也不开口了。

    只能说出来混都是要还的,江叙读书那会儿干干净净的履历情史现在全翻车了,现在在唐可眼里,江叙基本约等于一个红颜祸水。

    “这不是好奇嘛。”汪骏把两人往会场中间引,一边给他们拿吃的,一边介绍着他们班打算认领的树。

    从前教过他们班的好些老师也在,而曾经的同班同学们如今也都在各大医院高就,俨然端出了一副成功人士的架势,三三两两地站在一块儿,或者气定神闲地聊着A城的薪资待遇,或者煞有其事地点评着领域的未来。

    而不能免俗的,他们的攀谈里依然少不了追忆往昔,回忆过往的时候,自然就要拿江叙和沈方煜这对死对头来调侃一番,找回一点读书时候的记忆。

    说着说着,也就跟着提起了M国那个男性生子的病例。

    “江叙,”一个穿着格子衬衫的同学问他,“你在妇产科,有没有碰见过这样的病例啊?”

    一石激起千层浪,显然好奇的看热闹的同学并不少,再者江叙从前就是班里的学霸,人群的焦点,许多同学都跟着望过来,等着听江叙的回答。

    江叙其实不大喜欢这种场合,事实上,当他跟沈方煜说完他打算来参加同学会的时候,他自己都愣了。

    他明明跟自己说了要冷静,可时不时的,还是会说出一些冲动的话,做出一些冲动的事。

    唐可闻言睨了一眼江叙的神色,打圆场道:“就算有那也是机密,发文章前怎么能告诉你们。”

    穿蓝格子衬衫的男人叫葛城,他闻言道:“叙哥怎么还藏私啊?我们又不是沈方煜,也不会抢发你的论文。”

    “我怎么就要抢论文了?”沈方煜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听见这一句,他也跟着玩笑起来。

    “这不是在说M国那个生孩子的男人的事儿?”葛城解释道:“我们正问江叙呢,大学霸不肯说,好久不见啊方煜。”

    “好久不见,”沈方煜话音里习惯性地带上笑意,话里却不着痕迹地岔开话题,“听说你留校当领导了,还没来得及恭喜你呢。”

    葛城读书的时候就不大喜欢临床,一直偏重团建党建工作,毕业之后考了几年编制,现在也总算是考进A医大,成了正儿八经教职工。

    “什么大领导?就是替学校管管仪器而已,偶尔兼点儿别人不肯干的行政工作,底下的人还没有仪器多。”

    葛城知道沈方煜是在捧他,先是自谦了两句,脸上又跟着露出开怀的笑,一时半会儿也给忘了刚刚在说的话。

    倒是其他的人知道江叙和沈方煜向来互相看不顺眼,眼见着沈方煜来了,江叙之前要好的朋友们直接把江叙给围了起来,连哄带推,硬生生地挪动到了距离整个会场距离沈方煜最远的角落。

    仿佛还听到有人在一边小声劝,“今天是我们校庆的好日子,见血不吉利,你可千万别跟沈方煜在这儿打起来。”

    江叙:“……”

    他远远地看了沈方煜一眼,这会儿不少人在他身边,他一副侃侃而谈的模样,听起来像是正在跟他们介绍M国的病例。

    就在江叙打算收回目光的时候,沈方煜却意料之外地望了过来,两人猝不及防地隔着一众生怕他们打起来的围观群众遥遥对视上,江叙的心情忽然有些复杂。

    直到葛城走到他面前,江叙才终于明白沈方煜刚刚突然看他的原因。

    “刚刚咱们的老班长说他临时有个急诊,来不了了,”葛城放下手机对他道:“负责认领仪式的老师通知说就换咱班以前的第一名上去给老树挂牌。”

    但这吩咐有个BUG,那位老师不知道他们班的特殊情况——他们班有两个第一。

    “让沈方煜去吧。”江叙说。

    葛城听他说完这句,看起来却有些欲言又止,“方煜刚说,让你去。”

    在旁边听了一耳朵的汪骏道:“那就让他俩一块儿呗,”他说着又对江叙道:“凭什么让着沈方煜啊?他先开口说‘让你’说不定就是等着你这句话呢,江叙,你的斗志呢,你不能这么颓废,这可是属于你的荣誉。”

    葛城:“但是一起……”

    旁人一起挂或许是同学相亲相爱的美好景象,可这两人就未必了,葛城心里有点犯嘀咕。

    说实话,江叙其实不怎么在乎谁来给老树挂牌的事,人到了一定的阶段,这种虚头巴脑的荣誉就不怎么吸引人了,就算是跟沈方煜竞争,他们较量的评估指标也是职称奖金和文章水平。

    更何况,今天要不是因为沈方煜,他根本就不会来。

    正在他想拒绝的时候,沈方煜也走了过来,“就一起吧。”他话分明是对葛城说的,眼睛却看着江叙。

    汪骏登时就不爽了,“一起就一起,”他拍了一下江叙的肩,对他道:“叙哥你别谦让了,你看沈方煜他都挑衅你了。”

    江叙:“……”

    他看得出来,沈方煜其实没有在挑衅,可大概是两人在班里其他同学眼里根深蒂固的印象太深刻,现在只要是沈方煜对他说话就一定是挑衅。

    这种感觉实在是相当微妙,班里的同学将他们泾渭分明地分到了两边,认为他们是水火不容的仇敌,没有人知道沈方煜刚刚跟他表过白,也没有人知道他们之间还有一个孩子。

    江叙把目光从远处收回来,对汪骏道:“那就一起吧。”

    *

    先前葛城介绍老树时,只是指了指地图,现下等一行人跟着返校负责老师走到老树前的时候,江叙才反应过来,他们班选的是教学楼背后的一棵芙蓉花树。

    冬日冷峭,木芙蓉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枝干,显得有些萧条。

    “本来我们跟学校商量,是想要一棵松柏,万古长青嘛,”葛城摸了摸鼻尖,“奈何暑假的时候他们整修解剖楼的福尔马林池没做好环境管控,门口几棵松柏树都让甲醛给熏死了,其他的也都被前几届的认领走了。”

    “后来合计来合计去,就选了课教学楼附近的花树,咱们班好些同学都在附属医院,以后过来上课的时候还能顺路看看。”

    “花还是好看的,”葛城对着是在和“好看”搭不上边的枯树枝勉强挽尊道:“等春天开了花就好了。”

    江叙闻言,下意识地瞟了沈方煜一眼。

    葛城说错了,木芙蓉并非开在春天,而是初秋。

    其实他也没修过《植物学》,也不怎么记什么花开在什么季节,了解的也不过是最常见的那些花。

    但他之所以记得木芙蓉是在秋天开花,是因为他记得他刚考上大学,入校办完报道后,就被教学楼后面的那一排盛开的木芙蓉吸去了注意力。

    刚开学的时候还没有那么多的课程和要背的书,刚刚离开中学校园的学生们正是意气风发,恨不能一日看尽长安花的时候。

    江叙喜欢摄影,看到那么漂亮的木芙蓉,他下意识就想记录下来,而好不容易选好了视野,一个高挑的身影却意外闯入了他的镜头。

    木芙蓉花色浓艳,深红如火,像是要把A医大点燃。

    而少年身形修长,站在花树下,玉树临风,赏心悦目,丝毫不输颜色。

    然后少年偏头,正脸对上了江叙的镜头。

    “江叙?”那人一眼就认出了他。

    江叙怔了怔,半晌,他缓缓吐出一个名字:“沈方煜?”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木芙蓉花苦心营造的意境顷刻间被破坏,江叙撂下手机,走到沈方煜面前反复确认了几遍对方的确就是网吧里遇到的那兄弟,脱口而出道:“你怎么在这儿?”

    而沈方煜显然也不甘示弱,嚷嚷道:“我怎么不能在这儿了,你拍什么呢?”

    两人满脑门儿官司地对视上,两个记仇了对方一暑假的卷王狭路相逢,恨不能当即撸起袖子在花树下干一架。

    “你报了哪个专业?”江叙问。

    沈方煜一脸漫不经心,“临床八年啊。”

    临床医学八年制是A医大分数最高的专业,沈方煜既然都选了这个学校,报这专业也不离奇。

    那会儿江叙想的是,他居然会来学医?

    而沈方煜想的是,等了一暑假,可算是能告诉他我才是第一了。

    奈何想比不上说快,十八岁的江叙剑眉星目,闻言眼底带上了几分不屑。

    “行,沈方煜,既然咱俩一个专业了那我话放这儿,”他神色冷漠地对他宣战道:“高考就是你最后一次考第一。”

    “谁怕谁啊?”被抢了台词的沈方煜满眼不忿儿地顶道:“某些人可不要到时候考得比我差自个儿打脸,你要考差了哭鼻子我可不管啊。”

    相看两厌的对手不欢而散,带着满肚子的气和熊熊的斗志,转身就去了图书馆。

    唯有深红的芙蓉花树记下了当年的少年意气。

    而十多年后,江叙和沈方煜再一次一起站在这棵老树面前,青涩和不可一世的张狂褪去,留下了剪不断理还乱的深刻羁绊。

    实在是有几分时过境迁的感慨。

    果不其然,就在他望过去的时候,沈方煜也提起来:“咱俩当时就是在这棵树底下碰上的。”

    “欠揍。”江叙简短地评价道。

    “嘁,”沈方煜说:“当初怎么就没在这儿打一架。”

    他们这段对话听得葛城心惊肉跳,额头都出了一层薄汗。

    乖乖,摄像头拍着呢,可千万别真打起来了。

    葛城现在是学校的职工,又参与了负责这件事,要是一个返校日活动都能在A医大闹出事儿来,他也不用干了。

    于是他赶紧把提前做好的牌子递给两人,就连递得时候他都分外小心,确保那牌子的正中线就在两人的正中线上,一厘米的误差也没有。

    准备好记录返校日的同学调整着摄像头,江叙和沈方煜对视一眼,一同把鲜红的、写着他们专业名称和毕业年份的指示牌挂到了芙蓉花树的枝杈上,四处一片掌声雷动,毕业几年的学生们重新相聚于此,多数都在为这衣锦还乡时的成就感骄傲着。

    不过葛城的掌声,完全是为了这两人还没打起来。

    故而这挂牌仪式一结束,他就冲上去把两人给分开了。

    后来一直到中午的酒席开场,江叙才从朋友们你一句我一句的寒暄中短暂地挣脱出来,看了一眼沈方煜。

    沈方煜显然不属于会一直坐着埋头吃的那一类,觥筹交错,衣香鬓影,他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不知道和哪个领导侃侃而谈,手里还留意着给人添茶。

    有他奉承的,自然也有奉承他的人,漂亮话充斥着整个席间,不知真假的笑声隔着几张桌子传到江叙耳朵里,不知道什么缘故,他总觉得有些无趣。

    江叙这桌上坐的不少是和他交好的朋友,偶尔攀谈几句,聊起来大多都是医院患者那点事儿。

    原本他们聊得还算愉快,可从黄斌坐过来之后,席间的氛围一下子就变得不那么和谐起来。

    同样是结交人脉,沈方煜那桌笑语连连,不卑不亢,可黄斌却多少有点不招人待见的意思,张口便是推销他们公司的药物。

    江叙偏开头,一方面是他不喜欢这种场合,另一方面,他也并不想和黄斌这种人多说一句。

    虽然杨蕊的身体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但这并不能抹去黄斌欺骗她情感的事实。

    从窗外望出去,可以看见那棵寒风中瑟瑟的芙蓉花树,还有那块和风一起晃动着的红牌子。

    大概是察觉到了他这一瞬不大美好的情绪,笑笑突然动了动,让江叙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

    这个动作引起了汪骏的注意力,他调侃道:“怎么,你也在看自己胖了没有?”

    他们刚正在聊医生是最容易得三高的群体之一,作息不规律,饮食也有一顿没一顿的,有时候自己都没留神就胖了。

    “哎别说,”汪骏看过去,“你好像还真的胖了点。”

    冬天穿的衣服多,加上江叙穿的是宽松的大衣,隆起的腹部不至于那么明显,乍一看,的确像是胖了点。

    唐可在一边急着给他打掩护,黄斌却突然阴阳怪气了一句,“江叙怎么会胖?一天天操心别人的事,想着怎么勾搭别人的女朋友,能胖那心可真是太大了。”

    江叙松开支着头的手,意味不明地看了黄斌一眼。

    按黄斌的性格,他应该更喜欢去沈方煜那桌才对,江叙原本还觉得奇怪,这会儿他可算是知道黄斌为什么来他们这桌,还偏偏坐在他附近的位置了。

    饶是杨蕊说过她删掉了江叙的相关信息,但黄斌会猜到是他跟杨蕊说了什么也并不奇怪。

    如果那天黄斌没有再联系过其他人,那么他作为唯一一个拿到杨蕊联系方式的人,无疑会是黄斌的重点怀疑对象。

    唐可在一边愣了,“你说什么呢,什么女朋友?”

    黄斌冷笑了一声,“前些日子,我女朋友有点事要找他帮忙,我就把她的微信推给了江叙,没多久,她就和我说要分手,江叙,我不信不是你在从中作梗。”

    他环视了一圈整桌惊讶的神情,又重新看向江叙,“我就想不明白了江叙,你这条件也不愁找不到对象啊,干嘛非得抢我的女朋友,还是说你到现在都不谈恋爱,是因为你他妈就是喜欢破坏别人的感情。”

    这话里信息量实在太大,听到这几句的围观群众纷纷露出了吃瓜的表情,不着痕迹地睨着江叙。

    江叙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听黄斌说完,他隔着唐可淡淡地看了黄斌一眼,然后对唐可说:“你让让。”

    唐可正在因为黄斌这一番莫名其妙的言论而生气,闻言虽然不明就里,也还是站了起来。

    万万没想到,就在他站起来的瞬间,江叙坐在椅子上,直接隔着他的座位一脚踹翻了黄斌的椅子。

    第66章

    “咚”得一声,黄斌连人带椅子滚在地上,狠狠地摔了个屁股墩儿,连刚刚看热闹的都忍不出笑出了声。

    “我操。”黄斌抹了把脸站起来,指着江叙的鼻子道:“你他妈想干嘛?”

    江叙掩了掩因为动作太大而略有些岔开的大衣,稳稳地坐在椅子上,迎上黄斌的目光,“你确定要我把你做的事都说出来吗?”

    尽管会场又大又嘈杂,可注意到这里之后安静下来看戏的人越来越多,他们这里的动静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会场。

    刚刚还吵吵闹闹的会场顿时鸦雀无声,葛城赶紧走过来打圆场道:“怎么了这是,怎么吵起来了?”

    眼见这会儿视线都聚焦到了他脸上,黄斌骂骂咧咧又想开始泼脏水,不料他刚一开口,身边突然有个人拍了拍他。

    “他踹你?”沈方煜指着江叙问他。

    黄斌听到沈方煜突然出声,懵了半晌,顿时反应过来沈方煜和江叙这俩人是死对头,而沈方煜突然掺和进来……应该是来帮他撑腰的?

    虽然之前因为杨蕊的事,沈方煜骂了他一通,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而且沈方煜没有他女友的联系方式,杨蕊的突然变脸应该和沈方煜无关,想到这儿,黄斌登时换上一张的笑脸。

    “方煜,你这是来给我打抱不平的?我和你说,江叙这人不地道,他撺掇我女朋友跟我分手。”

    沈方煜“哦”了一声,对他道:“这点小事犯不上生气。”

    “有什么想吵的私底下再吵,”他的眼神落在不远处的杂物间门上,“刚刘主任和我讲了讲要进新药的事,你过来我们谈谈?”

    听说有生意,黄斌的眼睛亮了亮,可他脚步一顿,又想起他对江叙的这口气还没出完,正在犹豫的时候,沈方煜直接把胳膊搭在他的脖子上,带着几分不容反驳的把人带离了这一块区域。

    眼见一场闹剧还没听出个所以然就戛然而止了,有些人松了口气,也有人神色有些失望,还有一些人试图从江叙这儿打听出点什么。

    倒是江叙自从沈方煜出现开始,就没再看一眼黄斌,一直在埋头吃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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