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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唐可被他这通贸然的电话闹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哈?”

    “是个男人。”江叙又补上一句。

    “那你拒绝呗,”唐可不在意道:“读书那会儿给你表白的男生也不少啊,你不是都拒绝得挺利索的,怎么还需要打电话问我了?”

    江叙深吸一口气,认识到他可能没办法和唐可交流,正要挂电话的时候,唐可终于反应过来了。

    “不对啊?”唐可说:“按你以往在感情上雷厉风行的作风拒绝不就完了,你现在居然在打电话找我?你是在纠结吗江叙?卧槽,”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神仙,你这是要下凡啊?”

    他一连串的问号,“你该不是喜欢他吧?是谁啊?居然能让你动摇?”

    江叙和他认识的这么多年里,从来没有找他咨询过任何的感情问题,唐可一直觉得江叙就算是恋爱,也一定是那种游刃有余运筹帷幄,条分缕析绝对理性地梳理感情的那种。

    现在江叙这是什么情况?

    他是慌了吗?居然都来找他问感情问题了。

    最可怕的是,在他说了这么多问题之后,江叙居然沉默了!他居然沉默了!

    这要是搁往常,江叙不是挂他电话就是得怼他了,可是今天的江叙却沉默了。

    “你这是爱得都昏头了啊?”唐可一边震惊一边幸灾乐祸,“江叙,我真的是没想到,原来你碰上喜欢的人的时候也会慌不择路不知道该怎么办啊?这可太新鲜了。”

    “我没有……”江叙的声音听起来不太有底气。

    “你没有什么?”唐可笑着好奇道:“你都这么反常了你还想否认你喜欢他?哎我真的好想知道是谁啊?”

    他说着操心起别的事儿来,“那人知道孩子的事儿吗?”

    说完他又自问自答道:“不过你别担心江叙,我要是性取向是男的,就算知道你有个孩子我也乐意跟你在一起,我们江叙那可是多少人的男神,能让你喜欢那别说养孩子了,让我给你生孩子都行。”

    江叙让他跳脱的思维噎了噎,知道唐可也就是怕他有心理负担才在这里胡说八道安慰他。

    可是……

    他喜欢沈方煜?

    他闭上眼睛按了按鼻梁,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

    “哎不过,你和沈方煜说过吗?”因着那一个大红包的缘分,现在唐可偶尔也能记起一下沈方煜,“你还是得和他商量商量,就算你有喜欢的人了,毕竟你们俩有个孩子在这儿呢。”

    江叙默了默,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和唐可说。

    “明白了,还没说。”唐可觉得这事似乎有些为难,帮江叙出谋划策道:“你要是不好说……要不我去跟他说?”

    “别——”

    江叙还没想好如何解释,敲门声忽然伴着沈方煜的说话声一起出现在门外,“江叙,你……不要紧吧?”

    这次江叙没回答,沈方煜却也没有再扬言砸门。

    他看了一眼浴室门,压低了声音对唐可说:“晚点再跟你讲。”而后飞快地挂断了电话,又往脸上拍了点水。

    最后,他擦干脸,又照了照镜子,确认自己的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看不出一点波动,才推开了浴室门。

    没想到沈方煜还站在门口。

    他大概是终于清醒过来,也终于想起了自己那“循序渐进”的恋爱指南,脸上挂着几分尴尬的歉意,有些紧张地抿了抿唇,看起来有些不知所措。

    江叙看了他一眼,觉得自己心尖上的火又有要往脸上烧的趋势。

    “你……”江叙顿了顿,“去睡沙发吧。”

    “那你晚上要是不舒服——”

    “我没事。”江叙打断他。

    沈方煜愣了愣,低下头,很轻地“嗯”了一声,他利落地从房间穿进穿出,把枕头和被褥搬到了沙发上,然后对江叙说:“那你好好休息。”

    “嗯……好。”江叙神思不属地点点头,感觉自己脸上的每一块表情肌好像都不太会动了,他脚步虚浮地走回卧室,床单上还残留着沈方煜的体温,被窝的两个凹陷处是他们刚刚坐过的痕迹。

    江叙用手轻轻地抚平床单,缩进被子里,躺了很久之后,他忽然从被子里伸出手,用指尖很轻地碰了碰嘴唇。

    在接吻这件事上,沈方煜比他想的要更加无师自通。

    他很会接吻。

    也很会给人造成一种意乱情迷的错觉。

    没有什么攻击性,连咬他的时候都是轻轻的,给他留足了反应的空间,很仔细,也很缱绻,身上的香味恰到好处地融进来,细腻而暧昧。

    不是嚣张地不可一世地向你阐明着他想占有你,而是温柔地缓缓地蛊惑你自己沉溺进去。

    绕指柔要比百炼钢更勾人。

    至少……更勾江叙。

    意识到自己竟然在回忆刚刚的吻,江叙的心一跳,像被烫了似的收回落在唇边的手。

    最后,他“啪”得一声关上灯,修长的手指搭上了太阳穴,不轻不重地按了下去。

    头疼。

    第63章

    夜色漫长。

    继沈方煜失眠后,江叙终于也失眠了。

    两人早上起来相聚在洗手间,在对方眼底看见了如出一辙的黑眼圈。

    “你……”沈方煜没话找话道:“昨晚睡得不好?”

    “挺好的。”江叙看了一眼洗手台上沈方煜给他挤好的牙膏和盛满水的牙杯,眼底看不出什么神色。

    “等下吃完早饭,你别开车了,我送你去上班吧。”沈方煜抱着肘,靠在门口透过镜子的反射看着他刷牙。

    “不用。”

    “反正之前我们一人开一辆车,也是走的一样的路线,没必要开两辆车,挺费油的,”沈方煜说完,又扯虎皮做大旗,冠冕堂皇道:“现在国家不是提倡节能环保嘛。”

    江叙把牙膏泡泡吐出来,漱了漱口。

    沈方煜又看了一眼江叙的腹部,“孩子越来越重了,你开车也挺累的。”

    江叙闻言抬头,望向镜子里的沈方煜。

    他嘴唇上还残留着水痕,江叙几乎一眼就看出来,沈方煜的目光擦过他的唇边,一触即分。

    江叙抿了抿唇,面不改色地拿纸巾擦干嘴唇,坐到餐桌前的时候,心还有些发烫。

    “买了你喜欢吃的生煎。”沈方煜说:“牛奶也兑了蜂蜜,你尝尝?”

    江叙夹了一个沾着辣椒酱吃下去,却觉得舌头似乎也无知无觉,感受不到一点辣味。

    过了一会儿,他对沈方煜说:“谢谢。”

    沈方煜愣了愣,而后又帮他夹了一个,“你跟我不用这么客气。”

    江叙摇了摇头,放下筷子。

    “就吃这么点?”沈方煜问。

    江叙看了一眼边缘炸的金灿灿的生煎,“不饿。”

    “好……”沈方煜说:“我昨天去超市买了点饼干和面包,等下我拿到办公室去,你要是饿了就吃点。”

    他帮江叙收拾好吃完的碗筷,在手里转了转车钥匙,“走吧。”

    最后江叙还是坐了沈方煜的车去医院。

    昨晚冒昧而唐突的吻就像一个不能说的禁忌一样,他们谁都没有再提起,可是那种微妙的难以言说的氛围却笼罩着两人,带着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不知所措。

    江叙脑子里一团乱麻,他想了一晚上,都没有想清楚个一二三来,反而觉得思绪更乱了。

    他隐隐觉得他的心里有着某种期待和冲动,可那种情绪却又像是被锁在黑夜里一样,周边还围着无数阻拦。

    他叹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走向手术室。

    好在沈方煜今天要坐门诊,江叙一直在手术室忙到五点,都没碰上他。

    因为怀孕导致的体能下降,他现在已经适当地减少了自己的手术量,原本今天他的最后一台手术四点多钟就能结束,然而他刚打算休息一下,产房那边又送来一个胎盘早剥的病人。

    胎盘早剥情况危急,进展极快,一个疏忽就容易演变成大出血和胎儿窘迫,一尸两命。

    江叙水都没来得及喝,就又赶回了手术室。

    幸而产房那边发现的很快,胎盘剥离的情况还不算太严重,胎儿顺利地被娩出,病人的情况也逐渐稳定了下来。

    收尾时,江叙照例探查患者的双侧卵巢,剖宫产手术虽然是取出胎儿的手术,但是因为创面大,需要开腹,能暴露在医生面前的视野也比较大,是一个很难得的检查机会。

    所以一般医生也会在剖宫产术后对患者的子宫及附件情况进行一个常规检查,以便能及早发现体外检查不易察觉的病变。

    平日里这样的探查很少真能查出些什么,绝大多数进行剖宫产的患者都是健康的,可大抵是越怕什么越容易来什么,超负荷的江叙很不幸在这位患者的卵巢看到了囊肿样病变。

    刚刚完成过抢救,他的前额出了很多汗,连额头都变得有些冰凉,术中冰冻病理结果很快报回来,显示高度疑似卵巢癌。

    他看了一眼患者,多少有点无奈。

    几万分之一的概率都让他们给撞上了。

    于桑在一边道:“叙哥,我去跟病人家属准备手术通知书,准备做附件切除和清扫?”

    开腹创口大,一般能一次性解决的问题,就不会再二次开腹。

    江叙缓缓做了个深呼吸,问于桑,“几点了?”

    “五点半。”于桑看了他一眼,却发现江叙额头上有点冒虚汗,“怎么了叙哥?”

    昨天一整夜没睡着,江叙觉得自己的体能有点撑不住了,腹部平时存在感并不是那么强的孩子此时显得格外沉甸甸的,他的骨盆仿佛都在坠痛,腿也有些乏力。

    五点半……沈方煜应该刚结束坐诊。

    江叙短暂地停顿了片刻,对巡回护士说:“给沈方煜打电话,让他十分钟之内过来。”

    他其实不太想在这种时候服输,更不想在这个两人剪不断理还乱,无比微妙的时刻把沈方煜叫来帮忙。

    但是病人还躺在病床上,等待着救治,卵巢癌根治术是个很精细的手术,容不得他出一点错。

    沈方煜是踩着十分钟的尾巴穿着刷手服走进来的,刚进门的时候额头上还带着一层薄汗。

    他的视线在手术室里飞快地移动,像是在找什么,直到看到江叙,才突然停下来。

    后者很轻地跟他点了点头,开始跟他汇报术中的情况。

    与此同时,于桑带来了患者的手术同意书,他目瞪口呆地看着江叙离开手术核心区,而护士走到沈方煜背后,开始给他穿手术衣。

    “配合沈医生继续手术。”江叙交代完,找了把手术室里的椅子坐下来。

    当着一群医生护士的面,沈方煜没有多说些什么,只是偏头轻声交代了护士一句,让她帮忙拿一瓶葡萄糖过来。

    葡萄糖溶液被递到江叙的手里,他坐在远离手术区的角落,头靠在墙面上,显得格外疲惫,就连握着药瓶的手都有些发软。

    增重的孩子压迫着他的腰椎和骶尾部,疼痛像是钝刀子割肉,并不尖锐,却一直存在着。

    江叙摘下口罩,慢吞吞地喝下整瓶葡萄糖,体力才缓缓恢复了一些,他把瓶子放在地上,支着头,带着一点倦意望向沈方煜,试图转移一下注意力。

    这不是江叙第一次看沈方煜做手术,他们两人师出同门,又是同事,就算从前互相不对付,也不会影响科室同僚之间互相学习。

    因此无论是看手术录像还是亲自观摩,他都一丝不苟地看了无数次沈方煜的手术,因此他对沈方煜的手术风格很熟悉,甚至连他打结的手法和手术的习惯都一清二楚。

    但这还是第一次,他视线的重点不是落在手术本身,而是落在沈方煜这个做手术的人身上。

    客观上来说,应当是因为他离得太远,看不见具体的操作细节,而主观上看,或许这才是他这一刻的本心。

    手术室很安静,只有仪器的机械声。

    浅蓝色的口罩挡住了沈医生的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那双眼睛没有像往日一样顾盼生辉或者带着笑意,而是极为专注地望向手术台,手里拿着银白锋利的手术刀,不疾不徐地操作着。

    他忽然发现沈方煜其实长得很帅。

    腿很长,鼻梁很高,眉眼都生的很俊秀,就算口罩遮挡着也能看出他下半张脸的轮廓,线条分明,下颌如削,好看得独树一帜。

    或许是同性相斥,也或许是和沈方煜不对付,加上江叙有点脸盲,他以前从来没有认真去在意过任何一个人的长相,更何况沈方煜。

    他都说不出为什么,心里头会冒出来这种奇怪的念头。

    这种感觉很微妙,就像歌单里随机播放了十多年,可是你连名字都没记住的歌,突然有一天在你情绪正好的时候被你听进了心里。

    然后你突然就发现了它的不同寻常,甚至还觉得还挺好听。与此同时甚至会生发出一些微妙的情绪,譬如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它这么好听。

    他和沈方煜认识这么久,这还是他第一次觉得沈方煜做手术很帅。

    而且不只是沈方煜的手术做得很好,做手术的沈方煜也一样赏心悦目,无声而隐晦地吸引着他的注意力。

    大概是刻在DNA里的惯性,男人这种生物天生就容易被胜负欲给控制。

    让一个手术操作技术一流的男医生,承认另一个男医生做手术的样子很帅,本来是一件挺为难人的事儿,就像都已臻化境的武林高人齐聚一堂以剑论道,谁会愿意夸对手舞剑的样子风流倜傥?

    恐怕就算围观者起哄,心里头的念头也唯有我必要压过他的风头去。

    可此时此刻,没有任何人的逼迫或者言论影响,江叙却有了这样的想法。

    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心跳有一点不同寻常的加快。

    更没有意识到,他盯着沈方煜看了多久,连疼痛缓缓消失了,他都没有觉察到。

    手术结束之后,手术室的人依次离开,沈方煜收拾完东西,走到了他面前。

    “等久了。”

    江叙摇了摇头,他本来也没有在等,只是在恢复体力。

    “我请你吃饭吧,今天麻烦你了。”他说。

    “还是我请你吃吧,”这会儿没有了别人,沈方煜终于露出肉眼可见的心疼,“你昨晚没睡好吧,该我给你赔礼道歉。”

    他把江叙从椅子上扶起来,沈方煜的手很稳,动作却很轻,没给江叙一点不舒服的感觉,却让他觉得有力了许多。

    “不想吃仙居了。”江叙说。

    清汤寡水的养生餐都快让他的舌头尝不出味道了。

    “那就吃别的,”沈方煜从善如流地开口,开车带他绕过好几条小巷子,最后停在巷尾的一家店前,“火锅,吃不吃?我经常来这家,味道很正宗,老板也是B市来的,你应该会喜欢。”

    两人并肩走进不起眼的火锅店,老板一看见沈方煜就认出来了,“沈医生?”他熟络道:“还是老样子,不要鸳鸯锅?”

    B市口味重,当地人吃得一贯很辣,也不怎么吃清汤锅。

    “要吧。”沈方煜看了江叙一眼,怀孕的人并不适合吃得太辣。

    江叙在B市待了十八年,显然也是常规B市人的口味,他看了沈方煜一眼,又望向老板,“不用。”

    接收到不同信息的老板挠了挠头,重新望向沈方煜,后者低下头笑了笑,“那听他的。”

    满满一锅红油麻辣锅端上来,鲜艳的红辣椒烧的灼热,金灿灿的香油拌上味道醇厚的醋汁,沈方煜在一边给江叙烫肥牛和毛肚,一漏勺一漏勺地舀到他碗里。

    江叙好久没有吃过火锅了,偶尔的一次放纵让他的嘴唇微微发麻,红艳艳的,带着几分饱食之后的餍足。

    “吃不吃红糖糍粑?”沈方煜给他夹菜。

    江叙咬了一口,带着软绵绵的甜。

    “这家店正宗吧?”沈方煜带几分小得意道。

    麻辣酸甜都正好,江叙点了点头。

    “是不是特幸福?”沈方煜说:“我第一次找着这家店的时候也吃了特别多。”

    在外地,大概没什么比吃到地道家乡口味还让人高兴的事儿了,江叙的心情显然也很好,“你怎么找到这里的?”他问。

    这家店挺隐蔽,尽管距离济华并不远,可之前江叙连听都没听说过。

    “靠着我对生活的热爱,”沈方煜卖完关子,又接着嘚瑟道:“要论济华周围的美食,肯定没人比我知道的多,我真受不了跟你那样天天吃泡面,口味都不换,”他说:“我还是挺在乎生活质量的。”

    被内涵了一把的江叙:“……”

    沈方煜状似无意地扫了他一眼,眼观鼻鼻观心道:“以后你要是愿意经常和我一起吃饭……我把那些店都告诉你。”

    江叙闻言,缓缓放了下筷子。

    这话说的暧昧,有点像十七八岁的男孩子哄喜欢的小姑娘,江叙大概能感受到,沈方煜想试探他的态度。

    关于那个吻,也关于他们的关系。

    江叙看了一眼沈方煜,他脸上看不出什么端倪,可是只要稍微仔细观察观察,就能看到他不停地在锅里捞起同一块土豆又丢回去。

    他有点紧张。

    江叙抿了抿唇,回顾了一遍他昨晚所有的考量,努力从中提取了一些重要的东西,然后对他道:“其实认识你我挺高兴的。”

    第64章

    等来了半天就等来这一句的沈方煜眼疾手快地打断道:“你先等等,江叙。”

    他终于放过了那块土豆,放下漏勺,沈方煜对江叙说:“如果你是要给我发好人卡,那就别说了。”

    江叙闻言缄默下来,又吃了一口红糖糍粑。

    “不是吧,”沈方煜的神情有些微妙又有些难以置信,“你还真就不说了。”

    他说完,江叙也没吭声。

    沈方煜的手指落在手机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过了好一会,他放下手机,喝了两口水,然后缓缓吐出一口气,对江叙道:“我真的挺喜欢你的。”

    “我知道。”江叙说。

    “我也是真心想跟你在一起的。”

    江叙拿勺子搅了搅晶莹剔透的冰粉,“嗯。”

    沈方煜让他的软钉子碰得没话说,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句,“江叙,你喜欢我吗?”

    其实挺狼狈的,在这种情况下,问这样的话。

    果不其然,这次江叙连“嗯”都不说了。

    沉默良久,沈方煜叹了口气,问道:“那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江叙瞟了他一眼,又收回目光。

    他太急了,江叙想。

    沈方煜现在就是被那一堆多巴胺和羟色胺给冲昏了头脑,他们朝夕相处,坦诚相见,也算做了很多让彼此触动的事,所以就容易产生各种各样的冲动……和大概能称得上暧昧和心动的瞬间。

    这些疯狂分泌的激素能让人失去理智。

    但江叙必须提醒自己,不能失去理智。

    他腹中有一个准备出生的小宝贝,在思考他是否真的喜欢沈方煜这个问题前,他首先要思考的是,选择开始这段感情所要承担的责任与风险。

    他昨晚想了一夜,得出的结论就是沈方煜根本就没有想清楚。

    一时的冲动不是爱情,一刹那的喜欢未必就能演化成长久的真爱。

    其实沉浸在那个温柔而缱绻的亲吻里时,他也晃过神,也想过对沈方煜说:“或许……试一试也行。”

    可如果现在答应了,那之后呢?

    他们不是十七八岁的少男少女,荷尔蒙上头就能一拍即合地开始一段关系,合则来不合则去,不必考虑太多的得失。

    在工作上,他们是一个办公室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同事,在生活上,他们中间还横着一个笑笑。

    而一段动辄都可能分崩离析的感情,无疑是其中最不稳定的因素。

    谈这场恋爱的风险实在是太高了,不能随随便便哪天说不爱了就立马散伙。

    哪天激素不分泌了,感情淡了,或者沈方煜他爱上别人了,他们分手了,又该怎么相处呢?

    想要老死不相往来都很难。

    一方面体制内的工作不可能说辞职就辞职,因为感情破裂就放弃多年的积累,另一方面他们是约定了要一起养孩子的搭档,到时候他们说散就散,那笑笑怎么办?

    她会难过的。

    况且退一万步讲……万一他手术失败了呢?

    他不能用“试一试”去回应沈方煜的爱,享受完短暂的甜蜜之后,再把爱情的痛苦丢给他。

    失去一个没追上的爱慕过的人,和失去一个深爱着的恋人,这对沈方煜来说是不一样的。

    沈方煜他想过这些吗?他真的想清楚了吗?

    “所以……”沈方煜问:“你觉得是因为我们有个孩子,因为我们是同事,所以我们不合适?”

    江叙没有否认。

    沈方煜点了点头,半晌,他还是忍不住道:“钟蓝也和你一个办公室,你当初追她的时候怎么就没想那么多呢?”

    江叙的手顿了顿。

    因为大部分正常人恋爱都会选择告白、接吻、上床这个顺序,用来消弭不安,循序渐进。

    可他们是反的。

    有孩子和没孩子的时候,感觉是不一样的。

    也因为比起钟蓝,他更在乎沈方煜,更多的在意,难免会生出更多的顾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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