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夏六一从血色梦境中惊醒,一下子坐了起来!“阿三!!”入目一片诡异的雪白,他狠狠挣动了一下,听见“哐当”的脆响——他的一手一脚都被铐在了病床边的护栏上,手背上还插着点滴针。他伸手就去拔针!负责看守的警员马上站起来按住了他,“喂!你别激动啊!”
“放开我!我要去救人!”
“你摔晕了头吗?还记得自己是谁吗,夏六一!夏大佬!”警员紧按着他,高声提醒道。
夏六一四下一看,发现这里是医院的病房。而他脑子里最后一幕,是他抱着kevin在地上翻滚,头重重地撞到了路边护栏上。他一把揪住了警员的衣领,吼道,“那辆车呢?!”
“还要问你呢!”警员也来了火气,将他按回了床上。“你们两辆车前后闯杆冲隧道,是不是黑社会火拼啊?!另外一名伤者是谁?!”
“kevin?他在哪儿?”夏六一翻身又要起来,“我要见他!”
警员又把他按回去,“人家重度昏迷,还在急救室呢!喂,是不是你绑架的人家?”
“不是我!是谢英杰!工厂旁边爆炸的那两辆车是他搞的,他的人把我先,把我朋友和kevin都绑架了!还有很多廉署探员,都被他们杀了!”
警员像在听天方夜谭一般看着他,“你是不是说‘栋笃笑’呢?什么廉署探员?爆炸的那两辆车也跟你有关?那也是你们黑帮火拼?谢英姐是谁?新来的黑帮大佬?”【注1】
“是警务副……”夏六一说到一半清醒过来。这一切本来就像一场栋笃笑——一个黑帮大佬的爱人与廉署合力逮捕一位警务副处长,多么具有讽刺意味!没有人会相信他所说的,只会当他失心疯!
他倒回了病床上,竭力装作平心静气的正常人,“我要见律师。”
警员一声冷笑,“就知道你会说这句!”
……
【注1:栋笃笑,1990年开始流行于香港的一种单口喜剧表演。】
第124章
(下)有人要杀他灭勣!
廉署位于港岛西的一处办公室内。执行处的人员都出门参与一项秘密任务去了,只有一名身体不适的助理调查主任在大堂留守。临近下班时分,外出执行任务的人依旧没有一点儿消息。小助理有些坐立不安,打开了墙边的电视。
“tony仔?还不下班?”技术部门的两名员工从他们的办公室里走了出来,朝他招呼道。
“许sir他们还没回来。”小助理tony道,“电话也联系不上。”
“是吗?这次任务这么神秘?哎,阿文,你最近不是帮那个脾气挺怪的陆光明查案吗?说说看,有多‘神秘’?”
叫阿文的技术员露出一个苦笑,“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规矩,不能说的。tony你也别担心了,他们那么多人,不会出事的。你早点下班回家吧。”
“哎!你们看!”tony突然指着电视机道。
新闻正在报道两起汽车爆炸事故:一起发生在湾仔附近的一座海边废弃工厂旁,一起发生在距龙港大学不远的山道,两处现场均分别有两辆车相撞并爆炸起火,浓烟滚滚并伴随有强烈的刺激气味,引起市民大范围恐慌,目前警方已经封锁了现场,事故死伤人数不明。
画面上随即出现了刚从警署会议厅走出的“一哥”和副处长谢英杰的身影,“一哥”对着镜头表示警方非常重视此次事件,已要求副处长谢英杰亲自督办此案,一定会给市民一个交代。
下一个报道则是有关红磡隧道发生的两起闯杆事件。据现场目击者称,一辆无牌照商务车与一辆摩托车先后闯杆冲入隧道,后在隧道中发生追逐碰撞。警方回应事故正在调查之中,现场出现两名受伤的当事者,已被送往医院进行治疗。
tony担忧道,“先前那个撞车又起火,会不会跟许sir他们有关啊?他们不会遇到危险了吧?”
“呸呸呸,你别乌鸦嘴,哪有这么恐怖!那个说不定只是普通的交通事故。是吧,阿文?”
阿文眉头紧锁地看着电视机,久久地不答话。另外两人不由得也心内悚然起来。正在这时,大堂玻璃门外传来了拍门声。tony朝外看了一眼,是之前许sir的副手——潘sir,调查科的高级调查主任,两个月前刚刚调去了位于其他地区办公室的社区关系处。
他赶紧起身去为这位老上级开了门,“潘sir!”
“门卡怎么不能用了?”潘sir问。
“是最近刚换了系统。可能因为您调出去了,所以没录入您的信息。”
潘sir走进大堂内,与两位熟识的技术员都招呼了一下。tony见他神情古怪,四处张望,于是问道,“潘sir您来找谁?”
“就你们三个人吗?”
“是,其他人都跟许sir出去了。您……”“啾——!”
tony话未说完,额头上就出现了一个血洞,向后笔直地倒了下去。消音手枪随即对住了大堂内猝不及防的另外两人:“啾——!”“啾——!”飞溅的鲜血染红了办公桌。
潘sir从容地掏出手帕,弯腰擦了擦皮鞋上溅到的一丝血迹。他随即戴上了一双橡胶手套,回身拉开了大堂玻璃门,几名黑口罩黑手套的杀手鱼贯而入,向室内泼洒起了汽油。
……
医院病房内。看守夏六一的两名警员坐在座椅上打起了哈欠。夏六一偷偷用被子遮挡住手铐,摸索着扯下手背上的点滴针,开始用针头撬动手铐锁孔。
两名来换班的新警员突然走了进来,夏六一赶紧闭上眼睛装睡。听得他们互相招呼了几句,之前的两人走了出去。新来的两人,一人坐在了夏六一病床旁,另一人并没有留在门外走廊上值守,而是走到病房门口,锁上了门。
坐在床边的警员随口道,“喂,伙计,你听说没有,下午那两起汽车爆炸怀疑是同一伙人做的,现场都被泼了大量汽油,绝不是普通的交通案件。”
“噢?是吗?”另一个人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你说会不会都跟这个夏六一有关?一会儿黄sir要来亲自审……”警员话未说完,脖子上突然被绕上一副手铐,挣扎着从喉咙发出了咯咯声响!身后的人一用力,只听得“嘎嘣”一声闷响,警员的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下手的另一个警员将他的尸体靠在椅背上,悄无声息地走近床边。他手中的镣铐刚要绕上夏六一的脖子,夏六一猛然睁眼,一针扎进了他的一边眼睛!
“啊!!啊——!”警员捂着眼睛凄厉惨叫。夏六一腾身而起,捡起他落下的那副手铐反绕住了他的脖子。警员挣扎着从腰上摸出一把匕首,向后一刺!夏六一翻身躲开,要跳下床却发现自己还戴着脚铐。
警员挥舞着匕首朝他接连刺了过来,夏六一在床上连翻带滚,抓起枕头左挥右挡。飘扬的棉花在病房中飘舞,警员被迷得睁不开眼。夏六一趁机抓起被子扔在了他的头上,趁他在被子底下摸索挣扎,夏六一狂吼一声,直接掀起了整张病床翻砸在了他的身上!警员胸部以下都被压在了病床下,在被子底下发出了惨叫声!
病床脚还铐着夏六一的脚铐,顿时将夏六一自己也拉倒在地,他顺势摸住了地上的搪瓷尿盆,隔着被子朝警员的脑袋一通狂砸!
小马就这个时候一脚踹开病床门,持枪冲入!阿南、阿毛紧跟其后!众人枪口之下,椅子上歪坐着一具警员尸体,他们大佬一身病员服,正骑在一床被子上起劲地用尿盆抽人。
“……”小马。“……”阿南和阿毛。
——大佬的身手愈发潇洒了啊。
他们冲上去给大佬开了脚铐,簇拥着大佬赶紧往外逃。“大佬你真犀利,差佬也敢杀。”小马一边跑一边还感慨。夏六一怒道,“椅子上那个不是我杀的!尿盆抽死的那个是黑警,他想杀了我!把所有事栽赃在我……”他蓦地停下脚步,“糟糕!快去救kevin!!”
……
kevin在半个钟头前刚刚结束了抢救,仍在昏迷中,现在在重症监护室。走廊上同样守着两名警员。几分钟前两名新警员前来换了班,其中一个正是先前卧底行为中出现重大失误而被降职调离重案组的秦皓,另一个人是他并不熟识的一位同事。
岂料刚刚换班没多久,这位同事就趁走廊上无人,突然持刀向秦皓下了杀手!秦皓敏捷躲避,一番恶斗之后就着对方的刀将对方反杀。按着对方的尸体,秦皓正在气喘吁吁之时,夏六一带着小马等人也气喘吁吁地出现了。
双方都一愣,片刻之后都拔出枪来。
“你要杀kevin?!”夏六一吼道。
“什么kevin!”秦皓先是莫名其妙,然后十分讶异,“里面是kevin??”
“你要杀他?!”
“这个人要杀他!我在救他!”
夏六一松了一口气,将枪插回腰间,就这么迎着秦皓的枪口跑上前去。小马和阿南、阿毛也忙不迭跟着跑来。阿南还挺有礼貌地跟秦皓打了声招呼,“阿皓兄弟,好久不见啦。”
秦皓的枪口也放了下来,莫名其妙地看着夏六一一行人经过他身边进了病房。“你们做什么?!”
夏六一跟小马手忙脚乱地拔着kevin身上的管子,“你们警署有内奸,有人要杀他灭口!我要把他带回去!”
“不行,”秦皓阻拦道,“他是案件当事人,不能离开。”
“有人要杀他!再来十个内奸你挡得住吗?!”夏六一怒道。
秦皓思虑了一会儿道,“那我要跟他一起走。”
“你烦不烦?!”夏六一抽出枪来抵住了他的脑袋,“你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秦皓雷打不动,一脸固执,“我的职责是监护他,你们要从我手里带走他,除非杀了我。”夏六一枪口一压,秦皓飞快地又道,“我救了你两次,你不会杀我。”
夏六一怒极反笑,枪托在他脑门上磕了一下,“你这个二五仔!”
一行人迅速将kevin拆干净,只留了氧气筒和点滴架,推着病床走货梯送进了医院停车场。他们挤进一辆面包车内,临要发车之前,夏六一突然凑近秦皓飞快出手!秦皓抬臂反抗,被小马和阿毛扑上来一起按住!
夏六一用秦皓腰上的手铐将他铐在了kevin的病床边,又在他身上仔细一摸,把什么手机、通话器、警员证、钱包全部扔出了窗外。在秦皓脸上不轻不重地扇了一巴掌,夏六一冷道,“不会杀你,但你也别想着耍花招!老子现在没时间管你,卧底的事我们以后慢慢算!”
第125章
(上)吵什么!打什么!
谢家华匆匆下了车,快步进了医院。他所属的辖区是西九龙总区,今天的几单案件都发生在港岛总区,本不在他职权范围内。但他听说红磡隧道闯杆一案涉及夏六一,就匆忙赶了过来。
他刚刚步入院区,就见整个医院都被封锁,警员们神色紧张地盘查着病人与医护人员。谢家华亮出证件而入,到了五楼的病房区。几名鉴证科人员还在现场采集信息,督办案件的港岛总区警司黄sir正与下属低声交谈,迎面看见谢家华,“阿ward!你怎么来了?”
“黄sir,我听说骁骑堂大佬夏六一涉案。我调查骁骑堂两年多,十分了解他,也许能帮到你们。”
黄sir递了他一副手套,两人一起步入病房。椅子上和被子底下的两具警员尸体已经被移出,只留下了人形的尸体痕迹固定线,地上的血迹都还未干涸。黄sir沉痛道,“夏六一杀了两名看守的警员逃走了。法医初步勘验,坐在椅子上的是机械性窒息死亡,另一位头部遭受重击,致颅脑损伤死亡。”
谢家华穿上鞋套进入现场,小心翼翼地翻查了一下室内的东西。他隐约觉得两名警员一坐一躺的姿势有些不对劲——椅子上的那名警员如果最先遭遇袭击,为什么会面朝夏六一病床的方向坐着死亡,没有明显的抵抗痕迹?如果后遭遇袭击,为什么其他两人都打成这样了,他还能从容地坐在椅子上?
“你再来看这边。”黄sir带他下楼去了重症监护室,病室门口一滩血迹,同样有一圈尸体痕迹线。
“秦皓你认识吧?他是前不久从你那边调来的。”黄sir从下属手中接过一大包证物递给谢家华。谢家华看到了上面秦皓的照片。“这是他遗留在停车场的随身物品。跟他一起值班的另一位警员被利器割喉致死,而他和病房里的案件当事人都失踪了。”
谢家华心头一凛。“您怎么看?”
“阿ward,这件事我必须慎重地问你:秦皓这个人以前的言行有没有出格之处?”
“没有,他的人品我绝对信任。”
黄sir神色复杂地扫了他一眼,“但我听说之前他被派到夏六一手下做卧底,因为他的重大失误而导致整个行动失败。”
“那单案子的责任在我,是我作为上级指导和判断失误,我也因此接受了降级处分。”
黄sir叹道,“阿ward,我是你父亲的下属,从小看你长大,你跟你父亲一样行事严谨,刚正不阿,我相信你的办事能力。我的信任没有给错人,希望你的信任也不要给错人。”
谢家华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秦皓曾跟夏六一一起出生入死,不仅卧底行动最终失败,而且今天又与杀警后的夏六一一起失踪,实在令人怀疑他对警队的忠诚。谢家华紧蹙眉头没有答话。多说无用,他只有找回秦皓本人、找到证据才能证明秦皓的清白。
“那两单汽车爆炸的案子,我们也怀疑与夏六一和黑帮火拼有关,死者有二十六人之多,身份还未查明……”黄sir接着道。话未说完,他接到了一个电话。“什么?廉署出事了?!”
“出什么事?!”谢家华想起两天前离开他家的陆光明,心头一寒。
……
黄sir留下一部分人看守现场,带着几名下属与谢家华匆匆赶往港岛西区的一处廉署办公室。正值下班高峰期,道路上拥堵不堪,就算他们一路亮起警灯警鸣,也花了大约半个小时才堵到了现场。
现场楼下已经聚集起乌鸦鸦的一片人群——有围观市民,也有采访记者。警戒线内,消防员已经扑灭了余火,正在进入现场勘查。而跟他们同时赶到的警员们却都被同样闻讯赶来的廉署人员拦在了大楼门外,十几人凑成一团,激烈争吵不休。
“怎么了?!什么事?!”黄sir奋力挤入。
“sir!他们不准我们进去调查!”
“我们的人失联了!办公室也被烧了!谁有这个能力和动机?!我们天天都在查警察受贿,谁知道是不是你们警察下的手?!你们是进去查案还是进去毁灭证据?!”
“扑街!你胡说八道什么!”
“干什么?!当着记者的面你们还想动手打人吗?!”
双方都推搡起来,多年积累的怨气一触即发,当着记者的面从斗嘴演变成了斗殴。黄sir大喊“住手!”,却连眼镜都被人扫到了地上!谢家华赶紧挤进去搀扶他。远处警戒线外,相机闪光灯啪啪地闪烁不停,明天的报纸头条可有好戏登了。
“住手!”斗殴的人群外突然又响起了一声咆哮。然而双方斗至酣处,完全没人搭理。紧接着一声枪响震颤了天空!“砰——!”
双方都动作一僵。一个高大伟岸的身影拨开众人走入了争斗中心,对警员一方喝道,“吵什么?!打什么?!”
警员们被骂得蔫头蔫脑,纷纷后退两步,站直身体行礼道,“sir!”
来人转向了廉署那边,“我是警务副处长谢英杰。你们的负责人是谁?”
廉署的人犹豫着互相看了看,一个人答道,“我们许sir失联了,其他区的上级正在赶来的路上。”
“你们知道失联的人是去做什么吗?”
“不知道。我们几个有的休假,有的是后勤人员,准点就下班离开了。办公室里本来应该还有几个值守的人。”
谢英杰扫了一眼远处的围观群众,对廉署的人严厉道,“你们都看到了,现在事态非常严重!今天是多事之日,港岛发生了一系列重大案件,在市民中影响非常大,如果这个时候我们警廉还要内斗,会严重打击市民对我们的信心,造成全城恐慌,动摇社会安全!这是你们想见到的结果吗?”
廉署的人情绪产生了动摇,微摇了摇头。谢英杰缓和了声音,安抚道,“只有警方才有能力彻查此案,‘一哥’已经指派我亲自督办今天发生的一系列案件,我和同事们一定会竭尽全力。当然,也欢迎你们廉署加入一起侦查,我会跟你们的负责人沟通。警廉本是一家人,都是为香港市民服务。请你们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们和市民一个交代。”
这番义正言辞的说话安定了现场气氛,感染了所有人。但却并没有感染到旁观的谢家华。他强压着心底的焦虑,大哥大握在手上,始终在拨打陆光明的电话,那边却始终是盲音。
他突然注意到了自己父亲走进来时微跛的左脚,袜子上渗出了一丁点血迹。什么伤会伤到那个位置?这并不像普通的扭伤。他觉得所有的事都并不如看上去那么简单——虽然看上去已经够复杂了。
消防那边的负责人拿着通话器跑了过来,“你们谁是警方负责人?火场里面有三具尸体!”
谢家华一下子变了脸色!他扭头就向楼里冲去,廉署的几人也慌乱地跟着他往里跑,却都被警员们拦住。“做什么?!不能胡乱进去破坏现场!”“你们的人不也胡乱进去了!”双方在后头争论又起,谢家华的身影却已经消失在了楼道中。
他匆匆跑入了办公室所在的楼层,一边跑一边戴上口罩和手套,打起电筒。黢黑的楼道内仍有烟雾弥漫,几个身着防火服和防毒面罩的消防员站在房间内,几道探射光打到了他脸上。
谢家华摸出警员证,“我是o记督察谢家华!”
对方撤回了灯光,谢家华套上鞋套踩进房内,令人作呕的浓郁焦臭味扑鼻而来,连口罩都不能遮挡。电筒灯光之下,只见三具焦尸横倒在地,烧化的血肉都与地面糊在了一起。谢家华强忍着恶臭步上前去,仔细照亮了三人的颈部和胸部,没有发现任何颈链的痕迹——而陆光明应该戴着那只唐嘉奇的灵牌项链。
他心中紧绷的那根弦微微一松。接着又捏开三人的口鼻仔细观察,没有发现烟灰;三人的横躺姿势并不像烧死之人的蜷缩之态,而且都存在颅骨破裂的情况,看起来像是子弹损伤——这几个人在失火之前就已经死了,这绝不是一起意外失火案,是蓄意谋杀。
一阵缺氧的眩晕与汹涌的反胃感袭来,谢家华起身跌跌撞撞走出楼道。还未喘上两口气,脸就被人重重地扇到了一边。“啪!”
“不听命令擅自行动!你还有做督察的自觉吗?!”平息了争论、匆匆赶来的谢英杰怒喝道。他身后跟着黄sir、几名警员和一名来协查的廉署人员。
谢家华摘下了口罩,被打的面上已经出现了明显的红痕。他没有理谢英杰,而是问那位廉署人员,“除掉你们几个和里面的三位,这处办公室总共有多少人。”
廉署人员面色惨白,“大概四五十人。”
“车呢?失踪了多少辆?”
“我们先前去停车场看过了,开走了两辆车。不过有的同事有私家车,有时为了伪装他们还会临时租车。”
谢家华没有再说什么,面无表情地扫了他父亲一眼,独自转身下楼离开。谢英杰看着他的背影,目光森冷。
第126章
(下)本就该他自己去面对和了断。
谢家华飞车去了陆光明的居所。陆光明的家门上有明显被人撬开的痕迹,谢家华端着枪悄无声息推开了大门,房间里亮着灯,到处被翻得一片狼藉——比他早一步前来的人匆忙得没有做任何收拾掩盖。
谢家华四处仔细查看,没有见到别人。桌上与枕头上都是沉积的灰尘,陆光明显然已经很久没回这边住。卧室墙角有个小暗格,里头的盒子已经被人翻了出来,资料乱七八糟散落了一地。谢家华半跪在地上仔细翻了一翻,没有发现什么线索。陆光明与其他廉署的人一样失踪了,他的家遭到暴力闯入与搜查,他一定是知道了什么极其隐秘的事。
谢家华心头刺痛,坐在床头,陷入了深思。他强迫自己将思绪从对陆光明的担忧中剥离,仿佛面对一张棋盘一般将今日发生的所有事都摆放了上去:夏六一飙车及杀人逃亡案、汽车爆炸案、廉署的谋杀纵火案……夏六一离开隐居的南丫岛,在市区作出大案,又涉及死亡多人的汽车爆炸,如果真如黄sir的怀疑是黑社会之间火拼,那么很有可能与潜入和义社的何初三有关。难道是何初三在替夏六一“报仇”的过程中遇到了危险?被和义社所害?
但黑社会火拼与廉署的谋杀纵火案有什么关系?聚众斗殴是警方的调查范围,与廉署无关。唯一说得上关系的,是何初三要替夏六一报的仇——郝威与青龙的案子,都是华探长掩盖的,华探长已经死了,而其背后还有一个执掌黑道乾坤的老掌柜。而陆光明作为廉署人员一直在调查的就是老掌柜的身份……
谢家华紧蹙着眉头,拨打了一个电话。
“喂?是我阿华。你帮我查一下我父亲今天的公务日程……下午在龙港大学演讲是吗?……好的,多谢。”
谢家华挂了电话,飞快地冲下楼去。他在自己车上翻出一张香港地图,打着手电筒仔细地照着:指尖从何初三的办公楼划向失火的廉署,果然在中途找到了第一起汽车爆炸案所在地,这是第一条线;然后又从他父亲所演讲的龙港大学划向廉署,途中正是第二起汽车爆炸案所在的山道!
廉署整个办公室的人都失联了,而两起汽车爆炸案目前已经找到了二十几具不明身份的焦尸。如果那些尸体并不是什么火拼的古惑仔,而都是前去调查何初三与他父亲的廉署人员……
谢家华背脊一阵发寒,他扔开地图发动了轿车,飙车向港岛总区警署方向而去。
汽车爆炸案的尸体人数众多,全部都被存放在了警署附近的一间殡仪馆。谢家华出示证件之后匆匆闯入冷冻间。“哐!”地一声打开大灯,他从四面墙的尸柜中一屉一屉地抽出了尸体。几十具焦尸如黑色的彼岸花瓣一般包围着他,刺鼻的腐臭伴随着来自地狱的阴寒气息。他打着手电筒一个一个仔细照去,那些尸体或尸块偶尔残留的皮肤上,丝毫未见到古惑仔身上常见的纹身,这些人果真不是古惑仔。
但他也没有找到他所熟悉的那块灵牌项链。唐嘉奇在天有灵,护卫着陆光明。而此刻他耳际瑟瑟的寒风嘶鸣,是这些以身殉职却不得伸冤的亡魂们不甘的呐喊。
谢家华将尸体们推回了柜中,心情沉重地思索着:参与行动的人员被杀、被蔑以火拼的古惑仔之名、廉署被烧、陆光明的居所被搜查,所有的人证、物证看似都被摧毁了。但陆光明头脑聪明、古灵精怪,不可能不将最重要的资料备份,也不可能轻易地藏在自己家中。他那天一身海水和血袋出现,之后还赖在我那儿住了那么久……
谢家华再度猛然跳起,奔回车上,挂起警灯一路长鸣,朝自家方向而去。
二十分钟之后,他“砰!”地推开了自己的家门,大步迈入,打开家里所有的柜子,将里面的东西稀里哗啦全部扫了出来!
他的动作顿在衣柜放内裤的小抽屉中,抽屉下方鼓鼓地凸出了一块。他拔出整个抽屉翻盖在了床上,那里用胶带封缠着一个文件夹。文件夹封面上,陆光明手写了一段话。
“家华哥:本来不想让你见到里面的内容。不过既然你找到了这里,想必我已经无法亲口向你道歉了。我们认识以来,我一直都在伤你的心,真的很对不起。陆光明。”
谢家华颤抖的手撕开了文件夹,从中抖落出一沓资料与几卷录音带。
……
夏六一那边,兵分两路。他派虎头将kevin和秦皓都接去了私人医生处。他自己则带着小马等人去了一处僻静的藏身处——乌鸡在沙田吐露港附近的一户独栋小村屋。
村屋之内,乌鸡已经带人将何阿爸一家送到了这里,保镖们里外三层地护卫着。夏六一甫一进门,一身白裙的欣欣就仿佛受惊的小鸽子一般扑上来,“阿嫂!我阿哥是不是出事了?为什么把我们接到这里?”
“叫什么‘阿嫂’?!”坐在沙发上的何阿爸气得面色发青,“衰仔!发生了什么事?!阿三的电话为什么打不通?!”一旁的吴妈忙不迭帮他抚着心口,也同样焦虑地望向夏六一。
夏六一安抚地在欣欣肩上拍了拍,恭敬地对何阿爸和吴妈道,“何老先生,吴阿姨,阿三现在跟廉署的人在执行一项机密任务。因为怕对方报复二老,所以让我暂时把二老接过来,在我这边住几天。”
“阿三没事,人家乖仔还去帮廉署呢。”吴妈安慰何阿爸,“你也别急。”
“什么廉署?!阿三怎么会跟廉署扯上关系?!”何阿爸现在见到夏六一就上火,根本不信夏六一嘴里那些狗屁!
欣欣也去安抚阿爸,俩母女好说歹说,将何阿爸牵到楼上客房歇息去了。乌鸡走到大厅角落里,掀开地毯,为夏六一拉开了一道密门。夏六一匆匆跑入地下室中。
地下室的桌上摆放了两只鼓鼓囊囊的行李袋,装满了枪支弹药。崔东东倚靠在座椅上,穿着军靴的两条腿搭在桌上,咔嚓咔嚓地拆拼着一只ak47。见夏六一下来,她提枪站了起来。
“你怎么也来了?!”夏六一急道。
崔东东举起ak,在瞄准镜里看了看他,“我大佬要去救大嫂,我怎么不去?”
“不行,太危险了!你回去守着小萝!”
“我也来了。”正在角落里倒红酒的小萝说。她穿着黑夹克、黑皮裙,端着一杯酒轻快地旋了过来。牵起裙角行了个优雅的淑女礼,她将红酒杯递到夏六一面前,夏六一刚要伸手去接,她转瞬间从大腿外侧的枪套里拔出手枪,抵上了夏六一的胸口。
“砰。”她眨了眨一边眼睛说,“别小看大姐头的女人。”
小马、阿南和阿毛也从楼上一起跑了下来。“哇,大姐头跟萝姐打扮得这么靓!要去‘开片’啊?”小马招呼道,“带上我啊!”【注:‘开片’,即打群架。】
“大佬,何先生人很好的,有老天保佑。你放心,我们大家一定能救出他。”阿南诚恳地道。阿毛也一个劲点头。
“说得好!”崔东东喝道,“那个扑街掌柜敢欺负我们家小三子!我们兄弟姐妹齐心,让他尝尝我们骁骑堂的厉害!”
“好!!”众人应道。
夏六一看着他们年轻鲜活、热血澎湃的面容,热泪禁不住湿了眼眶。“好,”他哽咽着说,“谢谢你们,我夏六一一生一世都记得你们这番话,记得你们的情义。如果有来世,我们还做兄弟姐妹。”
小马第一个冲上去扑住了他,直接激动地哭出了声,“大佬!下辈子我还要做你的小马仔!”小萝也扔了红酒杯抱了上来,却在看到小马哭出的鼻泡时忍不住笑了场,“下辈子我……噗……我还要睡你家大姐头。”阿南和阿毛也扑上来了,“大佬!”
五个人抱作一团,感动不已。只有崔东东在一旁嫌弃地抖着鸡皮疙瘩。众人都回过头来看着她。崔东东退后一步,“干嘛?我不要,肉麻!”
“大姐头,来嘛来嘛,抱一抱。”“是啊,大姐头,热闹热闹。”大家都劝她。
“不要。”
“我们去抱她!”小马喊道。于是众人一窝蜂地朝崔东东扑了过去,地下室里一片鸡飞狗跳。“走开啊!走开!”崔东东绕着桌子一边逃一边惨叫,“你们是不是想吃我豆腐啊!小萝你不要趁机捏我屁股!”
夏六一站在原地,笑着看着他们。“喂!”他突然出声道,“去‘开片’喝什么红酒?!我去找乌鸡要箱啤酒!我们干了再上路!”
“好!!”
夏六一独自一人跑出了地下室。看守在大堂中的乌鸡走上前来,夏六一摆了摆手示意没事,跑进了厨房之中。关上厨房门,他拉开柜子抽出了一箱啤酒,动作突然顿了下来。他徐徐蹲在了地上,从脖子上取下那枚何初三送他的玉佛,放在唇边吻了一吻。一滴泪水从他面颊坠下,落在了啤酒箱上。
他曾亲眼目睹过小马坠下山崖,也曾看过东东所在的别墅爆炸后的废墟,那种痛失至亲的寒冷与绝望至今还深深刻在他的心底,他又怎么可能再让他的兄弟姐妹们去赴险?如果救回了阿三,却失去了其他人,他不知道该怎样面对那样的痛苦与自责……一切因他而起,本就该他自己去面对和了断。
第127章
(上)这是我何家传媳妇的!
地下室中,等待了一阵的众人开始心生疑惑。“大佬不会趁机一个人跑了吧?”崔东东道,“小马上去看看!”
小马应声而起,一溜小跑出了地下室,不一会儿就扛着一小箱啤酒下来了。夏六一跟在他身后,手里端了一盘玻璃杯。
“大佬一个人在厨房里哭鼻子呢!哈哈!”小马大大咧咧地说,被大佬从后踹了一脚。
几人凑上来帮着大佬一起开瓶倒酒。玻璃杯中满溢起泡沫,最后都重重地碰在了一起!“干杯——!”众人一起喊道,“誓同生死!誓救大嫂!”大杯的啤酒一饮而尽!
崔东东许久没有这样豪爽地饮酒了,率先扣下了空杯,发出酣畅淋漓地一声叹息。她突然发现桌对面的夏六一一口未饮,正平静地看着她。
她猛然意识到了不对劲,低头看向玻璃杯,视野开始摇晃——酒是他们自己开的,杯子却是夏六一准备的。
“大佬怎么没喝啊?”“喂,大佬耍赖皮哇。”其他人也饮完了酒,纷纷闹了起来。崔东东在喧哗声中朝夏六一的方向伸了伸手,挣扎道,“小六,不要……”
话未说完,她已经趴倒在了桌上。
片刻之后,夏六一独自一人走出了地下室。乌鸡迎上前来,他对乌鸡道,“把他们搬去客房,盖上被子别着凉了。”
“是。”乌鸡应道。他虽然对今天发生的事不知情,但夏六一先前开口找他要迷药,令他察觉了一丝极度危险的迹象。“大佬,您真准备一个人出去吗?不然我跟您一起去吧?”
夏六一拍了拍他的肩,“你留在这里保护好大家,就是帮我最大的忙,多谢。”
“大佬别这么说,是我应该做的。”
夏六一转身上楼,进入了何家人所在的客房。何阿爸仰面躺在床上歇息,见他进来,挣扎着要起身,夏六一快步而近,在欣欣和吴妈之前就将他搀扶了起来。
“吴阿姨,欣欣,不好意思,我有话单独跟何老先生说。”夏六一道。
“好好好,你们好好说,别激动啊。”吴妈劝道。
“是啊,阿爸,你别气坏身子。”欣欣也道。
她们一起退了出去,还帮忙关上了房门。何阿爸黑着脸甩开了夏六一的手,看也不看他,自顾自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烟杆。但还没点燃火,夏六一已经“扑通”一声跪在了他的面前。
何阿爸吓了一跳,“你这是做什么?你老实交代,是不是阿三出了什么事?”
夏六一低着头,“是,他遇到了一些危险,因为我。”
何阿爸肃厉的目光瞪向了夏六一。夏六一紧接着道,“但您请放心,我一定会把您的儿子平安送回来。”
“我儿子自打认识你,有一天是平安的吗?!”何阿爸怒道,“我一开始不阻止你们来往,是看你人性尚存,没想到你这个人坏到骨头里去了!那个傻仔还跟我说是他先追求你的,你以为我真的相信吗?你欺骗他的感情,骗他走上歪路,现在还让他落入危险?!”
他用烟杆子狠戳夏六一的胸口,“夏先生,夏大佬,你这个人有心吗?你会觉得痛吗?!早知道是这样,我和阿三当初就不该救你!”
一滴泪水忽地坠在他的烟杆上,他呆了一呆。夏六一抬起头来定定地直视了他,他看见了夏六一湿红的眼睛,看到那双乌沉沉的眼眸里无法遮掩的深切的哀痛与自责。
他自己也落下泪来,“我家阿三是个乖仔,读书也认真,对人也善良,从小到大,从来不让我操心。你找谁不好呢?为什么偏偏要找上他……”
夏六一的心被何阿爸的话戳刺得鲜血淋漓,他没有何初三那样能言善辩,面对何阿爸的指责,根本无言以对。他深爱着何初三,他没有欺骗何初三的感情,可那又怎样呢?他还不是害了何初三?他还不是令何初三身陷性命危险之中?
他深深地弓下腰去,给何阿爸连磕了三个响头。何阿爸哽咽着起身拉扯他,“你起来!我跟你没有关系!我不受你这个礼!你把我儿子还回来!”拉扯间夏六一脖子上的玉佛甩落了出来。何阿爸眼疾手快,一把将玉佛抓起。
“这是什么?!阿三给你的?!”
夏六一被他拽着脖子,眼里还汪汪地含着泪——堂堂一个黑道大佬哭得一张俊脸梨花带雨。夏六一惊讶又茫然,老实交代道,“是阿三去大屿山给我求的。”
何阿爸一阵眼黑,天旋地转地坐回了床上。夏六一去搀扶他,被他一声怒喝,“你给我跪回去!孽障!”
夏六一赶紧跪回去了,怕何阿爸受了刺激气出病来,还把玉佛往领口里塞。何阿爸破口大骂,“藏什么藏?!”他是真的气得要抹心口了,“那个衰仔满嘴胡说八道!这是我何家传媳妇的!”
夏六一愣在当场。何阿爸一看他那蠢头蠢脑的模样就来气——得了吧!我还自我安慰做什么呢?!这个傻大佬一看就是被我那衰仔儿子哄到手的!谁能骗谁感情还说不定呢!
“你给我滚滚滚!还在这里废话做什么!还不快点去把我儿子带回来!”
何阿爸操起烟杆一通乱打,将夏大佬打出了房门。欣欣和吴妈焦急地守在外面,先是听到里面的大骂声,接着见夏六一满面泪痕、灰头土脸地出来。夏六一朝她们点头致意,转身匆匆跑下了楼梯。一边跑,一边捂住了胸口的玉佛,他满心汹涌着感动与刺痛。
这是何初三第一次正经向他示爱、第一次邀请他同居时送的。他记得何初三当时还借了经理的车,送了他一束鲜花,请他吃西餐,带他去看他们的新“家”。他记得何初三的紧张、兴奋与忐忑。他知道何初三不是故意骗他,是怕他觉得祖传的东西太正式太慎重,怕当时他对自己的感情还没有到那一步,怕被他拒绝。
他除了满手的罪孽,除了满肩的重担,一无所有,一无所长,他凭什么值得何初三这样的珍爱?他拿什么去回报这样一份纯粹的感情?他如何配得上?
他冲回地下室扛走了桌上其中一袋武器,独自坐入了轿车之中。掰过后视镜,他狠狠抹了一把脸,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与衣冠。镜中之人双目微红,脸上的神情渐渐由脆弱伤怀转为了尖厉森冷的杀意,血修罗的煞气冰冻了镜面。
车如脱缰之马,奔袭入夜色之中。
……
谢英杰亲自参与廉署现场的侦查,后来又与赶来的廉署领导沟通。一直忙碌到深夜,他才坐上了回家的车。
两辆厢式车一前一后、不远不近地跟着他的车,里面载满了他私人聘请的“安保人员”。车窗外刮起大风,吹得半开的车窗砰砰作响。助理按关了车窗,向谢英杰呈上一部新的大哥大。谢英杰面色阴沉地将听筒移到了耳边:里面传来了刺耳的抽打声与竭力压抑的痛叫喘息。
“说了吗?”谢英杰道。
“他不肯说。”那头的杀手道。
第128章
(下)给我把他嗓子废了!
陆光明一身血污蜷缩在地,双手被绑在身后,受伤的腿上缠着一条止血的束带。他浑身都是被棍棒抽打的青紫血迹,一双眼半睁半阖,瞧着已经失去了意识。一盆水哗地泼在他脸上,他鼻息微弱,仍是毫无反应。杀手弯下腰去,将他先前脱臼的手臂一下子拼了回去!筋骨曲扭的痛楚令陆光明睁大了眼睛嘶叫出声,“啊——!啊——!”
杀手随即将大哥大凑到了他的脸边。谢英杰森冷的声音响起,“我的钱在哪儿?”
陆光明的声音由呻吟喘息渐渐变成了低弱的笑声,“哈,哈哈哈……”
“我的钱在哪儿?!”谢英杰咆哮道。杀手紧接着一巴掌扇到了陆光明的脸上!
陆光明哇地咳出一口血来,喘了几声道,“掌柜的一口气丢了五个亿,这么大的蠢事恐怕说出去都没人相信吧?哈哈哈哈!辛辛苦苦一辈子,现在买棺材的钱都没有了,你雇了这么多杀手,你有钱付给他们吗?”他对眼前的杀手乐道,“喂,你老板已经发不起工资了。你还在这儿瞎卖命?”
杀手凌厉的一掌接着扇来!陆光明被打得眼前一黑,栽倒在地。嗡嗡作响的耳边隐约听见了谢英杰的怒喝,“把姓何的小子拖过来!”
不多时,几个杀手将何初三从隔壁房间一路拖拽了过来。何初三双手被绑,与陆光明一样满身都是被殴打的伤痕,白衬衫上血污斑驳。他肩上的子弹擦伤没有被处理,皮肉翻卷着凝固出血块。他紧闭着双眼,面色潮红,因为伤口的感染已经发起了低烧。
杀手拎着何初三的衣领将他扔到了陆光明面前,一盆水泼醒了何初三。何初三虚弱地撩开眼皮,无神的瞳孔映出了陆光明满是血与汗的脸。
“你们是朋友吧?你今天死了那么多同事,还忍心看见他也死在你面前吗?”电话里阴冷的声音道。
陆光明一下子从地上弹了起来,“不要!!”但他当即就被两名杀手牢牢摁在了地上!眼睁睁地看着一副手铐勒住何初三的喉咙,缓缓收紧。“我说!我说!你们放开他!”
何初三被扔到地上,呛咳着蜷缩起身体。陆光明紧接着道,“你的账户是被廉署以机密事由查封的!要解封需要提交申请还需要许sir的签章!许sir已经被你害死了!”
“小陆主任跟了许sir这么多年,模仿他的签字应该不在话下吧?”谢英杰却道。
陆光明震惊地看着杀手递到他面前的笔与申请单——那是提前备好的!而且就算有许sir的签名,亦还要廉署的公章和一系列严格的手续流程,谢英杰这么做,一定是因为在廉署有内奸能帮他去办理!今天出了这么大的事,谢英杰却不急着逃亡,难道所有的证据和证人都被他“处理”了?!
陆光明心绪浮动,面色惨白,杀手替他解开了手铐,他颤抖着手提起笔来。但此时躺在一边的何初三却嘶哑地出了声,“小陆!不要!就算你签了字他照样不会放过我们俩!一旦把钱还给他,所有人的牺牲都白费了!”
“何顾问!”谢英杰在话筒那边冷笑道,“你不说话我都要把你的伶牙俐齿给忘了!说起大话来眼睛都不眨,你可真有做反派的潜质!跟廉署合作什么?你应该去金三角混!给我把他嗓子废了!!”
杀手们立即拽起了何初三,从旁边提来一壶滚烫的开水,直接就往他喉咙里灌!蒸腾的白气伴随着何初三撕心裂肺的痛哼声!陆光明大吼道,“我写!我写!!你们不要动他!!”
何初三被一脚踹到了地上,蜷缩起来咳出了几口血。他痛得神智都混沌了,喉咙仿佛被烈火灼烧,一时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陆光明填完申请,杀手们将他俩拖拽进了隔壁的房间中。房门一锁,陷于深沉的黑暗。
……
谢英杰挂断了电话。先前在一旁低声接了另一电话的助理赶紧凑上前来,“sir,夏六一还没有找到,何初三的家人也不见……”“啪——!”
助理被谢英杰狠重的一巴掌扇到了车窗上。这位向来以严肃稳重出名的副处长声嘶力竭地咆哮道,“滚去找!!找不到提着脑袋来见我!!”
轿车在路边停下,助理连滚带爬地下了车,上了后面一辆安保车,安保车赶紧调头离开。
夜风越刮越大,天空中零零星星地下起了毛毛雨。路边参天大树的树叶发出海潮般汹涌的“哗——哗——”声。谢英杰的车队最终停在了他的别墅门口,那里已经有十几个他的私人安保在看守等候。他在众人的簇拥中,下车进了小院。另外几个安保穿起雨衣,在院外看守巡逻起来。
远处树荫之下,小巷的角落里,夏六一缓缓显露出身形。他肩上和腿上挂着枪套,背后背着他那对青龙双刀,虎狼般尖锐的目光定在了越走越近的两名巡逻安保的身上。
……
客厅中看守的安保听到了大门外传来的门铃声。他按下可视电话,屏幕上出现院外巡逻的同伴被雨淋湿的脸,头发乱七八糟地贴在眉眼上。
“什么事?”
“雨衣被风吹走,拿两把伞。”对方的声音夹杂着呼呼的大风声,听不真切。
安保警觉道,“车上不是有吗?”
“都吹走了。”
“好,你等等。”
安保关闭屏幕,对室内另外三名安保使了个眼色。三人都围上前来,抽出了腰上的手枪。靠近门边的安保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浓厚的血腥味迎面扑来!他们的同伴立在门口,喉咙被割裂出一道大口,鲜血还在汩汩地向外流淌!他血淋淋的胸前挂着一支开着免提的大哥大,里头突然发出刺耳的震响:“嗡隆——!”
安保们飞快地开了枪!子弹从消音管里打出,射入尸体之中,血肉霎时间炸裂开来!玄关处烟花一般接二连三地炸起鲜血,最后一颗子弹击破了尸体的头颅,脑浆糊了近门的安保一脸!
枪烟之后,被打成筛子的尸体衣衫破裂,从晾衣架上栽倒在地。破损的大哥大跌在地上发出断断续续的“嗡……隆……”声。但门外却空无一人,小院门口的街道上隐隐约约躺着几具人影。
安保们警觉地持着枪,探出头去四处张望。正在这时,他们身后客厅的落地窗传来几声脆响!几颗子弹穿透玻璃与窗帘射入房中,没有击中任何人,却在玻璃上留下了几处蛛纹般的创口!跌落在地的大哥大中随即发出摩托车冲刺的轰鸣,“嗡呜——!”
紧接着“砰哗——!!”一声地动屋摇的震响,一辆摩托车腾空而起,撞破落地窗,从他们身后冲袭进了客厅!夏六一在半空之中蹬离了车身,凌空连开数枪!“砰!砰!砰!砰!”
尚在门内的两名安保应声倒下,其他两人纷纷回头向夏六一开起了枪。夏六一跌落在沙发上打了个滚,顺势翻倒沙发躲入底座之下。欧式沙发的厚重底垫被随即而来的子弹打得木屑与羽绒齐飞!
夏六一避在沙发后,被弹雨逼得无法探头。他眼角一瞥旁边电视机上对方的倒影,从背后抽出一柄青龙长刀,翻身滚到沙发边缘,狠狠将刀横劈了出去!长刀脱手而出,紧擦地毯而过,在低空划出一道夺目的光芒,眨眼间斩断了安保的两只脚腕!
飞溅的血花伴随着凄厉的惨叫,受伤的安保哇哇坠地,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喷血的断脚!剧痛令他迷失了神智,他凄叫着抓挠同伴的裤脚。同伴也被他的惨状吓得心惊胆慑,扔开手上打完子弹的枪,赶紧抽出了另一支枪。而夏六一就在这瞬息之间扑出沙发,一枪击中了他的头颅!又另一枪给了地上伤者一个痛快!
夏六一快步上前捡起青龙刀插回背上,还没来得及转身背后已响起新的枪声。在一楼内各处巡逻看守的七八个安保都听见动静冲了过来。夏六一猫腰躲入就近的落地钟柜后,子弹紧随他身后击在黄铜钟盘上,发出清脆的“当!当!”声。
他抬起左手,几枪打掉了客厅正上方的大型水晶吊坠灯。两米宽的吊灯轰然坠下,室内陡然一片黑暗!“轰哐——!”巨灯坠地溅起一地碎渣,安保们都下意识地抬臂挡脸。
夏六一就在这时戴上一对护目镜,用牙咬开一颗照明弹扔了出去。刺目的白光顿时在房间中炸开!他抽出双枪,大步跨入了厅中,一边走一边左手抬臂“砰!砰!砰!砰!砰!”一连串枪响!打完子弹之后左手一扔废枪,接过右手的枪,又是一阵“砰!砰!砰!砰!……”
白烟消散之时他已蹬上了楼梯,身后客厅中倒尸一片,死伤者在血泊中挣扎,鲜血渗透了厚厚的地毯。
第129章
(上)你舍得吗?
夜风越刮越大,天空中零零星星地下起了毛毛雨。路边参天大树的树叶发出海潮般汹涌的“哗——哗——”声。
谢英杰的车队停在了他的别墅门口,那里已经有十几个他的私人安保在看守等候。他在众人的簇拥中,下车进了小院。另外几个安保穿起雨衣,在院外看守巡逻起来。
远处树荫之下,小巷的角落里,夏六一缓缓显露出身形。他肩上和腿上挂着枪套,背后背着他那对青龙双刀,虎狼般尖锐的目光定在了越走越近的两名巡逻安保的身上。
……
客厅中看守的安保听到了大门外传来的门铃声。他按下可视电话,屏幕上出现院外巡逻的同伴被雨淋湿的脸,头发乱七八糟地贴在眉眼上。
“什么事?”
“雨衣被风吹走,拿两把伞。”对方的声音夹杂着呼呼的大风声,听不真切。
安保警觉道,“车上不是有吗?”
“都吹走了。”
“好,你等等。”
安保关闭屏幕,对室内另外三名安保使了个眼色。三人都围上前来,抽出了腰上的手枪。靠近门边的安保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浓厚的血腥味迎面扑来!他们的同伴立在门口,喉咙被割裂出一道大口,鲜血还在汩汩地向外流淌!他血淋淋的胸前挂着一支开着免提的大哥大,里头突然发出刺耳的震响:“嗡隆——!”
安保们飞快地开了枪!子弹从消音管里打出,射入尸体之中,血肉霎时间炸裂开来!玄关处烟花一般接二连三地炸起鲜血,最后一颗子弹击破了尸体的头颅,脑浆糊了近门的安保一脸!
枪烟之后,被打成筛子的尸体衣衫破裂,从晾衣架上栽倒在地。破损的大哥大跌在地上发出断断续续的“嗡……隆……”声。但门外却空无一人,小院门口的街道上隐隐约约躺着几具人影。
安保们警觉地持着枪,探出头去四处张望。正在这时,他们身后客厅的落地窗传来几声脆响!几颗子弹穿透玻璃与窗帘射入房中,没有击中任何人,却在玻璃上留下了几处蛛纹般的创口!跌落在地的大哥大中随即发出摩托车冲刺的轰鸣,“嗡呜——!”
紧接着“砰哗——!!”一声地动屋摇的震响,一辆摩托车腾空而起,撞破落地窗,从他们身后冲袭进了客厅!夏六一在半空之中蹬离了车身,凌空连开数枪!“砰!砰!砰!砰!”
尚在门内的两名安保应声倒下,其他两人纷纷回头向夏六一开起了枪。夏六一跌落在沙发上打了个滚,顺势翻倒沙发躲入底座之下。欧式沙发的厚重底垫被随即而来的子弹打得木屑与羽绒齐飞!
夏六一避在沙发后,被弹雨逼得无法探头。他眼角一瞥旁边电视机上对方的倒影,从背后抽出一柄青龙长刀,翻身滚到沙发边缘,狠狠将刀横劈了出去!长刀脱手而出,紧擦地毯而过,在低空划出一道夺目的光芒,眨眼间斩断了安保的两只脚腕!
飞溅的血花伴随着凄厉的惨叫,受伤的安保哇哇坠地,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喷血的断脚!剧痛令他迷失了神智,他凄叫着抓挠同伴的裤脚。同伴也被他的惨状吓得心惊胆慑,扔开手上打完子弹的枪,赶紧抽出了另一支枪。而夏六一就在这瞬息之间扑出沙发,一枪击中了他的头颅!又另一枪给了地上伤者一个痛快!
夏六一快步上前捡起青龙刀插回背上,还没来得及转身背后已响起新的枪声。在一楼内各处巡逻看守的七八个安保都听见动静冲了过来。夏六一猫腰躲入就近的落地钟柜后,子弹紧随他身后击在黄铜钟盘上,发出清脆的“当!当!”声。
他抬起左手,几枪打掉了客厅正上方的大型水晶吊坠灯。两米宽的吊灯轰然坠下,室内陡然一片黑暗!“轰哐——!”巨灯坠地溅起一地碎渣,安保们都下意识地抬臂挡脸。
夏六一就在这时戴上一对护目镜,用牙咬开一颗照明弹扔了出去。刺目的白光顿时在房间中炸开!他抽出双枪,大步跨入了厅中,一边走一边左手抬臂“砰!砰!砰!砰!砰!”一连串枪响!打完子弹之后左手一扔废枪,接过右手的枪,又是一阵“砰!砰!砰!砰!……”
白烟消散之时他已蹬上了楼梯,身后客厅中倒尸一片,死伤者在血泊中挣扎,鲜血渗透了厚厚的地毯。
……
……
夏六一冲上了二楼,临近楼梯口时一个俯身,险险地被一颗子弹擦着发端而过!开枪的安保紧接着被他的回击逼得躲回墙后,安保持枪的手紧张得发抖,眼睛紧紧盯着墙角。突然一片衣角掠过墙边!安保大吼着将枪中所有子弹都打了出去!破破烂烂地落在地上的却是一件外套——而且还是他的死人同伴的。
夏六一转瞬间绕墙而出,“刷——!”一声铮响!青龙刀横劈入墙板之中,刀尖倒映出走廊上方的灯光。顺光而下的刀刃上,托着一颗大睁双目的头颅,下方血淋淋的无头尸体缓缓滑落到了地上。
“啊——!”不远处响起了中年妇女惊恐的尖叫声。
夏六一抬起森冷的目光,看向了躲在走廊尽头的一男一女两个家佣。他抹了一把面上飞溅的血滴,单手从墙上拔起了血刃。他神情诡厉得犹如地狱而来的修罗,一步一步向两个家佣走去。
男佣将身体挡在女佣前面,两人都吓得瑟瑟发抖。但夏六一只是走近了他们身边,瞥了一眼他们,又向他们身旁大开的房间门里扫了一眼。
“谢英杰在哪儿?”夏六一冷声问。
两人紧抿着嘴不说话,冰冷的刀尖旋即抵住了男佣的喉咙。躲在后面的女佣发出一声尖叫,“不要!不要!老爷在楼上书房!在书房!”
夏六一收回了刀,转身而去。刚跨出几步就听见身后的风声!他敏捷侧身一躲!一把水果刀擦破了他的腰侧,带出几滴血丝!他顺势握住对方的手腕朝墙上一撞,水果刀啪嗒坠在地上。
男佣偷袭不成,狂吼着以身躯扑倒了他。两人在地上缠斗不过几秒,男佣的声音戛然而止,胸口插着水果刀,被夏六一掀翻在一旁,脑袋无力地垂了下去。
女佣眼见丈夫被杀,发出了更加刺耳的尖叫声。她扑上来拼命地抓挠夏六一,一口咬在了夏六一的手臂上,夏六一吃痛地将她推了出去!她脚步不稳,眨眼摔下楼梯,只听得几声重响,再无声息。
夏六一冲到楼梯口看她,只见她软倒在地带血的身躯。他粗重地喘息着,低头看了看她留在自己手臂上那个血肉翻卷的牙印。
谢英杰在三楼书房之中等着他。夏六一持枪踹开房门,只见书桌之后,一张椅子背对他朝向窗外。风雨呼呼地吹打在窗玻璃上,当啷作响。夏六一警觉地观望着房中各处。谢英杰缓缓地转了过来,双手搭在扶手上,一脸冷淡泰然,“进来吧,没有别人。”
夏六一缓步踏入了房中,枪口始终对着他的脑袋。谢英杰站了起来,绕过书桌走近了他,“你是夏六一。”
夏六一紧蹙着眉头不答他。
“楼下的人都是你一个人杀的。不愧是血修罗。”
“别废话了,老掌柜!”夏六一冷声道,“何初三在哪儿?”
“你跟他有什么关系?噢,难怪。他跟我无冤无仇,却要置我于死地,是为了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