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
18px
字体 夜晚 (「夜晚模式」)

第22章

    他目光重新扫向拳台。裁判哨音已落下,秦皓迅猛地一记腾空扫踢,正中一名彪形大汉的头部!将其生生踹飞了出去!观众疯狂的欢呼声震耳欲聋,近乎要掀翻厂房的屋顶!

    第52章

    我们以后不吵架了吧

    秦皓的这场战斗持续了约二十分钟。前三个还好,最后两名大汉令他稍显吃力,然而依旧在众人的欢呼狂吼声中将这两人挨个踢翻在地。激动的人潮冲击得拳台都摇晃不已,嚎叫声如惊雷震震。七八个保镖强行挤开一条道路,将秦皓带回了更衣室。

    更衣室里空无一人,秦皓脚步沉重地走到墙边冰桶,扯下头顶的毛巾包裹了几块冰块,摇摇晃晃坐到就近的长椅上,用冰块震住了自己嗡鸣不止的耳际。先前第三个大汉倒下前一记重拳击中了他的太阳穴,他当即就开始头晕目眩,强撑着制服了剩下两人,刚下拳台就眼前一黑差点栽到地上,幸而被保镖拎了起来。

    他捂着冰块粗喘了一阵,突然间察觉到脚步声,抬起头,依然有些模糊的视野里出现了夏六一的身影。

    “在牢子里,你藏了一手。”夏六一靠在门边,懒懒地道。他看出秦皓腿功了得,是真正高手名下出师,不是一般二般的小混混。当时虾皮、跛沙等人围攻秦皓,夏六一杀入重围率先制住秦皓,替他解了围。其实秦皓那时若使出全力,夏六一只靠单手恐怕制不住他。

    秦皓低下头去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平静道,“我孤身一人在监狱,得找个靠山。”

    他是探清了当时三足鼎立的局势,故意败给了夏六一。夏六一想到他当时装模作样说“我不用你出头”、一副故作清高的样子,心里骂了声老母。

    “出狱以后,为什么不来找我?”夏六一接着问。秦皓既救过骁骑堂大佬,骁骑堂当然不会薄待他,夏六一连管事的位置都给秦皓留好了,然而秦皓出狱后石沉大海,白瞎了夏大佬一番美意。

    秦皓仍然平静,“你救我一次,我还你一次,已经两清了。”

    言下之意,不是嫌骁骑堂太“黑”就是嫌入了帮会不自由,横竖是不想跟夏大佬扯上关系。

    夏六一从鼻腔里冷笑出一声,“跟乔爷比跟我好?”

    “我不是和义社的人,乔爷跟我是生意关系,我卖命,他给钱,仅此而已。”

    夏六一又冷笑了一声,不再多言,转身出了更衣室。小马带着保镖在门外守候,此时忍不住探头多望了秦皓一眼,果真跟青龙大佬长得极其相似,当即打了个冷战,忙不迭扭头追着夏六一走了。

    “仔细查查他的底,为什么要来打这种不要命的黑拳。”夏六一一边走一边偏头对小马嘱咐道。

    “是!”小马兢兢业业地答应下来!并且敏锐地察觉到此人与大佬的关系并不简单!虽然他是没有把那猥琐的想法往青龙大佬身上想,但是依旧直觉姓何的小子要失宠了,马爷我今儿个真高兴啊哈哈哈!

    ——其实马爷是多想了。夏大佬对秦皓没有一丝一毫的邪念,对他那张脸唯一的念想就是拿把刀给他剐下来,省得看了徒增伤感。只不过他现在诸事繁多、人手不足,需要这样聪明冷静、不贪恩惠又身手利落的帮手。

    出了拳场已是月明星稀,拜别了乔爷,夏六一指使保镖一路飙车赶回了家。打开家门一看,客厅里灯光温暖,还充斥着刚洗浴过的浴室里飘出的潮气。然而他脱掉外衣,趿了拖鞋,连唤了几声“阿三”,都不见人影。

    夏六一进各个房间找了一圈,打开厨房的蒸锅,里头摆着一盘剩了一半的鱼和一碗米饭。鱼只吃了鱼头和鱼尾,鱼腹最嫩的位置都还留着。夏六一伸手探了探那米饭,已经冰凉了。

    他拨了何初三的大哥大,大哥大的铃声却在客厅茶几上响了起来。偏头思索一番,他突然醒悟,出门爬楼梯上了天台。

    何初三果然待在楼顶的私家天台。当初刚刚搬进来时他就十分欢喜地向夏六一展示过这个天台,夏六一只觉得其又破又旧还锈迹斑斑。然而不知何时,这小子把这里重新打理了一番,刷了漆,搭了木栅栏和小花台,购置了吧台桌椅、雨棚和各种小装饰,绿油油的各类植物也都冒出了头。吧台上摆放着几盏情调十足的工艺小灯,小巧灯泡在布制灯罩的笼罩下发出暖黄的光辉。何初三倚台而坐,穿着素白的衬衫,背影笔挺修长,侧脸清俊恬静,场景十分美丽。

    夏六一目睹此情此景,一腔柔情,情难自禁。他老脸微红地走上前去,刚要搂住遭他冷落、对月孤独的何初三——就发现何初三正在就着灯光比对一沓数据表格。

    何初三一脸严肃专注,刷刷刷地翻页、算数额,口中念念有词地画走向图。夏六一瞪着眼睛看了他五分钟,何初三埋头苦干、充耳不闻,压根不知道有人站在他身旁。

    这要是依夏大佬以前的性子,能直接抓起那沓纸片子就给他扔到楼外去,臭小子一看书就入魔,你大佬忍了你很多年了!然而今夜夏大佬春心荡漾,觉得认真工作的臭小子看起来也十分赏心悦目。另搬了一条高凳坐在何初三身旁,他饶有兴致地欣赏起何精英奋发图强的样子来。

    何初三奋发图强了大半个钟头,总算得出一个令人振奋的结论,弹着纸片露出一个志得意满的笑容,他转身跳下凳子要下楼去给同事打电话商议,冷不丁被趴在身旁的一个黑影吓了一大跳!

    强自定了定神,他看清这是他一身黑衣的六一哥,正趴在吧台上保持着偏头看他的姿势、睡得脸歪眉皱,嘴角还有一缕口水。

    这姿势实在太有损大佬威严了,何初三下意识四下看看保镖并不在场,这才放心地先拿袖角给他擦了擦口水,然后轻轻唤他,“六一哥?六一哥。”

    夏六一睡得正爽,十分不乐意地睁开眼,迷迷糊糊看见他,还没开口回话,肚子里就发出咕啦啦的一大声。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何初三没忍住转了头,“噗。”

    “笑什么?!他妈的你笑什么?!”

    “疼疼疼,没笑啊,我没笑,哈哈哈,别打了别打了,我下去给你热饭。”

    何初三给夏六一蒸了鱼和米饭,还另炒了一份小菜。夏六一晚饭没吃几口,饿得发慌,一阵地狼吞虎咽。何初三坐在一旁,捧着腮笑盈盈地看他。

    “六一哥,我以后每天给你做晚饭吧?”

    夏六一包着满口饭菜,咀嚼的动作顿了一顿,努力咽了下去,嗤笑道,“少他妈装模作样,我知道你工作忙,先忙你的吧!”

    往嘴里又飞快地夹了两筷子菜,他含糊不清地又道,“周末有空的话,陪我去看场电影。”

    何初三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好啊。”

    吃完饭,何初三站起来收拾碗筷,被夏六一拦了。夏大佬破天荒地要自己去洗碗,何初三倚在厨房门边上看他,惊讶地发现大佬虽然做饭要烧房子,但洗个碗居然洗得像模像样的。

    “看什么?”夏六一熟练地转着盘子,“小时候,我那个人渣老爸除了吸粉、喝酒就是打人,不管我们死活,邻居有时候送点剩菜剩饭,我跟小满有时候去街市捡些烂菜叶,小满做饭,我就洗碗。你也知道蛟龙城寨的水贵,我们经常一个月不擦澡,但是碗得洗,不洗要拉肚子。一丁点水,我就能洗干净碗。”

    何初三从后头抱住他的腰,他也是城寨里的苦出身,穷得叮当响,但竟也比夏六一当年的境遇好上太多,在夏六一肩头上蹭了蹭脸,他轻声说,“我的最高纪录是一瓢水,洗三个碗。”

    夏六一嗤了一声,把手里那浅浅一碗底的水给他看,得意道,“老子就这么点儿水,能洗两个。多了没有,我们家就两个碗。人渣吃饭的时候,我跟小满只能分一个碗。”

    何初三把脸埋进他颈窝里,“我要是二十年前就认识你就好了。”

    “呵,你那时候就一只刚会打酱油的小豆丁,走路都摇晃,你顶个屁用!”

    “小时候吃不起猪肉,过年的时候我阿爸会用剁碎的咸鱼包云吞。我要是认识你,就摇摇晃晃地端去跟你一起吃。”

    夏六一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只小豆丁端着一碗云吞、东倒西歪地朝他跑过来的场景,忍不住笑了好几声,转过身来用湿漉漉的手掌捧住了何初三的脸。

    水管里哗哗的水流未曾停歇,他俩互相搂抱着倚在水槽边,吻了一整槽水的时间。

    长吻初毕,夏六一依旧恋恋地抚摸着何初三的耳鬓,一腔柔情快要满溢出胸膛。结果何初三却微蹙起眉头,“你嘴里怎么有雪茄味?”

    “靠!我谈生意的时候装装样子,抽了几口而已!你知道我不喜欢雪茄!”

    “雪茄也是烟。还有,你这几天在家里抽了七支烟,烟尾我都数过了。”

    “妈的!老子就是抽了又怎样?你数那玩意儿做什么?”

    “你忘了?抽一支就做一次‘那个’。八支了哦,六一哥。”

    “……”

    夏大佬恶狠狠地瞪着他,脸上黑一阵红一阵,沉默了半晌,突然别过头去,脖颈都红了,“我……洗个澡先。”

    “噗。”

    “妈的你又笑什么?笑什么!”

    “噗哈哈哈你好可爱……别打了,别打了,春宵苦短,我去床上等你……”

    夏六一红着老脸洗了个澡,洗完出来在客厅里别别扭扭地转了两圈,最后还是一咬牙作出坦坦荡荡的样子进了卧室——结果发现何初三这个扑街,白白撩出大佬一身骚,自己已经搂着大佬的枕头睡着了!

    何初三长期睡眠不足,今天虽然名义上歇了一天假,但其实依旧在家工作了一天,还做了许多家务,累到根本撑不住。他躺在床上搂着大佬的枕头,欲求不满地嗅着大佬的味道,嗅着嗅着就睡过去了。他脸色并不太好,眼下还带着青黑,但神态却十分安宁幸福,仿佛在梦里与大佬腻歪了三百回合。

    夏六一看着他恬静的睡脸,又涌起一腔似水柔情。何初三在他面前一向是年轻而鲜活的,虽然稍欠武力,但仿佛有无限的精力,陀螺一般不停歇地转动。明明年长的人是他,他却一直享受着何初三的照顾。而他又何曾停下脚步转过身去关怀追在他身后的何初三呢?

    夏大佬的柔情化作一腔酸楚内疚,轻手轻脚上了床,轻轻抽出何初三怀里的枕头,将他搂进自己怀里。

    动作虽轻,何初三仍然被他惊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竭力要恢复起精神与他“春宵”。夏六一手掌覆在他眼上,柔声道,“累了就睡吧,明天再说,我又跑不了。”

    何初三的眼睫在他掌心里颤抖,渐渐放松下来。他收拢手臂环住了夏六一的腰,闭着眼睛低声开了口。

    “六一哥,我好中意你。”

    “嗯,我知道,快睡。”夏六一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

    “我们以后不吵架了吧,也不赌气了。”

    “好。”

    “我想每天都这样抱着你睡觉。”

    “好。”

    “我……”

    “快睡吧你!有什么肉麻话明天再说,再啰嗦我揍你了!”

    两人互相抱着,腻腻歪歪地大睡了一夜,是难得的好眠。

    ……

    翌日,夏六一在清晨鸟鸣声中醒来。偏过头去,他看见了何初三眉目清朗的脸,起伏的面部轮廓被晨光渲染出金色的光晕,温润动人。夏六一伸手轻轻揉搓他绵软的耳垂,装睡的何初三睁开眼睛笑了起来,乌亮的眼眸里闪烁着璀璨星辰。

    他笑着贴近夏六一,在他唇上啄了一口,轻声道,“六一哥,抽‘烟’吗?”

    夏六一想了一想,意识到他指的什么,脸又燥热起来,“唔。”

    何初三弯了眼又一笑,低头沉入被子。夏六一满脸通红地等了一会儿,突然闭上眼睛微仰起头,喉结颤抖着发出了第一声暗哑的呻吟。

    ……

    秋风一天比一天凉。镇守在骁骑堂总部的古惑仔小喽啰们纷纷换掉了单薄的夏装外套,披上了人模狗样的长款黑风衣,一人一副墨镜,在公司门口笔直地站成一排,模样十分形似盲人歌舞俱乐部。

    作为分公司总经理的马如龙先生,新购置了一件豹纹貂毛领马甲,鼻梁上一副镶钻墨镜,走起路来昂首阔步、洋洋自得,屁颠屁颠地晃进了总公司,来跟他大佬汇报工作。

    他大佬最近几日每天早晚各“一支烟”,发泄得恰到好处又意犹未尽,正两条腿架在桌上哼着小曲儿吃棒棒糖。小马一进门又闻到扑鼻的恋爱酸臭味儿,被熏得倒退两步,在那甜腻的香气中满心沉痛地唤道,“大佬,我来啦。”

    夏六一下巴往沙发方向抬了抬,心情上佳,“坐。”

    “大佬,又吃糖啊?”

    “你想吃?”

    “不想不想不想。”小马赶紧摆手。听说了,大佬的棒棒糖觊觎不得。

    小马叽叽喳喳地向大佬进行了例行汇报,并且得到了大佬的教唆指示,末了他添补上一事,“大佬,还有你上次让我查那个打拳的小子的事,查清楚了。”

    “什么打拳的小子?”夏六一吃糖甜晕头,一时还没想起来。

    “就是那个叫秦皓的。”

    “哦,他。说吧。”

    “这小子今年二十三岁,是泰籍华人。小时候父母离异,他爸到香港做工,他跟他妈留在泰国。功夫是跟泰国一个老武师学的。七年前他老妈得病死了,他到香港投奔他爸。他爸十几年前就另外找了个小老婆,生了个女儿。这小子跟他爸和后妈的关系不太好,二十岁出来混做了古惑仔,跟了庙街‘老五’,后来‘老五’被差佬连锅端了,这小子就逃到泰国去了。去年他爸和小老婆一起被车撞死了,留下一屁股债,全落到他那个十几岁的同父异母的妹妹身上。他知道这个消息以后,就从泰国回来了,帮他妹妹把债还清了。但他妹妹前不久又查出了先天心脏病,需要马上做手术……”

    小马讲到这里,手一摊,感慨道,“这小子就他妈是一个扫把星啊!克妈,克大佬,克爸,克后妈,还克老妹。”

    夏六一不耐烦,“然后呢?他去乔爷那里打黑拳是为了挣钱给他妹妹做手术?”

    “对啊。”

    “他入狱是怎么回事?”

    “这小子之前在屯门一个工厂打零工,不肯交保护费,得罪了‘胖和尚’手底下一个经理,经理带人上门怼他,被他捅了一刀,没捅死。本来道上的事归道上解决,这小子也是突然转了运,正巧有个差佬路过,就把他给逮了。”

    “‘胖和尚’咽得下这口气?”

    “咽不下啊。可他先在监狱里投了大佬你,出狱以后得知妹妹生病,又马上签了乔爷。先是骁骑堂,后是和义社,‘胖和尚’得罪得起哪个?”

    夏六一意味深长地嚼着棒棒糖。果然不出他所料,秦皓这小子看着不吭不响,脑子精着呢!虾皮和跛沙都只是在牢子里逞逞威风,在外的帮会早就树倒猢狲散了,出了牢子什么都不是。当时三足鼎立的三位狱霸里,只有他夏六一在外风头正劲。只有跟了他,“胖和尚”才会有所顾忌,不可能派人到牢里使阴招。

    他慢条斯理地嚼完一整颗糖,抽了张纸巾擦擦嘴,才道,“去找他,乔爷给他多少,我开他双倍。不用他打生死拳,分一个场子给他管。除了双倍之外,他妹妹的所有医疗费、康复费我全包。他要是同意,就去找乔爷把他卖身契买过来。”

    小马咂了咂嘴,觉得这条件颇为丰厚,但以防万一,还是嘴贱多问了一句,“呃,他要是不同意呢?”

    “不同意我就把你脑袋拧下来!妈的这点儿小事还办不下来?!”夏六一一烟灰缸就把他砸出去了!

    马总经理抱头逃窜出总裁室,忧伤地走过走廊,在电梯里琢磨出味儿来了——大疤头蹲了牢子,炮仔被沉了海,一些其他心怀不轨的小头目也在大清洗中被崔东东料理了,大佬这是手下缺人,在寻觅英才。姓秦的这小子压根不是来跟何大嫂争宠的,是来跟他马红棍争宠的呀!

    小马花花心肠不多,没有勾心斗角、争权夺利的兴趣,只是对有人来跟他分享大佬的宠爱耿耿于怀——大佬虽然成日里对他连打带骂,但其实一直打是亲来骂是爱,有什么好处都少不了他,对他关怀仗义又全心信任,更别提当年还曾救过他一条烂命。大家都知道他是大佬旗下第一大红马,简直是头戴红冠、身披金鞍。但现在先来个姓何的基佬,又来个姓秦的冒牌货,大佬的爱都要被瓜分得差不多了,令他好生心痛!

    电梯沉重地下到底楼,小马哭丧着脸在街上吹了阵秋风,自我开解:最近的确忙得要死要死要死,手底下又尽是些还没成气候的废物,多一个靠谱的弟兄来帮帮忙也是好的,苦活、累活、脏活交给他去做,马爷我就能腾出时间去吃喝玩乐。

    想到这里他又心情愉悦起来,遂亲自开车去了莲香楼,打包了一份糯米鸡、一份榴莲酥、一份老婆饼,带回家喂玉观音去了。

    第53章

    养熟一只野猫

    马总经理办事效率十分喜人。两日之后,秦皓出现在了夏大佬的办公室门前。夏六一正在里头对几个小头目训话,训着训着就手痒想找棍子抽他们——在这个风云变幻、商机汹涌的年头,有为青年都奋发图强去了,又没文化又好吃懒做的才来当古惑仔,擅长的事除了吃饭泡妞也就是打打杀杀,打又他妈的打不出个气候来,夏六一想在这堆烂菜叶里挑出一片稍微像点样子的都困难,看到他们这副糜烂不堪的菜样就怒向胆边起。

    “屁点小事都做不好,还回来问老子怎么办?!老子什么事都自己办,还养你们这群废物做什么?!他妈的又没出太阳,一个二个戴着墨镜装模作样!觉得自己靓仔吗?靓你们老母!教堂的这什么‘残疾人守望相助会’的传单都贴到公司门上了!”夏大佬一巴掌把一张爱心传单扇到其中一个小头目的脸上!“他妈的你们干脆去组个盲人合唱团!去教堂唱《哈利路亚》!给老子滚到门外去唱!”

    小头目捂着脸上的传单,与其余几人面面相觑,分辨不清大佬这话是气话还是命令。

    “滚——!”夏大佬一声暴吼!众人赶紧抱头滚走!

    ……

    门外,秦皓抬手正要敲门。突然伴随着一声怒喝,门从里面打开,冲出一群抱着脑袋的恶汉。恶汉们看也不看秦皓,垂头丧气地在门外走廊上站成一排,两手背在背后,拖拖拉拉、参差不齐地唱了起来,“哈利路亚,哈利路亚,哈利路亚……”

    “难听死了!滚远点!”里面又是一声暴喝。恶汉们脚底抹油、滚得飞快,顷刻间作鸟兽散。

    秦皓面无表情地旁观了这一幕,转身进了总裁室。

    “还他妈有脸进来?!”夏六一盛怒未消,刚要开口臭骂就看清来人,愣了一愣,恍惚间竟以为十几年前初见时那个年轻的青龙走了进来。

    但青龙的气质是儒雅而谦和的,并且从不对他露出这样冷漠疏离的神情。夏六一低下头去深吸了两口气,没事人一般抬起头,平静地对秦皓道,“坐。”

    “不坐了,”秦皓道,“我来是想跟你谈谈。”

    “谈什么?”夏六一不想看他,不耐烦地随手翻了翻桌上一沓文件。还要加条件?他妈的他给的够多了吧!

    “你手底下有个姓马的,昨天带人把我妹妹从医院绑走了。”

    夏六一莫名其妙地抬起头,“你说什么?”

    “我昨晚找到他家,跟他和他家里一个人妖打了一架。”

    “……”夏六一。

    “人妖说我长得像一个故人,不和我打。姓马的带我去了一家私人医院,我妹妹住在贵宾病房,已经进了这一周的手术名单。”

    “……”夏六一。

    “我多谢你对我妹妹的照顾,但这就是你的服人之道?强买强卖?”

    “……”一时接收的信息量太大的夏六一。

    昨晚当他跟大嫂关起门来腻腻歪歪地“例行抽烟”的时候,小马那边究竟发生了多少乱七八糟的事……

    夏六一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十分担心自己待会儿控制不住力气会把小马抽死。又疲惫地搓了两把脸,他四下摸了摸,发现棒棒糖已经吃完,于是皱着眉头问秦皓,“有烟吗?”

    秦皓沉默地摸出半包烟,向前一步推到他桌上。

    夏六一先抽出一根,想了想又多抽出一根,又想了想,又把第二根放回去了。将烟盒扔回给秦皓,他又四下翻了翻,问秦皓,“打火机?”

    秦皓又推了一支打火机。

    夏六一一边歪头点烟,一边从鼻孔里哼出话来,“坐下吧。”

    秦皓笔挺地站着,没动作。

    “坐下吧!”夏六一喷了口烟,不耐烦道,“你跑这儿来跟我甩什么冷脸?你在牢子里跟了我一个月,我强迫过你什么?我骂人骂了一上午连一口茶都没喝上,现在跟你说个话还得昂着脑袋说?你们一个二个衰仔,让老子歇口气行不行?”

    “……”秦皓终于在一旁沙发上坐了。

    夏六一叼着烟,摸了摸一旁冰冷的茶杯,打内线电话叫秘书重新换了杯热茶进来,揉着太阳穴慢条斯理把那一支烟抽完了,才好言好语地跟秦皓道,“你救过我。无论如何,你妹妹的医疗费、康复费我是一定会支付的,不是施舍你,是回报你。现下我手底下缺人,诚心诚意想让你来帮手,你还有什么条件,有什么顾忌,都说说。”

    秦皓木着脸沉默了一会儿,终于道,“我妹妹才十四岁,还在读中学。法院认为我没有固定职业,生活不安定,把她的监护权判给了社工组织。我之前入狱,他们已经对我很有意见了。我如果再当古惑仔,社工可能会申请我的禁止令,不让我再去见她。”

    “你被打死在乔爷的擂台上,就能见你妹妹了?”夏六一道,“你生是古惑仔,死也是古惑仔,就只有这一条江湖路。你得罪了‘胖和尚’,他的东阳会在屯门称王称霸,手下一百来号人,他要是知道你有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找起她的麻烦,你单枪匹马再能打,能护得住她?乔爷只当你是生财的机器,他难道还会帮你出头?除了我夏六一,你想想还有谁能保护你跟你妹妹的安全?”

    秦皓垂下眼去,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踏着高跟鞋、雪白大长腿的秘书端进来一杯热茶。夏六一先吹吹气,含了口茶在嘴里仔仔细细涮了烟味,又拎起自己衣领嗅了嗅,拿起桌上一沓文件扇了扇风,自觉是没遗留什么味道了,这才好整以暇地去关怀秦皓,“回去慢慢考虑,不急。”

    夏六一收起青面獠牙,好好哄骗了一番失足青年。看着秦皓沉默而去的背影,他内心志在必得。他拿捏得住秦皓的把柄,知道这小子瞧着冷淡孤僻,其实重情重义,失去的东西太多,对少有的温情就很珍惜,年纪虽轻,但脑子精明,处事冷静,不贪婪,有眼光——要是没长那张脸,该多讨大佬欢心啊!

    大佬感慨完毕,从抽屉里翻出一面小镜子和一瓶美发摩丝来,哼着小曲整理了一番仪容仪表,给自己理了个酷毙的偏分M字头。在衣架上挂的两条领带当中挑了又挑,最后一条都没要,对着镜子解了三颗衬衫扣子,想了想又扣回去一颗。抽了张纸巾,弯腰擦了擦原本就已经很油亮的皮鞋。最后作出一副严肃威严的样子出了总裁室,在保镖们的跟随下,春心满怀地跟大嫂约会看电影去了。

    大嫂端着爆米花和咖喱鱼蛋,在黑漆漆的电影院里等他。夏六一急匆匆赶来,借着屏幕光四下一看,这一场的人并不多,坐得稀稀拉拉,而何初三挑了在最后一排的最边上角落里的两个位置。

    “妈的,挑这角落干什么?”夏六一莫名其妙地走过去跟他招呼。

    何初三把他拉下来亲了一口,大佬的毛被捋顺了,坐下来心满意足地戳了一颗鱼蛋,夸奖他,“乖,挑的好。”

    银幕上放映着当红小生与当红花旦饰演的《绝代双骄》,花无缺由当红花旦女扮男装饰演,英美不可方物。夏六一倒是很欣赏这位花旦,但是再英美,他今日也提不起任何欣赏的兴趣——看着看着,他心猿意马,在爆米花桶里摸住了何初三的手。

    何影帝牵着嘴角,还要跟他装模作样,“怎么了,六一哥?看电影呢。”

    看你个鬼!跟老子装?夏六一攥住他的手狠狠握了一把!何初三疼得倒嘶一口凉气,苦笑着低声道,“你轻一点啊,六一哥。把我的手捏断了,待会儿怎么‘抽烟’啊。”

    夏六一瞥了一眼坐在前面几排、隔得很远的其他观众,一把将何初三的衣领攥了过来,贴着他的唇轻笑道,“断了,就用你的嘴。”

    他们缠绵地在无人察觉的小角落里接了个吻,夏大佬越吻越激动,渐渐坐起身来,几乎要压到了何初三的身上。何初三抚着他的后脑勺,还分神警惕地瞥了一眼前面的观众,觉得他六一哥最近越来越积极主动,仿佛久不开荤的人被打开一道大闸门一般饥饿难耐、欲求不满。啊,真是仿佛养熟一只野猫一般的成就感!

    是时候把小蓝瓶用光光,过一个盛大的儿童节了!何初三心猿意马地盘算着。被夏六一发现不用心,狠狠嚼了他一口舌头。何初三低哼出一声,手就乖乖地伸到大佬裤子里面摸“烟”去了。

    ……

    一个礼拜后,秦皓正式拜入骁骑堂,因救龙头大佬有功,被越级收为大佬的亲传门生,论辈份与小马同级,算是小马的师弟。骁骑堂并不像和氏宗族那样是流传了数百上千年的名门之后,拜入大佬门下的入会仪式并不盛大繁琐。加之骁骑堂的长老们这几年大权旁落,不管心中有无怨言,都揣着大大的红包安享晚年去了,也懒得出席这种场合。在场人员除了大佬,只有十几个骁骑堂的大小头目们,简简单单搞了个例行仪式,这便了事。

    在场大小头目中有不少见过当年青龙真容的,冷不丁看见秦皓的脸,心中都有些悚然,加之又听说秦皓在狱中“勇救大佬”一事,一致地认为这位弟兄说不定是青龙转世或回魂、周身闪耀着前任大佬的耀眼余辉,不要招惹他为妙。

    然而入帮之后,夏六一却并没有直接对秦皓委以重任——一是不想坏了规矩,二也并不认为又年轻又毫无资历的秦皓指挥得动大批人马——而是把他扔给了小马,让小马“看着办”、酌情给他安排工作。

    小马拿着这块烫手山芋,烫得两手通红,转手就把秦皓扔到位置最复杂、竞争最激烈、生意最差、来找茬的人最多的一个迪斯高里看场子。分配给秦皓作打手的都是一些看多了当下流行的古惑仔电影、刚刚失足的黄毛小子,个个又傻又笨、脸上都写着天真无知。

    秦皓带着这群头脑简单的小黄毛,跟前来挑衅的各路人马来者不拒地干了几场,场场都揍得对方屁滚尿流而归。又接着举办了几次盛大的酬宾活动,让手底下泡妞技术高超的几个小子出去勾搭了一批靓妹,天天花钱请靓妹们喝酒跳舞,甚至还有不少靓妹为一睹新来的“靓仔经理阿皓”的芳容而来。场子活络了起来,靓妹又多,于是宾客们也就开始络绎不绝了。

    这一日下午,迪斯高还未开始营业,秦皓提前到场,一个人坐在吧台上清点账目,突然间警觉抬头——十几个大汉出现在了四面八方,面目阴沉地朝他围拢了过来。

    他脑子里电光石火,认出领头的光头大汉是东阳会“胖和尚”手底下一员大将,叫光头基。

    光头基阴沉沉地开了口,“秦皓,我说你出狱之后死到哪里去了?原来混得人模狗样,跑到这里来当‘经理’了!要不是昨天有人跟我说在这里看到你,我还以为你死在哪条阴沟里了!”

    秦皓话少,懒得跟他斗嘴,直接就伸手从吧台后面抽出一把西瓜刀——天天被人砸场子,必要工具随时都备着。十几个大汉也纷纷把亮晃晃的武器挥了起来,个个张牙舞爪地,渐渐缩小了包围圈。

    眼看这场围攻战一触即发,一个大大咧咧的声音突然响起在门口,“喂!光头基!”

    众人纷纷回过头去,眼看着小马哥身穿豹纹马甲,脖戴大金链子,悠哉悠哉地踱了进来,冲光头基招呼,“好久不见哇!”

    “马如龙?”光头基疑道。

    “正是小弟!”小马抱拳道,左手的金表和右手的金戒指交相辉映,空气中立刻弥漫了一股浓郁的钱味儿,“上次在我们大佬的出院派对上见过!难得基兄还记得小弟嘛,哈哈哈!”

    “你来这里干什么?”光头基继续疑道。

    “这是我的场子,怎么我还不能来?哎,让一让,让一让,”小马一边说一边大大咧咧地用手捏开挡在身前的一片大砍刀,挤入包围圈内,站到秦皓身旁,“不知道我这位兄弟做了什么事,惹得基兄不高兴了?”

    “他是你兄弟?”

    “啧,如假包换,”小马把胳膊往秦皓肩膀上一搭,“长这么靓仔,一看就是我兄弟嘛。”

    “好,马如龙,既然他是你兄弟,我今天就来跟你算算账,你兄弟之前在屯门捅了我兄弟一刀,这怎么算?”

    “好算!”小马往怀里掏出一本支票,刷刷刷写了几个数字,“我代我兄弟赔款五万,怎么样啊?基兄?”

    光头基面色一黑,还未说话,他手下一个大汉就替老大吼了起来,“才五万块就他妈的想把我们打发了?!”手里砍刀往一旁桌角上一挥,哐当砍断了半截桌子!

    小马露出一脸惊讶,拿着支票本走到那大汉面前去,迎着他明晃晃的砍刀,反问,“五万还不够?”

    大汉张了张嘴刚要继续叫嚣,小马突然一拳捣进了他胃里!拽着其胳膊,提膝狠重一磕,大汉手中的砍刀哐当坠地!小马接着揪起他脑袋朝被砍断的桌角撞去,大汉发出凄厉惨叫,眨眼间血花四溅!

    周遭其他人刚要动作,小马一脚蹬起地上的砍刀,接到手中直接架到了大汉的脖子上!

    所有人犹犹豫豫地不敢妄动。小马右手压刀,左手把支票簿按在一旁桌上,摸出笔来,歪歪扭扭地又写了几个数字,撕下来给那满脸血淋淋的大汉看,“既然不够,那就再加五百块,是打伤你的费用。五万零五百块,现在够不够啊?”

    “马如龙,你他妈的欺人太甚!”光头基怒吼道,不顾手下大汉性命,持了刀就往前冲。小马扔开支票簿从怀里摸出一把枪,往他冲过来的光头上一抵!

    光头基浑身一僵,再不敢动弹分毫。

    “光头基,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跟你说清楚了,秦皓是我们骁骑堂的人,这里是骁骑堂的场子。回去问问你们和尚大佬,骁骑堂的场子是不是你们东阳会砸得起的?”

    小马得意洋洋地说完,突然变脸,青面獠牙皆颇得他大佬真传,暴喝道,“滚——!”

    光头基带着众小弟逃窜而去,临走前毫无悬念地落下狠话,“马如龙你给老子等着!”

    “老子等你光头开花!”小马打嘴战从来没输过,追着喊道。喊完了又自言自语地骂骂咧咧,“他妈的敢在老子头上撒野,当老子马如龙是马如虫?!”

    回过头来看见从头到尾都沉默不言、此时正盯着他看的秦皓,他没好气地道,“看什么?”

    “他们找我是因为私人恩怨,你这样做,让骁骑堂跟东阳会结仇,不值得。”

    “狗屁!东阳会他妈的就是一群乡下佬,人又少,又他妈穷,他大佬还指望着从骁骑堂进货,巴结我们大佬都来不及,能为这点小事跟骁骑堂翻脸?老子刚才修理他是故意逼他回去跟他大佬告状。嘿!等着他大佬抽他屁股吧!”

    眼见秦皓再次陷入沉默,小马洋洋得意,“傻了吧你?不知道了吧?真以为自己聪明?你他妈还嫩着呢!”

    他本以为秦皓会受不住这挑衅,与他斗嘴或是冷面相对。谁料到秦皓沉默思考了一会儿,居然态度诚恳地跟他道,“我明白了。我初来乍到,很多事不清楚,以后请你多指教,小马哥。今天多谢你了。之前我因为妹妹的事误会了你,到你家闹事,我向你道歉。”

    小马也是个好哄的,当即一笑泯恩仇,豪迈地一挥手,“没什么!不用谢!你妹妹的事我也有错,没提前通知你一声——他妈的是因为那天找来找去找不到你,你妹妹看着情况又不好,我就让先转院了!今天我俩把话说清楚啊,以后都是自家兄弟,有好处你小马哥少不了你,你要有什么不高兴先找你小马哥沟通沟通,不要直接去大佬那里告我的状!这叫不讲义气,懂吗?”

    秦皓微一点头,应承了下来。

    小马又让秦皓把账本拿出来翻了翻,听秦皓汇报了一番最近的情况,作出一番评价指点之后,满意而去。他将秦皓安排在这里,乃是有意磨炼秦皓,同时也探探这位新来的小兄弟有多大能耐。综合这段时间明里暗里的观察,他认为这位新来的小兄弟倒也不是那么招人讨厌,看着冷漠闷骚,其实也算听话懂事,好好培养还是可塑之才。咱家大佬果然慧眼识珠,不是光看脸的肤浅之辈——除了在挑大嫂这件事上!

    第54章

    一表人才的新同事

    秦皓恭恭敬敬地将小马送出门口,随即倒回迪厅将账目快速清点完毕,趁其他人还没有到场,离开迪斯高赶往了医院。

    他妹妹正在一位人称金嫂的爱心社工的搀扶下在院子里晒太阳。见到秦皓快步走来,她在阳光下绽出欣喜的笑容,“阿哥!”

    秦皓替掉了金嫂,搀扶她到一边石凳上坐下,“感觉怎么样?”

    “已经可以自己走走啦。医生说我要是照这样下去,很快就能出院啦。”

    秦皓替她捻掉了头发上的一片细小落叶,面上虽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很温柔,“我最近忙,不能常来看你。”

    “我懂的,阿哥你放心去吧,我没事,金嫂天天来看我,对我可好啦。”

    她笑容太灿烂,秦皓伸手想摸她的脸,手抬起来,还是又放下了。他向四周扫了一眼,没有见到可疑的人,金嫂也已走得较远,于是低声又道,“小桥,是我对不起你。”

    “阿哥!你怎么又这么说?我说过,要是没有你,我现在就活不下来了,是你救了我。”

    “不,是我的错,”秦皓眼底浮上内疚和后悔,“你还小,需要人照顾,可我却……要是这次我从泰国回来以后,多陪着你,早点发现你生病,我就不会再答应他们做事了。”

    “阿哥,”小桥攥住了他的衣角,坚定地看着他,“我已经读中学了,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你在做很重要的事,别人说你什么我都不信,我相信你。可是我也能自己照顾好自己,你也要相信我。”

    秦皓沉默地再次抬起手来,想碰她的脸,最后还是抚上了她的发顶,轻轻抚了两下,将她的头按在了自己肩上。

    这两兄妹毕竟只是同父异母,且初见时都已经是大孩子了,一直没有什么亲昵接触。陡然间被秦皓这样一拉,差点直接冲进了他怀里,小桥一时红了脸,不明白她这性格冷淡的大哥为什么突然转性。然而秦皓此时却飞快地将一张纸条塞进了她手里,随即轻轻推开她,结束了这个短暂的拥抱。

    “这个号码记在脑子里,撕掉冲进厕所。”秦皓低声道,“平时对金嫂留几分心,不要全信她。要是很久没有我的消息,或者察觉到不对劲,打给这个人。”

    ……

    几日之后,小马带着秦皓,上总部向大佬例行汇报工作。大佬对他们新兄弟间和平共处、相处融洽的现状很是欣慰。谈话进行到一半,小马出去接了个电话,接完急匆匆跑了回来,皱巴着脸十分蛋疼,凑过来跟夏六一耳语,“大佬,泰国那边又派了新的杀手过来,被玉观音杀了,尸体现在就躺在我屋里。我得回去处理一下。”

    夏六一也皱起眉头,嘱咐他道,“告诉她,骁骑堂护得了她一时,护不了她一世。她干爹要是打电话找我要人,我没有不交给他的道理。她要想继续在这里混下去,也得拿出像样的理由给我。”

    小马匆匆而去,临行时犹豫了一下,想把秦皓拐走回去处理凶杀现场——脏活、累活、苦活,既然是好兄弟,就要齐分享嘛!但是转念又一想,回忆起那天晚上秦皓闯入他家,玉观音看清秦皓的脸之后就跟馋猫见了小鲜鱼似的骚浪反应,心里一阵恶寒!当即把秦皓扔下给大佬,自己走到外面去叫了两个心腹手下,急急忙忙地走了。

    大佬继续听秦皓汇报工作,同时发现帮里其他两个资历深厚的小头目进来通报事务的时候,除了毕恭毕敬地叫大佬之外,都还额外对秦皓点头示意了一下。

    夏大佬心中疑惑,等那两人上前来跟他耳语完了、又得了指示、撤走之后,才对秦皓半开玩笑地道,“你这小子成天臭着个脸,不吭不声的,什么时候人缘这么好了?”

    秦皓回道,“我跟他们没有接触过。不过弟兄们都在传,说我跟青龙大佬长得像。”

    他说话一向是这个模式,直白得令人猝不及防。夏六一半天都没有再说话,许久之后,才语气平淡地说了一句,“你跟他一点都不像。”

    “青龙大佬是什么样的人?”秦皓目光坦然地看向夏六一问。

    夏六一又是半天都没有说话。

    他到此时,第一次认认真真地思索起秦皓与青龙的不同来,才突然发现这个冒牌货身上有一种奇怪的气质——除了脸长得像青龙,竟然没有其他一处能令他联想到青龙。

    这个小子年轻而无畏,聪明但稍显稚嫩,孤独而冷僻;接受过谁的恩惠,便倾力相报,但一报还一报,并不愿意与他人建立起更多联系;据小马调查他其实与他同父异母的妹妹相处时间不长,感情并不亲厚,他却甘愿为她上生死擂台;小马说这小子没有朋友,对手下马仔公平仗义但并不亲密,独居,不常出入烟花之地,没有固定来往的女人。

    这种孤独离群、将自己隔绝在他人之外的气质,不像青龙,像是二十岁时的他自己。

    像是当年亲手促成了青龙与小满的婚姻的他自己;像是不顾青龙和小满的挽留,以“我长大了,想要个人空间”为由,主动搬离了居住十年、留下无数回忆的别墅,一个人住在遥远偏僻的村屋的他自己;像是甘愿付出生命去守护那两人的幸福、但不敢再与他们多作靠近的他自己;像是从不希冀他人的亲近与温暖,在深夜里一次又一次以自残的方式终结欲望、直至冷心薄情的他自己……

    夏六一垂着眼想了许久,最终语气平淡地另起了话题,“你妹妹怎么样了?”

    秦皓便知道他不想再谈之前的话题,回道,“手术很成功,恢复得很好。”

    夏六一四下摸索,从裤兜里摸出了一支棒棒糖,撕了壳塞进嘴里,又继续问,“她只是你半道上捡来的妹妹,为什么愿意为了她上擂台?”

    秦皓依旧目光坦然地看着他,“她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夏六一尝到了舌尖苦涩的甜意,唇齿间一阵酸楚。是啊,小满也是他唯一的亲人。为了小满,他什么都愿意去做,哪怕是将青龙推向她,自己从此转身离开。可小满和青龙最后却那样惨死……一切都是因为他做错了吗?

    没等夏大佬将这复杂的苦涩细细品尝,走廊外头突然响起一连串兴奋又八卦的女声,“在哪儿?在哪儿呀?那个新来的小子在哪儿?”

    将一堆摊子统统甩给大佬、以“你蹲牢子的时候老娘辛辛苦苦勤勤恳恳忙到吐血,应该出去潇洒快活一趟,修补老娘疲惫受伤的身心”为由、携女伴小萝去夏威夷逍遥快活了大半个月的崔大掌柜,隆重回归!

    她晒黑了一整圈,剪了个更加利落的短发,拖着一只装满了夏威夷特产的箱子,叉着腰大着嗓门在走廊上吆喝。正在办公的众人以及总裁室门口的保镖们,齐齐抬起手指向了总裁室里面。崔东东兴奋得合不拢嘴,拖着箱子哐当哐当地冲过走廊,径直撞门闯入了总裁室!

    “大佬!那个长得像青龙的小子在哪儿?!我回来看他啦!啊哈哈!”

    夏六一正在嚼着糖专心感怀,被她这么一吓,一口嚼碎的糖呛在喉咙里,差点噎过气去,忙不迭抓过一旁的茶杯,灌了一口热茶下去。崔东东此时已经关门落锁,把一脸茫然的秦皓给堵住了,直接上手去捏他的脸,“我靠!这也太他妈像了吧?你是不是整过容啊,小子?”

    秦皓一言不发向旁边侧了一步,头微一偏便避开了她的魔爪。崔东东眼珠一转,手腕一翻,接连几招太极擒拿手。秦皓身形突闪,眨眼间连连避了过去,竟没让她近半点身。

    崔东东不怒反乐,相当开心,“啊哈哈!有意思!大佬,你上哪儿找了这么个小宝贝儿?长成这样,身手又好,你是要把小三子活活气死啊!哈哈哈!”

    夏六一含在嘴里没来得及咽的第二口茶“噗!”地喷了出来。

    ……

    正在开车的小三子,突然打了一个震天动地的喷嚏,差点闯了红灯。赶紧踩下刹车,在等红灯的间隙里,他一边莫名其妙地摸了摸鼻子,一边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巧精致的盒子看了一看——真是打个喷嚏都怕把这个东西磕了碰了。

    他今天中午去金店取了这个盒子,下午从车行里把这辆新车开出来,先去接送了阿爸、吴妈和欣欣,让穷苦了半辈子的一家人也坐坐自家的车、凑凑新鲜。阿爸一上车就批评他浪费钱,听他解释说是公司给他配的、自己没花一分钱,便转嘴批评公司,“公司有钱应当用来发展,未雨绸缪,不要拿给各别人士享乐!”

    “行了吧,阿爸,您刚才上车的时候笑得嘴都合不拢呢!”欣欣在副驾驶上回头说。

    “嘿你这丫头!收了你哥什么好处?提前坐过车了?”

    “哪有啊!阿爸您老人家不先坐上来‘开光’,我哪敢坐呀!”

    一家人笑闹一番,然后又叽叽喳喳地商量起一场婚宴来——阿爸和吴妈修成正果,准备下个月办一场酒席,将几十年的老街坊老朋友们都请来快乐快乐,不收份子钱,只收恭喜恭喜。

    何初三将阿爸和吴妈先送去医院给阿爸复查身体,然后又单独载着小妹欣欣去上绘画课。欣欣前几年十分叛逆,读到中五就辍了学。经历了大高那件事、又在小萝那里戒毒之后,她性情收敛了相当多,也开始学着关心父母、认真生活了。何初三有意送她再回去读书,她觉得自己实在不是那块料,好言好语地说服了何初三,何初三便转而送她去学了她感兴趣的艺术学校——日后做漫画家也好,设计师也好,化妆师也好,都是一门正经手艺。

    车上只有兄妹俩,欣欣的话题便放宽了许多,叽叽喳喳地跟她阿哥讲那时候在小萝那里戒毒的经历,小萝怎么把她绑在床上几天几夜呀,犯毒瘾的时候怎么把她扔在冰桶里,在她发狂的时候狠扇她耳光……

    “她说幸好大高给我的不是‘白面’,沾上那个就没救了。我跟你说,阿哥,你别看萝姐长得秀气,手可狠啦。她以前也被人害,染上瘾,是靠自己生生戒下来的。她真是很了不起,我特崇拜她。还有东东姐有时候也来看看我,她好帅呀哈哈哈……”

    欣欣发了一阵有关东东姐的花痴,又咬牙切齿地诅咒毒贩子们不得好死、横尸街头。何初三一边听她咒骂,一边想到她崇拜的东东姐干的那些勾当,想到她的大佬,想到大佬那似乎隐隐间留有余地的“洗白”,心绪一时沉重复杂了许多。

    到了艺术学校楼下,欣欣不肯下车,还要一脸八卦地跟他聊她那位“阿嫂”,说小萝姐守口如瓶、东东姐一脸淫笑,什么都不肯告诉她,搞得她挠心挠肺地好奇。何初三弯起嘴角微微一笑,话都不说,一招太极推手就把她送出去了。

    “嗨!阿哥你肯定心虚了!你怕什么呀,我又不会告诉阿爸阿妈!”欣欣在后头追喊,“你现在去哪儿?是不是接阿嫂去玩?你肯定是去找他秀新车!”

    何初三面带微笑,又开出几条街,这才在路边停下,从怀里摸出一只精致小盒子,来回地翻看把玩。想像着六一哥看到盒中物品时的表情,他的心便渐渐被柔然情意所占据,那一时的犹豫,以及对家人、对自己良心的歉疚,便渐渐被柔情压至最心底了。

    将小盒子塞回西服内袋,他重新开车启程,前往夏六一的总公司。在距离总公司就半条街的十字路口前,突然莫名其妙打了一个硕大的喷嚏。趁着红灯,他将小盒又摸出来看了一看,一边看一边便又牵唇微笑起来。

    ——傻妹,你阿哥今天岂止是找你阿嫂秀新车,还想请他当新人呐。

    ……

    “你胡说八道什么?!”夏六一重重地把茶杯往桌上一放,狼狈抹了一把嘴,怒瞪崔东东。

    崔东东转头看看面无表情、眼神茫然的秦皓,故作惊讶地问夏六一,“他还不知道小三子?”

    “他知道个屁!你胡说八道什么!这他妈的跟他有屁关系!”夏六一破口臭骂,唯恐崔东东口无遮拦再当着秦皓的面说出什么来,“秦皓,你先出去。”

    秦皓依言而去,刚走到门口被崔东东叫住,“哎,小秦皓,你等等!先在外面等我,先别走啊,我今晚请你吃个饭。你拜堂的时候还没见过我呢,我是你副堂主!”

    秦皓点点头,无言地出了办公室。守在门口的保镖阿南看他坐在就近的沙发上、神情似若有所思,于是走过去陪他坐下,拍拍他的肩,企图挽留一点帮会的形象,“咳,阿皓兄弟,你不要误会。我们大姐头一般不这样,她平时为人很严肃,真的。”

    屋内,骁骑堂那位平时为人很严肃的大姐头,正乐颠颠地从行李箱里搬出两个椰子壳做的大头男娃娃玩偶——造型非常奇特,头大身小,且胯下皆有一根奇长的小棒棒。

    崔东东一脸淫笑,“买给你和小三子的,拿回去以后一定要放在床边上。你看哈,这两个娃娃是这么用的,只要床一震,它们的小棒棒就会抖个不停!哈哈哈哈!”

    笑完了,她见大佬不仅没发话,而且依旧黑着脸瞪她,于是抱着娃娃嘻嘻哈哈地凑上来,“怎么啦?生气呐?怪我没问,我以为他知道咱‘大嫂’的事,开个玩笑嘛。”

    “你少胡说八道,”夏六一余怒未消,看着这两个又丑又不正经的娃娃更是心堵,“你还找秦皓吃饭做什么?”

    “饭当然得吃!你背着小三子,不是,背着我这个副堂主,新收了一位亲传门生,我当然得跟他沟通沟通,看看他到底是何方神圣,替小三子,不是,替咱骁骑堂把把关啦。”

    崔东东说到这里,坐在大佬的老板椅扶手上,一把搂住他肩膀,故作神秘地压下声来,“喂,大佬,老实讲你这事做得不妥当,你收他之前就没考虑过后院起火?你还亲自收了他作门生,人家小三子当时入帮,都仅仅拜在我名下而已。这小子的事你肯定还瞒着小三子对吧?不然小三子早在你家后院搭柴火堆、浇汽油了!”

    “关他屁事!”夏六一道。他从来没考虑过这一茬,因为他从来就没对秦皓起过别的心思!仅有的几个对“大嫂”之事的知情者——小马和几个保镖——因为并不知道他过往对青龙的异样情意,也从未在他面前点破、提醒过。现在突然被崔东东这么一说,他琢磨过味儿来,确实是有点心虚。

    何初三知道他与青龙的往事,但从来都没有表现出呷醋的样子,也没问过在他心里青龙和他谁轻谁重。死者为大,何初三又聪明,哪怕心里扎了根针,也不会轻易问出口,不会傻乎乎地挑事。但是现在来个活的冒牌货,他可就摸不准了——那扑街仔最近这段日子当大嫂当得理直气壮,连他抽根烟都要管!这醋劲一上来,怕是真要搞事!

    何初三在夏六一眼里其实一直有几分神秘——何影帝嘛,又精明,又能演。扑街仔的心意他懂,但心思他从来都不懂,总觉得这小子脑子里有数千万个齿轮,动不动就轰隆隆地乱转出一些他不知道的花花心思来。

    夏六一想到这里就心虚成怒了,又补了一句,“他敢!”

    崔东东哈哈一笑,唯恐天下不乱,“那我今晚叫上小三子一起去吃饭,看小三子敢不敢?”转身就拉开门往屋外喊,“小秦皓,走走走,大姐头请你吃饭去!”

    夏六一骂了声娘,一拍桌子跟着冲出去。崔东东揽着秦皓胳膊往走廊上走,夏六一大步流星而至,一把拽住了秦皓另一只胳膊,低骂道,“崔东东!你敢!”

    崔东东难得见大佬这副模样——心虚得连玩笑话都分不清——乐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线,“怎么着,你怕你的小宝贝儿被人撕了吃了?哈哈哈,放心啦,你这小宝贝儿身手这么厉害,‘那个谁’又打不过……”

    她边说边扭头看到了站在她面前的“那个谁”,傻在当场,嘴里还继续,“……他。”

    何初三西装革履,身姿挺拔,一副温文尔雅的绅士气场,对着她微微一笑,“东东姐,你回来了。”

    崔东东乐极生悲——自己倒是乐极,生了大佬的悲——嘴张成“口”字,傻了三秒,才结结巴巴地说,“嗨,小三,不不,小何顾问呀,好久不见。”说完还欲盖弥彰地扭头看了大佬一眼——大佬的手还搭在秦皓胳膊上。

    何初三又朝大佬微微一笑,“大佬好。”

    “……”大佬把秦皓的胳膊放下了。

    “这位是?”何初三朝着秦皓也微微一笑。

    “这是新来的同事!”崔东东忙道。

    何初三笑容和善,“你好,我是公司的投资顾问,姓何。”大方地向秦皓伸出手去。

    秦皓不失礼节地与他握了握手,“秦皓。”

    何初三握着他的手,认认真真地看着他的脸,露出更加赞赏的笑容,“这位新同事长得真是一表人才,一定很得大佬欣赏。是吧,大佬?”

    “……”大佬脸黑了。

    嗅出了火药烧焦般的微妙气氛,崔东东眼睛四周一瞟,走廊上还跟着两个保镖,以及三两个路过的工作人员,料想何初三再怎么也不会在这里大开酸炮,于是把秦皓的胳膊一挽,带着他溜为上计,“那个,大佬,小何,我要带这位新来的同事去吃饭,先走了哈。”

    “……”大佬转眼瞪她。

    崔东东假装没看到,拉起秦皓就走。何初三还在后面道,“东东姐,这几天你有空吗?有些项目的事需要跟你商议。”

    “行啊行啊!电话再约!”崔东东边走边道,脚步愈发飞快,“对了!大佬办公室放着我给你带的礼物,记得带回去哈!”

    “好啊,谢谢东东姐。”

    崔东东拽着秦皓一路狂奔进了电梯。秦皓被她拽得步履蹒跚,有些疑惑,“大姐头?”

    “不要问不要问,知道得太多有生命危险,”崔东东低声劝道,随后又拍着胸口自言自语,“今天真是撞太岁啊,我要不还是再出去玩两周算了,明天别回公司了。”

    ……

    崔大掌柜带着导火索临阵脱逃,剩下夏大佬独自一人悲壮地站在阵前,面对微微而笑、神态如常的敌方大将何初三。他没办法,只能使了一招以进为退,板着脸端出大佬架子来问,“你来这儿干什么?”

    何初三扫了一眼路过的一名工作人员,向她点头微笑示意。工作人员刚要对他回以微笑,发现他身边站的是大佬,立马战战兢兢地唤了声大佬、何顾问,小碎步跑了。

    这下,走廊上除了两名保镖,一时无人。何初三上前一步偷偷牵住了大佬的手——刚才抓秦皓胳膊的那只手——笑容愈发温柔灿烂,“接你回家吃饭呀,六一哥。”

    第55章

    何先生的莫名微笑

    夏六一,今年芳龄二十七,年纪轻轻乃为一帮之主,双刀血修罗之名威震四方,是放在流行肥皂剧里头立刻散发出耀眼刺目之主角光环的人物。其人性情冷傲,行事狠辣,稳坐龙头大佬之位三年,潇洒风姿迷倒百千帮众,无不对其俯首称臣。

    此等刀头舐血、泰山崩于前而面不变色的大人物,只有在面对牙医的铮铮铁钳与疯狂转动的大牙钻时,才会心神动摇那么一咪咪。

    然而今日,他头一次发现了恐怖程度堪与牙医相提并论的东西——那便是他家何先生的莫名微笑。

    夏大佬岂止心神动摇一咪咪,盘着手一脸僵硬地坐在客厅沙发上,他心中的小鼓,已经打出重金属摇滚乐的节奏——因为何初三那诡异的笑容已经持续整整两个小时了!

    何初三现在在厨房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搅和着汤锅。夏六一神经紧张地听着厨房那头“叮……叮……叮……”的铁勺撞击锅沿的声音,还伴随着何初三轻轻的哼歌声。

    认识三年,这是他第一次听见何初三唱歌!这小子一直称自己五音不全、没有音乐细胞,夏六一从来没听他开过嗓!

    扑街仔自知之明还是有的,哼得的确很难听。

    难听的歌声与诡异的微笑交织在夏六一的脑海中,他甚至产生了这小子正在往汤里下毒蛊的错觉。

    “六一哥?”温柔的呼唤打断他的神游天外。夏六一惊得整个人都颤了一下,掩饰地咳了两声,回头看他,“怎么了?”
← 键盘左<< 上一页给书点赞目录+ 标记书签下一页 >> 键盘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