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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太迟了。"我掏出皱巴巴的离婚协议拍在桌上,"签字吧。"

    10

    走廊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像是鼓点敲击着我的耳膜。

    杂乱的声响中,我辨认出顾承泽歇斯底里的叫骂,如同困兽般绝望而愤怒。

    其中还夹杂着警员们严厉的呵斥,像一曲混乱的交响曲,预示着某种风暴的来临。

    林予夏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协议上,那滴血晕染开来,像一朵盛开的黑色曼陀罗。

    她突然抓起钢笔,笔尖在指尖狠狠一划,殷红的鲜血瞬间涌出,在苍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眼。

    她将流血的手指用力按在签名处,留下一个鲜红的血手印,像是某种古老而残酷的仪式。

    “这样够不够?”

    她抬起头,眼神冰冷,声音却带着一丝颤抖,像是压抑着极大的痛苦。

    她把协议狠狠地摔在我面前,那猩红的手印如同盛开在白纸上的一朵糜烂的玫瑰,带着绝望的颓败之美。

    “江屿,你满意了吗?”

    她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尖刀,刺痛我的心脏。

    我弯腰捡起协议,指尖触碰到那未干的血迹,一股寒意瞬间传遍全身。

    我无意中瞥见她办公桌最底层的抽屉虚掩着,里面塞满了未拆封的牛皮纸信封,每一个信封上都工整地写着“致予夏”。

    我的心脏猛地一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原来,那些申诉信真的曾经到达过这里,只是被她默默地藏了起来,如同深埋心底的秘密。

    突然,一声惊呼打破了办公室的寂静。

    “林院长!患者家属要跳楼!”

    护士猛地撞开门,慌乱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

    与此同时,顶楼天台刺目的探照灯穿透玻璃,将办公室照得如同白昼。

    我们冲上天台时,那位母亲正站在栏杆外,怀里紧紧抱着儿子的遗照。

    夜风吹乱了她灰白的头发,在空中飞舞,像一团飘散的绝望。

    “我要那个畜生偿命!”

    她对着赶来的顾承泽嘶吼,声音凄厉,充满了绝望和仇恨。

    警察的手铐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像是死亡的预兆。

    林予夏突然挣脱我的手,冲向护栏,半个身子探出去,抓住那位母亲的胳膊。

    “别做傻事!法律会……”

    “法律?”

    妇人凄厉地大笑,笑声中充满了嘲讽和绝望。

    “我儿子死的时候你们怎么不说法律!”

    她突然用力一拽,林予夏的高跟鞋在水泥边缘打滑,身体猛地向后倾斜。

    我几乎是本能地扑了过去,在千钧一发之际抓住了她的手腕。

    那一刻,我听见布料撕裂的声音,尖锐刺耳。

    林予夏单手抓着摇摇欲坠的护栏,另一只手死死地拽着妇人的衣袖,鲜红的指甲油在月光下像未干的血迹,触目惊心。

    “抓紧我!”

    我冲她喊道,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变形。

    我的半个身子悬空,紧紧抓住她的手腕,感觉自己的力量正在一点一点流失。

    三年前的场景突然重叠,也是这样冰冷的月光,她中了蛇毒,滚落山崖。

    我用登山绳缠着手臂,将她拉了整整四十分钟。

    “松手吧……”

    她仰起头看着我,泪水倒流进鬓角,在月光下闪闪发光。

    “这是我欠你的。”

    我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将她拽了上来。

    我的掌心被护栏的豁口割得血肉模糊,一阵钻心的疼痛传来,但我顾不上这些。

    警员一拥而上,控制住了场面。那位母亲最终被救下时,怀里还紧紧抱着儿子医学院的录取通知书。

    那薄薄的纸片,承载着一家人所有的希望和绝望。

    11

    凌晨三点的急诊室灯火通明,我坐在处置室里任由护士包扎伤口。

    林予夏抱着一叠文件闯进来,发丝凌乱,昂贵的套装沾满天台灰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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