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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好家伙,这是全方位再就业指南吗?!

    “跟这些比起来,学习商贾小本经营的发家致富的各种可能设想,反而好像是正常些了!”郑氏目光从某行字上略过,一声高过一声的惊叹着冲向另外一张宣纸。

    “还有这个,她竟然还打算探究一下街头算卦人的语言表演艺术!”

    “你们说,她这是不是成心气人?!”

    郑氏觉着这是小女儿的挑衅!

    面对妻子的怒问,盛向浔揉揉头,看着纸上那些妻子没有指出的学习计划,欲言又止。

    要是有意气人,也不至于写这么多这么详细吧?

    “您不要生气啊,要我说,小妹是真的有为自己遭到贬谪之后的生活作打算呢!”盛蒽嘴角儿抖了抖。

    说真的,她认为现在最要担心的,不是她是不是气人,而是她想做什么啊!

    众所周知,这小丫头的靠山是一山更比一山高,从她爹、她祖父,到皇上、太后,哪个不宠着护着?旁侧还有站着安贵妃的安屿帮着,还有她这个即将成了皇子妃的亲姐看着。

    就算这丫头不打算在官场苟着,也不至于给贬谪到苦寒之地!

    换个方向琢磨,这丫头究竟想放飞自己到何等离谱程度,才有这等考量?!

    细思极恐的盛蒽看向她爹娘。

    这才是大人们该忧虑的方向啊!

    “不是有意气人?”

    郑氏看着长女若有所思的颔首,恍然发现,要是这样的话,还不若挑衅呢!

    完整看过学习计划清单的盛向浔,一边儿揉着头,一边儿苦笑说:“这小丫头啊!你们看这一项项的安排,哪个计划和生存无关?!人家一字一句,真真切切的为生存作打算呢!”

    “……”郑氏哑然,半晌才惊诧说,“这,莫不是反而显得我无理取闹了?”

    盛蒽和盛向浔闻言,不约而同点头:好像就是这样!

    “我……”郑氏话才开口,却发现自己竟无话可说!

    一家三口,唯有面面相觑。

    有这么个闺女妹妹,可真是头疼啊!

    第五百六十九章:圣旨

    盛苑最近为乡试资格试忙着,这次的科试成绩事关有没有资格迈入乡试考场,更加关系着游学归来能不能直接参加实践考核。

    所以,刚刚轻松了数月的小女郎,又开始了彻夜苦读。

    当然,即使手不离卷,盛苑这个热爱生活的小女郎,还是注意到了家大人和姐姐对她的不同。

    每到休息时,姐姐必要到跟前儿与她谈心,分析朝廷各个职位的责任和权力,盛苑将这系列谈话的中心思想归纳为: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每到下午茶时,娘亲定要跟她聊起一日三省吾身这个话题。

    盛苑将这系列闲聊的中心思想提炼为:能力有多大跳得有多高。

    每到练武后,爹爹还要用故事的形式给她讲解官场运作、同僚关系、理想作为等仕途前行的各样要素。

    对此,盛苑讲这些故事的中心思想总结为:智商、情商在官场的各样灵活运用。

    一直持续到资格试开考前夕,整理好文具的盛苑忽然大悟:原来,爹爹、娘亲、姐姐,他们这是给她进行心理辅导啊!

    感动的盛苑吸吸鼻子,摸着圆下巴琢磨,难不成她哪里表现得不大正常?

    【没问题啊!从身体到心灵,你可健康咯!】系统迅速扫描之后,拍着胸脯跟盛苑保证,【你和小时候一样,就没见过这么健硕的女郎!】

    “……”盛苑感觉这家伙用词有些不够妥贴。

    算啦,大度的女郎才不计较这些呢!

    认为自家大人关心则乱的盛苑,很愉快的放下这些纠结,准备迎接又一次大考。

    这次科试成绩出来的很快,考完了才六天,成绩就贴了出来。

    不出所料,盛苑依然勇夺魁首。

    拿到乡试资格帖,乐不可支的盛苑开始期待游学之期到来。

    就在她美滋滋等着游学的时候,选秀后续结果也终于出笼。

    三份圣旨犹若三道惊雷,将有关的人们惊得险要劈叉。

    先是景和帝将现任安国公九岁嫡长女指婚给了三皇子做皇子妃。

    这道某种程度上有些违规的旨令,不仅打得三皇子措手不及,就是安国公府上下也惊呆了。

    继安国公府上下炸懵之后,第二道圣旨冲着盛国公府而去。

    一直养在宫里的盛家女郎盛菡,封为了卓文夫人,赐居皇宫中苑的远喧阁。

    两任盛国公接到圣旨傻眼了,父子俩合计半天也没弄懂这是怎么个位置。

    夫人,这个后宫品阶还是燕朝刚立朝时设立的,也就存在了两三代,到了燕文帝,后妃等级制度就换了个样。

    要说对标现在后宫,夫人应该相当于现在的妃位。

    “现在后宫等级未变,儿子琢磨这夫人之位定然不会很高。”现任盛国公盛向涯摇摇头,“按说,封诰圣旨当将品阶说清才是,只看着圣旨言辞简略……儿子觉得还是不要高兴的太早,最好还是让老三进宫问问。”

    老盛国公眯着眼睛沉默半晌,才说:“我记得前陈时,后宫曾设有国夫人?”

    盛向涯闻言脸色愈发不好,只因那国夫人听着好听,实则对标现在的美人一级,乃是十二等宫人里的第六等,较才人略高一等而已。

    往上有婕妤、昭容、昭仪、妃、贵妃。

    听着好像初入宫闱已经不低,可是唯有昭仪及以上才能身居一宫主位。

    “皇上赐予六娘子远喧阁……这当是一宫主位吧?”

    盛向涯拿捏不定。

    老盛国公没好气儿的冷哼:“自古后妃接住皇宫内苑,六姐儿却给推到了中苑,你说说,她这算得什么宫妃?”

    盛向涯有些忐忑。

    皇上此举何意?!

    “我会让老三打听打听的,不过……你且做好弃了六姐儿的打算吧!回头让你媳妇进宫,给她捎上足够她后半生荣养的银子就是了。”

    老盛国公睁开眼,冷漠的眼底,配着凉薄的表情,让盛向涯看得寒意丛生:“盛国公府之本,不在后宫不在外戚,六姐儿那里尽显不同,只怕是皇帝的警告。盛国公决计不可陷入皇家风波。”

    盛向涯点头说是,心里却盘算着改日找三弟问问缘由。

    虽说不是自己孩子不心疼,可他总要知道缘由。

    ……

    景和帝一连两道圣旨,把唯三个自燕朝延传至今的老勋贵,打懵了两个,顿时,京都众人的视线汇聚在了郑国公府。

    而后,第三道圣旨朝着永兴侯府进发。

    众人:???

    盛向浔:!!!

    他此刻大喊不要过来……还管用不?!

    第三道圣旨,是景和帝将山城主官舒牧次女舒雅静指婚给四皇子姜瑜寻为侧妃的旨意。

    一道指婚侧妃的圣旨,原本有些普通,不该吸引许多人的注意。

    奈何,景和帝这次不仅给四皇子赐了侧妃,还给皇长子齐亲王姜瑜霖和三皇子姜瑜铭赐了侧妃。

    只是这两位皇子的侧妃旨意是由礼部交由侧妃娘家,圣旨上亦无“布告天下咸使闻之”字样。

    故而不能不让人们多想。

    当然,众人揣测的是三皇子可能失宠于皇帝了。

    原因也很简单,三皇子的皇子妃不是从秀女选出,竟然直接点了九岁女郎,这显得大为不同。

    同样是先纳侧妃的四皇子,皇上这次选秀,也没给他挑选皇子妃,可是皇上明确表示,四皇子的皇子妃会从下届秀女里择取。

    既然四皇子可以等,三皇子如何等不得?哥俩不过差了三岁。何至于待遇这般不同?

    再看同样是赐予了侧妃的皇子,皇长子早早的过继给了前太子为嗣子,这意味着他没有了皇位继承权。

    细想看看,三皇子和皇长子一个待遇……这说明了什么?

    当然,若是细究两位皇子侧妃的身世,皇长子次妃出自伯爵府,而三皇子的次妃却是员外郎的孙女儿!

    虽说这位员外郎曾给先帝当过首辅,可他现在就是个员外,真要较真儿,三皇子的待遇还不及皇长子呢!

    难不成……三皇子也给淘汰啦?!

    就在京城权贵们暗自揣测的时候,景和帝来到了华宁宫。

    第五百七十章:不想说

    初春的午后,盎然中带着些许懒散,柔和的微风轻轻吹拂着花枝,带起的花香在华宁宫幽幽浮动。

    忽然,一阵匆匆步声打乱了这里的宁谧。

    内殿书案上那副即将完成的百蝶图,因着纤毫一顿,反若春雨忽临,颇有些风雨即来之感。

    安贵妃没有看向衣摆凌乱的来人,只管皱着眉对佳作叹气。

    “母妃!”姜瑜铭顾不得行礼,脚步混乱得略显踉跄的跑过去,一出声就是饱含委屈的呼唤。

    安贵妃放下画笔,接过荟景递来的帕子,漠然的擦着手,没回应。

    而后更是在这个儿子越睁越大的眼眸的注视下,扶着荟景的手不紧不慢、仪态万千的向软榻走去。

    “您……”姜瑜铭以为,对于这三道圣旨的出现,母妃会跟他同仇敌忾,却不想……他似乎想多了。

    “你是皇子,是未来的亲王,一惊一乍、冒冒失失,是何道理啊?!”安贵妃没搭理他,端着茶盏轻饮几口,这才慢声斥责,“老大不小了,该懂得稳重了。”

    这番话数落得姜瑜铭面色通红,让他之前准备好的腹稿尽皆憋在腹中不得说出。

    本当顺势而泄的情绪出现了波动,姜瑜铭之前充斥在胸口的愤懑和怒气,这会儿有些不知该怎样表达了。

    这让他的表情略显滑稽。

    “母妃,您可知父皇的赐婚旨意?”沉默半晌,姜瑜铭到底调整好了思绪,坐到安贵妃一旁,忿忿言,“父皇!父皇怎能这样!他明明知晓儿臣对盛菡……”

    “闭嘴!”安贵妃凛冽的目光咻的瞪了过去,断然将他阻喝。

    看着儿子惊诧的表情,安贵妃缓缓微阖双眸。

    她以为,这个儿子会询问皇上为何将九岁表妹赐给他当正妃;她以为,这个儿子会愤然质问,为何皇上会将员外郎的孙女儿抬举成了他的侧妃!

    她以为!

    呵呵,原来,她高看他了!

    安贵妃的心气儿有些松懈,一直以来精力充沛的她,忽然感觉到阵阵疲惫由内向外的发散。

    她看着容貌俊美的儿子,竟有些莫名的,说不出的悲哀。

    在太子府时,这孩子也不是这样啊!

    这样的变化,似乎是从皇上登基之后才渐渐出现的吧?

    若是那时她能够想方设法多加培养,是不是他不会像现在这样目光短浅,行止荒唐呢!

    有瞬间,安贵妃的情绪沸腾起来。

    但很快,理智出现了。

    对景和帝的认知、对前朝、后宫局势的把握,将安贵妃那团隐隐有些活跃的情绪按捺下去,让她冷静下来。

    姜瑜铭看着母妃渐渐冷下来的目光,已经到嘴边儿的言语,竟然在唇齿之间滚了又滚,迟疑不出,

    “盛菡已经是皇上的卓文夫人了,再不是你能放到嘴边儿提及的人物!你最好忘了她。”左右也不会再见了。

    安贵妃虽然对儿子怒其不争,却也没将最后那句直白说出来刺激他。

    可饶是这样,姜瑜铭仍旧不满:“夫人?自皇祖父起,后宫就无夫人品阶,父皇的旨意不清不楚,几品几阶尚且不知,更是将其安置在那中苑,这算哪门子的后妃!”

    “……”安贵妃费了好大力气,才将那句“混账”忍了下去。

    不是舍不得骂他,主要是懒得为他动怒。

    “她是不是后妃,你说了不算的!”

    安贵妃挪开视线不去看他,语气轻飘的说:“不过你刚刚那句说的不错,她无品无阶,皇上却让她独居内苑之外的远喧阁,还是一宫主位。

    你说,这是为何呢?

    总不能是皇上闲得无聊,跟自己儿子抢女人吧?!

    若是我记得没错,先皇还在时,这个盛菡就已养在宫廷了。

    铭儿啊,若是你的脑子有和你的身高一起成长的话,那你就该多想想,这其间的缘由。”

    姜瑜铭张张嘴,看着目光透过窗户看向外面风景的母妃,只觉那些想要控诉的言语悉数倒流。

    虽说母妃不曾责骂于他,可他却感觉母妃这言语间,好像是在嘲讽,嘲讽他是蠢货一个。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

    “从现在开始,我不管你怎么想,你都把盛菡从脑子里忘掉!”

    在姜瑜铭怔然的时候,安贵妃的目光终于转向了他。

    她这语气虽轻,可是一字一句却像是用锤子似得,一下一下的敲击着姜瑜铭。

    “安安稳稳的当你的皇子,老老实实等着做你的亲王,待到泉姐儿长成,你善待自己的皇妃就是了。”

    安贵妃谆谆叮嘱他:“你要还是我儿子,就记住,从此以后你要安分守己、安稳度日。”

    听到这儿,姜瑜铭恍然想起,自己正妃之位竟给了舅舅家表妹,顿时大呼荒唐。

    “这世间荒唐事多了去,不多你这一件,也不少你这一件;圣旨既然发出,自然无可更改……你若是不荒唐,就当自省己身,琢磨琢磨,这份儿荒唐是怎样来的!”安贵妃不想听他抱怨,“你回去吧,没事儿不要出府,你需要好好儿读读书静静心了。”

    姜瑜铭有些懵,他愤愤然而来,原想着倾诉一番,却不想他这话没说几句,就听批评了,顿时愈发憋屈。

    只是他也清楚自己母妃的脾气,清楚此刻不是争论时机。

    “陈氏入府之后,我带她进宫给您请安。”

    “不用了。”听到儿子提起陈家的女郎,安贵妃毫不犹豫拒绝了,“你们自己过好日子就是了。”

    姜瑜铭张张嘴,所有的话在见到他母妃冷漠的目光之后,立刻忍下去了。

    华宁宫又恢复了之前的宁谧。

    只是偶尔几声轻叹,随着阵阵清风,旋转着飘远。

    ……

    慈宁宫

    齐姑姑坐在太后手下,捶着坚果低声说着。

    秦太后慵懒的倚在靠枕上嗤笑:“这后宫两个贵妃,一个目下无尘逍遥自在,一个胸有城府谋士之才,幸好都识时务,倒是让皇帝省不少的心。”

    齐姑姑轻笑:“也让您省心啊!总好过吵吵闹闹的让您烦恼。”

    “也是,有她们在上面压着,底下那些妃嫔不敢过分。”秦太后笑着点点头。

    齐姑姑没有再接话。

    第五百七十一章:考虑

    “你确定让老三出局了?”景和帝出现在慈宁宫后,秦太后令齐姑姑带着宫人离开,内殿只留他们母子闲谈。

    大概是因没有旁人在场,景和帝言语也随意许多:“这孩子不合适,既这样,就不该让他有所期待。”

    “只要是皇子,就没谁不奢望九五之位的。”秦太后冷笑,“虽说我历来都远着他们,不过我也远远儿看着呢,先皇在时,这孩子也没这般不着调……你因为漪澜宫那位而看重老二,我不想多管,只是你不该放任自己的皇子长成这样!人要留有余地!”

    “儿臣……”景和帝想要反驳。

    可惜秦太后没兴趣听他解说:“你不用替谁说话,你喜欢谁看重谁,我不在乎!只是不想看你对着儿孙使那帝王心术!老三资质不差,老二更是天资极高!莫要让你那点儿小心思引得后宫动荡,以免孩子受到殃及了。”

    说过这些,秦太后又提及盛菡,看向景和帝的视线里充满了探究:“你和先皇为何将她养在宫里,我从未问过。

    以前不好奇、以后也不想知。只是……若是不好安置,让她去外苑当个女冠就是了,为何封了个不伦不类的卓文夫人?

    宫里宫外多多少少都知三皇子痴情于她,你这圣旨一出,多少人要嘀咕你此举颇像玄宗?怎么着?觉着当明君太平淡,想让史官记一笔好青史留名啊?”

    说到最后,秦太后的语气严厉起来。

    景和帝听着训斥也不生气,反而温笑着说:“不是儿子对您保密,实因事关盛菡之事,皇考在时令儿臣保密不许透露……至于对她的分封,您要信任儿臣,这是最好的安置方法了。不伦不类才好啊!不伦不类就不好混迹人群了。”

    秦太后挑挑眉,看着笑得温和的儿子,琢磨起了远喧阁的“远喧”二字。

    “放到外苑做了女冠,难免还是要接触到内苑的,反而中苑远喧阁位置独立,远离主路,内卫军把持严格,有些人想接触也接触不到。”

    “安鸾宫那里……”秦太后有些犹豫。

    她有心解决掉,奈何先皇留下遗旨,想要让他曾经挚友的幼女有个着落。

    “当皇帝的要么就仁厚,要么就狠心,断不能狠心之后又优柔,徒给儿孙做烦恼啊!”

    秦太后低叹说:“你不用管她了,我会让人盯紧她们,若是再有逾矩,我自会处理了。”

    景和帝看着秦太后眼底闪过的狠戾,低声说:“无需母后动手,儿子已然做好打算。”

    秦太后猛地和他对视:“你不可冒动啊。”

    景和帝笑了:“母后放心吧,儿子自有打算。”

    说到打算,景和帝唇角微微上挑,眼眸却无有一丝笑意的看向窗外:“朕活着,就不许她们再动;朕若崩,则带着她们一起走。”

    秦太后听得一凛,很快面色沉下来:“乱说,你才多大?何以言及这身前身后事!”

    景和帝清楚太后不爱听这些,忙不迭换上笑容,好言好语的说起闲事,将太后逗得时而发笑。

    ……

    “安贵妃那里要不要再盯紧着些?”秦太后就寝后,齐姑姑坐在一旁轻声询问。

    秦太后想了想,摇摇头:“她是个聪明的,若是事有可为,不用老三,她那里就早做打算了……放心吧,除非变数徒增,不然她只会蛰伏。”

    “三皇子毕竟是安贵妃的亲子,都说人为母则刚,就怕安贵妃会多想。”齐姑姑觉着多添人手盯着更有保障。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秦太后摆摆手,“安贵妃那人,理智大于情感,事无可为之处,她可不会勉强而为,顺势而动、顺时而行,才是她的做事方式。

    她这样的人,要说野心呢,是有的,不过不多!可她顾及的人也不少,独居边疆的长姐、自幼成孤的侄儿、性情过于平稳的女儿,在她心里哪个都不比老三这个儿子轻。

    你看着吧,虽说皇帝没跟我讲明,可他定然许诺安贵妃,老三这个亲王之位世代相传。铁帽子亲王啊!都说子不改父道,只要皇帝下旨老三不谋反、爵位不更改,那无论谁继任,也不好轻易废了他的王位。”

    想到她儿子的手段,秦太后笑了:“有这个许诺搁着,安贵妃就很难下定决心搏上一搏,毕竟这个许诺太重了,和争皇位的风险相比,还是拿这个可以世袭的王爵更妥贴些。

    安贵妃习惯于谋定而后动,只要她定不下来,她就动不起来;她不动,其他那些妃嫔也无可趁之机,这后宫就能安宁。

    所以不能再添人手了,人多,则乱!我不想让谁有机会借我的人打乱现在的平衡。”

    “还是太后您英明,奴愚钝,险些做了错事。”齐姑姑惶恐的要站起行礼。

    秦太后笑着推她一把:“没外人在,你装给谁瞧?”

    主仆俩笑过一场,秦太后摇头叹气:“这就是我对那些孙辈避之不及的缘由啊!后宫风云诡谲,一不小心,平衡就要乱了。反正都是我的后代,只要活蹦乱跳好好活着,生疏远近有何要紧?!”

    感叹过后,秦太后觉得自己有些多愁善感,不由迁怒皇帝:“都是他,好好儿的弄出那么三道圣旨,让我跟着头疼!本该早早睡下的,就因这事儿,睡都睡不着了!真真是欠他们的!当真应了那句儿孙都是债啊!

    算咯!不管了!不管了!儿孙们自有儿孙们的福,我是管不动了,以后我只管让自己开心就是了!”

    ……

    景和帝的圣旨在宫里宫外掀起了多大的风浪,盛苑是没有体会的,不过对于永兴侯府的气氛变化,她却极有感触。

    自从舒雅静被皇帝指给四皇子做侧妃的旨意进到永兴侯府,府里似乎热闹了许多。

    “这道圣旨不是该送到山城舒家去吗?怎么来咱们府上了?”

    盛苑看着院外走动变多的仆众,很是不解。

    “皇上之前跟你爹说过,要帮舒二小姐寻个好姻缘,大概,这就是圣旨来咱们府上的缘由吧。”

    第五百七十二章:皇恩浩荡

    “好姻缘?”

    盛苑大为不解。

    虽说明白皇帝是另外的物种,可盛苑仍为景和帝的脑回路感到惊诧。

    皇帝眼里的好姻缘,就是好好儿的女郎给他儿子当妾?!

    虽说亲王侧妃也有品级,可到底不是正妻。

    有本事给个正妃之位啊!

    郑氏见小女儿脸上一副“我不懂,我为之感到大为震撼”的表情,见她灵动的眼眸滴溜溜直转,就清楚这丫头心里没想好话。

    “从皇上角度看,这就是极好的姻缘了。”郑氏警告的点着小闺女额头,“你可不要跟外面乱说去!”

    “我可不傻!”盛苑认为大家小看她了,她是那多嘴的孩子吗!

    “你?我能不清楚?!”郑氏哼了哼,怕这丫头不把叮嘱放心上,耐着性子跟她说,“咱们普通人家当父母的,还认为自家孩子是顶顶好的,任谁都配不上,哪个有幸成了自家孩子的伴侣,那是对方得了便宜积了大德!普通百姓尚且这样,更不要说皇上了!你这样想想,还能无法理解皇上的安排吗?”

    “好吧……我想我听懂了。”盛苑耸耸肩。

    她听懂了,但是她仍难以接受。

    “又不是给你指婚,哪里用得着你接受!”郑氏看着小闺女跟那儿嘟嘟囔囔的,很是好笑,轻轻地拍了拍她脑袋,“你看你嫂子这几天意气风发的样子,看她陪嫁过来的舒家世仆的高兴劲儿,再看舒牧这个亲家送来的感谢信,就当知道,这件事里,唯有你这个外人不高兴,当事人都很满意呢!”

    “哼!我看可未必!”盛苑想到嫂子这些日子笑得合不拢嘴的样子,就想撇撇嘴,“舒家二小姐看着可没这样兴奋。”

    “不能这样说!”郑氏见着小丫头还给人家打抱不平,不由拍了这孩子一巴掌,叮嘱,“不管舒家二小姐怎么想,她在外都要表现得很高兴很感恩!你懂吗?”

    见小闺女愣了愣,郑氏不免提醒她说:“你喜欢看话本,也常跟着听戏,又喜欢看史书,自当晓得皇恩浩荡!自当晓得,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之理!

    皇上允诺给她好姻缘,那这个赐婚就是皇恩,就是好姻缘!即使是侧妃,也是皇上亲赐的侧妃,是写进玉牒的从二品内命妇!这和一般妾室可不同!

    这样的皇恩,不管舒家二小姐心里满不满意,在外面表现出来的就是满意,也只能满意!懂不懂?!”

    “……”盛苑让她娘亲脸上的认真给惊住了。

    好吧,她懂了。

    “这不就是强买强卖还要勒令好评!果然,皇家是最不讲理的地方啊!”

    “你这孩子又跟那儿嘀咕?!”郑氏虽没听清小闺女的言语,不过看她那样子,就清楚这丫头大概没说好话。

    “我说皇上可真伟大,舒家二小姐美美哒!”盛苑扬起小脸儿挥着拳头表示拥戴皇上的圣旨,听从家人的话!

    “你这个丫头啊!”郑氏还不了解这闺女啊!

    算咯,只要不真说出来,随她吧!

    第五百七十三章:遥闻

    永兴侯府的夜景是很有意境的,圆月泛着朦胧的光笼罩着花树围绕的水榭,宛若镜面的湖上亦有同样明静清澄的月与之相互倒映。花香浮动,树影轻摇,一排排的花灯将山石照耀,一队队负责巡逻的婆子、妇人时远时近的穿梭在路上。在这明与暗、闹与静混绕的地方,发发呆、放空脑袋是个不错的消遣。

    盛苑就是这样休闲哒!

    自从取得乡试资格之后,系统的课堂空间就出现了强制名师课。

    没有错,名师课的着重点在于“强制”俩字。

    盛苑当初看见这闪闪发光的俩字,使劲儿揉眼睛,生怕看差了。

    行吧,强制就强制吧,正所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呐。

    可当盛苑心怀憧憬的坐在工具书空间时,却发现,名师小课堂简直是个坑人小战场!

    名师她没见着一个,耳朵快让各种听过的、没听过的各种典籍的嗡嗡声给吵出茧子来了!

    气得她第一天下课就找主系统投诉去了。

    接过主系统却让系统捎话,说名师说了,不打基础就听不懂他们讲课,毕竟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唯有基础坚实,才能千里之行。而这些典籍就是基础,唯有烂熟于胸,方能一通百通。

    盛苑听闻觉得有理,虽然她感觉这些名师似乎是在忽悠。

    没办法,强制的特点,就是“这课你上也得上,不上也得上,每天刚睡着就把你拉到课堂听诵书之声,等你听得俩眼直转蚊香圈儿再一脚把你踢出去。周而复始,没完没了”。

    要说收获也不是没有,至少许多典籍名句,她只要看了开头俩字儿,就知道是截取哪本书、哪篇文,作者是谁、主题为何,前句怎样、后句怎说。

    只是这收获背后的噪声,让她幼小心灵受到的烦扰也是成比例的。

    以至于系统的怒气发泄空间重整修了几十次了。

    还是系统喊着眼泪,哭唧唧的捧着主系统的费用催缴单来找她,她才意识到又让主系统笑着把积分赚走了。

    于是从那开始,盛苑养成了睡前到外面看看风景发发呆的习惯。

    ……

    这天夜里,盛苑和往常一样,走在府里的小路上,溜溜达达的寻摸放空自己的地方。

    刚顺着鹅卵石小路路过水榭,她就听到一阵笛声从不远处悠转而来。

    这样的情形是她从未遇到的,不由有些好奇。

    是谁这样有雅趣儿?!

    认真说起来,永兴侯府正儿八经的主子就这么几个,除了盛苑好动,家里人鲜少大晚晌到处溜达。

    用他们的话说,看风景,清晨午后皆是选择;要浪漫,花前月下自有兴味。

    总之,只有吃饱了撑的,才会像盛苑这个小女郎一样,大晚晌的满处转。

    如今遇上个同好,盛苑自然顺声而去。

    【苑姐儿,在那儿呢!】同样好奇的系统,抻着脖子给盛苑指路。

    待拨开一丛茶花,走到水榭湖畔,盛苑才看清倚坐在水榭阑干旁的人。

    “舒二小姐?!”

    沉浸在笛声曲境里的舒雅静闻声手指一顿,之前在月光下轻轻飞舞的曲声跟着消散。

    她缓缓睁眼开了过去。

    盛苑看着舒雅静那双清亮透彻的眸子,看着她那温和里带着冰凉氤氲的眸子,不由有些讶异。

    这样一个从骨缝里透着宁谧的舒雅静,是她没有见过的。

    “苑姐儿。”舒雅静笑了笑。

    “……”盛苑本想跟她寒暄两句,可是看着她笑容底下的平静,眼底若隐若现的孤寂,她就说不出那些没有意义的话了。

    她抿唇轻笑,舒雅静也不多言,轻笑着继续吹着手里那根青翠横笛。

    盛苑见她怡然自得,侧影和着曲声渐渐融入进了这片夜景,不禁有种发自内心的安宁,不知不觉她坐了下来,靠着阑干单手扶腮,享受着这份清宁。

    直到二更锣响,巡逻的仆妇婆子吆喝声起,舒雅静的笛声才渐渐停下,盛苑也跟着从沉醉中醒来。

    基本没怎么交谈的两个女郎相视一笑,行礼互相拜别。

    【苑姐儿,舒家二小姐明明一直在笑,她的笛声也格外清幽。可是……我怎么感觉,她好像在低声轻泣呢?】系统迷迷瞪瞪的醒来,挠着脑袋询问。

    盛苑闻声停步回首,就见舒雅静渐走渐远的背影透着股寂寥。

    可是再仔细看去,那隐在夜幕里的寂寥,好像还带着些许安然。

    ……

    “【闲看落花依有情,清品流水照有声。】”舒雅静没想到一夜无声相伴过后,大清早的就收到盛苑送的一组花笺,不由有些心暖。

    “你这是看什么呢?”舒氏进来时,就见自家小妹把玩着一沓书笺,不由有些好奇。

    “【无心乱处自安然,一方之地无限天。】”她瞥见小妹正在看的笺文,不由点点头,“这句诗说的好,只瞧着就有种心静的感觉,似乎躁意都不见了。”

    舒雅静赞成的点点头,笑说:“是啊,默默地看着,颇有种‘吾心安处即故乡’之感,当真说得极好。”

    “从哪儿得来的小笺?上面的词儿我竟从未听过。”舒氏自坐下,笑容舒坦的摇着团扇。

    “苑姐儿自己写、自己画的,送于我把玩儿。”舒雅静看着精致的十几张花笺,珍爱之极,轻轻抚着上面的字句,只觉句句都说到自己心坎儿里。

    “苑姐儿送你的?”舒氏诧然片刻,顿时得意的笑了起来,“这小姑奶奶向来眼高于顶,看着随和实乃孤傲至极,鲜少把谁看进眼里,你客居侯府数载,也不见她跟你亲近,而今却主动送亲手做的花笺过来?呵呵,可见权势多重要了。”

    舒雅静本来心里暖和和的,可听到姐姐这话,不由失了兴致,小心翼翼的将花笺放在小圆匣子里。

    舒氏也没在意,只管眉开眼笑,不过高兴之余,不免略有遗憾,叹说:“只可惜咱们山城舒氏有些落寞,声名不似从前,若不然像妹妹你这样好的人品啊,就算正妃也能当得啊。”

    第五百七十四章:舒雅静的自白

    人生怎样活得快乐?

    这是舒雅静进京之前从没想过的问题。

    在她看来,无忧无虑的生长在世家豪族,锦衣玉食的按着前人那样过就是幸事。

    快不快乐的,没有对比也无从得知。

    直到跟着姐姐嫁进京都。

    按规矩,她生于山城长于山城,家中自有父母,本不该随姐姐住到永兴侯府。

    奈何家里形势复杂,爹爹虽是山城主官,却因倚仗家族而名起,故而受制于家族,哪怕他对外颇有主见,可是但凡作为族长的亲大兄有求,他必然事事依从。

    早些年三弟还未出生,年逾四十的爹娘只有她们两个女儿,族里便做主将三叔的次子过继过来当作嗣子。

    后来过了几年,三弟出生。

    按说,自此以后她们这位嗣兄的处境多少有些尴尬。

    可是不知族长大伯和三叔怎么和她爹谈的,爹爹坚持守诺,以嫡长子待之。

    虽说诚信大善,可是对三弟而言,却未免不公些。

    若只是这样还罢了,大不了教导好三弟,让他自力更生,凭借科举青云直上。

    奈何那位嗣兄志大才疏却擅甜言蜜语,哄得爹爹以为他长于经营,竟对他格外信任。

    原本按照她那嗣兄的安排,是让小弟随长姐来至京都,借盛国公府和永兴侯府之势附学国子监,至于她,则从山城世家那里择个利于家族的人家婚嫁。

    那时她懵懵懂懂不知利害,还是姐姐告诉她,说山城世家郎君大多纨绔不肖,平庸浪荡不堪良配,教她不要听从,而后更是掰开揉碎跟爹娘说明关系。

    好一番努力之下,才将三弟送到外祖家读书,而之后更是带着她离开山城来到京都。

    ……

    舒雅静看着窗外明月,轻轻呼出凉气。

    在她心里,是姐姐不顾困难、费尽心力将她从可能的纷扰泥潭里拽出;所以,不管赞不赞成姐姐的想法儿,她都只有感恩。

    她记得自从三弟出生,姐姐就将她们家分成了两派,在姐姐心里,他们三姐弟才是这支的人,三弟才是这支的未来。

    她原先以为姐姐只是气恼爹爹重视家族胜过小家才这样想。

    可不知从何时起,她们姐弟要比整个舒氏的人都要出息,竟成了她姐姐的执念。

    比所有的族人都有出息,要让舒氏一族仰她们姐弟的鼻息,要让颐指气使的族长唯唯诺诺,要让嗣兄无颜相见,要让三叔谄媚奉承,要让她们爹爹承认自己有眼无珠……姐姐的执念好像是每年都在增加。

    姐姐有没有因此压力倍增,她不清楚;可是她却感觉,愈发喘不过气。

    甚至,她在姐姐面前,常常有种想要逃回书院的冲动。

    可是每次升起这股冲动,她又总是自责自弃,感觉自己白眼狼一般。

    这样反复交织却又对立的情绪,常常让她困顿迷茫,时而感觉了无生趣。

    直到她睁开眼睛正视侯府里的女郎,她才发现原来女郎也能活得这样张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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