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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我们到了那里恐怕要等半个多时辰才能进场……不过不要紧,国子监外舍对过就是茶楼,我之前半个月就跟掌柜的订包厢了,到时候咱们到里面吃些茶点轻松轻松。”

    盛向浔看妻子将考试用的证明函和文具翻来覆去看了数遍,晓得她紧张,便这样宽慰。

    可惜郑氏并不领情,还嗔他:“我要考一整天,哪敢多喝水啊!女子于外出恭多有不便,我今儿一早就没再喝水。”

    盛蒽闻言,倒是有些担心。

    不过郑氏却又不以为意挥挥手:“没事儿,我成亲的时候,就一整天不吃不喝不出恭,坚持到了酉初!不信问你们爹爹去!”

    第二百七十九章:陪考

    盛向浔心说,这他哪晓得,当时成婚乱哄哄的,他哪注意这个!

    说真的,他当时要注意这些,说不得还要让她骂作登徒子哩!

    不过想是这样想,可待他看向望过来的那三双一模一样的眼眸时,心忽然热热软软起来,不假思索的就点头说是。

    郑氏看着两个闺女投过来的钦佩的目光,自豪的挺起了腰板儿。

    虽说盛向浔不晓得这有啥好自豪的,可是看着妻子和女儿们如此,他竟也冒出了骄傲情绪……简直莫名其妙!

    “可是,那是……”盛苑忽然想起关键问题,她低头算了算,又仰头关心问,“那是二十二年前的事了,您现在还有此功力吗?”

    “啊这……”郑氏强忍着心虚表示,“还有、有吧!”

    盛向浔见妻子看过来,登时肯定点头:“肯定没问题!你看着都不显老,身手也不减当年,一支鸡毛掸子和美人捶武得颇有造诣,一般人不是你对手!”

    “去你的!”郑氏好笑的捶了捶他肩膀,刚刚冒起的紧张情绪瞬间平复。

    不过说笑归说笑,作为有丰富考试经验的盛向浔、盛蒽和盛苑爷仨却很清楚,帮着郑氏减轻紧张是一回事儿,逗着她一直说说笑笑又是一回事儿。

    考生考试前,最好不要太激动,话多也影响精力。

    于是,郑氏被丈夫和大女儿一左一右“挟持”,强迫闭目养神。

    而盛苑,则坐娘亲怀里陪睡。

    有她这样可爱的超龄宝宝在,保准娘亲能休息好。

    ……

    之后的路程无话,只听得马车骨碌碌的前行声。

    盛苑趴在她娘肩膀,眼睛朝车窗瞧。

    车帘翻飞时,车外的景象总能映入她的眼帘。

    此刻的京都好像才刚刚苏醒,街边叫卖的人家也才开始摆摊,唯有几家早点摊有了香气和顾客。

    看着看着,盛苑只觉眼皮渐渐发沉,迷迷糊糊之际,脑子里不知为何冒出了岁月静好一词。

    盛向浔刚想让小女儿坐下来,免得把她娘腿坐麻了,结果一抬头,这丫头睡得比她娘还香呢:“……”

    顿时无语不已。

    就说考试的不是她,可作为陪考,她这样……是不是也显得有些心大!

    叹口气,他用最轻的动作将盛苑抱开。

    回头瞅瞅妻子有些发红的手,盛向浔忍不住捏捏盛苑的鼻子!

    等盛苑睁开眼,他们已经到了距离目的地十数丈之外的地方。

    到这里,郑氏他们就需下车步行。

    “马车只让停到这儿,要不然,考场外恐要水泄不通了。”盛向浔扶着郑氏下了马车,就见前方下来几个头饰低调的夫人。

    看样子也是来参考的。

    对方看见郑氏先是一愣,待看到盛苑爷仨,脸上都露出一抹惊诧。

    不知是紧张,还是不想多言,双方都只是朝对方点点头,算是颔首致意。

    待对方走远,郑氏特意放缓脚步,小声跟丈夫女儿们说:

    “这几位夫人我虽认不全,却也知道皆是文臣之妻。”

    “哦?”盛向浔有些纳罕,因为勋贵和文臣家眷的交集极小,妻子平时来往的人家,除却和他关系不错的几个朋友,多是勋贵世家。

    郑氏也不卖关子:“里面有一个夫人,是原鲁国公的庶女……原鲁国公的老家就在江陵,我尚在闺阁时曾与她见过几次,只是没机会往来,故而不算熟悉。

    只听说她被原鲁国公嫁给了当时一个家世普通,学问却极好的举子,后来便随夫赴任去了。”

    盛苑听闻,心说原来如此。

    待郑氏还要再说,她忙不迭推推听上瘾的姐姐和爹爹:“娘亲这就要进考场哩,不能再说闲话!”

    她这样一说,顿时,郑氏、盛向浔和盛蒽三人忙不迭左顾右盼,不再多言。

    因为考生不过十几人,又都是妇人,故而守在考场之外的都是女官,检查过考试函,便让她们进到房间里,由婆子检查外衣,看看是不是有小抄。

    此时天气暖和,所以考试地点安排在了外舍院中,光天化日之下,便是男子都不能轻易动用小抄,更不要说女子了,因此婆子们只要检查考生外衣,确认没有夹带就好。

    等到郑氏稳坐在桌案前,研好墨、备好笔,考试官吩咐发试卷时,她这心里才蓦地冒出了一种说不清的情绪。

    这情绪不是紧张,也不是激动,而是那种源于好奇新奇,而后看着和平时不同的场景、感受着从来未感受过的气氛,忽然就放开了,心里胸中浊气消散,只有通透疏朗。

    此刻的她,发现眼前的一切都较平时不同。

    此刻,好像天更宽更广更辽阔更清澈了,好像阳光更暖更柔更和煦了,好像吵闹的鸟歌蝉啼也显得格外喜人。

    这样的情绪一直持续到试卷发到手中。

    当她听着考官叮嘱,试卷姓名一栏只填原名,不可增加夫家姓氏、夫君职衔,不由,心微微的快跳数下。

    虽说晓得自己这就是走过场,就算是名次靠前也不会和以前有何不同,可是郑氏提笔准备写下名字的刹那,笔尖儿却还是微颤片刻。

    试卷上的名字,是“郑聆”。

    不是“郑氏”,亦不是“聆娘”,更不是族谱里写明的“盛门郑氏”。

    她,是郑聆。

    ……

    盛苑坐在马车车架上,远远地看着考场,感觉有些无聊,忍了又忍,忍不住唤出系统给她念书。

    果然,学习是个习惯!

    系统一边抑扬顿挫的念着文章,一边默默地感谢盛三爷的同僚和盛蒽的同窗。

    要不是他们把人喊到一旁叙旧,苑姐儿也不能想着学习。

    盛苑闭着眼睛轻晃腿,脑海里跟着系统回忆文章字句。

    就这时,忽听得几个十五六岁的郎君跟那儿嗤笑,言辞里隐约听到他们提及什么司晨,登时猛然睁眼。

    再细听,果然他们言语之间全是对妇人参考的不满。

    【宿主,别冲动!】系统见盛苑眼瞅着要撸袖子,赶忙哄她冷静,【这几人看着像是秀才,功名在身可是不能揍的!】

    闻声,盛苑顿时清醒许多,渐渐冷静下来。

    她那双可以打碎木桌的小拳头,虽然攥了又攥,可是还是在系统紧张的注视中,松缓了下来。

    “放心,我不是七八岁的小孩子了,怎可能动不动就挥拳头?”

    安抚了一下系统发颤的小心肝,盛苑朝那几个还说着话的人露出了和善的笑容。

    她,盛苑,向来以理服人!

    第二百八十章:成绩

    很多时候,考试并不能使人紧张,真正令人忐忑不安的,是等待成绩的过程。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郑氏可能不认为如何,可却苦了盛三爷和盛蒽这爷俩!

    他们最近抱头奔走和乖乖受罚的次数,以利箭飞梭的速度同频增长着。

    也就是盛苑,靠着脸皮厚,跟大人卖萌撒娇耍赖皮,倒是成功脱离受气团队。

    等到成绩送达府邸,郑氏看着排序榜第三的位置写着“郑聆”二字,登时郁气全消,一时间,咏繁苑里喜气洋洋。

    “这有何用呢?”盛菡见咏繁苑出来的丫鬟婆子笑容满面,忍不住着人问清了缘由,沉默片刻后,撇撇嘴,“就算考了第一,那不也照样没官做!”

    她不记得前世有没有这一出,不过根据她的记忆,不管三房如何努力,不久之后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可见想要总得意是不大可能的。

    盛葶挽着盛芸听她这样说,顿时旁看风景,只做没听到,倒是盛芸低声让她少说些话。

    就这工夫,府邸大门那边就有了动静。

    没多久,一个小太监带着几个内卫走了进来。

    而后,世子盛向涯匆匆来迎。

    因着盛国公早上出门访友,府里能做主的,就只有他一人。

    这次来的太监名唤杨让,乃是掌印太监杨询的干儿子,虽然也随侍览政殿,可平素却主要给太子姜怀谦当跑腿。

    他容貌宽厚,态度温和,言及此行是传太子令旨,与盛门郑氏聆娘受职。

    此言一出,莫说凑热闹的盛菡三人,就是世子盛向涯也是一怔。

    幸好他反应快,眼角含笑的让婆子去咏繁苑唤人。

    杨让没让,只说去咏繁苑宣旨就可。

    既这样说,盛向涯也没多言,依旧笑着带路。

    盛菡见机便要跟过去,却让盛葶一把拽住:“六妹妹,三姐姐还在这儿呢,咱们该回去了。”

    她这话,让盛芸从震惊中反应过来。

    她不管亲妹妹如何挣扎,二话不说,抬手扯着妹妹耳朵就往回走。

    她这一声不吭、一句不回样子,竟把闹腾的盛菡给镇住了。

    见此,松口气的盛葶想要迈步跟上,可是刚走了几步,却忍不住回头看向咏繁苑的方向。

    ……

    “娘亲您是正六品的导学了!”送走了宣旨的杨让,盛苑跳着脚的要看她娘手里的令旨,还拍着手的起哄,“爹爹现在也只是个正六品的侍讲呢!”

    跟着自家大哥送客回来的盛向浔:“……”

    他可真谢谢这个小丫头了!

    要不是她提醒,他都忘了自己也是正六品呢!

    盛向涯看着府里最活泼的小侄女,不禁想起了出嫁的女儿:“老三,赶明儿个我让芝姐儿过来跟弟妹取取经,你可不要不招啊。”

    盛向浔略琢磨片刻,点点头:“行吧,芝姐儿要是乐意学,赶我们都在家的时候过来就成。”

    这满府上下,真正的亲侄女就这么一个,他不至于不管不问。

    当然管是管,话还是要说清楚的:“只是我娘子自己恐怕都不晓得怎么考上的,能教给芝姐儿的无非就是她之所学所得,若有偏颇之处,大哥可勿怪啊!”

    盛向涯拍拍他肩膀:“不管怎样,大哥都领情!之所以让她来你院子,不过是想让她跟弟妹学学心态,我也不求她以后能争个一官半职,只要能过的心里松快,将来有了闺女,把孩子培养出来就行了。”

    “欸?大哥,您要是这个想法儿,那合该叫侄女婿过来跟我学学!说真的,没有我这个贤内……咳咳,没有我这个夫君支持,我娘子也考不出来啊!”

    差点儿把床笫戏言说出来,盛向浔有些尴尬。当然,他这尴尬也就是刹那,很快就跟没事儿人似的,脸不红心不乱,坦坦然然的继续叙话。

    看他面色如常,盛向涯感觉,可能尴尬的只有他。

    让亲弟弟这么一说,盛向涯也不好意思进院子了,无语的拍拍自家弟弟肩膀两下,叹着气离开了。

    盛向浔耸耸肩,也不多想,待大哥走远,便搓着手要跟小闺女算账!

    啥叫他才是正六品!

    翰林院多少人才想要在翰林院生根都做不到,让吏部扔出京的大有人在,他能在翰林院固守不出已然是本事!

    擅于不朝上看朝下瞧的盛三爷,越想越觉得自己不错,顿时理直气壮找小闺女谈话去。

    “国子监里有导学这个位置吗?我记得蒽姐儿你说过,国子监里正六品的位置只有一个,是专门负责训导学生的司业。”郑氏逐字逐句看着令旨,好奇的跟俩闺女探讨。

    盛三爷刚进屋,就看到妻子脸上和平时不同的笑容,心里微微一动。

    此刻的妻子,眼睛光芒熠熠,顾盼自信张扬。

    这样耀眼的她,竟是他从未见过的。

    登时,大闺女小闺女全都忘到一边儿,他眼底心里都是妻子。

    所以,给妻子科普国子监情况的任务就到他肩上了。

    直到给妻子讲明白国子监的五厅六堂,以及国子监的官员职位,他才说起导学:

    “国子监女学里女师甚少,陛下和太子有意通过举荐来招女师给女郎们教辅课,也有鼓励女郎自信,让她们跟郎君们一较高下之意。

    可惜,自荐的不算少,但是能担当教导女子科举第一波学生重任的却太少。

    那些个女师,大多没有自己想法儿,教学生全都按书册来,甚至还有人课堂上夹杂《女四书》。

    太子知晓了令人责问,她们却说自己本事不够,只会照本宣科。

    这样的人,自然是要给赶走的。

    可她们即使被赶回家去也不难过,好像还松了口气。

    反而把陛下和太子气得够呛,他们之前还想着借机将女师普及,让郎君习惯女郎教课。

    眼瞅计划难以实施,良久考虑之后,陛下和太子就想着在国子监专门增设一个职位,也就是导学了。

    担当导学之人,不受祭酒等上官管辖,直接对应太子,这样不管如何修书,国子监的教职都不好、也不能多言。”

    听他这样一说,郑氏最后那么点儿担忧也不见了,剩余的,唯有不尽欢喜。

    盛三爷哄好了妻子,扭头看见捧着令旨来回看的小闺女,登时想起自己刚才忘记的事情。

    他秉持着不浪费任何一个想法的原则,连声喊着盛苑。

    听见爹爹喊自己全名的盛苑:“???!!!”

    前世的小朋友都晓得,家长喊全名之时,就是自己受清算之始。

    有她爹爹打样于前,她这样聪明的小女郎哪能擎等着?

    且看她暂溜也!

    “小姐,齐姑姑来接您进宫了!”

    第二百八十一章:盛苑的字

    【江岸折柳雁伴飞,望尽帆影总盼回;一墨书自三更起,寄去相思看余晖。】

    满福宫侧殿书案前,香炉轻烟袅袅,各样书册成排;盛苑站在案前挥毫,不久,四行宛若印刷版的诗句跃然纸上。

    “苑姐儿的字儿是越来越端正了。”齐姑姑捧着温热的帕子在一旁看着,待盛苑放下笔,笑着递给她,而后又将诗作吹干,亲自送到秦皇后手上,不住的夸着,“这配温贵妃的画作也不差了!”

    秦皇后喜滋滋的捧着宣纸左看看右瞧瞧,直道苑姐儿有才。

    盛苑闻言,悄悄吐舌头。

    这哪里是她有才,不过是姨奶奶一爱生百喜。

    但凡是她做的,便是像【黄牛耕地田陇上,旁有鸭群过池塘;忽而顽童摘蜂巢,嗡嗡过处奔逃忙。】这样的打油诗,也要被夸一句诙谐有趣生意盎然。

    “苑姐儿这是又有什么大作了,竟赢得皇后如此赞许?”承元帝一身明黄色常服出现在众人眼前。

    免过众人礼,他大步坐到秦皇后旁侧,拿起那张写着诗作的宣纸,颇有兴致的读了起来。

    看完之后却有些纳罕,朝着秦皇后打趣:“哟,苑姐儿还能写这样正经的诗呢!”

    他这样一说,秦皇后便捂着嘴轻笑起来。

    可盛苑却不乐意了,顾不得承元帝还带来了个少年,就跑到秦皇后怀里,连声抗议:“皇上姨爷爷莫看不起人,我可是读书人!读书人写诗安有不正经可言?不过风格迥异罢了!”

    承元帝看她拍着胸脯,自信又豪迈,不由逗她:“我看你不像是读书人,你倒是像女将军!”

    “将军?那也行!”盛苑挺直腰板,自豪的说,“我弓马可是很娴熟哒!”

    她这骄傲的模样,若是旁人见了,怕是要说不害羞了,哪有人这样自夸的?

    可秦皇后却拍手捧场,直道:“可不是!苑姐儿骑射极好,小弩使得也精准,再没有这么优秀的小女郎了!”

    承元帝这么多年早就习惯皇后这般,被带的也不觉着如此称赞有何不妥。

    倒是一旁跟来的小郎君嘴角儿微微颤抖。

    承元帝注意到,没多想,指着他与盛苑说:“这是护国公家的小哥哥,最是擅长书法,以后在南书房和皇孙们一起读书,你要是想练草书,找他请教也是不错的。”

    他将这个侄重孙带到满福宫,也有让皇后关照之意,虽然他看重杨家子,但毕竟是皇后总理后宫,很多事情绕不过她。

    听到杨家子的来历,皇后倒是热情许多,不过她却没提让盛苑跟着练书法。

    盛苑看看眼前这个跟她姐姐般般大的少年,见他瘦瘦高高的,虽然看着挺拔绰约,可是总觉得和自己不是一类人。

    便跟承元帝说:“皇上姨爷爷,我还是不要练草书了吧,我若练草书,只怕自己写的都不认识哩!”

    她这话又把承元帝逗笑了,他无语的指着盛苑直摇头:“你这个小丫头,懒就说懒吧,恁的说这么个荒唐的理由……算咯,不练就不练吧。”

    说是这样说,他看着盛苑那张犹若刊印出来的诗作,笑说:“也不能只会这一种字体吧?馆阁体字形看着规规矩矩的,没有鉴赏性,以后和人家同窗同僚聚会,人家是要笑话你的。”

    “咦?人家笑话您的外甥孙女儿,您怎么还笑呢!您该当生气,打他们板子才对!”

    被盛苑的大眼睛一瞧,承元帝哭笑不得:“哪能随意打人呢!御史攻讦朕,朕都没恼过。”

    “御史规谏您,虽说有时多事些,却也是履行职责;可是若是日后同僚嘲我笔迹不见风格,那是不务正业!

    国库每月给的俸禄,还有您从内帑拨的银两,可是让他们为朝廷工作哒!

    他们有工夫嘲笑同僚字迹普通,却不能发现同僚与公务上的优点,不能见贤思齐,足说明心思没在公务上。

    更有闲暇之时宁可饮酒设宴,也不将精力放在修身齐家之上,更不将精力放在忧国忧民、为治国平天下设计之上,可见平日里大多是应付了事的!

    这样的人拿着丰厚的俸禄却不帮您分忧,您多吃亏啊!”

    承元帝:“……”

    让这小丫头一说,他怎么感觉好像……一群硕鼠吃他家粮仓的粮食哩!

    要不是他为君自律,说不得也想找那些不务正业官员的不是咯!

    “你啊,惯是能说会道!”秦皇后见皇帝意动,登时点着盛苑的小脑袋瓜儿,笑嗔,“纵然有人嘲笑你笔记规整,是他们的不是;可这还没影儿的事儿呢,让你说的真真儿的……再有,这艺多不压身,你多学些本事有何不好呢?”

    “姨奶奶,我先说,我可不是懒哦!”盛苑摆摆手,表示自己勤奋劲儿都可以当模范了,“只是字迹么,只学最简单的才好。不练其他字体,就能免得因为旁骛分了心思。

    这样的话,求学的时候就能一心扑在学问上,探究真知;将来当官了,也能全心投入到公务中,免去许多心思。

    再说馆阁体有何不好?印刷版似的字迹,横平竖直、规规整整,岂不是应了做人该有的道理?

    踏踏实实一心为国为君,没有弯弯绕绕,多好!”

    她这番话说的承元帝龙心大悦,连声称赞不已。

    那杨家小郎君闻之,不由多看了她几眼。

    感到他的视线,盛苑侧首看了过去。

    杨家小郎他真没见过哪个女郎敢这样毫不避讳的和郎君对视的。

    盛苑顺着对方的视线对上他的眼眸,只觉得这个十五六岁少年眼眸有些深邃;心里默默的给对方标记了个“城府或许不浅”的记号,便收回了目光。

    承元帝跟那儿还高兴呢,忽而想起前不久这小丫头递上来的奏本,顺势称赞她思虑深远。

    秦皇后虽不晓得这小丫头又写了什么,但是这么小的人儿就被称赞思虑深远,不免有些过誉,便替盛苑谦虚两句。

    要不是碍着这个杨家小郎君,她都想问问这小丫头咯,这又憋着什么主意呢。

    第二百八十二章:盛苑是好孩子

    “姨奶奶,那个护国公家的公子是谁啊?为何皇上竟这样稀罕他?”

    等到承元帝带着杨家子离开,盛苑立刻坐到秦皇后身旁,歪缠着人家问。

    秦皇后还想问她奏本上都写的什么呢,结果让她这样一搅合,嘿,忘了!

    倒是随着她的思路说了起来:“护国公府是元后的娘家,乃是陈朝旧勋,他们家数代单传,前几代还有一二姐妹陪伴,到这个小郎君,却是独他一人。”

    秦皇后虽觉得自家苑姐儿没必要和这位杨小郎君熟识,不过既然皇帝介绍过了,自家孩子总不能对对方一无所知,就说:“这小郎君名唤畔归,而今一十有六,听说也是个文武双全的孩子。”

    文武双全?这听着怎有些耳熟呢?

    盛苑挠挠头,顾不得多想,就听她姨奶奶说起古来。

    “要说,这孩子身世亦有些可怜,尚在母亲腹中,就因他那位当时还是护国公世子的父亲冷落妻子,随他母亲迁到京郊山庄久居。一直等到他四五岁了,因为他父亲难有子嗣,护国公夫妻才将他们母子接回府里。”

    秦皇后简单说了说杨畔归的身世,提醒她:“与你说这些,不是让你主动跟他接触,而是说以后若是有所交集,言止尽可能避开他的痛处。毕竟是元后的侄重孙,还是要给些面子的。

    不过,他要是招惹你,你也不必忍气吞声。

    元后从来仁厚纯善,若尚在,亦是瞧不上欺负女郎的郎更何况,说侄重孙,可是要算起来,亦是出了三服,近又能近到哪儿去?

    若不是杨家单传,便是元后之兄活着,子嗣成群的,未必能把重孙们都认全。”

    盛苑知道了分寸,注意力就在秦皇后最后那句话上徘徊。

    也对啊,古代的士大夫一心扑在官场、外面,能把注意力放在自己成器的儿子上,已然算是好父亲了。

    若是有三五个儿子,儿子们又各自给他生三五个孙子,孙子们再各自给他生三五个重孙子……啧啧啧,真真是子子孙孙无穷匮也!

    这么一堆重孙子排在眼前,最大的感受就是眼花缭乱了吧!

    她祖父跟好友显摆子孙多的时候,就有意感叹说:“恐日后不尽识重孙矣!”

    秦皇后听她这样讲,也不由失笑说:“你祖父这人是个有趣的,最大的优点是识趣儿。”

    “???”盛苑眨巴眨巴眼,好像感觉姨奶奶说祖父从心呢?!

    “不提这些了。”秦皇后想起刚刚想问的问题,立刻将之前的话题翻过,“你这小淘气,又跟皇上写什么奏本呢!”

    说起这个,盛苑的话痨有些控制不住了,先将之前陪考时听到的戏言复述一遍,算作前情提要。

    “我寻思着,虽然揍他们一顿是轻而易举的事,但是他们瞧着就是普通书生,文文弱弱的,我不好倚强凌弱、以武欺文;况且不教而诛是为虐,那样显得我莽而不善,也不对。

    可若是让我对此熟视无睹,当成没发生过,我又咽不下这口气!

    凭什么呢?连皇上都努力让女郎郎君平等,凭什么他们只凭男女之别,就对女子贬损之极?若凭本事说话,技不如人也作罢了。可问题是尚未同步而跑,他们怎能认定胜券在握?

    成绩上从未明确超过哪个女郎,却大言不惭堂而皇之的乱嚼舌头,多可恨!

    可见是闲的难受,该当忙起来!不然,如何对得起朝廷对他们这些身负功名之人的优容?”

    陪考那天的见闻,盛苑现在想起来还气呼呼的。

    秦皇后听闻后,不禁同仇敌忾:“果然不堪为才!”

    当然,讨伐之后,秦皇后又很好奇这丫头是如何给他们下套的。

    “姨奶奶,这怎么能叫下套呢?您要对自己有信心啊!我可没忘您教导的阳谋之策。君子阳谋以全事!我都记着呢!”

    “好好好!我们苑姐儿是最光明磊落哒!”秦皇后见盛苑噘起嘴,忙笑着哄她,“那你跟姨奶奶说说,你是如何光明磊落的?”

    “嗯!”让她说这个,她可来劲儿哩。

    “我认为,有些人吧,嘴虽贱了些,可却未必是坏人。”

    “对,也可能是真傻。”

    秦皇后点头。

    她对此,很有体会!

    听到皇后的话,盛苑感觉遇到知己了!

    秦皇后被她那双星星眼逗得浑身直颤:“你这小淘气,快接着说吧!”

    “好。”说起正经主意,盛苑收起笑容,认真阐述起自己不久之前的灵感。

    “要我说,考上来的秀才举子,莫说勋贵权臣文武寒门,就是普通的农家子,也未必都懂得民生疾苦,他们这些踩在泥土上的读书人尚不知田间辛苦世道艰难,又怎肯把目光看向女子?”

    “嗯,是这样!”秦皇后点点头,附和,“贫家宠溺子孙,亦是全力搏之,便是日后不肖子从此出,未必悔于此。”

    这话说的真好!

    盛苑一边妙语连珠的捧场,一边儿小大人般感叹自己的良苦用心:“书院、官学、国子监,既是教书之地,亦是育人之所,不能只看成绩、品德,还要帮着学子将无知和不足之处弥补周全才是!

    所以,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学子,才是好学子!

    让他们都身体力行的感受到民间不易,他们才能深刻体会到朝廷给予的优容有多好,才能真心感谢朝廷君王,才能知道如何着手提升百姓生活。

    如此,才能先天下之忧而忧,而不至于闹出何不食肉糜的笑话!

    若是能因此让他们懂得共情,同情女子不易,亦能认识到皇上立志于开女子科举的伟大,就更好咯。”

    她这五分真情五分夸大的语言,让秦皇后闻之动情。

    默默地给惹了这小家伙儿的几个郎君掬把同情泪,她很好奇这孩子到底出了什么主意。

    提起奏本上的内容,盛苑笑容怎么看都很狡黠:

    “人家的主意挺简单哒,就是奏请皇上,给官学、国子监增添三门课程而已啊!”

    “啊???”秦皇后看着盛苑脸上的谦虚,简直哭笑不得。

    还、还而已?!

    那可是三门新课程啊!

    不过话说回来,这丫头说的课程,是指哪方面的?!

    第二百八十三章:山长言

    距离书院增设新门类课程已过月余。

    九江书院自甲班至丁班的学子,只要学籍尚在,无论大小都要从头学来。

    为此,有些孙子都要出生的学子愤而退学。

    面对成队离校的学子,书院淡然处之,毫不挽留。

    待到“科举必由学校”、“授官要以学资”风声传遍京都,之前走的学子又有大半递上复学申请。

    鉴于这些学子退学时限未过,故而对他们的复学请求,书院亦不反对。

    不过这样一去一来的变动,不经意间成了典型案例,很是震慑了不少心有忿忿的郎如此这般,才过月余,书院学子便适应了新增的“三学”、“三懂”、“三扮”课程。

    “嘿!你们知道上三班新加的三门儿课是怎么回事么?”

    蒙学班的小学童们,最近热闹看得格外满足。

    课间,就算最喜欢呆在学堂里安坐的孩子,也忍不住出去凑热闹。

    这时的师兄师姐们或穿着一身短打扛着农具,或甲胄在身训练奔跑。

    更夸张的是,有时师兄师姐装扮互换,师兄变成了师姐,师姐换成了师兄。

    这等奇特的视觉冲击力,让刚考进蒙学的小学童们惊奇不已,每次见着,都要喁喁啾啾小声谈论许久。

    当然,作为蒙学三级班的大学童,盛苑和她的同窗们却不这样幼稚。

    他们更多的是讨论升到丁班以后要面对的课程。

    “三学,就是学军、学农、学工,每月安排各安排一次,每次需练满三个时辰!

    我祖母现在很忧心我,生怕我这小身板受不得苦,这不,一直催着我爹爹和叔叔他们,要把我送到江南的书院去读书,说那里学风更盛,也没有这些课程劳累。”

    盛苑闻此言,抬头一瞧,说这话的是蒙学二班的小郎君,这孩子的身材比她和安屿卢晟还圆呢!

    “哪有这样夸张!学军听着唬人,可咱们刚入书院的时候不是经历过?况且,就算没有增加此课程,等咱们升至丁班,亦要增加骑射课,其间还要学兵法谋略,没有多大不同。”

    一班的小女郎出言驳斥:“至于学农呢,苦是苦了些,不过也还好,人家云栖书院还有专门的农院呢!那里的学子也要科考哒。”

    “这怎么能算还好呢!我看还不如学军呢!”

    小胖子表情夸张的惊叫:“学军好赖伙食不错!可学农的三餐,不是剌嗓子的棒面饽饽,就是粗的硌牙的糙米粥!

    一两盘青菜,见不到半点儿油花也就算了,配粥喝的咸菜还牙碜!吃在嘴里酸甜苦辣都不见,唯有涩意不减!”

    他这样一说,小学童们立刻给开始往外走的师兄师姐们投去敬佩的目光。

    “你想点儿好的嘛!至少学工有意思啊!据说授课的先生是墨家传人,上课还教机关制法呢!

    我姐姐上月第一次学就对木工产生兴趣,她还准备以后给我们做小玩具哩!”

    另有小学童言语之间透出对课程的向往。

    “就是,反正都要学的,逃又逃不开,你何不想一想好处。”欧阳翎坐在台阶上,一边扔着小石子,一边儿说,“反正学农亦是每月一次,虽说吃的艰苦,可若比起普通百姓,已是好很多了。对吧,君姐儿?”

    他说完,见夏霜君没应,不由好奇的看了过去,却见好朋友跟那个涂惠荣说的挺投机,登时气哼哼的撇撇嘴,扭头朝不远处的盛苑重复之前说的话。

    “没错啊!”盛苑当然认可,和欧阳翎一起看向刚刚抱怨的小胖子,“读书之人自中秀才始,朝廷便有优容,其所为是希望厚待人才,以期培养出治国抚民的好官。

    可是为官者若无吃苦之能,又无辛劳经历,岂能体悟优容之恩?又何谈知疾苦、察民艰?怎能成为好官?

    故而做学问之人,亦该吃百姓之饭,懂百姓之难,如此当官之后,才可能放眼民间,为百姓计啊!”

    “说的好!”书院山长带着监院和几个先生走了过来,笑呵呵的打量盛苑片刻,“你就是盛蒽同学的妹妹?”

    “山长好,监院好,先生们好!”盛苑带着大家先行礼问好,而后才抬头回山长的话,“对,我是姐姐的妹妹盛苑。”

    书院山长捋着胡须点点头:“好极!也是个机灵的小女郎……这样,本月书院文报刊印文章,你便将你的见解写成小文递给你们贺先生,待刊印出来送你几份,怎样?”

    这不就是给校刊杂志投稿?盛苑眼眸一亮,忙不迭点头说好。

    她忽然来了灵感,既然书院能有文报,那学生团体,或者说是群社缘何不办报纸杂志?

    只要找到挂靠单位,就不用担心旁人以私自出版为由攻讦他们!

    这样想着,盛苑激动起来。

    如此,她岂不是能有自己的专栏了?

    只要专栏经营好了,那她以后就有可以输出想法的基地咯!

    书院山长可不晓得他这一个想法儿,就引出盛苑许多的灵感。

    他此刻已着人把蒙学另外两级六个班的学童喊来,谆谆告诫一番。先是参杂着盛苑几人的看法把“三学”介绍一遍,而后又提“三懂”课程设置的必要:

    “知经济、懂贸易,方能富国抚民,于民生大有裨益;

    晓庶务、明吏事,方能明察秋毫,于公务无所忽怠;

    研技艺、读杂书,方能因地制宜,于地方发展设计。

    故而让你们自小学习经济、庶务、技艺,乃是为了你们以后为官所用。

    不管是在京都任职,还是为官一方,既掌百姓民生,则需全才以对,如此方能既不为下官蒙蔽,亦不会拙于建设寒了民心。”

    蒙学的学童比上三班的学子好说服,尤其是书院山长细心教导之下,便是刚刚那个看起来很抵触的小胖子,也跟着颔首。

    “山长,您说的‘三学’、‘三懂’,我们认了,可是那个‘三扮’委实有些难为人啊!”不知何时,有乙班的学子冒出来,唉声叹气诉苦,“我们站出去也是伟岸男儿,如何好扮演女郎呢!”

    更何况,这还不是戏园子里男扮女装的反串。

    这课程可是要求他们拨出一天时间,像女子一样的生活。

    他刚上两次课就已身心惧疲。

    苦不堪言呐!

    这样想着,这位学子和他的同窗不禁抹了把泪。

    山长,您可知学生苦!

    第二百八十四章:郎君诉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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