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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盛向浔倒是稳得住,看见这位内卫军副指挥使来府,心里纳罕之极。

    他鲜少和同僚往来,怎么招来了这帮人?

    不等他细问,对方就已道明来意。

    “劳烦盛大人随某等走一趟。”这位贺指挥使拿出内卫军特有的篆字腰牌,红底腰牌当中,一个金灿灿的篆文“令”字闪着光芒。

    “还请贺指挥使暂缓则个,容在下安抚一下妻儿。”盛向浔虽然不惧,可是妻子郑氏和两个闺女不晓得内情,怕是会紧张。

    贺指挥使闻言,不假思索的点头,只是叮嘱他快些。

    盛向浔叹着气,转身安抚妻子:“不用担心,想是过去坐坐就回来。”

    “嗯,不用惦记我们。”郑氏心里忧虑重重,面儿上却不显,只是连声叮嘱,“问你什么,你该怎么说就怎么说,只是控制下脾气,莫要因着人家说的不好听就闹性子。”

    盛向浔笑了笑,轻轻将她鬓间头发抚好,点头应声。

    郑氏轻轻莞尔,看看贺指挥使方向,低声问:“要不要跟姨母和太子打声招呼?”

    “用不着,真有必要,太子那里就晓得了。”盛向浔摇摇头,他仍旧认为不是大事儿。

    轻轻地握着妻子手,扭头叮嘱大女儿:“蒽姐儿,你是大孩子了,在家里照顾好娘亲,看好妹妹,等爹回来。”

    “爹爹放心,我能照顾好娘和妹妹,我们等您回来用膳。”盛蒽不见慌张,用力的点点头,随后又朝她爹眨眨眼,“爹爹品行上下皆知,恐怕就是例行公事,许是问问您同僚的情况。”

    盛向浔没想到大闺女心中自有沟壑,顿时放心许多,也眨眨眼,算是回应。

    嘱咐完大女儿,盛向浔打算哄哄小女儿。

    结果一低头:“???”

    原本站在聆娘另一边儿的小胖妞不见了!

    人呢?!

    “妹妹怎么跑贺指挥使那儿去了!”盛蒽抬眼轻呼。

    郑氏和盛向浔闻声看去,却见小闺女竟然扯着人家袖子,仰着脑袋跟那位冷面指挥使絮叨起来了!

    说起来,贺指挥使也有些懵。

    他没想到这位仪表堂堂、看着颇有些气度的盛三爷是个话痨,跟着妻女说起来就没完。

    他更没想到,这家的小女郎还能叨叨,这么小的一个人儿也不知道怕,竟然自来熟的跟他闲叙!

    人都说他们内卫军的人能止小儿夜啼,而他自己,在京里更有个外号,叫作“童不啼”,说是再胡闹的小孩儿看见他都要吓的噤声。

    可瞅瞅这个白胖的小女郎,他不知道是他不适合那个外号了,还是这位是个例外。

    贺指挥使想起之前多次在宫苑见过这个喜庆的小女郎。

    这位能在清源宫、满福宫来回撒欢儿,放个风筝都有帝后捧场的小女郎,不怕他……好像也不稀奇。

    如此想了一会儿,集中注意力的贺指挥使发现,他耳畔稚嫩的奶声还再继续。

    “贺大人,我爹爹这人特单纯!他人懒钱多怕麻烦,根本不会做坏事,您可要查清楚了。”

    盛苑见贺指挥使发呆,心说之前的寒暄大概没用,干脆有话直接说:

    “我听说进诏狱之后,要是不听话,可能会挨打?我爹爹有时候虽然会嘴欠,但是人不坏,有话您们好好问,千万别打他!

    我姨奶奶总是说爹爹最是娇气,那么大的人了还细皮嫩肉的!

    上回我祖父抽他一下,稍微破了点儿皮,我姨奶奶就让太医进驻府里,还让齐姑姑去安和堂赔不是,把我祖父给臊的哟!现在都不怎么挥棍子抽我爹了!”

    盛向浔过来想把这个胆大包天的小家伙儿揪走,就听她闺女把这事儿秃噜出来,登时差点儿跳起来。

    当然,比他脸还红的,就是听闻三子要被带走的盛国公了。

    他刚提着袍子进了咏繁苑,就听苑姐儿那小东西提起了自己,登时进退不是。

    这小家伙儿随他爹,也是个气人的!

    盛苑感觉到两对视线汇集过来,好奇的抬头看去,就见她祖父和她爹都在那儿运气。

    盛苑自认和自己无关,还很礼貌的挥挥手,打招呼:

    “祖父!爹爹,祖父来咯!”

    如此喊过,她扭头继续和贺指挥使叨叨:

    “我爹爹追求不高,现在擎等着退休,皇上姨爷爷还跟我说,爹爹不争气,他老人家每次想提拔他,他都耍赖!

    贺大人,您看,我爹爹不好财、不追权,怎么看都不可能犯事儿!要是有人诬告,您可得查明啊!”

    “苑姐儿!”不等贺指挥使说话,盛向浔先过去把这个胆大妄为的小东西抱起来,“可以了!可以了!不用再说咯!”

    盛苑被她爹抱着往回走,想着还有重点没说,忙不迭扭过去,探着脑袋跟贺指挥使补充:

    “贺大人,您若是留我爹在您那儿吃饭,记得给他吃些好吃的!太子表叔总是嫉妒我爹身材清瘦,要是在您那儿饿瘦了,回头身材更好了,太子表叔怕是会不高兴!唔唔唔!”

    盛苑话没说完,就让她爹捂嘴了。

    第二百二十八章:双标

    “贺指挥使见笑了。”盛向浔把又贴心又不省心的小闺女放到妻子怀里,这才讪笑着跟对方拱拱手。

    贺指挥使见那小女郎距离自己足够远了,这才松口气:“令爱伶牙俐齿聪明可爱,前途远大的很。”

    可不是有前途!

    才多大的孩子,就晓得搬出靠山来压人。

    瞧她骨碌着大眼睛,眼底透着伶俐劲儿,他就晓得是这小孩儿自己想自己说的。

    这小家伙儿口口声声提及皇上皇后和太子,虽无一句明着要挟,可这每句话里却无不带着警示。

    还没他腿高的小家伙儿,就懂得这样说话!

    “盛大人,您要是交代好了,咱们就走吧?”贺指挥使觉得自己还是出了盛国公府更有安全感。

    他真是受不住那小女郎的叨叨了,费耳朵!

    盛向浔也怕小闺女再喊出点儿啥,没瞅见他爹脸色到现在还红着呢!

    见贺指挥使出言,忙不迭点头:“劳烦贺指挥使带路!”

    心说,赶紧走吧!别磨蹭了。

    要不是不好走到内卫军前头,他都恨不能健步如飞。

    盛国公见儿子要跟人家走,登时忘了刚刚的尴尬,赶紧上前和对方寒暄。

    见过礼,贺指挥使跟盛国公客气的说明来意。

    见他如此态度,又想到他对小孙女儿的态度,盛国公心里略微稳了些。

    要是真对叔泉不利,恐怕对方就不是这个态度了。

    盛国公心里有底儿了,扭头叮嘱儿子:“跟人家好好说,能帮忙的地方不要推辞,更不要为了维护哪个同僚就作隐瞒,不可因为私情而耽搁人家内卫军的任务。”

    盛向浔乖乖点头应是。

    先不说他爹这是好意,就是他爹无故数落他,他也不能在外人面前跟他跳脚。

    他这乖乖听话的样子,盛国公看着有些不大适应。

    叹口气,他对贺指挥使客气的拱拱手:“劳贺指挥使费心了,您请。”

    盛苑看着爹爹跟对方走出咏繁苑,刚想抬腿追过去看看,就让姐姐和娘使劲儿摁住。

    “我想过去送送!”盛苑眨巴着眼,看看娘又看看姐姐。

    “不,你不想!”郑氏摸摸小女儿脑袋,笑容和善。

    盛苑打了个激灵,悄悄往姐姐跟前儿凑了凑:“姐,我想……”

    “不,你不想!”盛蒽不等盛苑说完,立刻断然拒绝。

    盛苑:“???”

    她只是说想回屋了!

    既然不让她追过去瞧瞧,那她回屋还不成啊?连这个都不行?!

    事实上,还真不行。

    盛国公转过来,把她抱到安和堂谈心去了。

    “祖父不会说妹妹吧!”眼瞅着祖父把妹妹抱走,盛蒽有些担心,刚刚她可是注意到祖父听见妹妹的话后,脸都红透了!

    “没事儿!你妹妹随你爹,哄人的本事比气人的本事还好!放心吧!”

    郑氏却不担心,领着大女儿回里屋了。

    小女儿虽然淘气却也可心,刚刚揪着贺指挥使一顿说,倒是让她看出不少信息。

    最起码丈夫的事儿应该不算大,不然对方也不能这样好脾气。

    盛蒽听了娘亲细说,不禁若有所思起来。

    至于盛苑那里,还真像她娘跟盛蒽说的那样,哄人本事高过气人本事。

    刚开始盛国公还佯作不满,假装生气小家伙儿言语提及他时的用词。

    结果没装多久,就让盛苑用排山倒海般的甜言蜜语哄的,都要合不拢嘴咯。

    等到小家伙儿回咏繁苑睡午觉,冷静下来的盛国公哭笑不得的跟管事说:“这小家伙儿可真随他爹,本想着吓唬吓唬她,让她以后不能那样形容她祖父,结果可好!一通下来,又让她偏走多少好东西!”

    “这是用整块儿紫翡雕的镇纸吧?还有这对儿百鸟争鸣的镇纸是和田玉的?”盛蒽看着妹妹收获的笔墨纸砚,惊奇的对郑氏说,“妹妹该不会把祖父书房的宝贝都带来了吧?”

    “放心,你祖父好东西多的是!”郑氏见小闺女又开始跟她姐姐平分,欣慰之余笑说,“盛国公府数代私库基本都在你祖父手里,也就是你曾祖心疼嫡孙,将自己的私库分给了你大伯和你爹,所以这些东西不算什么。”

    说是这样说,她又叮嘱小女儿:“你祖父有再多好东西,也是他自己的,他不主动给你,你不许主动要,懂不懂?”

    “苑姐儿可乖了,每次都是祖父自己要给哒!”盛苑点着小脑袋,表示自己可懂规矩了,“爹爹说,长者赐不可辞,让我不要拒绝祖父的礼物,所以我才收哒!”

    “我也发现了,每次我们按规矩推拒两次再接受礼物,祖父好像都不是很开心。”

    盛蒽这样说,郑氏笑着摸摸她脑袋:“你祖父时常双标,你按规矩做就是了,不用看他脸色;你五叔小时还学你爹跟你祖父顶嘴,结果被捉住错处打了十几板子,之后就再不那样了,梁夫人也熄了东施效颦的心思。”

    “啊?那……祖父不打爹爹,真是因为皇后姨奶奶?”盛蒽好奇极了。

    郑氏闻声笑说:“最开始许是这样,不过你爹多精?能哭能闹能说会道,关键是嘴还甜!面子于他,从来不是负担……这闹腾来闹腾去,你祖父也就适应了,若是你爹不折腾他,他还不习惯呢!”

    盛蒽听得惊叹,盛苑那儿已经举起小手发言了:“我晓得!我晓得!会哭的孩子有奶喝!”

    郑氏和盛蒽见她又要撒欢儿,赶紧先抱到一起,不让她过来打滚儿。

    都想好怎么翻跟头的盛苑:“???”

    算咯,爹爹不在家,她这个乖宝宝让着她们好咯!

    盛苑自诩大人有大量的点点头,蹦蹦哒哒设计开学用的书箱去咯!

    家里的工匠开工了,她准备设计款推拉书箱出来,看看好不好用。

    当然,书院学生普遍使用的书箱也要准备一个,到时候问问工匠能不能安上油伞,到时候又防雨又遮阳,一举两得呢!

    就在盛苑写写画画,准备自己人生中第一次入学的时候,阔别盛国公府数载的盛昕,骑着驴子来到了京都城门前。

    第二百二十九章:回来的盛向浔

    申初一刻,盛向浔从内卫所回到了盛国公府。

    甫一回来,他刚要往咏繁苑走,就让一直等在前门的安和堂副管事给请走了。

    盛国公晓得这儿子的德性,知道他要是不提前布置人等,这小子且得先到屋里跟郑氏汇报呢,吃过饭能想起到安和堂就不错。

    当然,等听完三儿子汇报,盛国公抚着胸口就后悔了。

    早知道就不喊他来了,他小子是说痛快了,他今儿是吃不下去咯!

    不省心哦,一个个儿的,就没一个让他省心的。

    盛向浔被他爹赶出去,还不乐意了:“我说回来再跟您禀报吧?您不听,非要让副管事等我,这会儿听着不痛快了,您又拿我撒气,这是何道理?!”

    他话声刚落,一块儿金镶玉的蝙蝠把件儿就从窗里抛了出来,随着把件儿而至的,还有盛国公底气浑厚的怒吼:“滚!”

    “得嘞!谢老爷子赏!”盛向浔笑吟吟的晃了晃手里的把件,哼哼着小调儿走了。

    盛国公坐在书房窗边,看着这不省心的儿子走出院子,又气又笑的抚了抚胡子,连声叹气:“昕哥儿啊……”

    ……

    盛苑坐在榻上堆积木,准备给她的堡垒封顶时,就听他爹爽朗的笑声自外面传来。

    “爹爹!”盛苑翻身就往窗边爬去,连劳动果实被掀翻都没顾得上。

    “哗啦啦”堡垒倒塌的声响在盛苑耳畔回荡的时候,她从窗口看见他爹笑哈哈的大步走来。

    顿时惊喜的她,拍着小手连蹦带跳的尖着嗓子喊:

    “娘!姐姐!爹爹回来啦!”

    盛苑喊完,就见娘和姐姐风一般跑了出去,竟都顾不得管她,登时急得直跺脚:“我呢!我呢!宝宝还没跟上呢!等等我啊!”

    小遥和几个丫鬟看她急得额头冒汗,忙不迭上前帮她穿鞋袜。

    “快点!快点!苑姐儿要出去!”盛苑蹬着腿连声催着。

    小遥被她闹的没辙,只能哄着说:“小姐,您可别踢腿了,要不然穿不上。”

    盛苑不动了,只连声哼哼。

    好容易等到能蹦下地了,她爹爹已经在娘亲和姐姐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盛苑郁闷的俩腿直蹦:“宝宝还没迎呢!”

    “没事儿!没事儿!爹爹再出去一次还不成!”盛向浔看小女儿急红了眼,赶紧往外跑去,待到院子站定,他张开手笑说,“苑姐儿,爹爹回来啦!”

    “快去啊。”郑氏搂着大女儿笑着朝盛苑挥手,指着外面,笑说,“你爹爹喊你呢!”

    盛苑这才破涕为笑,倒腾着小腿儿,飞奔着朝她爹跑去。

    “爹爹!”

    “欸!苑姐儿!”

    盛苑冲到她爹怀里,瞬间就被举了起来,还在原地绕起圈圈。

    “芜湖!苑姐儿飞起来咯!”盛苑张着胳膊,扬着脑袋咯咯大笑起来。

    待到一家人围桌坐在一起闲聊,已经是半盏茶之后了。

    盛苑也是这时才晓得为何内卫军的人会找上门来。

    这事儿还得从她那个素未谋面的哥哥说起。

    按原本的计划,她哥哥跟着外祖父母和大儒先生游学至奴儿罕,就该回转。

    不想她哥哥在奴儿罕遇到了个当地的贵族,说是从赭曼来的王子,俩人不打不相识,成了不错的朋友。

    她哥哥不仅性情疏阔,学习能力还很强。

    认识那位王子没几天,她哥哥就把奴儿罕语和赭曼语就说的格外流畅,喜得那位赭曼王子带着她哥哥到处戏乐。

    那些带有技巧和微赌性质的游戏,她哥哥上手就会,几次就能稳赢,故而把那赭曼小王子和他那些朋友崇拜的,成她哥哥的小尾巴了。

    后来几个人一合计,竟然跑阿戎地界上打马游历去了。

    以上,是她哥哥给家里招来内卫军的前情。

    盛苑小手剥着栗子,继续听她爹跟她娘诉苦。

    “这小子到了阿戎草原,跟人家一起跑马打猎,本来几日也就回转了,不想,让他看见了阿戎人对中原人的欺压。

    也不知他怎么设计的,竟让阿戎几个部落的贵族和赭曼的王子发生冲突。

    他趁机和赭曼王子合计一通,不久就挑起了一场三四个部落介入的小规模战争。

    这小子算计一成,就甩甩袖子离开了,可这场小规模战争却将很多人卷了进去,其中……就包括内卫军安排进去的探子。

    内卫军的计划让这小子无意间给搅合了,人家查明情况,可不就找到他老子我头上了!”

    郑氏听闻之后,第一反应就是昕儿怎么样了?!

    盛向浔哼了哼:“他?好着呢!带他回来的内卫军大概明儿就能到京城。”

    听说儿子没事儿,还很快就能回来,郑氏欣喜抚掌:“太好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想到数载未见儿子,郑氏忍不住泪涟涟。

    他们虽每月都通一回信件,信里字字详述,又有画像解思,可到底不如面对面见着好。

    “嗬,怎么这还哭上了?”

    盛向浔赶紧拿起帕子给她抹泪。

    “昕儿这次回来,可就不走了!最起码,他能呆到金榜题名!若是进了翰林院,那就更不会轻易离开咱们了,多好的事儿呢!”

    郑氏抽噎着点点头:“理儿是这么个理儿,我这不是太高兴咯!”

    他们两口子说着话,又相视而笑,却把俩闺女忘到一边儿。

    盛苑不乐意了,拍着爪子找存在感:“爹爹说的可不对!若是哥哥将来外放,除非您和娘跟他赴任,不然,还是要分开哒!”

    彼此视线交缠脉脉的郑氏和盛向浔:“……”

    果然,小孩子这物种,自带光芒,轻松就照得人家两口子的脉脉温情瞬间不见。

    大灯笼盛苑还不知道自己被嫌弃了,摇晃着姐姐胳膊,跟她打听哥哥:“听着是个很有趣的人……那他是不是个顶顶好的哥哥呢?”

    盛蒽对大哥印象不错,可他能不能成为顶顶好的哥哥,就不好说了。

    据她所知,大哥似乎不会传统意义上的让着妹妹。

    “他不是时不时给咱寄好吃的好玩儿的?”盛蒽不知道许久不见,哥哥是不是有些变化,因此也不好笃定他是不是还那么幼稚,便左右而言他。

    盛苑没有听出姐姐言外之意,还很憧憬的眨巴着眼睛,期待起哥哥的到来。

    第二百三十章:盛昕归

    盛昕骑着毛驴来到盛国公府大门前,仰头看看自家府邸牌匾,满意的点点头,扬声悠悠而唱:“【吾之六载不见兮,光彩依旧夺人!树冠茂盛如旧兮,家门未出不肖!】”

    跟着他的几个内卫军闻声,顿时一僵,无语的抽了抽嘴角。

    说真的,这小子好意思说这话,他们都觉得脸红!

    幸好把他送到这儿了,任务算是完成。

    至于内卫司的长官要见他,那就是另外的事儿了,横竖落不到出差回来的他们头上。

    如此想着,几人欣喜的对视一眼,由打头的那位打马上前,就要告别。

    盛昕一听,连忙拱手:“小子顺利归家,幸得诸位相护,还请几位稍待,让我父亲尽尽心意聊表感谢才是!”

    内卫军打头的那位刚要表示不用,就见盛国公府的看门小厮出来打探。

    这小厮见一个俊俏公子跟着几个内卫军的人站在府前,想起之前府里三爷让内卫军请走的事,忙不迭上前行礼询问。

    待盛昕禀明身份,小厮忙不迭唤人去请三爷。

    他没见过这位二少爷,但是从眉眼气质来看,这位还真像是三爷亲生的。

    盛向浔刚和妻女说了一嘴长子,就听底下人来报,说他大儿子回来了,不由一怔。

    旋即又听人说,他儿子旁边儿还跟着几个内卫军,登时就清醒了!

    跟着内卫军?那还真是他儿子回来了!

    盛向浔赶忙快步去见。

    盛苑也想出去看看,就撺掇她娘和姐姐:“久别重逢,不能让爹爹专美于前,咱们也该出去瞧瞧。”

    盛蒽清楚妹妹这小心思,不过她也想看。

    可是想着祖父那边大概也得信儿了,说不得要过去。

    若是娘亲在外失态,怕是祖父要挑刺儿的。

    “蒽姐儿,你带着妹妹过去吧!”

    显然郑氏和大女儿想到一处,不过看小女儿期盼的样儿,她就不忍拘着她了。

    盛蒽意动片刻,摇摇头:“娘亲,您这会儿激动的很,我不陪着可不放心!要不……让妹妹带丫鬟过去吧!”

    “那我也不去了!”盛苑赶紧摇头,抱着娘亲胳膊,撒娇,“哥哥可没有娘亲重要!”

    她这转变的,饶是郑氏心里渴望见到儿子渴望的难受,也忍不住笑出声。

    ……

    盛国公闻讯过去的时候,盛向浔已经郑重谢过几位内卫军:

    “在下和贵司的贺指挥使有几分交情,之前得信儿,知晓犬子拜托诸位护送归京,早就打定主意感谢诸位,贺指挥使也说应该。

    故而,过几日薄礼至府,还请诸位不要嫌弃。

    待诸位销假,在下定当携犬子宴请诸位,届时还请诸位莫要拒绝。”

    盛向浔感激之语涛涛,但却没有直接给银两。

    人家内卫军不是他家小厮,直接给出银两,那叫打赏。

    要真是那样做,届时钱出了,人却也得罪了。

    所以事儿不能这样做,他现将话递上,让对方知道盛国公府自有后谢就可以了。

    送走了内卫军,盛昕若有所悟,笑嘻嘻的跟他爹打招呼。

    盛向浔看他这副嬉皮笑脸的样儿,正要训斥几句,就听盛国公喊出了“昕哥儿”。

    “祖父!”盛昕见到六载不见的祖父,也不顾就在一进院内,直接撩起袍子跪下了,“孙儿不肖,给您叩头了!”

    说完,他竟真的结结实实给他祖父行了大礼。

    盛向浔听那声儿都惊呆了:“……”

    好像……他儿子比他豁得出去啊!

    如此一想,他立刻看向老爷子。

    果不其然,老爷子乐得都能看见牙龈了。

    “好!好!好!回来就好啊!”盛国公双手扶起孙子,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已经到自己肩膀高的二孙子,见他容貌酷似三儿,清俊灵动,眉眼之间透着聪明,只觉彼此不见生疏,高兴的很。

    这会儿工夫,世子盛向涯和两个弟弟盛四爷盛五爷也过来了。

    按说,盛昕是小辈儿,他们就算激动,也要绷着劲儿,在安和堂等他过去行礼,

    奈何老爷子不按常理出牌,想一出是一出,挺大的辈分,竟然不顾尊卑,亲自前去迎接,他们这些当儿子的还能怎样?只好跟着老爷子走。

    盛昕见了伯伯叔叔,忙不迭又是一通行礼。

    还是盛向浔觉得一大家子人,在这一进院子里叙旧有些不大合适,言说明早带着妻儿到安和堂给老爷子请安。

    盛国公自然高兴:“你们几房都过去吧!一者是给昕哥儿接风洗尘,二者也是让他们兄弟姊妹认识认识,亲香亲香。”

    他还打算把昕哥儿安排在学苑读书,不过话没说出,就让盛向浔给打岔打过去。

    盛国公运着气瞪他一眼,到底没有多说。

    ……

    等盛昕回到既陌生又熟悉的咏繁苑,已经到了用晚膳的时候。

    “昕哥儿!”郑氏激动的浑身颤抖,脚步一步一顿。

    不是她不想飞奔过去和儿子拥抱,委实是太激动了,她用不上力气。

    幸好盛昕看见娘亲,立刻奔跑过来,上前扑到娘亲跟前儿,跪下磕头。

    “娘!儿盛昕,回来了!”

    盛昕又是一阵“咚咚咚”的磕头,那声儿听得郑氏心疼,连声说:“轻点儿!轻点儿!”

    不等他行完礼,郑氏就双手扶着他胳膊,愣把他给扶了起来。

    盛向浔看着他儿子只是沾了点土的脑袋,发现他脑门儿不青不肿,跟那磕头磕出来的声响完全不符,不禁好奇他是怎么做到的。

    不过这份好奇很快就被另一份疑惑给取代了。

    话说,这小子明明是第一个见到他的,结果他给老爷子磕,给聆娘磕,就是没给他磕!

    怎么着?是他这个当爹的不配么!

    不知是他气压太低让盛昕想起忘记他这个当爹的了,还是这小子成心跟这儿等他呢,反正不等他质问,这小子就给补上了。

    ……

    一家子团聚在厅堂,热乎乎的吃着涮菜,叙着各自的生活和精彩。

    盛昕的视线时不时投向素未谋面的小家伙儿。

    唔,这小孩儿挺圆乎儿啊!

    唔,这小孩儿吃得真香啊!

    ……

    盛苑闷头吃饱饱了,这才发现有道陌生视线时不时逗弄自己一下,一抬头,就对上她哥的眼睛。

    (本卷完)

    第二百三十一章:特诏

    承元四十六年春,承元帝的一纸特诏令,犹若春雷一般,在大楚江山的上空,乍然骤响。

    瞬间,春睏的朝臣、休养的世家、打盹的豪绅、养膘的富商、劳作的百姓,悉数惊醒。

    和惊蛰之后万物复苏一样,特诏令之后,讨论之声沸沸扬扬喧嚣而上。

    各种谈论、奏本、谏书如雪花一样,从大楚的各个角落打着旋儿的往京都而来。

    “凡大楚所及之地、凡大楚皇帝所辖之所,自县辖村始,至诸省,乃至京都,各层级官员须按季推举女良才,以博识、特长、百艺为主,按善、孝、友等品行为衡。”

    听到特诏令的开篇,盛苑第一反应就是:这是特别版的举孝廉啊!

    根据特诏令后面说辞可知,这些特招的女良才是要派往官学、工部等处任职的。

    她们虽然暂不涉及官场,但是等级、福利、待遇是按照官场品阶来的。

    简单说,若普通农家出了一位女良才,那么就如同家里出了个举人一般,家族瞬间升了等级。

    当然,普通农家出一位女良才的难度,要远远大于培养个举人。

    其间因素,不言自明,暂不赘述。

    不说特诏令在大楚掀起的风波,只说盛国公府的咏繁苑,也因为这个诏令漾起了波澜。

    事情还要从盛苑她姐盛蒽说起。

    快要十三岁的蒽姐儿,从俗称“蒙学”的丁字班考入可以参加童生试的丙字班将近两载之久。

    作为时刻准备考女科的女郎,盛蒽和她的伙伴们一直等待着、且为之准备着。

    可惜,开科之事迟迟不见动静。

    现在各地书院,除却国子监外,大多规定丙字班只许女郎就读至十六岁,而后或是转学至女子学班再读两载,或是归家自便。

    虽说盛蒽距离十六岁还有三载时间,但俗话说的好,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现在作打算也不算早。

    按照原先计划,盛向浔是想给蒽姐儿要个国子监的入学名额。

    他想着,蒽姐儿学习成绩不错,他也有不少人脉,拿到个名额简直不要太简单。

    却不成想,内阁的那些相公老爷们,跟吃坏了东西似的,没憋好屁。

    他刚准备给蒽姐儿争取名额,内阁那边就陆续帮着国子监出了好些条女学的入学规则。

    美名其曰是要从适龄女郎里选出璞玉良材,通过层层把关挑选出可作表率榜样之用的人才。

    他们说的好听,可他们的所谓层层把关,却是让参考的女郎用国子监丙升乙班的考卷考核!

    以至于两次招考考进国子监的女郎少之又少,两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偏偏这帮人嘴巴特好使,在皇上面前叭叭叭一通输出,说的好像此举能将更多女郎推向民间书院,从而将国子监女学推广到京都外的各个地方一样。

    啧啧啧,那等厚颜之样,让他都自愧不如。

    “眼下好了,有了特诏令,我肯定能从太子那里拿到名额,这回谁都甭想推托于我。”盛向浔拿着邸报,乐得合不拢嘴,当即拍着胸脯,志得意满的跟妻子儿女表示,“蒽姐儿的国子监名额稳了!”

    “是,只要进了国子监女学,学籍就保住了,哪怕女子科举一时半会儿没有信儿,大妹妹到了成婚之龄也不要紧,只要开科成了,随时都能报名参考。”十八岁的盛昕剥着核桃给他爹加油。

    不过不等盛向浔找太子表弟耍赖,他即将参加戊升丁考试的小闺女,就用一首打油诗,给她姐姐挣回个国子监女学的名额!

    “【盛家有女读书忙,笔洗若缸宣纸长;日默圣典三百遍,笔吐珠玑绣文章。】”

    盛昕围着盛苑打转儿,一个劲儿的盯着这小家伙儿肉嘟嘟的脸颊瞧。

    啧啧,这小家伙儿脸皮增长速度,远超她个头儿上涨的速度啊!

    “苑姐儿啊,本事!”

    盛昕摸摸六岁小妹的脑袋,比他爹还欣慰的笑着点头:

    “很好!该争取的时候,就要勇敢争取!哪怕是吹牛也没不对!

    毕竟才情不够,脸皮来凑!”

    盛苑:“……”

    实话实说,要不是这两年和这个哥哥熟悉起来,知道这就是他说话风格,她真要以为他跟这儿冷嘲热讽呢!

    当然,即使对她哥了解了很多,听到最后那句话,六岁的盛苑小朋友还是有那么一秒钟的心塞。

    记得刚和她哥认识不久,她出于手足之谊,好心告诉备考的哥哥熟记典籍的方法,结果她哥听完,竟然露出了惊诧之色,还瞪大眼睛反问:“谁人读书需两遍?”

    听听!听听!

    这像人说的话不?!

    还谁人读书需两遍?!

    她读书,两遍都记不下来!怎么了?!

    过目不忘很了不起么?!

    她盛小苑多读几遍记住了,默出来的内容也不会有两样!

    怎么啦!怎么啦!

    过目不忘了不起啊!

    到现在想起来,盛苑还想泪目:呜呜,读书久才发现,过目不忘真了不起!

    只可惜,这项技能她没点亮!

    “苑姐儿,你今儿不是参加幼学结业考试?怎么又跑到山长那里吹嘘你姐姐去了?”盛向浔听得有些糊涂。

    盛苑左看看打量她跟打量稀有物种似的哥哥,右看看恨不能抱着她亲的姐姐,连忙缩到她娘怀里,才说:

    “结业考试特别简单,根本难不倒我!我考完就出去玩儿了,刚好看见国子监的学录跟丙字班的女郎们画大饼,说谁自我介绍的好,就把推荐名额给谁。”

    盛苑说着,扭头看向姐姐:“我想着姐姐刚脚伤痊愈,还在休养,不在书院,肯定吃亏,便过去跟那位学录自报家门,要求替姐姐介绍。”

    盛蒽听得感动,连连颔首:“便是我在那里,恐怕也未见得能介绍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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