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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嬷嬷随手就将这盘子固定在了船桌面上。

    这盘子里摆着六碟点心并三个装着饮品的竹筒。

    “哇哦,好精致啊!”盛苑看着青花瓷碟上这蝴蝶、蜻蜓、荷花、莲蓬、鲜藕、菱角模样的点心,忍不住吞吞口水,唔,好好吃的样子!

    盛蒽见妹妹小舌头馋的忍不住冒头儿,就想笑她,不想那个嬷嬷接过一个书箱朝她递来。

    盛蒽不明所以,没接。

    那嬷嬷笑着问:“女郎可是在京中官学求学?”

    盛蒽警惕的点点头。

    那嬷嬷脸上笑容好像更明显了:“那就对了,游园会前,京中几家官学的夫子特意上书,请求添个章程,要参会的官学学子留下笔墨,待游园会结束交给他们,夫子说了,学子们写诗作文全凭自由,只管直抒胸臆就是。”

    盛苑听闻,惊呆了:现在学校的夫子都不讲武德了?竟然要学生游玩的时候写作业?这可太可怕了!

    她眼睛瞪的溜圆,脑袋里的系统还一个劲儿表示:【看吧!看吧!看吧!还是我好吧!】

    安屿见新朋友表现的如此惊讶,也有样学样的瞪圆眼睛看向盛蒽。

    本来就被自家夫子的突击举动打懵的盛蒽,又被俩胖娃娃用震惊中带有同情的目光盯着,顿时都不知该如何表情了。

    “女郎郎君请坐稳,咱们开船了!”撑船的小宫女见嬷嬷退去,检查好船只,笑着提醒一句,就拨动着竹竿,轻轻地朝着湖心划去。

    要不怎么说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哪怕是盛苑这个亲妹妹,也无法体会自家亲姐此刻的郁闷心情。

    她感慨了几句,便在安屿的盛情邀请之下品尝起了船点。

    “嗯?你怎么只吃这么一点儿啊!”盛苑捧着薄荷陈皮百合饮咕咚咕咚一通豪饮过后,发现安屿似乎每样点心都只吃了一块儿,不禁有些好奇。

    这些点心样式栩栩,每个也就只有围棋棋子大小,便是一口气吃六块儿也不可能饱。

    “你刚不是说没吃午餐?”盛苑摸了摸自己的小肚肚,她即使用过午膳也不影响享用下午茶呢!

    安屿闻言,小脸儿上有些局促:“我、我……不饿。”

    “咕噜噜~~”

    刚说不饿,肚子就出卖他,安屿耳朵尖儿瞬间就红透了,他没敢看盛苑的表情,只是耷拉着脑袋,一双小手紧紧的攥着衣摆,看上去似乎有些难过。

    他低着头努力憋着眼里的泪花,生怕新交的朋友认为他不诚实讨厌他。

    呜呜,他挺喜欢这个妹妹的。

    盛苑不清楚安屿的想法儿,她只是感觉安屿的脑袋上似乎有块儿云彩在下雨:“你饿你就吃啊!饿肚子会影响情绪呢!你吃饱了,就高兴了!”

    等等,他不吃点心莫不是怕她不够吃,所以不好意思跟她抢?

    这样想着,盛苑就抬着小指头挨个碟子数了数,诶?!每碟儿都有二十来块儿点心呢!够吃哒!

    盛苑挠挠小脑袋,打算向她姐求助。

    可惜盛蒽正捧着作诗的纸笔发愁呢,见妹妹盯着自己瞧,有些不明所以。

    盛苑看着她姐眼眸放空,一副不知心绪在哪里的模样,不禁暗道一声:大孩子真不靠谱儿!

    “安家小哥哥,你怎么了啊?”盛苑不习惯在开心的时候看见别人不高兴,所以打算安慰安慰对方,出来玩儿就是要高高兴兴才好,“你是不高兴么?”

    安屿感觉鼻尖的酸意忍下去了,又发现盛苑似乎没注意到他的尴尬,这才抬起头,小声问:“你、你不觉得我太胖了吗?”

    “嘎?”盛苑快速眨眨眼,似乎有些不理解。

    胖?有么?

    她不自觉的看看自己的手腕,又瞅瞅对方的手臂,歪着头困惑的看他:“没有吧!”

    她说着还将自己的小胳膊递过去给他看:“瞧,我手腕儿比你的还圆一点儿呢!”

    “真的么?”安屿吸吸鼻子,低头仔细看了看,还将自己的小手放到她手腕旁去对比。

    似乎、好像……还真是哦!

    “那你就不想变瘦些?”心里好受些的安屿试探着问,“当然,我、我不是说你胖,我是说、是说……要是我们都瘦一些……会不会更好?”

    盛苑从没想过这问题,不由纳闷儿的看着他:“变瘦?这不是我们能决定的啊,要是可以轻易变瘦,我们又怎么会胖乎乎的呢?”

    “啊?”安屿感觉言之有理,却又觉得好像不能完全说服自己。

    盛苑见他懵懂,不由摇头晃脑的说起自己的道理:

    “你为何这样介意胖或者瘦呢?只要健康就好啊!我爹娘之前给我请了宫里擅长小儿调养的太医,还是两个哦!他们都说我康健的不得了,是个极难得的宝宝!”

    她说着说着又习惯性的炫耀起来,说到高兴处眉飞色舞:“太医都说了,我们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该吃吃该喝喝该动动,健健康康就是最好!他们还说我这不叫痴肥,叫墩实,在京中人家难得一见!”

    她说着,还捏了捏自己的小脸颊,笑呵呵显摆:“你看见没?这叫福气!”

    盛苑欢快的话语让安屿的情绪也跟着轻快起来,好像刚刚的郁闷全都离他而去,他再想起刚刚那个自己,都不解为何会那样难过!

    心情渐好的他,学着盛苑也捏了捏自己的脸颊,唔,好像是挺好玩儿诶。

    盛苑见他认可自己的话,高兴的摆出一副哥俩好的架势,拍拍安屿的肩膀,给他出主意:“你可以让你姑姑也给你请太医看看啊,让太医看看你需不需要调理,要是太医们也夸你康健,那你就不用担心咯!再说了,现在胖乎乎算啥啊?太医们都说了,长大就会好的!”

    安屿眉间的委屈因为盛苑这几句话彻底消散,不过他不理解,为啥小时候胖长大就会好。

    盛苑听了他的疑问,耸耸肩:“不知道,太医们是这么说的,也许长大后就知道了呢?”

    “哦。”安屿心思更细密些,还有些发愁,“那……要是我们长大之后还是胖嘟嘟的,可如何是好?”

    盛苑就从来都不会想这许多,也不知他哪儿那么多愁绪,很不在乎的摇摇头:“那就是长大之后的我们要操心的问题了。这和三岁的我、四岁的你何干?我们小孩子只管吃好喝好,操心太多可不长个儿!这样伤脑筋的问题,自然要让长大后的我们来想了!”

    “是啊!”也不知盛苑哪句话对他心思了,安屿眼眸一亮,只觉心胸脑海都开阔起来!

    “盛家妹妹,来,我们吃点心!”想开后的安屿,拿着点心大快朵颐的样子,比盛苑都丝毫不差。

    一旁苦寻作业而不得的盛蒽看呆了:这俩小家伙儿,一个是真敢说!一个是真敢听!

    她很想摇晃着这俩小不点儿的肩膀问问:你们都不考虑长大后自己的感受么?

    第五十章:淘气的妹妹

    小孩子的友谊很容易建立,一顿吃吃喝喝的玩闹,一阵童言童语的嬉笑,盛苑和安屿之间的称呼就变成了苑姐儿和屿哥儿。

    “哇啊,屿哥儿,你看那里真有莲蓬!”盛苑小胖手拍着船舷,指着附近最大一朵荷花旁边的莲蓬唤安屿瞧。

    安屿学着盛苑,也凑过去往船外看,却发现一群野鸭嘎嘎嘎的从眼前凫水而过,急忙喊盛苑:“苑姐儿你快瞧!这些鸭子游的好快,眨眼间就游过数丈了!”

    这俩胖娃娃叽叽喳喳的冲着湖面大惊小怪,嬉闹的不亦乐乎。只是苦了撑船的俩宫女,时不时要换到船另一侧撑杆,免得篷船因为这俩胖娃娃在一侧玩耍翻了船。

    “好大的鱼啊!”安屿一惊一乍的惊呼声再度响起,让扒拉着船位底下工具的盛苑抬起头来。

    小丫头手脚并用爬上座位,看着湖面上一群群的鲤鱼争相游去,忙不迭摇晃着好友肩膀:“我们喂些点心给它们怎么样?这些鱼肯定成群结队的凑过来。”

    “嗯!”安屿闻言一脸认真的点点头。

    他说动就动,赶紧拿了两块儿米糕做成的点心过来,分给盛苑一块儿,还出主意:“咱给捏成小粒,然后来个天女散花!”

    “好!”盛苑眼眸一亮,赶紧小心翼翼的拿着糕点一粒儿一粒儿捏。

    可问题来了,她和安屿的手都忒小了些,这还没捏出半块儿呢,就已经拿不住,开始稀稀拉拉往湖面上掉了。

    安屿见状忙不迭想办法:“苑姐儿,要不还是我捏,你接着。到时候我从你这儿抓一半儿走,再一起扔过去?”

    “这主意好!”盛苑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

    安屿见小伙伴毫不犹豫就赞成他的办法,登时喜笑颜开,高兴的连动作都愈发仔细,直到他将两块儿米糕悉数分成小糕粒儿,这才美滋滋的跟盛苑一人捧着一把的往船外湖面看。

    于是,俩小家伙儿傻眼了!

    诶?!

    刚刚那么多的鱼鱼哪里去了?

    盛蒽一抬头就看见俩暄软包子大眼瞪小眼的对懵着,顿时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盛苑抻着小脑袋还往湖面上看呢,听见她姐笑,忙不迭看过去。

    “你听说过刻舟求剑的故事么?”盛蒽顶着两道委屈巴巴的视线,忍着笑说,“你们这事儿倒和这个故事有些异曲同工之处!”

    “什、什么?”安屿眨眨眼没听懂。

    盛苑清清嗓子,凑到他耳边如此这般将这个成语典故说了一番。

    “是这样啊!”安屿没想到自己的小伙伴知道的如此多,登时惊叹的看着她,隐隐有些骄傲。

    “早知道就让撑船的姐姐们停下来了。”盛苑叹口气,看着手里的糕点粒儿发呆,这些小粒儿抓手里久了,已经开始发潮,吃是吃不得的。

    “你就是原地不动,人家鱼群还能等你不成?”

    见姐姐这样揶揄,盛苑忍不住噘起嘴来,朝她姐姐使劲儿哼了一声,扭过圆乎乎的小身子,跟安屿说:“我们往外撒过去,说不定能引鱼群来呢!”

    安屿连忙点头,小伙伴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盛苑见他配合,不由嘚瑟的朝她姐扬起小下巴,得意的很呢!

    “一、二、三……扔!”

    盛苑和安屿默契的往外一掷,只见一小片糕点粒儿犹如下雪一般扑扑漱漱的呈抛物线状落到湖面上。

    “嘎嘎嘎~~”

    漂亮的鱼鱼没引来,倒是一群野鸭闻风自远而至,乌拉拉一大群,鸭蹼带风一般从数丈之外急行军似的匆匆而来。

    两块儿糕点捏成的小粒儿看着不少,可是在这群鸭子面前却算不得多,也不见它们停留,就这样低着脖子在湖上一溜儿而过……鸭群走远了,湖面也恢复了之前的清亮。

    看呆了的盛苑和安屿张着小嘴儿面面相觑。

    “哈哈哈哈哈!”看清原委的盛蒽忍不住歪倒在书箱旁,大笑起来。

    姐姐三番两次这样嘲笑,让盛苑小脸儿绷不住了,不禁怒目而视:

    太过分了啊!哪有这样笑话孩子的?小孩儿就不要面子啊!

    “你看错了,我刚刚可没笑。”盛蒽见妹妹抿着嘴儿气嘟嘟的,赶紧一抹脸换成了面无表情,恍若刚才笑的直捶桌面的人不是她,还拿着纸笔表示,“嗯,该写作业了!”

    “哼!”盛苑没想到姐姐竟然耍赖,震惊之余朝她吐了吐小舌头也就算了。

    唉,谁让这是她姐姐呢!也扔不了,还能咋的。

    “没关系,我们可以揪荷叶玩儿,你看看这个!”盛苑向来擅于自我调解,很快就又快快乐乐的拿起自己刚才找出的工具给安屿瞧。

    她手里拿的是一柄顶部用竹条弯成半弧形的细杆,这是用来将远处的花草枝叶搂过来的工具。

    “用这个把荷叶搂过来。”盛苑比划着给安屿示范。

    “这办法好!”安屿很捧场,一边拍手一边开始留意哪里的荷叶好看。

    “我们要找叶子大的,反过来顶头上就跟帽子一样!”盛苑空手比划着,好像真有荷叶顶头上一般,摇晃着脑袋给安屿瞧。

    “肯定好看!”安屿竖起拇指夸夸夸。

    盛蒽抬起头看向玩儿的很是开心的俩小家伙儿,很想提醒他们一声:就算他们是漂亮的白团子,可这红配绿……也要慎重啊!

    “诶?姐?你写完作业了?”盛苑倒是不记仇,见姐姐看着她们,以为她也想玩儿,很大方的将工具递过去,“你要不要一起?”

    被妹妹一提醒,盛蒽又想起了让她头疼的作业:哦,对啊,她这作业可还没动笔呢!

    想到没有思绪的作业,她恨不能使劲儿抓抓发包,忒愁人!

    “苑姐儿,我看盛二姐姐好像写不出来呢!”作为看过无数次表兄表姐对着作业发愁模样的安屿,很有经验的凑到盛苑耳畔小声说。

    盛苑闻言,也顾不上荷叶不荷叶的了,赶紧放下工具,往她姐跟前儿凑。

    安屿怕她绊到,忙不迭将工具放回了原处,也跟着凑过去。

    于是两小只就看见盛蒽面前的笺页空白依旧。

    “咦?不能啊!姐,你写诗一向都很厉害,说写就写的啊!”盛苑眨眨眼,不可思议的看看笺页,又看看她姐,无意识的对她姐发出了一记灵魂拷问。

    偏偏安屿还跟着一起点头,深以为意的说:“就是啊,盛二姐姐,你之前反击秦家女郎时不是张嘴就来?那说的可好咧!”

    盛蒽:“!!!”

    看着眼前不知学子疾苦的妹妹,又看看她身旁这位犹若人形应声虫的安屿,她只觉额头青筋直跳:

    “这怎么能一样呢!

    主动写诗和被动写诗能一样么?

    这嘲讽人和写作业的灵感能是一回事儿?”

    听盛蒽忿言,盛苑和安屿对视一眼:好像有些道理!

    盛苑这小家伙儿向来淘气,此刻看她姐郁闷不已,登时眼珠儿滴溜溜一转,朝安屿坏笑着眨眨眼,不等安屿理解其意,就摇头晃脑的拍着小手儿脆声而道:

    【写诗难,难于动笔尖,妙句佳词在耳畔,一抓,不见!】

    她不仅说,脸上表情和动作还有配合,说到最后,那小表情,妥妥一副没抓到灵感的样子,看的盛蒽都气笑了。

    “嘿!”盛蒽没想到妹妹在这儿等她呢,当即就要伸手捏她胖胖的脸颊出出气。

    却不想安屿也跟着凑热闹,他捂着嘴笑过,竟然也拍手脆声接话:

    【写诗难,难于没灵感,千情万绪绕笔端,一动,消散!】

    这小子动作表情悉数学盛苑,看的盛蒽手痒痒!

    “你们这俩小家伙儿!”盛蒽撸起袖子,哼笑。

    不让他们见识见识她挠痒的手段,他们就不知道何为怕!

    可惜,不等她收拾俩小坏蛋儿,就有篷船追逐而来:

    “诶~盛蒽同学~~你做完作业没~~~”

    盛苑正嘻嘻哈哈跟她姐闹腾,就听见一个极为清越好听的女声打远处传来,赶紧爬起来一看,只见一艘篷船快速靠近,然后在距离她们一丈之外的湖面上停了下来。

    第五十一章:不多写作业

    湖面波荡,粼光湛湛,朵朵相映的荷花荷叶遍布中间,两艘篷船在湖上轻摇慢晃。

    其中一艘篷船上坐齐了好看的女郎,女郎们身着烟波轻纱软缎襦裙,红衣金线绣祥云的半臂,配着头上石榴红宝石花簪,很有相得益彰之感。

    虽说四个女郎衣着无差,不过姣好的容颜却各有特色,她们有的含笑温柔,有的喜庆精明,有的富贵端庄,有的英气非常。

    盛苑小胳膊撑着船舷往对面瞧,跟她姐姐打招呼的女郎浓眉大眼英气可人,是那艘船上最大的一个。

    这女郎打过招呼,就慢条斯理的拿起写着诗文的笺纸,遥遥展给她姐姐看:“盛蒽同学,要不要比比咱们谁写的好啊?”

    盛苑忙不迭扭头看她姐,她可是知道她姐啥都没写呢!

    安屿也意识到这点儿,心里有些激动:莫不是又要见到盛二姐姐跟人对战?

    却不想盛蒽闻言,只是朝对方翻翻眼,懒洋洋的拿起空白笺纸,抖搂着给对方瞧,嘴里还不紧不慢说:

    【我有千语笔下言,奈何笔端行文艰;方知学问尚疏浅,淡纸浓墨成空闲!】

    对方女郎恐没想到盛蒽这样直白,明显一怔,旋即爽朗大笑起来:“好你个盛蒽啊,写作业没灵感,说起调侃小诗却能信手拈来!若让先生知晓,怕是要找你好好儿谈谈了!”

    盛蒽见她船上姊妹无不轻笑,也不生气,只是歪头反问:“先生教导自有道理,关卿底事呢?”

    那女郎闻言也不计较,只是笑呵呵说:“这次作业某先完成,就愧领本月监导之责了!”

    “嘁!这次且让你拿走便是,你待次月再瞧!”盛蒽挥了挥手,一副“拿走拿走”的架势,引得对方又是一阵嬉笑。

    撑船的宫女早就齐齐站在船的另一侧了,忽然探头问盛蒽:“奴看女郞聊的愉悦,要不要将船靠过去呢?”

    盛蒽闻言,脸上淡然的表情差点儿就端不住了,她眼底心里更是一个劲儿的往外冒问号儿。

    要不是不合适,她很想问问这两位,究竟是哪只眼看出她和对方聊的愉快?

    “姐姐们不必如此体贴,我们同学早晚见面熟悉之极,很不用在此还形影不离,你们只管撑船快行,远远甩开对方就好!”盛蒽努力让自己笑的和蔼。

    撑船宫女闻言,挺淡定,轻轻点头说了声:“那女郎郎君坐好了!”就撑着船迅速向湖中央划去。

    对方篷船也不追赶,之前说话的女郎笑容满面的朝她们招手扬声:“盛蒽同学,游玩愉快哦!咱们学堂上见!”

    “嘁!”盛蒽翻了翻眼,头也不回的抬手探出船外,随意的挥了挥,算是回应。

    她挥完手,一抬头,就看见俩小胖墩儿撑着小胳膊,双眸闪亮的瞅她。

    “嘿!”盛蒽吓了一跳,登时往回坐坐,抚着胸口问,“缘何如此看我?”

    盛苑歪着小脑袋好奇的问:“姐姐,那个女郎如此嬉笑,你不生气么?”

    安屿双手托着圆脸儿跟着点头:“就是!盛二姐姐怎么不反击呢?”

    “生气?反击?”盛蒽看着两个点头的小家伙儿,气笑了,双手叉腰的瞪圆眼睛,“我很想知道,我在你们眼里是怎么个形象啊?难不成是人形火铳,或者人形火炮?

    那卢家女郎没说错啊!我就是没写出作业来,能怎么办呢?

    自然认赌服输,以待他时再战!

    同学攀比成绩功课,有赢自然有输,哪里就生气呢?

    因为自己不如他人生气,那叫无能!

    还反击?无能的反击,那叫跳脚!”

    盛蒽噼里啪啦一顿言语,心里舒服多了!

    可盛苑和安屿却听得迷迷瞪瞪似懂非懂。

    “姐姐,你和那个女郎可是朋友?”盛苑挠了挠头,觉得要是敌人的话,就她姐姐这脾气,不可能这样温柔。

    “朋友?”盛蒽似笑非笑,单手扶着脸颊想了想,嗤笑,“我们是学业上的竞争对手!”

    接着,她就将对方之前提及的监导一职简单说了说:“职责就是在学堂里辅佐先生检查同学课业进度。因着我们二人每每成绩并列,故而先生让我们每月都比一次作业,谁写的更快更好,谁次月就是监导。”

    这般说着,也不知是不是想要找回些面子,盛蒽还特意跟俩小的强调:“之前数月一直由我担任监导,很是劳心乏力,这次让她暂且接手,也好叫我歇歇。”

    盛苑安屿虽小,却也清楚此言听听即可,当不得真。

    所以俩小家伙儿很给面子的问起了那艘船上女郎的身份。

    “她们是保乡侯卢家的女郎啊。”

    盛蒽说到这儿,又看篷船行程过半,都能瞅到对岸岸堤了,便略有烦躁的挥挥手,轰俩小胖墩儿自己玩儿去,她还得写作业呢!

    盛苑见她这样不敢打扰,跟安屿手拉手凑到船边上撩水去了。

    船上悠闲时光匆匆而过,盛蒽犹豫到眼见篷船还有数丈就要靠岸,登时不敢耽搁,忙不迭提笔行文:

    【小舟慢摇荷叶间,荷香扑面莲子甜。鸟啼蝉鸣鱼跃出,蜻蜓点水舞翩翩。】

    她一口气写完,仔细斟酌片刻,又感觉水准平平,没有发挥出来,顿时凝眉郁闷。

    盛苑和安屿此刻拍水拍的欢实,小脸儿、小胳膊上都是水珠儿。

    听见姐姐叹气,盛苑的小耳朵动了动,又领着好朋友凑过去。

    安屿不大认字,还是听盛苑念出来,才晓得笺纸上究竟写的啥。

    “这不挺好的?”盛苑和安屿异口同声的表示,“不错呢!”

    在这俩小朋友眼里,写出来就很好。

    盛蒽却抱着脑袋使劲儿摇晃:“唉,你们不懂啊!诗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寂寞!”

    “……”盛苑和安屿看的莫名其妙,挠挠头,抱着饮品一顿吨吨吨吨。

    喝饱了,盛苑看着姐姐眼底无光的趴在桌面上,想了想,问起撑船宫女:“两位姐姐,你们可知官学学子作业之事?”

    撑船宫女纷纷言知。

    盛苑又问:“这些诗文须得上岸前交上么?”

    撑船宫女摇头:“不是啊,若是湖光十色不能让君有所感,还可到半腰花亭和半里斜坡那里看看!便是之前在石林山洞和桃源花海里有所感悟也可写出!”

    盛蒽闻言猛地抬头,不可置信的睁圆双眸。

    盛苑看她姐如此反应,忍不住吞口水,小声问:“那之前两处怎就无有嬷嬷递来书箱?”

    撑船宫女笑言:“小女郎,石林山洞和桃源花海都无有适宜书写之地,故而才从咱们湖光十色开始啊!半腰花亭和半里斜坡皆有设置书案笔墨,若是女郎郎君能接受排队等待也可书写。不过说来,还是咱们湖光十色这里做诗写文更舒适些。”

    盛蒽听得看着手上笺纸发呆。

    撑船宫女看向盛蒽,很友好的表示:“小女郎要是在这里没有灵感也不要紧,再向前转转说不得能有收获。”

    盛苑觉得有理,点点头:“两位姐姐可知官学先生是要求只写一篇诗文?”

    盛蒽一听妹妹这样说,顿时大惊失色。

    紧接着就听撑船宫女轻笑:“自然不是,若是女郞将这几处风景都做了文章也无不可,咱们笺纸管够!”

    盛蒽见这两位撑船宫女齐齐看过来,跟她表示:“女郎若对刚刚所写诗文不满,就不用急于上岸交文,只管再走走看看,只要回去前交给羽林苑的人就好。”

    呵呵!

    盛蒽闻言,脸上毫不犹豫露出灿烂笑容。

    她当即手脚麻利的将写好的诗笺收起。

    抬起头,一双眼眸认真诚恳的凝视着她们,很坚决的表示,她对自己的作业满意之极!

    哼哼,她写的诗她认!

    休想让她多写作业!

    第五十二章:大乱战(上)

    “放开我!”

    “就是你这个蛮子种踢的我弟弟?我们兄弟今儿可要跟你算算账!”

    “是他先打我的!”

    “打你就打了!你个胡人蛮子生的东西,也敢还手?”

    “放开我!”

    “吼,你还敢踢人,兄弟们揍他!”

    “你们敢!我父亲饶不了你们!”

    “哟嗬!你这吓唬谁呢?我表叔就是你们胡人害死的,找你这胡人的崽子报仇理所应当!还不知谁饶不了谁呢!”

    盛苑和安屿刚上了半腰花亭,就在犄角旮旯附近看到这样一幕。

    半蹲在一排青竹后面,盛苑看见五六个半大郎君,将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娃堵在角落。

    外侧还有个七八岁的书童被数个小厮挡着,进不能进退不能退,只能涨红脸跳脚高喊,让这些人放了他家少爷。

    因此地处于半腰花亭偏僻之所,距离主路甚远,不是游园会规划的路线,加之此刻游客大多已赶往半里斜坡或竹溪回廊,故而附近基本无人驻留,要不是盛苑和安屿淘气一路打闹误入此地,这场欺凌事件恐怕一时半会儿无人所知。

    “这不是卢家小郎君?”盛蒽追上妹妹,恰好看见这幕,便要上前救人。

    且不说受欺负的是她同学的弟弟,便是个陌生人,她都不能视而不见,习武之人就不能无动于衷!

    盛蒽扒拉着青竹就要冲过去,不想身边儿有个身影更快一步!

    安屿跳了过去,怒喝:“你们放开他!”

    叫小遥知语去喊宫女嬷嬷的盛苑和准备救人的盛蒽,都懵了!

    屿哥儿小胖墩武德如此充沛?

    安屿冲过去的刹那,正要揍人的几人停下来,回头看到他,不由大吃一惊:“安家表弟,你怎么来了?”

    安屿看着祖母宁氏的娘家子侄,脸上闪过不喜,没搭理他们,反而看向被他们拎着衣襟按在树上的卢家小郎。

    这人看着比他略大一些,眼窝深邃鼻梁高挺,真有几分胡人特征。

    “安家表弟,这小子是胡人后裔,你也上来揍他几拳!”宁家大郎脸上闪过雀跃,“说不定他是阿戎后裔呢!”

    “我不是!”卢家小郎刚挣扎着要说话,就被宁家六郎捂住了嘴。

    安屿看着卢家小郎无助的样子,脑海里浮现出数月前的一幕幕。

    那时他刚从祖母跟前的仆妇嘴里听说父亲牺牲在与阿戎的交战中,心里恨意难掩。

    赶巧姑父府里有个胡人血统的小厮出现在他眼前,他分不清阿戎和其他胡人,只晓得他们都是夷狄。因着心里恨意萌发,没有缘由的就喊人发落了对方。

    这事让姑姑知道后,她很是生气。

    他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姑姑对他发那么大的脾气。

    她甚至亲手打他手板,一边打一边哭,一边哭一边骂,便是姑父闻声前来也没拦住。

    他当时吓坏了,还是姑姑抱着他一边哭一边给他上药,他才缓了过来。

    姑姑当时说的大多数话他都记不得了,只有几句却好像刻在了脑海里,忘都忘不掉。

    姑姑说:“你父亲虽因征伐阿戎牺牲,但那是国战,无关私仇。

    你要是想报仇,就好好学文习武,等你长大之后领兵征讨阿戎为父报仇!让那茫茫草原再无阿戎之名!让那阿戎后裔改名换姓忘记族宗!

    阿屿,你是主他是仆,你为尊他为低,只因他有胡人血统,你就无故惩罚,这叫欺压弱小!无耻无能!

    即使他是阿戎后裔又如何?他以楚人自居,你就不该将其归为阿戎!将那些狼子野心虎视眈眈的草原阿戎彻底征服,那才是本事!

    阿屿,姑姑不求你多上进努力,可是你要像你父亲一样做个端正雅致的翩翩郎君啊!

    要是你父亲还活着,他知晓你如此,定不能赞同!

    阿屿,对强势的敌人挥剑是勇猛;对弱小的己方持刀是懦弱!”

    再度想起这番话,安屿打了个激灵,攥起小拳头,对宁家郎君低喝:“你们把他放了!”

    “你说啥?”宁家几个郎君不可置信的摸摸耳朵,“安家表弟,你没事儿吧?要不是阿戎,表叔也不会牺牲,你……”

    “闭嘴!”听他们接二连三提起父亲,安屿的眼睛都快红了。

    他记得不久前,他姑姑就因为祖母跟前那个仆妇提起他父亲牺牲的事儿将其打出太子府。

    姑姑跟他说,那些拿他父亲做借口说事儿的人不是好东西。

    “我!说!让!你!们!把!他!放!开!”安屿恨恨的看着他们,脸上露出狼崽子般的狠劲儿,把几个宁家小郎君吓了一跳。

    “不是,你怎么不识好赖呢!我们是为你父亲出气!”宁家六郎不满嚷嚷。

    “你还说!”安屿气急了,握着小拳头就冲上去,照着他的肚子就是一拳头。

    顿时,那嘴快的宁家六郎就抱着肚子倒在地上打起滚儿来。

    “六郎!”

    “庸哥儿!”

    “安屿你小子疯了!”宁家几个郎君见最小的弟弟被揍,登时忍不住了,早忘记安屿是谁,揪着他胳膊就要动手。

    “屿哥儿!”盛苑被这一系列进展给惊呆了,眼见好友要被亲戚揍,又想起成栋给她们拿点心去了不在此地,登时急的掏出之前捡的漂亮石头就扔了过去,“我打你!”

    【对!对!对!就这个方向,再使劲儿点儿,精准!】系统叽叽喳喳帮着瞄准。

    说时迟那时快,宁家大郎的拳头还没落下,鼻子就被石子儿砸中,顿时鼻血直流!

    盛苑远程攻击完毕,登时倒着小胖腿冲过去,想将好友拽走!

    “嘿!怎么又来一个胖圆子!”其他的宁家郎君被眼前这幕不合常理的发展惊呆了,眼前这仨圆咕隆冬的小东西,加一起都没他们大哥大,怎么一个比一个野蛮!

    “打!一起打!”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宁家几个郎君瞬间就将盛苑安屿围住,他们甚至都顾不上卢家小郎君了,只觉得被几个小东西欺负很是耻辱,必须揍的他们哭爹喊娘才能找回尊严!

    最早想要救人却一再被事态发展惊呆以至于此刻还在青竹外面的盛蒽看到妹妹被围,登时柳眉倒竖,高喝一声“我看谁敢!”便若风一般冲了过去,借着助力一脚揣倒了跟前儿的两个宁家小郎。

    混账!

    即使苑姐儿时不时要气上她一回,她都没动过苑姐儿一根手指头!

    这些宁家郎君算的什么东西,也敢欺负她妹妹?看打!

    盛苑被自家姐姐利落的拳脚飒到了,兴奋地攥着小拳头给她姐姐喊好!

    一搭眼,瞅见宁家六个仆人面色不善的快速围过来,盛苑生怕姐姐吃亏,眼珠儿滴溜溜一转,就指着那些仆众喊道:“贵人斗殴,你们若敢掺合进来,我家爹爹定要你们全族流放!”

    安屿也机灵,闻言立刻跟上:“宁家大郎,你对我动手也就算了,要是纵容仆人欺负我们,你猜我姑姑能不能饶了你爹妈!”

    宁家几个郎君气笑了,眼前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不是女郎就是小童,还想跟他们斗?要不是他们不讲武德搞突袭,还想占到便宜?做梦!

    不用仆童也能收拾他们。

    “兄弟们,上!”宁家郎君挥退自家仆人,六个人一齐扑了过去。

    “屿哥儿,你带着苑姐儿躲远点儿!”盛蒽冷笑一声,不退反进,一个翻身,就跃进了六人中间。只见她身形如燕,左闪右挪、砸拳劈腿,就跟玩儿似的,眨眼间就打翻了俩人。

    盛苑看着姐姐一打六,心说她姐虽然看着游刃有余,可是她姐也才九岁,就怕不能坚持太久。

    心里一琢磨,她就趁着那个叫宁庸的家伙不备,倒退两步,鼓足劲儿,像个小炮弹似的冲了过去,一脑袋就把对方给顶翻了!

    刚揉着肚子伺机偷袭的宁庸再度砸在地上,骨碌碌转了几圈儿。

    未及停下,就感觉胸口一痛,他抬眼看去,却见卢家小郎蹿来骑在他身上,一阵拳头劈头盖脸打过来,让他毫无还手之力!

    “小六!”宁家四郎见状,顾不得许多,喊着弟弟,“五郎,咱过去!”

    盛苑见终于给姐姐分担了压力,兴奋地和安屿对视一眼,俩人一手一个石子儿,噼里啪啦的朝着对方扔过去。

    幸好之前上山的时候捡了一荷包呢!

    他们边跑边扔,不让对方靠近卢家小郎,也不让他们追上自己。

    不过面对十来岁的少年郎,三四岁的孩子在体力上委实不占优势。

    盛蒽那里刚打的三个宁家郎君满地打滚儿,盛苑和安屿这边儿就被宁家四郎五郎追上了。

    “苑姐儿!”盛蒽一抬头,就见妹妹和安屿让对方堵到角落里,那俩不做人的东西竟然揪着小孩儿衣襟,看样子是想要把他们提起来!

    盛蒽看的惊出一身冷汗,登时就要飞奔过去。他们要是敢动手,那可别怪她给他们开瓢!

    心里发着狠,盛蒽跃过宁家三郎飞奔而去,还没到跟前儿,她就瞧见妹妹和安屿一齐露出了小奶牙。

    嗷呜!

    “嗷!!!”宁家四郎五郎捂着手腕大声嚎叫起来。

    那声调高的,足以穿透竹林。

    第五十三章:大乱战(下)

    “小姐!”“少爷!”

    盛苑一抬头,就看见小遥和知语带着几个宫女嬷嬷急匆匆赶来,侧方还有个双手端着点心盘子的成栋脚踩飞轮似的反超上前,再后面跟着数个女郎。

    她赶紧指着地上刚被她姐揍出黑眼圈的宁家四郎五郎,跟领头的掌事嬷嬷告状:“嬷嬷快记下来,宁家郎君有一个算一个,刚刚全都以大欺小、倚强凌弱、以多欺少呢!”

    众人看着地上东倒西歪的六个小郎君,沉默了一下。

    盛蒽检查过妹妹和安屿,见他们没事儿,便整理了下衣衫头发,上前欲要说话。

    不想跟来的女郎里有人轻笑:“盛蒽同学,你这都打到游园会上了?又是哪个不长眼的撩拨了你?你放心,纵使他们告到先生那里,我们也给你作证。”

    盛苑一听,心里哟嗬一声,心说,听这意思,她姐姐这不是第一回跟人打架了?这谁啊,这么了解她姐?

    撩起眼皮一看,嘿,还真见过啊,这几位不就是保乡侯家的女郎么!

    可怎么说呢,这不就巧了!

    小丫头脑袋灵光一闪,刚想说话,就见一个小身影冲了过去,一把抱住卢大小姐的腿,呜哇一声哭出来,小手指着被自家仆童扶起来的宁家郎君,抽抽搭搭说:“姐姐,他们几个骂我是蛮子种,还打我!”

    盛苑:“……”卢家的女郎郎君都这么喜欢抢话啊?

    她小嘴儿微张,眼眸睁圆,惊叹的看着眼前这个抱着他家姐姐大腿的小郎他此刻看上去,是那样的无助、那样的可怜、那样的弱小!

    问题来了,刚刚骑着宁家六郎猛揍的,又是哪个啊?

    盛苑摸着小脑袋,感觉只这会儿工夫,她的见识就“噌噌噌”的猛涨啊!

    她在这里大惊小怪,作为姐姐的盛蒽却嘴角上翘,看好戏似的,一手扯着一个小圆墩儿退出了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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