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这些本就是民脂民膏,他如何能据为己有。苏锦很惋惜:“你要上交啊?可惜了,都是拿通城州百姓的命换来的银子。”
“总要让天子瞧见此中巨利,才可让他将通城州的私盐变官盐。”
空口与天子说如何治国,天子如何能听得进?又如何能信任?
只有先弄到足够多的银子,方可谈如何谋国。
“但是通城州的百姓日子还是无法改变。”
沈逾白声音轻柔:“若能变为官盐产地,往后他们便可光明正大谋一份差事。就算不是晒盐,也要修路搬运,都是要人手的。有了活干,日子也就能好起来。”
通城州田地少,以往百姓都是靠打渔为生。
可此处一到夏日便是狂风骤雨不断,在海中丧命者不计其数。
即便以命相搏,也不过勉强糊口。
他既为此处父母官,终究要为百姓谋个营生。
私盐转为官盐,此处就有了产业。
但凡有了产业,百姓也就可赖以为生。
苏锦目光灼灼地盯着屏幕里的沈逾白,有才又聪明的男人怎么这么帅呢?
沈逾白眸光晦暗:“阿锦如此盯着我,会让我多想。”
苏锦点点头:“多想点,别客气。要不是隔着屏幕,我就把你扑倒了。”
沈逾白窘得浑身通红,一时讷讷无言。
阿锦……怎的如此大胆……
沈知州动作如此之大,几乎将各大家族一网打尽,必有人会上门找麻烦的。
头一个来的就是谢知府。
上回沈逾白是去的谢府,此次谢知府竟不惜纡尊降贵,亲自来了通城州的州衙。
衙役上来茶水,谢知府却看都不看,怒问衙役:“本官已亲临,沈知州为何还不相迎?”
衙役慌乱回禀:“知州大人正在二堂审案,请知府大人稍待片刻。”
谢知府一声冷笑:“好大的官威,竟要本官等他!”
衙役被吓得双腿发软。
这可是知府大人,若得罪了,必没好果子吃。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让他过来!”
谢知府一声怒喝,衙役便急急忙忙跑了。
再回来,已经变成王虎。
王虎一开口就道:“我们大人说了,知府大人并未提前知会,不算我们失迎。”
谢知府怒问:“既已知本官在此,他人又在何处?”
王虎眼观鼻,鼻观心:“我们大人说了,他公务在身,只得请知府大人耐心等候。”
一个小小的五品知州,竟敢让他一个四品知府等?
第271章
掩盖
谢知府本是来找沈逾白兴师问罪的,谁知在一个小小衙役面前碰了一鼻子灰,这怨气便越发压得他喘不过气。
与一个小小衙役争论,实在有失他堂堂知府的颜面。
谢知府拂袖而去。
王虎颠颠跑去沈逾白面前回话。
彼时沈逾白刚审理完一桩旧案。
自冯知章等人被抓后,那些原本惧他们威势的百姓终于纷纷来州衙申冤,沈逾白每日便是不停歇的审案。
“谢知府说了,有大人后悔的时候。”
王虎回想着谢知府的神态,努力将其复原出来,那滑稽的模样,反倒让众人最近的疲倦消解了不少。
陆通判却是心里打鼓。
如今孙同知还在湖河镇修缮屋舍和路,州衙的许多事便落到陆通判身上。
事办得越多,陆通判越知知州大人在办何等艰难之大事。
兴奋激昂之时,心中难免顾虑多些。
大人一步错,便会万劫不复。
陆通判颇为担忧道:“大人,谢知府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沈逾白道:“无妨,且先等着。”
御史们都在为了他撞柱子,也不多谢知府一个。
与之相比,反倒是冯知章等人更要紧。
大牢内,冯知章正闭目端坐于腐烂的干草之上,耳边时时有鼠叫声响起。
牢门被打开,狱卒端来三道好菜,外加一壶酒。
冯知章只淡淡瞥了一眼,施施然起身,坐到矮桌前,拿起了筷子。
还未夹菜,门外进来一青色身影。
冯知章撩起眼皮看去,昏暗的地牢里,男子踱步而来,施施然坐在他对面。
脏乱不堪的地牢却丝毫不能玷污对面男子分毫。
“本官备的酒可还合冯老爷的心意?”
清朗温润的声音在牢中响起。
冯知章将筷子放回桌上,一双眼死死盯着眼前的男子。
半晌后,他才道:“还未喝过,不如沈知州和老夫共饮一杯?”
沈逾白端起酒壶,先为冯知章满了酒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端起酒杯便是一饮而尽,姿态洒脱。
冯知章赞叹道:“当初一见知州大人,便知大人非同一般,如今看来,老夫还是低估了大人。”
大越朝头一个六元及第,又如何会简单。
他从始至终并未小瞧,可这位沈六元还是远远出乎他的预料。
不到半年,他经营大半辈子的一切尽皆为浮影。
“沈大人如此年轻便老谋深算至此,假以时日,纵是成封疆大吏也有可能,可惜,大人终究年轻气盛,不懂适可而止。”
冯知章说出这番话时颇为解恨。
此局他虽输了,沈逾白却也不能独善其身。
纵是六元及第又如何?
以如今朝中对沈逾白的弹劾,沈逾白丢官之日不远矣。
沈逾白轻笑一声,道:“本官是何下场,冯老爷多半是瞧不见了。”
冯知章脸色便是一沉。
“知州大人这趟怕是白来了,你从老夫嘴里问不出什么来。”
沈逾白轻笑一声:“去年倒是有人也与本官说了此话,今年他便帮本官将冯老爷送入了大牢。”
花蓬岛乱起来后,大当家早就派人来找冯知章求救。
冯知章倒也派了些人过去,可惜当时的花蓬岛犹如绞肉机,进入多少人都被绞死。
冯知章便想着待哪方结束,他就扶持哪方。
谁知沈逾白竟会攻上隐秘至极的花蓬岛,将剩余人尽数抓获。
待他得到消息,衙役们已上门抓人。
冯知章脸色阴沉如水:“大人就不怕?”
“这正是本官要问冯老爷的话,冯老爷就不怕家中妻儿老小被灭口?”
沈逾白神态从容,仿佛早已看透生死,只是那轻松一句问话,却让冯知章心头一颤。
到底是早有准备,冯知章极快便调整了心绪,冷笑道:“我既敢做此事,便做好了全家覆灭的准备。”
“用全族人的性命,换得他人高枕无忧,冯老爷果然心胸非常人所能达。”
沈逾白将酒杯放下,眼神带了三分寒气。
冯知章心中升腾起一股邪火,一声冷笑。
只要沈逾白被撤职,一切困境都可迎刃而解,他依旧是人人畏惧的冯老爷,冯族仍旧是通城州第一大族。
沈逾白唇角上扬,眼底却多了一抹戾气:“冯老爷大概是误会了,本官从未想过要动你身后之人。”
冯知章脸上诧异转瞬即逝。
沈逾白仿若毫无察觉,继续道:“本官不过一小小五品知州,需管的只是这一州百姓,本官也不会去捅破天。”
冯知章脸上便多了一抹错愕和惊慌:“你只对付我们?”
以沈逾白如此大阵仗,不是要将整个涉及私盐之事的官员尽数拉下水,来个大清查?
若沈逾白只对付他们,上头的人岂不是可高枕无忧?
那上头怎会再冒险救他们!
“我本以为知州大人是铮铮铁骨,原来也不过是欺软怕硬之辈!”
冯知章慌了,出口就是羞辱,以期能激怒沈逾白。
可惜,这位年轻的沈六元并没有年轻官员的急躁:“本官已上奏圣上,将此处私盐转官盐。”
阴暗的地牢里,冯知章面色惨白如纸。
好一个私盐转官盐!
如此一来,他们这些家族就没了价值,上头的人怕不是比沈逾白更想弄死他们。
那他的一家老小……
冯知章便是坐着,身子也摇晃不止。
沈逾白已起身,对冯知章道:“冯老爷家中的沙田已尽数收入州衙,往后用以晒盐所用。私盐一事就此揭过,再不会有人提起。”
清冷的眸光扫了眼冯知章,大步离开了地牢。
留下的冯知章却冷汗岑岑。
待他反应过来,牢中早已没了沈逾白的身影,若不是对面还有半杯未喝完的酒,他怕是要怀疑沈逾白从未来过。
冯知章难以遏制的惊恐。
沈逾白将私盐一事掩埋了。
他们这些大家族成了被埋起来的腐肉,默默溃烂,无人知晓。
不,或许沈逾白只是在吓他。
依照沈逾白这几个月的强势,怎会甘心任由私盐一事被掩盖?
以沈六元的才智,又怎会让自己得罪根本无力得罪之人。
想出私盐变公盐的主意,就是为了全身而退吧?
不对!
朝廷并不缺盐,又怎会再无端多一个盐场。
此事绝不是一个小小的五品知州能办成。
想到此处,冯知章终于镇定下来。
沈逾白不过是诈他,若他果真上套,为了自保供出幕后之人,家中老小必全要殒命。
冯知章惊醒,才发觉浑身衣服已被汗浸透。
第272章
缉拿
离开地牢,天色已黑。
沈逾白嘱咐周显:“派人好好护着冯知章与唐昌益,莫要让人杀了。”
自花蓬岛被血染后,护卫兵就解散了,周显再次回到沈逾白身边。
“大人,其他人呢?”
沈逾白看向满天繁星,悠悠道:“偌大的通城州需要用人之处太多了,哪里有人手各个都守着。”
“幕后之人怕是会对他们下手。”
周显沉默片刻,到底还是提醒了沈逾白。
大人虽才智过人,到底是文官,又实在年轻,许是这些事还不明了,周显便想着提醒一句。
沈逾白眸光微凝,片刻后方道:“若他们不死,又如何让冯知章投鼠忌器?”
本就是该死之人,总不能白白浪费。
周显张了张嘴,片刻后才瓮声瓮气道:“大人您一点不像读圣贤书的文臣。”
那些文臣不该张口便是仁义礼法么。
大人却不拘泥于这些,只管将事办成。
沈逾白轻笑一声,道:“圣贤言本就是攻击他人的武器,不过我与周护卫长关系莫逆,不需拿此来搪塞。”
周显心中激荡,扳正的身姿更挺拔了几分,对沈逾白更亲近了些,困扰他多日的问题也就问出:“大人真就要将私盐一事揭过了?”
沈逾白嘴角的笑意浅了几分,眸光也是一凝:“私盐一事不是我一人能够处置。”
他羽翼未丰,此时硬碰硬无异于自绝生路。
若不是年前他就将精盐送去给天元帝,此次御史闹出如此大阵仗,天元帝怕也不会保他。
一旦将事闹大到连如今的天元帝都兜不住,到时便只能牺牲他以保朝堂安稳。
甘心吗?
并不。
可不甘心又如何。
他位卑言轻,能做的也不过倾尽全力来保通城州百姓。
沈逾白缓缓握拳。
终归还是站得太低了。
若此时的他是阁老,是次辅,更甚至是首辅,再看到脓疮,是否还会任由其腐烂?
沈逾白心底生出一股郁郁之气。
垂眸,便瞧见紧握的拳头。
抓得越紧,能掌控之事太少了。
五指张开,春风透过指缝从手掌拂过。
如此一来,能触及的却更多。
……
不过两日,甘焕就在牢中自缢。
沈逾白放下庶务,亲自带着衙役去将甘焕抬出来。
任由以往如何嚣张,如今也不过草席一裹便抬出去了。
昏暗的牢房里,各大家族族长扒在各自的牢房门口,静默无声。
唯有冯知章坐在远离牢房门的角落里,半步不愿靠近。
既然死了,沈逾白也就将人还给甘家自行下葬。
甘家人哭得肝肠寸断,却畏畏缩缩,再不复往日的嚣张跋扈。
甘焕是第一个自缢的,却不会是最后一个。
纵使狱卒们加强巡逻也拦不住这些人的死亡。
每日总有一两人被裹草席抬走。
昏暗的地牢被死亡的气息彻底笼罩。
终于,唐昌益疯了。
得知此消息时,沈逾白让人将唐昌益从地牢带走。
冯知章终于要见沈逾白了。
听到周显的禀告,沈逾白道:“不见。”
冯知章得到回复时如坠冰窟。
那么刚正不阿的沈知州,竟真的怕了。
这一夜,冯知章彻夜未眠。
待到天边露出鱼肚白,他又一切如常了。
若沈知州真不愿查出背后之人,又何必来与他喝那顿酒?
况且牢中人一个个死,唯有他一直安然无恙,若背后没人护着,他冯知章必是不信的。
既然那些人动手了,第一个要杀的就该是他冯知章。
得知冯知章又恢复到以往该吃吃,该喝喝的状态,沈逾白并不在意,继续忙通城州的庶务。
作为一州之长,沈逾白很忙。
积攒已久的案子审理得差不多之后,就该重建通城州。
没了海贼,州衙又有银子,也该放开手脚给通城州各个镇的百姓修建新房屋。
州衙招工告示贴出当日,无数百姓往州衙涌。
湖河镇以前人人都面黄肌瘦,这才几个月,大家都养白了,还有不少人住上了青砖大瓦房,那日子过得简直就是在蜜罐里泡着。
如今州衙可算又招工了,谁能不抢着报名?
连着数日,州衙外始终围着密密麻麻的百姓,大家俱是喜笑颜开,仿佛好日子已近在眼前了。
可惜的是,一家无论兄弟几人,都只能有一人报名。
听说是知州为了让家家户户都能有个营生,才有此规定。
兄弟多的人家虽有些可惜,不过有一个人能有稳定进项,日子也不至于太难熬。
保不齐往后州衙还会招工呢。
湖河镇不就是如此吗。
如此热闹之际,却被一阵阵整齐的脚步声给打破。
众人齐齐回头,就见一身穿青色白鹇官服的男子领着一群头戴黑色软帽,身穿黑色皂隶服的胥吏冲过来,将州衙门口团团围住。
那官服男子不顾百姓惶恐的目光,一抬手,便有一个小队胥吏要往州衙里冲。
在外做登记的衙役们大惊,急匆匆挡住那些胥吏。
“你们是何人?为何擅闯我通城州衙门?”
那领头之人朗声道:“本官乃提刑按察使司佥事田开济,让你们知州沈逾白来见本官!”
衙役们惊恐不已。
提刑按察使司与布政使司、都指挥使司共成为三司,掌管全省刑名、弹劾之事,并监督地方官员,权利极大。
立刻有衙役转身跑进衙门禀告,不消片刻,同样一身青色白鹇官服的沈逾白领着一众人从衙门走出。
田佥事一双狼眼上下打量沈逾白:“你就是通城州知州沈逾白?”
沈逾白拱手行礼:“正是本官。”
田佥事冷笑一声,一张粗犷的脸上尽是倨傲:“你身为一方父母官,贪污枉法、欺压百姓,今日本官就要将你缉拿!”
这些话一出,众百姓一片哗然。
跟在沈逾白身旁的陆通判急忙道:“大人是否有误会?我们知州大人鞠躬尽瘁,为民请命,实乃官员之表率,何时……”
田佥事怒瞪陆通判,呵斥道:“提刑按察使司办案,你敢阻拦?”
他身后的胥吏们齐齐将刀拔出三寸,寒芒闪烁,吓得陆通判白了脸。
田佥事如狼般的目光盯向沈逾白:“给我拿下!”
胥吏们立刻冲向沈逾白。
一把刀要落到沈逾白脖子上,旁边却横出一把刀将其挡开,一声虎啸响起:“我看谁敢对大人动手!”
第273章
缉拿(为肆意签到的木婉清加更)
周显声音落下,跟在沈逾白身后的十来名护卫齐齐拔刀,将沈逾白围在中间。
那些胥吏被突然的变故弄得不知所措,回头看向田佥事。
“你等是何人,竟敢阻挠本官办案!”
田佥事心中也是一惊。
他是练武之人,只瞧周显与护卫们的架势就知全是武艺高强之辈。
周显冷哼一声:“某乃锦衣卫百户周显,奉命保护沈六元,谁敢对沈六元动手,便是与某为敌,与锦衣卫为敌!”
田佥事大惊。
这些人竟是锦衣卫,难怪如此霸道。
“莫说你一个小小的佥事,便是你们按察使大人亲自前来,也休想从锦衣卫手中带走沈六元!”
周显称沈六元而非沈知州,就是告知众人为何圣上要派锦衣卫保护沈六元。
自科举以来头一位六元及第,受天子器重,自有其排面。
陆通判以及一应衙役们却是又惊又喜。
平日里周显等人不与他们往来,然也从未难为过他们,他们只以为周显等人是沈逾白的侍从,并未多留意。
今日才知竟是大名鼎鼎的锦衣卫。
原来大人如此受圣上看重!
大人有救了!
田佥事心却猛地下沉。
这位周百户话语虽嚣张,然并未说错。
文武百官,无不惧怕锦衣卫。
田佥事自不敢对上周显,而是将目光落在沈逾白身上:“沈大人,本官也是奉命行事,你莫要仗着圣眷便不将我提刑按察使司放在眼里!”
提刑按察使司本就有监管收押知州之权,如今也不过是行使该权罢了。
若沈逾白强行靠着锦衣卫的保护就拒不服从,那就是不受监管,又是一大罪责。
周显要再开口,却被沈逾白制止。
沈逾白对田佥事拱拱手:“不知我从何处贪污,枉了什么法、欺压哪里的百姓?”
田佥事心中一喜。
他怕的是锦衣卫,若沈逾白始终躲在锦衣卫之后,他还真没办法,如今沈逾白竟要逞能自己出头,那就休要怪他了。
“与我回了按察使司你便知晓了。”
一旦入了提刑按察使司的门,无罪也会有罪。
沈逾白却是厉声呵斥:“本官乃是陛下钦点的通城州知州,你一无公文,二无实证,如何敢随意捉拿本官?你置天子于何地?置我大越律例于何处?”
声音震耳欲聋,让得田佥事一时无语。
周显却是一声大喝:“好!”
天子、大越律法,这便是正统,谁敢不遵从?
他终于知道那晚大人所说的圣人言乃是武器是何意了。
原来读书如此有用!
衙役们也是大喜,跟着欢呼,就连那些排队的百姓也是大声喝彩。
胥吏们均是大惊。
就连田佥事也没料到沈逾白会得如此大的声援。
身为佥事,只要他出现捉拿官员,谁人不是瑟瑟发抖,更有甚者,百姓会齐声呼好。
而今日却与平日全然不同。
田佥事将腰刀拔出,怒喝一声:“本官奉命前来捉拿贪官,谁敢阻挠?”
胥吏们立刻齐齐拔出腰刀,那“锵锵”之声让众人齐齐噤声。
田佥事这才又看向沈逾白:“沈大人这是执意对抗按察使司,不与本官走了?”
沈逾白毫不相让:“何时一个佥事可代表按察使司了?”
田佥事气急:“本官是奉命行事!”
他再狂妄也不可能说自己代表按察使司。
“奉的谁的命?”
沈逾白强势追问。
田佥事心知有诈,只得咬牙:“无可奉告!”
沈逾白双眼微眯:“无缉拿公文,又无人证物证,连背后之人都不告知,可见你滥用职权,蓄意谋害朝廷命官,给本官将此人拿下!”
田佥事怒火中烧:“你敢!”
真就有人敢。
周显越过数人冲到他面前,将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那锐利的刀锋贴着脖颈,只一瞬就切断了汗毛。
寒意从尾椎骨窜上,让得田佥事僵直了身子,一动不敢动。
胥吏们怔愣住。
一向都是他们按察使司捉拿地方官员,今日怎的变成地方官员捉拿按察使司的佥事了?
田佥事身子不敢动,嘴巴却没闲着:“沈逾白,你要造反不成?!”
他竟被一个小小的知州给缉拿了,简直是奇耻大辱。
沈逾白负手而立:“你胆敢擅自冒充按察使司官员,必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本官必要彻查。来人,将这一众帮凶尽数拿下!”
陆通判张开嘴巴,一口气险些上不来。
捉……捉拿按察使司的胥吏?
如此大动静,衙役们早就尽数从州衙里出来。
此刻听到沈逾白的吩咐,王虎几乎是第一个兴奋大喊“是”,朝着离他不远的一个胥吏冲去。
李班头急了:“兄弟们,抢功劳的时候到了!”
衙役们便如饿狼般朝着胥吏们冲去。
胥吏们惊慌之下,只得匆忙招架。
田佥事是下了决心要将沈逾白压回按察使司,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足足带了二十人过来。
虽比不得衙役们人多势众,然大家也并未为了拼命,挥刀之下,倒也面前能招架。
围观的百姓却看不下去了。
有人高喝一声:“歹人想害大人,我们快帮大人抓歹人,谁抓到可排到招工队伍最前面!”
州衙可没说具体要招多少人,若排到太靠后,怕是得不到这份差事,因此排在队伍最前就很有诱惑力。
再者,这些人一上来竟就要抓知州大人,肯定就不是好人。
真要是抓贪官污吏的,以前那么多贪官怎么不抓,大家族们在通城州为非作歹时,这些人怎么不去抓,偏偏要来抓沈知州这位青天大老爷,可见知州大人说得对,这些人就是别有目的。
百姓虽没读过什么书,却也知道谁是好官谁是坏官。
那些排队的百姓便齐齐冲上去将胥吏们狠狠压在地上,任由胥吏如何挣扎都无用。
李班头懊恼地瞪向衙役们,一个个真是没用,竟连老百姓都不如。
王虎是最不管李班头眼色的人,当即将那胥吏的腰带解开,将胥吏手脚捆了个结实。
其他衙役见状纷纷照做,二十个胥吏很快就被捆好。
王虎双手拿着自己的腰带颠颠跑到周显跟前,兴致勃勃道:“百户大人,让小的给这假官绑了吧?”
周显赞赏地看了眼王虎,就点了头。
田佥事大怒:“你敢绑本官?本官可是五品……”
周显刀往上一仰,刀刃便割破了脖颈上脆弱的皮肤,鲜红的血顺着脖子流进官服里,也让田佥事闭了嘴。
第274章
送回
王虎手脚极快地将田佥事绑了个结实,末了还嘀咕了句:“一会儿还乱说话怎么办。”
周显便道:“这有何难。”
收了刀,将田佥事的鞋子脱了一只,在田佥事难以置信的目光下塞进了他嘴里。
臭不可闻的鞋底带着沙土塞进嘴里,让田佥事忍不住干呕,可嘴巴被鞋子死死堵住,竟连呕吐都办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