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沈逾白愣怔片刻,才想起已是腊月十九。烛火点亮半边屋子,也驱散了满身的疲惫。
沈逾白神情放松了许多,拿起手机,轻轻抚着视频里那动人的笑容,轻笑一声,打开摄像机:“阿锦,辛苦了。”
苏锦双手捧着彩带,就等着沈逾白回消息后就喷向卷轴。
等手机传过来,她却通过那笑容看到了沈逾白眉眼间的疲惫。
彩带自然就放了下来,苏锦就问:“你怎么这么累?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视频里的沈逾白静静看着屏幕,眉头却蹙起:“今日我已将案子卷宗也看完了,我才知百姓过得远比我所想的更难。”
那些卷宗虽有所掩饰,可还是能从字里行间看出端倪。
他前任们改判过几个案子,后来又被新上任知州给改了回去。
如此可见,这背后之人将整个临海都给牢牢把控。
地方上的案子判决后,需交由刑部审核。这些案子明显漏洞百出,刑部也通过了,可见背后之人连刑部都能影响。
“这背后宛如被人织了一张网,将整个通城州牢牢罩住。”
自会试之后,苏锦还是头一次见到沈逾白如此疲累。
她想了会儿,就道:“你上任还不到三个月,已经逼着那些乡绅一次次退让,又弄了二十二万两银子,如今还在大大改善湖河镇百姓的生活,做得很好了。”
“纵使我在任上将通城州的房屋和路都修缮,让人人有饭吃,待我离开后,此处的势力轻易就可将一切都推翻。”
沈逾白极平静:“如今所做一切如同镜花水月,到了时间就会烟消云散。”
这正是他今日看到案宗后担心的。
“那就把这些势力都拔除,现在的乡绅,还有背后的人全都连根拔起,就能永绝后患。”
苏锦的话让沈逾白笑出声:“背后之人还未露面,想来也不是我能惹得起的。”
苏锦道:“你连首辅都敢惹,还有谁不敢惹的?”
沈逾白顿住,旋即笑道:“能有此权势的,除了内阁那几位,也就只剩下权贵了。若是内阁其他人倒也罢了,若是权贵,那便难办了。”
权贵大多是圣上宗亲,一脉相承,轻易动不了。
他先得罪首辅,再得罪权贵,这仕途被他走成了荆棘小路了。
苏锦道:“谁的势力都比你大得多,得罪一个和得罪两个区别也不大,你就一个一个收拾,咱又不急。”
沈逾白无奈抚额,目光却落在烧了一大半的蜡烛上。
刚刚他就没舍得将蜡烛吹灭,这光亮实在让他贪恋。
此时再看,心中恍然。
是他着相了,不如阿锦通透。
既想改革,就要有大无畏的勇气。
若连此处都治理不好,无法将毒瘤连根拔起,又何谈治天下?
沈逾白这才吹灭烛火,用塑料刀将蛋糕一分为二,一份送给苏锦,拿了勺子挖了一大块送入嘴里。
奶油的香甜丝滑瞬间在嘴里散开,让他心情轻快。
下一刻,手机被传送而来,视频里的苏锦怒喝:“这是六寸的蛋糕,你竟然想吃一半?快还回来,只许你吃三分之一!”
沈逾白心里涌出浓浓的不舍,只能委屈道:“阿锦,今日是我生辰,按虚岁算,我已到了弱冠之年。”
话才落下,便立刻往嘴里舀了一勺。
苏锦看着沈逾白那委屈模样,有一瞬间的心软,可再看他还没来得及关闭录制就已经低头去看那半个蛋糕,苏锦就被气笑了。
那么多蛋糕,吃进去身体怎么受得了。
沈逾白一向喜欢甜食,就连咳嗽时也爱吃。
如果不是她控制,他能一个人吃完这整个蛋糕。
本来嘛,这种东西就不健康,又容易长胖,哪里能没有节制。
让她奇怪的是,他这么爱吃甜食,竟然还那么瘦,也不知道都吃哪儿去了。
苏锦冷着脸道:“不行,只能允许你吃一小块。”
沈逾白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将切掉三分之一的蛋糕留下,剩余给了苏锦。
只剩这么点,沈逾白就舍不得随意吃了。
需得净手,焚香,再泡杯茶。
忙完后再来慢慢享用蛋糕,慢慢与苏锦聊着通城州的种种。
苏锦听得忧心忡忡,他们手段不停,沈逾白只要有一点疏忽大意,恐怕就要中招。
她突然有个念头,会不会沈逾白每天琢磨这些事,才导致他吃再多零食都胖不起来?
“从今天起,你的所有吃食都交给我,防止他们下毒害你。还有我买给你的软护甲也要穿着,防止被暗杀。对了,我再给你买些电击棒啊匕首之类的,你带在身上以防万一。”
那些人丧心病狂,谁知道还有什么手段。
沈逾白见她如此积极,便也不推辞。
“我身边一直有护卫,他们纵使想对我动手也不易成功,阿锦莫要担心。”
苏锦一点听不进沈逾白的宽慰,她只觉得那些人明里暗里手段太多了,实在危险。
以前有周显在身边还好,如今周显去湖河镇训练护卫兵,苏锦就担心得厉害。
这种不知别人会怎么动手的感觉太差了,让苏锦第二天就打车出去,大肆采购了一番。
种花家对管制刀具一类管控很严,轻易买不到,但是各种瑞士军刀之类的还是很好买的。
等她回学校时,已经提了一大堆东西。
全部传送给沈逾白后,又一一教他怎么用。
电击棒他之前用过,倒是不用特意教,只用隔段时间给她充电就行。
剩下的就是瑞士钢刀,还有藏在鞋底的钢片等。
她想着这样就能安心点,什么雄图大业不得先保住命啊。
第253章
抓人
沈逾白贴出要重新审理冤案的告示后,通城的百姓议论纷纷。
“知州大人真敢重新判案?不怕自己出事吗?”
“咱们这位知州不同,有勇有谋,你们瞧瞧湖河镇如今被弄得多好。我姐就是嫁到湖河镇,昨天回来时说他们已经能吃上糙米饭了。”
一听能吃“糙米饭”,众人就羡慕不已。
湖河镇的人实际都是海边各个村子的人,后来因各种原因搬到镇上。又因离海近,常年受到海贼抢掠,使得湖河镇的人在整个通城州最穷。
谁成想,如今他们只能喝粥,而湖河镇的人已经能吃上干的了。
“当初招工告示贴出来,我要是信了,如今我家也能吃干的。”
“知州大人是好官,在为百姓办事,咱就该信大人。”
“跟着大人有饭吃。”
人群汹涌,一名男子咬紧后槽牙,跨步走进州衙。
瞧见有人果真要重新审理冤案,百姓们纷纷围观。
这一听,众人脸色巨变。
这男子名叫曾庆,乃是水沿村人,家中祖祖辈辈都是靠打渔为生。
可是十年前,乡绅甘焕驾车将曾庆的爹撞到瘫痪,却被甘焕反咬一口,说是曾家让他的马受惊了,要他们家赔钱。
他们小小渔民,哪里赔得起马匹。
甘焕就将他家的屋子、沙田全抢走抵债。
“恳请大人为小的做主!”
曾庆额头重重磕在石板上,发出“砰”一声响。
围观的百姓却是连连摇头。
他们虽信知州大人想为民做主,可这曾庆告的是甘焕甘老爷,知州大人定然不敢惹事。
这甘家可是通城一霸,还是知府大人的大舅子,知州大人哪里敢惹?
沈逾白却是一拍惊堂木:“来人,传甘焕!”
李班头一惊,赶忙凑上前小声道:“大人,那甘老爷咱怕是请不来……”
沈逾白眸子一眯:“那便绑了来。”
李班头心头直跳,可瞧见沈逾白的脸色后,他一咬牙,带着十来名衙役就前往甘家。
甘家离州衙不算远,李班头等人两刻钟就到了。
彼时甘焕正与他新娶的第十七房小妾缠绵,被下人打断雅兴,当即就憋了怒火。
待听到李班头的来意,甘焕不敢置信:“要传老爷我去上堂?”
这沈逾白是疯了不成,竟要审理他?
转瞬便是怒火中烧。
“真是给姓沈的脸了,以为这通城州果真由他说了算不成?”
甘焕气得站起身:“给老爷把那些衙役赶出我甘家的地盘!”
甘家的角门再次打开,二十多名小厮提着棍棒鱼贯而出,将十来个衙役围在里面,甘家管家最后踱步而出。
李班头看向他:“你们这是何意?”
管家冷笑一声:“敢来我甘家头上闹事,我看你们是舒服了几天找不着北了!”
一名衙役凑近李班头:“班头,怎么办?”
若是动手,事儿就闹大了。
可要是不动手就被赶走,没法跟知州大人交代。
李班头脸色变了几变,最终还是咬牙,对众人道:“大人有令,传甘焕上堂,谁敢阻拦,便是妨碍公务!”
他们投靠知州大人时就得罪了甘家,若此次畏缩,又会得罪大人,往后通城州怕是无他们立足之地。
只得一条道走到黑了。
衙役们齐声应道:“是!”
响声震天。
管家大手在半空一挥,大喝:“给我打!”
小厮们便齐齐朝着衙役们冲去,一时间,甘家门口打成一团。
衙役们人数虽只有小厮们的一半,却都配了刀,与拿着棍棒的小厮对上丝毫不落下风。
李班头连着踢开两个人,瞧见焦灼的战局,一时后悔人带少了。
他已经预料到甘家不会轻易就范,特意带了十来人过来,没想到甘家派出的小厮更多。
如此下去,必然无功而返。
李班头发了狠,朗声道:“谁再敢妨碍公务,打死打残不论!”
此话一出,衙役们不再留手,刀对着那些小厮身上招呼,立刻有一小厮胳膊见了血。
那小厮哀嚎着躺在地上打滚,惊得一众小厮连连后退,脸色惊疑不定。
管家也是满脸惊骇。
在通城州,谁人敢对他们甘家动手,便是往日有什么事,小厮们往外一站,别人立马就低头了,哪里见过真有人动刀子。
只迟疑了片刻,李班头已经怒喝一声:“给我冲!”
众衙役挥刀劈开拦在门口的小厮们,直接冲进甘家。
管家一急,赶忙喝道:“快拦住他们!”
小厮们急忙朝角门冲来。
李班头立刻喊道:“留七人守住门口,其余人随我去拿甘焕,要快……”
“吱呀……”
“啪!”
角门关上,将甘家一众小厮挡在门外,也把李班头后面的话给夹断了。
王虎收回落门栓的手,嘘口气:“还好我手快。”
再慢一点,甘家的小厮就冲进来了。
门外的小厮将门撞得“咚咚”响,还有管家的怒骂声。
王虎将背顶住角门,催促道:“班头您快带人去找甘焕,我在这儿顶着就成。”
李班头深深看王虎一眼,到底还是又留下两人帮他,将门房一绑,带着其他人冲进甘家四处搜寻。
甘家虽大,也经不住如此多人搜。
甘焕就这般被两名衙役架了出来。
瞧见李班头,甘焕怒道:“你们竟敢如此对我,我必让你们在通城州待不下去!”
李班头颇为难道:“我也不想啊甘老爷,知州大人有令,我们只能照办。职责所在,您多多担待。”
甘焕气得连说三个好,一声冷笑:“我倒要看看你们那位沈知州敢如何判我!”
甩开衙役们的手,他大跨步朝外走去。
李班头使了个眼色,众人赶紧跟上。
再出去时押着甘老爷,小厮们再不敢动手。
李班头等人并未赶车前来,因此甘老爷只能随着衙役们走到州衙。
中间如何疲惫不必细说,路上的行人却是纷纷惊掉下巴。
甘焕甘老爷惊被衙役们押着,简直是奇闻呐!
行人们纷纷互相问询,却是谁也不知里头的详情,就跟上去看热闹。
这一跟就到了州衙,从前方的人那里听说事情原委,终于炸开了锅。
“竟还有人敢来州衙告甘老爷?”
“不止有人告,知州大人还敢去拿人,我亲眼瞧见衙役和甘家小厮在甘家门口大打出手!”
“知州大人就不怕吗?”
第254章
裁决
一众议论声中,甘焕大摇大摆站在堂上,不屑地瞥了跪在地上的曾庆,再看向沈逾白时,双眼喷火。
这沈逾白竟敢拿他杀鸡儆猴,今日他就要看看沈逾白怎么下台!
甘焕干脆也不走了,对着李班头便是一声怒喝:“没瞧见老爷站着吗?还不赶紧端把椅子过来!”
到底是积威已久,李班头脚尖便是一动。
不待他走出去,就听沈逾白问道:“你有功名在身?”
甘焕理直气壮:“没有。”
沈逾白便是一拍惊堂木:“既没功名,见到本官为何不跪?”
甘焕反手指着自己:“要我跪?你受得起吗?不怕告诉你,谢知府是我妹夫!”
沈逾白冷笑:“难不成你霸占曾家沙田是谢知府指使?”
甘焕一听便知这是陷阱,立刻道:“你莫要胡说!”
“既与谢知府无关,你提他莫不是要本官徇私枉法?”
沈逾白一番问话让甘焕心头一跳。
他虽知耍横,却也知进退。
如除了甘家,他最大的仰仗便是谢知府这个妹夫。
官场上许多事不能说透,不然就容易出事。
谁知道沈逾白这条疯狗抓着把柄了能干出什么事来。
甘老爷只得不甘心地跪下。
围观的百姓们齐齐倒抽口凉气。
一向嚣张的甘老爷竟朝知州大人跪下了!
简直是奇观!
一时间,不少人双眼火热地盯着坐在堂上的年轻知州。
也许知州大人真的决心要为曾庆讨回公道。
堂下跪着的曾庆更是因激动而浑身颤抖。
或许今日真的可以讨回公道……
堂上的沈逾白问道:“甘焕,曾庆控告你纵马撞伤他的父亲,又以马匹受惊为由霸占他家田产房产,可有此事?”
甘焕咬牙:“没有。”
曾庆气红了眼:“我爹还在床上躺着,你如何能不认?”
甘焕嘲讽道:“谁瞧见是我撞伤你爹的?人证物证何在?”
他就不信通城有人敢站出来指认他。
谁敢出来,他就弄死谁!
曾庆睚眦欲裂。
他自是知道平头百姓没人敢得罪甘家,可见到甘焕如此厚颜无耻,曾庆心头却有强烈的不甘。
旋即便是一股让人窒息的失望涌上心头。
没有人会愿意给他作证,更没物证,纵使知州大人想要为他主持公道,怕也是不能。
想到床上躺了多年的爹,以及如今家中的窘境,曾庆一双拳头捏得“咔咔”响。
坐在堂上的沈逾白将两人的神情尽收眼底。
今日既已拿了甘焕,必然要有个结果,否则此番便是白费劲,更助长他们的气焰。
对沈逾白而言,头一场官司与甘焕有关是极有利的。
甘焕与谢知府关系密切,拿他开刀再合适不过。
况且此事涉及沙田。
透过这个案子就可在沙田一事上撕开一道口子。
至于此案真假,便是一目了然。
沈逾白看向曾庆:“当初你们在何处被撞,又是何人为你父亲诊治?”
曾庆咬牙道:“就在滨源街,当日是回春堂的齐大夫为我爹医治。”
滨源街就在通城,沿街许多店面,来往行人极多,算得上通城一条很繁荣的街。
不过甘焕根本不怕。
甘族、冯族、唐族等在里面都有铺子,沈逾白无论找哪家来,都不会为曾庆做证明。
至于回春堂那位齐大夫,不过一个小小郎中,谅他也不敢胡说。
甘焕已势在必得。
围观的百姓已是满脸担忧。
通城州没人敢得罪甘老爷,自然也就不会有人愿意出来指正。
沈逾白又详细问了曾庆当时的情形,又看甘焕有恃无恐的模样,心中已然明了。
他将李班头招到近前,对李班头耳语了几句。
李班头又带着人离开州衙。
这一次,他带走了足足二十多名衙役。
再回来时,他身后足足跟了三四十人。
众人呼啦啦跪在大堂上,一眼瞧过去只剩下黑压压的人头。
百姓们懵了。
从没见过衙堂上跪这么多人,着实让人大开眼界。
甘焕也傻眼了,实在不知沈逾白闹的哪出。
堂上,沈逾白威严的目光一一扫向跪在地上的众人,朗声道:“你们应该已经知晓本官此番招你们过来的意图,若在公堂上有半句不实,本官定严惩不贷!”
甘焕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
如此干瘪的威胁,谁会放在心上?
一个过几年就会调走的知州,和他这个盘踞通城多年的大家族族长如何相提并论?
却听一个男子急切道:“回大人,当日甘老爷当街纵马,一老人躲闪不及被其撞断腰,立即抬到了回春堂!”
甘焕的笑就这般僵住。
旋即便看向大堂跪得密密麻麻的人,竟一时分不清究竟是谁作了证。
曾庆本以绝望地闭了眼,听到有人作证,他猛得扭头看去,也瞧不清人脸。
“一派胡言!到底是谁胡乱攀扯我?待此事了,本老爷一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甘焕跳起来怒吼。
沈逾白一拍惊堂木:“甘焕扰乱公堂,威胁证人,按大越律例需捂住口眼。”
话音落下,李班头已捧着块黑布到了近前:“甘老爷,您要不自己蒙上?”
甘焕怒瞪:“你敢!”
李班头无奈摊手,他已经牢牢与知州大人绑定,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朝着衙役们使了个眼色,两名衙役干脆将甘焕按住,李班头麻溜地把他的眼睛一蒙。
甘焕怒极大骂了几句,嘴巴就被塞了什么东西,再愤怒也只能发出“呜呜”声。
沈逾白道:“甘老爷已看不见你们,但是本官看得一清二楚,若谁有隐瞒,本官必以包庇罪论处。”
立刻又有人朗声道:“小民也看到甘老爷将那老儿撞得极严重,还丝毫不悔改,反污蔑那老儿惊了他的马!”
两个人都已经将事情都抖出来,其他人再隐瞒也只能是惹火上身。
左右有人打了头,即便甘老爷往后要怪罪,也只会怪罪最先前开口的两人。
所谓法不责众,何况甘老爷也瞧不见他们。
于是众人纷纷证实当日确是甘老爷撞了人。
回春堂的齐大夫已经没法再掩饰,只能哆哆嗦嗦将曾老爷子的伤势如实说出。
曾庆已从绝望,到不敢置信,再到希望,最后双眼赤红。
他们家终于沉冤得雪了。
终于为爹争回了一口气!
惊堂木一响,沈逾白当堂裁决:“事已明了,此事皆因甘焕当街纵马引起,现本官在此宣判,甘焕占用曾家的房产沙田一应归曾家所有,另甘家需赔付曾老爷子三百两已示补偿。
“好!”
沈逾白话音刚落,衙门口传来一波接一波的叫好鼓掌。
第255章
一肚子坏水
在热烈的掌声和叫好声中,那些作证之人尽数退下,沈逾白示意李班头将甘焕遮掩的布巾与口中塞着的东西都拿走。
甘焕双眼喷火,已是气急:“姓沈的,你给我等着,我让你这官位不保!”
他又转头对那些鼓掌的百姓咆哮:“谁敢再拍,我废了他的手!”
前面的百姓均被吓得放下了手。
可站在中间与后面的百姓却鼓掌不停,甚至更大声。
惊堂木一响,掌声尽数消失。
堂上沈逾白开口:“甘焕,你坚持不给钱了是吗?”
依照甘焕往常滚刀肉的性子,此时定要赖账的,可沈逾白那平静的问询却让他心一颤。
他抬头看去,就见沈逾白脸色并无一丝怒气,心里生起一股惧意。
他丝毫不怀疑这一肚子坏水的沈知州已经挖好了坑,就等他往里头跳。
连冯知章都在他手上栽了大跟头,自己又怎么能在沈逾白面前讨到好?
今日沈逾白为了杀他这只鸡,竟打上他家,摆明了这一刀会下死力气,若是自己还抵抗,保不齐刀磨得更快。
又想到冯知章,甘焕就有些不服气。
凭什么他在前面顶着沈逾白?
要正面对上,也该由冯知章出面。
反正沈逾白命不久矣,到时他再把这些给出去的东西再夺回来也就是了。
甘焕神情变换许久,终于咬牙开口:“沙田不能给,我可多赔一百两银子。”
沈逾白问曾庆:“你可愿意?”
曾庆想到自己那被各大家族围起来的沙田,浑身便是一颤,当即又是磕了个响头,大声道:“草民愿意!”
沈逾白看向甘焕:“那便是四百两,甘老爷拿钱吧。”
甘焕:“……”
这会儿又成甘老爷了?
翻脸比翻书还快,真是枉读圣贤书!
甘焕在心里破口大骂,勉强对着沈逾白拱手,转身就要走,又被沈逾白喊住:“本官与甘老爷多日未见,今日既在公堂相见,便叙叙旧吧。衙门人多,甘老爷写封手信,本官差人上甘家拿银子也就是了。”
甘焕:“……”
憋屈,太憋屈了。
可他还是捏着鼻子写了手信,被一个叫王虎的衙役拿着去甘府拿了钱给曾庆。
曾庆提着装钱的布袋子,双眼赤红地给沈逾白连磕三个响头,这才离开。
瞧见他领了钱,围观的百姓这下是彻底热血沸腾了。
叫好声一直持续到沈逾白退堂离开,就连陆通判看向沈逾白的目光也是火热异常。
回屋子时,苏锦已经帮他准备好了饭菜。
沈逾白将今日录制的判案过程给苏锦看。
等他吃完两碗米饭时,苏锦终于看完,感叹:“先前那两个证人太有胆量了,竟然敢站出来指认甘焕?”
要不是有那两个人不畏强权,今天曾庆这个案子肯定赢不了。
沈逾白:“那两人是我的人。”
苏锦:“……”
是她单纯了。
原来是诱供。
有两人提早将真相说出来,沈逾白又将甘焕的眼睛蒙住,其他人就敢说实话了。
苏锦也好奇:“你就不怕甘焕发现吗?”
沈逾白道:“人多,又蒙眼,发现不了。”
他让李班头带四五十号人上公堂,为的就是掩人耳目。
从那些人证离开公堂起,甘焕便再无法翻案了。
苏锦有些担心:“你就不怕甘焕报复你吗?”
沈逾白轻笑一声:“他们再不动手,百姓们该过不好年了。”
他虽未动沙田,可最近多次从各大家族手里捞钱,他们定然是不会再忍。
对付他可从官场、暗杀、海贼等多方面入手。
暗杀已失败多次,谢知府也出面过。若不请背后之人出手,便只剩下海贼这一手段。
与其提着心等着,不如主动出手。
“除了护卫、衙役,如今我还招收了二百名护卫兵。以他们在通城的人马,翻不起浪来。”
苏锦一点没有被安慰道:“都不知道他们在海上养了多少人,沈逾白你要不再多招点护卫兵吧?总感觉二百名护卫兵太少了。”
沈逾白无奈笑道:“再多,朝廷该忌惮了。”
二百人其实已经很多了,如今他倒是很希望尽快再杀一波海贼,趁着背后之人还未对他动手,将功劳报上去。
为了稳住幕后之人,今日甘焕提出以银换沙田,他也并不阻拦。
曾庆只是平头百姓,若手里拿着让人觊觎的沙田,不仅保不住,还极有可能全家为此丧命。
倒不如多拿些钱,或买铺子,或做点什么营生。
“太冒险了。”
苏锦担忧道。
沈逾白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笑:“阿锦若担心我,不如代我帮那些护卫兵备一些护甲,我手头还有二十万两纹银可用。”
苏锦:“你那二十万两在我们这儿只值百来万,换算下来连十辆马车都买不了。”
沈逾白:“……我以为我很富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