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前些日子,沈逾白中乡试的消息传开,沈守忠又对着沈鸿业破口大骂,还放话今年的徭役让沈鸿业去。
沈鸿业便想着,他果然一无是处,书读不好,农活也干不利索,不如浑浑噩噩过一生,省得痛苦。
可今日,他眼看秦五爷逼婚,眼看秦五爷用核桃砸族长,眼看逾白发誓终身不娶才将秦家人逼走,胸口一股名为屈辱的情绪四处乱窜。
浑浑噩噩就能不痛苦吗?
别人并不会因你无能而放过你。
他们只会变本加厉,将无力反抗的人死死踩在脚下!
就算他读书差,那就种地,种地不行就经商,他就不信,这世间没有他一碗饭吃!
他力量虽微薄,总能省出一碗饭,省出一个大钱给族学,让那些有天分的孩子更安心读书,考科举,当官。
一个举人不被秦家放在眼里,十个举人呢?二十个举人呢?
他就要出这份力。
第180章
一石三鸟(为奈奈ll加更)
“好!”
这次是朱先生喝彩。
沈族众人纷纷道:“我沈族必能复兴!”
“往后我沈族必不能让人如此羞辱!”
呼喊声此起彼伏,震撼人心,连带着来吃席的其他村的人也是热血沸腾。
徐县令看着身边沈氏族人握拳声嘶力竭地呼喊,心跳得极快。
如此有凝聚力的氏族,崛起必不可挡。
秦家怕是激怒了一头猛兽啊!
原先见秦五爷是来逼婚,沈逾白又拒绝,徐县令心里便在打鼓。
他因着没有背景,一直举步维艰,就想四处攀关系,可总也不成功。
上次就是因着攀错秦家,差点得罪沈逾白。
此次他特意过来,为的就是与沈逾白示好,谁知沈逾白又开罪秦家。
他心中暗暗后悔,此次又选错了,怕是这届县令当完,就要提早致仕回乡了。
可沈逾白发誓那一刻,他从沈逾白身上找到他丢失已久的读书人的气节。
作为全族希望的沈逾白被逼到如此田地,刺激得全族凝成一股绳。
仇恨最能团结人心。
有此等凝聚力,沈族必能长成庞然大物!
因着此番变故,沈族的流水席再不复之前的热闹与欣喜,只是因着承诺办三天,就是硬着头皮也要办完。
徐县令倒也不好再久待,临走时对沈逾白道:“往后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随时可找我。”
沈逾白拱手行礼:“谢县尊大人!”
徐县令急忙将他扶起:“当不得此等大礼,你乃堂堂解元,前途无量,万万莫要因着一些磨难便自暴自弃。”
顿了下,他继续道:“以你的才学,必能蟾宫折桂。”
此次说话比刚来时多了许多真心。
沈逾白认真道:“学生谨记座师教诲。”
徐县令心中一荡,他倒是忘了,自己也算沈逾白的座师……
待送走徐县令,沈逾白便带着他娘离席。
回到家时,罗氏已经停了哭声,却满眼悲切地轻抚沈逾白的眉眼:“我儿命苦。”
沈逾白却笑道:“世间没有人能事事如意,或双亲缘浅、或穷困潦倒、或夫妻不睦、又或儿女索债,逾白得双亲爱护,又举业顺畅,必要有所失,母亲又何须介怀。”
罗氏眼圈再次泛红:“你看得比娘通透,可娘心疼你,往后你没妻子帮扶,没儿孙绕膝,后半生该如何熬?”
“那便要劳烦娘长命百岁,莫要丢下儿子孤苦无依了。”
罗氏无奈道:“娘活了三十多年也没见有人能活这么久。”
经过沈逾白一番安抚,罗氏虽还是心伤,却不肯在沈逾白面前表露出来。
那个秦家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逾白若真入赘他家,不知会过什么苦日子。
这般想着,罗氏倒也好受了些。
沈逾白回到自己房间,将手机从袖中拿出来,点开看了会儿,从族人庆贺,到秦家逼婚,再到最后他发誓,都拍进去了。
自从学会用手机录像功能,沈逾白将手机放在袖袋中,摄像头对准袖外,在村子走动时将自己能看到的尽数拍摄下来,给苏锦做研究资料。
苏锦对沈族的流水席很感兴趣,昨晚特意把手机充满电,为的就是让沈逾白今天拍摄。
沈逾白颇为惋惜
可惜并未拍到他发誓的身影,只能听到声音。
若能亲眼瞧见他被逼的境地,阿锦该心疼他的吧?
将手机传递过去后,便坐在炕上静静等着。
不过等了许久,对方都没回应,他只得拿了本《四书集注》来看,目光却频频往卷轴扫。
苏锦并不在家。
才将东西搬回江城,她料想沈逾白今天会很忙,就去研究室帮忙处理碎瓷片。
如今越史研究成了重点扶持项目,学校划分了好几个研究室给越史系。
与租的那个简陋的工作室相比,学校的研究室宽敞明亮,越史研究自然就被搬回了学校。
等天黑了,苏锦在食堂吃过晚饭,这才回了宿舍。
看到桌子上的手机,苏锦高兴地冲过去。
这几天沈逾白拍过来的视频实在太珍贵了,将越朝人的衣着服饰、房屋造型、文化图腾等一一展现在她面前,让越史的研究变得简单许多。
今日更是沈族摆的流水席,习俗、菜色等都会集中体现。
苏锦才一开始的兴致勃勃,到后来的皱眉,再到怒不可遏。
竟然欺负沈逾白!
欺负她的人!
苏锦:“秦家太可恶了,竟然欺负上门了,还逼婚,我想给你弄把枪把他突突死!”
国内肯定是不行,但是她可以想办法出国弄啊。
沈逾白:“阿锦莫要担心,我已拒绝了。”
苏锦还是气愤难当:“你都被逼着终身不娶了,吃了多大的亏啊。”
说起这个她就心疼。
虽然沈逾白说过不会娶亲,可自己决定不娶和被别人逼着不娶,那是有本质区别的。
简单说,就是沈逾白被欺负了。
看到视频里她愤懑的神情,沈逾白神情颇为餍足。
既已达到目的,便不可让阿锦过于气愤,郁结伤肝。
对着摄像头,他已是温和儒雅:“我虽以明年会试来拖延说亲,可始终没从根源上将其解决。倒是秦家此番逼亲,让我借机彻底解决此事。秦家虽上门,若我实在不愿,他们也毫无办法。”
秦五爷再嚣张,也只是个白身,没有官职。
若他请老师帮忙,事情能摆平。
只是如此一来,与他并没有什么好处。
今日他借力打力,不仅一劳永逸地解决了他的亲事,让阿锦安心,还将整个沈族凝结起来。
一个凝聚又带着怨恨一心想往上爬的氏族,往后能给他的助力比之以前的氏族要大不少。
再者,以今日之事,他轻易便可让秦家脱层皮。
他将此事掰碎了讲给苏锦听,苏锦听得拍案叫绝:“一石三鸟啊,秦家岂不是成了你的最强助攻?”
沈逾白笑道:“正是如此,今日可谓收获颇多。”
苏锦乐道:“要是秦家知道你把他们利用了个彻底,会不会气疯?”
沈逾白轻笑:“他们权势大,需费心的事很多,并不会将我一个小小的举人放在眼中。”
若秦家在一开始就全力来对付他,他会举步维艰。
可惜秦家错过了最好的时机,只要老师在建康府一日,他们就不能从明面上对付他。
若他所料不错,今日的事是秦五爷自作主张。
秦家当家人如果只是这等能耐,秦家也不会在建康府屹立多年不倒。
第181章
再入府城
建康府。
檐下金丝笼中的鸟雀叽叽喳喳。
一旁的儒雅老人正细心喂食,老人虽两鬓斑白,却满面红光,精神奕奕。
“沈逾白拒绝了?”
秦五爷立刻站直身子,怒道:“他仗着有崔明启这个靠山,不把我们秦家放在眼里!他也不想想,一个小小的解元能入赘我秦家,是何等的高攀!”
想他秦五爷平日出门,哪个不是将他捧着的。
可偏偏就是去一趟穷乡僻壤的沈家湾,受了一肚子气,此时想起都还是愤愤不平。
老人喂食的动作一顿,“你让他入赘?”
秦五爷呼吸一窒,怒火便收敛了些:“爹您就是太给他脸了,要我说,直接将他废了也就是了,咱怎么能把女儿搭进去……”
“谁让你自作主张?”秦老爷子猛地变脸:“你那好女儿连戏子都能私通,堂堂解元如何配不上她?”
一向在外嚣张的秦五爷,此刻却如鹌鹑般,不敢有一句多言。
秦老爷子将鸟食重重放在石桌上,坐上藤编躺椅,闭目思索片刻,再次睁眼:“不过是捡了枚棋子对付崔明启,没想到这棋子如此扎手。”
秦五爷赶忙又讨好:“爹你高看那沈逾白了,他虽中了解元,可能不能中会试犹未可知,便是中了,往后入朝为官,能升到五品已是天大的幸运了,内阁那位年纪不是大了么,等他退下来,以伯父多年的经营,届时入了阁,我们秦家可就不是如今的排场了。”
秦老爷子叹息一声:“可那位迟迟不腾位子。”
“那一大把年纪,什么时候走都有可能,伯父入阁是迟早的事。”
秦五爷越说心中越激荡。
一旦伯父入了阁,又哪里还需要顾忌一个小小的崔明启。
秦老爷子瞥他一眼:“要往上看,更要往下看,往往就是你瞧不上的人能将你从高位拉下去。这个沈逾白能在我们秦家多番出手之下连中四元,便不是个简单的。”
如今还是幼苗,有的是手段掐死。
若等到真正长成参天大树,到时再动手,比如今难十倍不止。
此子到底年轻气盛,竟当众发那等誓言。
往后他若娶妻,便是出尔反尔之辈,便是入了朝也得不到重用。
若真就信守承诺……
秦老爷子冷笑,此子便是那迂腐书生,只知气节不知变通,这等人在官场最是不顺。
思及此,他对沈逾白的顾忌淡了许多。
下次出手,必要让其彻底翻不了身才可。
……
沈家湾的流水席依旧摆了三天,只是沈族人个个苦大仇深,让得上百桌流水席吃得悄无声息。
待流水席结束,沈逾白再次去了府城。
崔夫人瞧见沈逾白,赶紧让厨房多加几个菜。
“那乡试果真不是人考的,逾白竟消瘦至此。”
崔夫人来回瞧着沈逾白,很是心疼。
沈逾白在崔家住了好些时日,是崔夫人照料饮食起居,当时瞧见沈逾白脸上长了不少肉,崔夫人便极高兴,觉得自己照料得极好。
如今看到自己的辛苦白费,又难受起来,定要沈逾白在此多住些日子,好好为他调养身子。
沈逾白笑着应下。
一旁的崔承平忍不住插话:“娘,逾白要参加明年的春闱,最迟下个月便要前往京城。”
崔夫人顿觉紧迫,吃完饭就匆匆去安排。
崔承平笑道:“逾白不若先让我娘调养三年,待下一届会试再下场?你如今已是解元,为兄我还只是一小小秀才,待明年你再高中,为兄更无地自容了。”
沈逾白住进崔家后,并未见到崔承平。
直到他要离开崔家去赶考那日,崔承平出门给他送行,那时沈逾白便明了了。
同是小小年纪便得了这等苦病,让师兄弟两人惺惺相惜,一见如故。
今日崔承平更能与他一同用饭,便知崔承平已然大好。
“承平兄已然大好,三年后下场必能上桂榜。”
崔承平顿了下,才道:“大病一场方知人生极短,待过了年,为兄便要入行伍,保我大越一方安稳。”
崔承平从小就喜欢舞刀弄棒,只是因天资聪颖,被往科举路上培养。
因他爹崔明启便是进士出身,后转为武将,他便也不急,只是床边总放着本兵书。
此次大病一场,好转后他就不愿再耽误年华。
大越重科举,从世家子弟到寻常百姓家,无不为之拼尽全力,他虽有神童之名,实际与真正神童相比还差得远,不知何年才可中举,亦或终其一生也不过秀才之名。
以崔明启在军中的威望,为崔承平谋个好前程并不难。
崔明启文有沈逾白这个传人,武有儿子崔承平继承,也算是两全了。
又因弟子沈逾白最近中了解元,崔明启出了好大的风头,正春风得意,下衙回来见到沈逾白时,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学生好。
说起话来也越发温和:“怎的不在家多待几日就过来了?”
与沈逾白站在一块儿的崔承平错愕地抬头看向他爹。
莫不是他已病入膏肓以致耳鸣了,才会听到他爹如此矫揉造作?
沈逾白恭敬道:“学生中了解元,理应来答谢恩师,只是族中事多,才耽搁至今。”
他上前,将一个白色瓷瓶捧到崔明启面前:“这是我族中酿的酒,被薛侍郎大加赞赏,不知是否合老师的口味。”
崔明启看看那瓷瓶,又看看坦然的沈逾白,就往桌子点点:“你给薛玉书送了五坛。”
怎么轮到他这个老师,就只有这么一小瓶?
沈逾白就知老师愿意帮他,当即笑道:“学生给老师带了十坛。”
崔明启道:“临近过年,你师娘要为走得近的人家准备拜年礼,你便每家添一坛酒吧。”
他虽在建康府为官,老家却不在此处,还有许多同窗在各地就任,这些都要有人情往来,也便于为沈族的酒扬名。
既然学生找到自己面前,总要帮一把。
为官可不能手头没银子。
待沈逾白谢过,又问起近况,得知秦家竟上门逼婚,他怒得拍桌:“秦家竟嚣张至此!”
转而又怒视沈逾白:“你为何要发那等誓言?你大可行缓兵之计,之后来找我,我就不信他秦家还敢来我崔家要人!”
第182章
薯种
见老师生气,沈逾白行礼认错:“是学生鲁莽,老师切莫因此气坏了身子。”
崔明启气就没法撒了。
沈逾白说到底不过十八岁的少年郎,遇事急躁也无可指责,何况还受了这般大委屈。
可让他咽下这口气又实在艰难,崔明启道:“我必要参他秦家一本!”
沈逾白却道:“老师对学生慈爱之心,学生铭感于心。此事如今老师的处境并不好,学生定不能再为老师添麻烦。”
崔明启孤身立于秦家大本营,实际办事处处被掣肘,还要防着秦家的暗算,属实不易。
听沈逾白如此说,崔明启心中熨帖,更要帮他出头。
沈逾白道:“一个举人被毁,如何比得过一个进士被毁对他人的冲击大?我已被害得落入如此境地,便该将此事利用到极致,为老师减轻些负担才好。”
一个小小的举人,被欺负也就欺负了。
可若能在京中成名,再将此事公之于众,到时会引起更多人的惋惜同情,对秦家的打击比如今揭露要大上十倍不止。
若能侥幸影响到秦家那位三品大员,那是再好不过。
崔明启稍一沉吟,便知沈逾白的意思,再看沈逾白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你既能明白这些道理,又怎么发誓终身不娶?”
这实在不符逾白一向聪慧的行事。
沈逾白道:“总要有所牺牲,才能帮老师解困。”
便是师生之情,也需多加维护。
自古会哭的孩子有奶吃,既做了事,哪怕只有一分,也要宣扬成十分,十二分,如此一来,才算笼络人心。
他不是那等默默做事不宣扬的清高之辈。
崔明启良久无语,还是一旁的崔承平感动万分道:“你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些。”
沈逾白垂眸:“不过是尽己所能办些不值一提的小事,切莫介怀。”
成亲被称小登科,如何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崔明启心中有万千话语,此刻也说不出口,良久只能一声叹息。
沈逾白知自己目的达到,也不多纠缠。
若授予恩惠后,每在那人面前提一回,恩惠就会减弱一分。
日子久了,大恩极容易变成大仇。
沈逾白便转移话题:“学生回乡后依村中见闻写了篇《论农》,还请老师指点。”
依照沈逾白的习惯,每日必要写两篇以上的文章。
其他文章都未拿出,只拿这一篇过来,必然是此文章极好。
崔明启便让沈逾白将文章拿出来,趁着晚饭前好生研读一番。
待看完,他却久久不能平复。
“那红薯竟能在沙地上亩产五百斤?”
这实在超乎他的预料。
身为知府,整个建康府的农事他都需了解透彻,便是上好的肥地,粮食产量也多为一二百斤,还得是年成好才可。
这五百斤的亩产对他来说实在震撼人心。
沈逾白道:“只族长一块地有如此高的亩产。”
崔明启急急忙忙起身要去沈家湾。
如此高产,他等不及要去查看。
还说沈逾白说族长之子沈泽已经拿着将那些红薯带过来,崔明启才作罢,不过还是急忙让人将沈泽请过来。
沈泽背着个大麻布袋,跟着崔家下人来到崔明启近前,直挺挺跪下去磕了三个响头。
崔明启压着急切让他起来后,便问起他家红薯的事。
沈泽眼角余光看了沈逾白一眼,这才垂着手道:“我家每年都要种红薯,我爹将最大的留下来当种子,谁知今年地里的红薯长得又大又甜,挖出来一秤,亩产竟有五六百斤!”
即便他说得平静,崔明启还是听得激动异常。
若是年年留下最大的当种子,那便是育种了。
“好啊!若你们家果真能育出如此高产的粮种,就是大功一件!能多救千千万万的百姓!”
即便沈泽连安阳都去过,可见过最大的官也只是徐县令,头一次见到崔明启这个四品官,他不免有些紧张。
他便忍不住又往沈逾白瞥。
见沈逾白从容不迫,心中才稍安,这才朗声应道:“我们农户也不要什么大功,只希望大家伙都能吃饱饭就成。”
崔明启为之动容。
百姓所图不过一日三餐,可就是这简单的愿景,却极难实现。
赋税、募捐、父母官苛待,乡绅盘剥。
劳碌一年,留在手里的粮食也不过能堪堪不饿着。
若这红薯真有如此高的亩产,老百姓的日子便能大大好过。
崔明启道:“若证实亩产确实有如此之高,本官定为你们请赏!”
作为一府父母官,断然不会未经证实就贸然将种子推广。
他需得找块试验田,差人先种一季,一旦确定亩产确实有如此之高,才可进行后续。
顾不上吃晚饭,让人提着一麻袋红薯急匆匆回了府衙。
被留下的崔承平见状,整个人都麻木了。
他算是发现了,在沈逾白面前,他爹实在不像他爹。
待吃过晚饭,沈逾白此前住的客房已经收拾好了。
沈泽帮着沈逾白将东西搬进去。
关上房门,沈泽悄悄问沈逾白:“我刚刚露馅了吗?”
沈逾白笑道:“你说得极好。”
沈泽这才放心。
他家确实每年种红薯,但每年亩产也就一百多斤。
此红薯是逾白五月提来家里,说是收成高,让他爹种的。
他们回来时,他爹特意挖出红薯想办流水席时吃。
谁知这一挖不得了,把全族人都惊到了。
逾白便让他们装起来拿来知府家。
以往他将逾白送过来后,约好再来的时间后就回家了,此次却一直等到崔知州传召。
话是沈逾白教他说的,功劳也安在了他们家头上。
按照族长的想法,这功劳是要给沈逾白的,可沈逾白却认为自己已连中四元,风头太甚,实在不该再出风头,以免招人记恨。
族长当然是听沈逾白的,这事儿也就这般操作。
即便府衙派人去沈家湾查探,也只会听说是族长家的亩产高,绝不会扯到沈逾白身上。
至于这红薯种子从何而来,族长没问,沈逾白也没提。
自也不会有人想到是从五千年以后传过去的。
沈逾白从苏锦那儿得知未来的粮食亩产量高达上千斤后,就想将高产的农作物搬到大越。
只是初次不适合太惊人,就让苏锦找了产量低些的粮种。
苏锦在网上搜罗很久,才搜罗到亩产这么低的红薯。
当时店家还特意提醒:“这红薯除了甜一点外,其他优势都不明显。”
哪里是不明显,简直一无是处!
所谓的“甜”,在其他蜜薯面前也是一败涂地。
谁让她要帮崔明启升官呢,谁让沈逾白既想让老百姓受惠,又要保稳呢?
于是她成了店家眼里的肥羊,买了几百斤这种卖不出去的红薯。
第183章
越研究越迷糊
沈泽放下心来,就离开了崔家。
作为弟子,沈逾白住在崔家是理所当然,可沈泽一个外人待在崔家就不合适了,不如出去找个客栈住来得自在。
不过这几日他不准备回乡,而是拿着酒去府城各大酒楼跑一跑,打着知州大人喜爱的美酒名头,兴许能让某家酒楼看中,并让他供酒。
一旦有了酒楼愿意长期合作,酒生意能做起来。
门关上后,沈逾白便将手机拿出来。
一天下来,手机早已关机。
沈逾白熟练地拿出充电宝,将手机充上电,等了会儿,手机就能开机。
他自然地点开相机:“已让泽叔将红薯交给老师,待到明年便会有结果。”
将手机连同充电宝一起传送过去后,就静待苏锦的回复。
半个月后他就要动身去京城,之后便是会试,顾不上族里。
而秦家还在虎视眈眈。
老师虽会因他的关系对沈族照看一二,却终究不如沈族本身有价值来得好。
红薯种便是沈族对老师的价值。
沈逾白自是相信情意,再加上利益,关系就更牢固。
很快,苏锦传来另外一个手机,视频里她兴奋道:“沈逾白,碗拼凑好了,上面记载了你们的粮食产量,红薯亩产竟高达上千斤!还有稻米,亩产在北方高达五六百斤,南方更是高达七八百斤!”
这几天,他们终于找到了拼凑规律,原来每个碗都有暗纹,只要按照相同暗纹将瓷片分类,再拼凑就很容易拼成一个个碗。
之前他们以为那些暗纹是某种特殊的文化符号,并未往深处想。
而且因为年代久远,瓷器开片,也冲淡了暗纹的存在感。
直到众人回来江城,江城的各大考古、文物修复专业的师生们纷纷赶来帮忙,最近几天连着拼凑完三个碗,才发现每个碗的暗纹各不相同。
按照规律,光是今天一天,就拼凑出了十个碗。
因为碗小,记录的内容少,一篇详细的记载需要好几个碗,沈逾白还贴心地把那些碗烧成同一花色。
当初许老就是因为花色原因拼凑花瓶时才会一边发现不对,一边还能勉强拼凑。
沈逾白笑道;“那该是苏姑娘的功劳,将高产的种子传入大越。”
可苏锦担心起来:“我这样做会不会妨碍历史进程?”
沈逾白思索片刻,便笑道:“既然你们未来没有发生变化,也就无所谓妨碍历史进程。”
苏锦一想也是。
这是沈逾白墓里发掘的,那就是本来历史就该这么发展。
可是她又迷糊了:“既然我已经把高产种子传递过去,为什么后来粮食的产量还是那么低?”
此事沈逾白也想不通:“此事怕只能仰仗阿锦的研究来揭秘了。”
这事儿不仅让苏锦想不通,更让整个研究小组疑惑。
杨老等人整日都是又喜又迷茫。
每日早上必要拿着那些碗小心查看,再将碗里记载的信息一一记载下来讨论。
那些碗从碗口到碗底,一列列整齐写着字,字不大,却是标准的馆陶体。
一开始是红薯、水稻的产量,后面陆续出现玉米、小麦,甚至高粱等。
而这些作物因地点不同,农作物种植类型不同,产量也不尽相同,光靠这些农作物的信息都能研究越朝的气候和雨水了。
待到所有的碗拼凑完成,大家拿着记载资料面面相觑。
“不应该啊,怎么可能呢?”
杨老挠着头发嘀咕。
苏锦担忧地看着他本就光亮的大额头,就怕他将剩下的头发也都揪掉了。
“资料都在这儿了,我们也是从坟里挖出来的,确实是五千年前留下来的。”
苏锦双手交叠在一块儿,努力忽视手心的汗。
本是想安抚杨老,谁知这话却让杨老等人炸开了锅。
头一个开口怀疑的是李老:“虽然咱是从墓地挖出来的,可墓已经被人盗过了,会不会这些碎瓷片其实是盗墓贼带进去的?”
杨老立刻反对:“盗墓贼只想偷文物,他费大力气弄这些碎瓷片干什么?”
李老便道:“那你说说,为什么大越的农作物会有这么高的产量?而且历史记载,棉花是后期从国外传进本土的,怎么大越就有?”
杨老要是能解释得清楚,也就不用在这儿揪头发了。
“从瓷片的磨损程度,以及开片情况就可判断是几千年前的东西,不用怀疑。”
许老作为这方面的权威,一发表言论,就将李老的猜测给否了。
不过李老并不因此生气,而是道:“那越朝为什么会有这些东西?既然产量这么高,为什么后面历史上记载的朝代里,粮食亩产量只有一两百斤?”
许老扣起拐杖上的漆皮,满脸困惑:“没有史书记载,谁也说不清。”
一时间,讨论再次陷入僵局。
眼见大家又陷入僵局,苏锦扯了个笑脸,语气轻松了些:“这就是我们要研究越朝的原因,你们说是吧?”
众人齐齐抬头看向苏锦,把苏锦看得后背冷汗岑岑。
她暴露了吗?
不会吧,谁会知道种子是她传送过去的?
可她买过红薯,网购有记录,有心人一查就能查到。
想到这儿,苏锦汗毛立刻竖了起来。
可转念一想,正常人谁会想到卷轴能通古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