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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徐文星再次受到了惊吓。

    他没想到这种话居然能从江橘白的口中说出。

    “那你小心点,别真的被骗了。”徐文星强颜欢笑,还得不放心地叮嘱少年。

    江橘白“嗯”了一声,他放下笔,把拉开的衣领又拢了回去。

    下午两节生物两节化学,全是徐游的课,徐游上课的氛围在学校数一数二,即使他年轻,教学经验和功力也让许多资历深厚的老教师追赶不上。

    特训班上课的氛围也跟普通班的不同,11班上课不管怎样,班里都会有那么几个打瞌睡出小差的学生。

    但特训班里,每个人都全神贯注、精神抖擞,不像是在上课,像是在听首长做战前分析战略布局。

    身处在这种环境当中,江橘白并不是十分习惯。

    课间休息,他趴在桌子上出神。

    他前面椅子被拖动,一道人影坐了下来,江橘白抬起眼皮懒懒一看。

    看见是徐游,他即刻坐直,“徐老师。”

    徐游看了眼江橘白旁边的空位,“徐文星呢?一下课就往外跑。”

    “他去洗手间了。”江橘白说。

    徐游点点头,眼神略带关怀地看向眼前的少年,“你怎么样?”

    江橘白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怎么样?”

    “能跟得上班里的进度吗?”徐游耐心地解释道,“特训班的难度要比你们平时做题题目的难度强上一倍,老师讲得也不会那么仔细,基本都靠你们平常的积累和自身的学习能力,我看你上课经常出神,是不是对这种强度有些吃不消?”

    徐游还是很负责的。

    少年心里一暖。

    “还好,能跟上。”理科包含的那几个科目,他完全能跟得上,他现如今落下的主要是文科,积累不够。

    徐游看着江橘白的眼神欣赏意味更浓,“明明这么有天赋,以前为什么不好好学?难不成是在藏拙?”

    藏拙?

    “我不是这种人。”江橘白说道,“就是突然想学了而已。”

    其实前期全靠徐栾威逼。

    现在觉得学习的感觉也还不错,主要是学了就能有收获,江橘白觉得其实也挺好玩儿的。

    “你家里人应该带你去检测机构检测检测智商,你的智商肯定高过平均水平。”徐游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

    “差点忘了正事,”徐游话题转变,“徐栾妈妈怀孕过了三个月,要请客吃饭,让我把你也带上。”

    “带我?”少年一下怔住了,徐栾他妈怀孕摆席,他去做什么?

    “当时徐栾的葬礼,他妈妈说你帮了不少忙,一般小孩都会嫌不吉利,但是你却去了,说你是个正直的孩子,让你多去他们家走一走,说不定也能影响到她的孩子。”徐游温和地说道。

    她的孩子?

    江橘白反应过来,徐游老师说的“她的孩子”指的应该是江泓丽肚子里正怀着的那一个,不是指徐栾。

    徐栾已经是过去式了,□□估计都在棺材里烂得没眼看了。

    他心情复杂。

    这一定就是徐栾想上自己的报应吧。

    开心。

    “什么时候?”江橘白问。

    徐游回答说:“周末,正好我们也放假,我带你一块儿过去。”

    “好。”江橘白点点头。

    徐游满意地看着江橘白。

    与徐栾相比,其实两人也不是完全相同。

    徐栾表面上看起来是个温柔又周到的少年,无一人不夸赞他的斯文有礼,但徐游和他接触得比较多,他知道徐栾的本性与外人所道的模样截然相反。

    而江橘白,看似不近人情,像条从小散养在村子里的野狗,但其实呢,心软又好说话,甚至都不用朝他多费什么口舌。

    比如徐栾,徐游还是更喜欢跟江橘白这样的孩子打交道,没什么坏心眼,不论老师说什么他都听。

    不像徐栾,很难接近不说,戒备心还尤其重。

    -

    周日放学前,徐游发了20道题下来当测验,做完了就可以直接走。

    江橘白最先做完,写完了抓着草稿纸拍上讲台,拎着书包就出去了。

    少年下了楼,转去小卖部买汽水。

    小卖部老板看操场空空,不欢喜,“没下课你跑出来做什么?”

    江橘白拧开瓶盖,“他们做不完题,自己出不来,关我什么事?”

    继江橘白写完过后,徐文星也做完了,只是他没立刻起身交到讲台上,他看见徐游正在埋头批改江橘白的题。

    徐文星想等等看。

    在徐文星等待的过程,又有两个女生拿着测验题交了上去,她们没像江橘白那样直接离开,而是小声说:“徐老师,你给我们改了吧,我们想看看能对多少。”

    本来就是要直接批的,徐游也没赶她们走,当着她们的面,一分钟就能批完一个学生的。

    “你对了13个,你对了14个,很不错的正确率。”徐游夸奖道。

    两个女生高兴极了,挽着手臂,几乎是蹦蹦跳跳着跑出教室的。

    徐文星站起身,一手拎着书包背到肩上,一手拿着练习本。

    对于徐文星,徐游很放心,不过也仅仅只是放心。

    男人很快批改完成,“只错了1个,你的水平一直很稳定。”

    徐文星推了推眼镜,“江橘白做得怎么样?”

    明明那么有天赋,但是却对自己的成绩毫不关心,交了就不见了人影。

    徐游从最下面把江橘白敷衍了事的两张草稿纸抽了出来,其他人都用练习本,他从本子上撕下来两张草稿纸,不管是态度还是字体,都敷衍得令人啼笑皆非。

    “全对。”徐游说。

    “全对?”徐文星镜片的目光一滞,“一个都没错吗?”

    徐游缓缓摇头,“没有。”

    “我能看看吗?”徐文星低声问道。

    徐游将江橘白的测验题朝徐文星递过去。

    看着徐文星拿着题目开始低头看,徐游在心底浅浅地叹了口气。

    徐文星好胜心强,徐栾还在世的时候,他就一直被压着,徐栾去世后,他毋庸置疑成为了第二个住在排行榜上的第一名。

    只是如今,不一定了。

    徐文星目光从江橘白的测验题上一道道扫过去。

    少年一看就没怎么用心,字都写得快从纸上飞了出去,可即使字迹潦草,却依旧不影响他运用公式的准确和简洁性。

    别人要列四五个步骤才能推出下一步的过程,少年却两个步骤就能完成。

    这样的天赋,简直是使人感到胆寒。

    “真的挺厉害的。”徐文星由衷感慨道。

    不止如此,徐文星还发现江橘白做题大半的方式和习惯,都异常地眼熟。

    他没深想,也没花费多少时间,便想起了另一个人的做题习惯。

    徐栾。

    徐文星想起自己跟江橘白刚认识的时候,他也发现过一次江橘白与徐栾做题习惯的相似之处。

    上次只是一道题相像,现在是20道题,有15道题的解题方式与思路都像极了。

    这太奇怪了。

    他跟徐栾认识多年,未曾听他提起他与江橘白熟识,况且,徐栾虽然不吝啬向别人回答自己的学习方式和解题思路,可他聪明,他的方式一般人根本学不会.

    而徐文星同样如此,他也是一般人,徐栾慷慨解囊,可惜他资质平平,靠自己苦学才有今天的成果。

    江橘白的天赋与当初的徐栾不相上下。

    所以少年明明落下了那么多,却轻轻松松地赶上了别人多年努力苦学的进程。

    “怎么?碰见强敌就害怕了?”徐游叩叩讲台,轻声问道。

    徐文星回过神,“没有,我跟他是朋友,不是敌手。”

    徐游挑了挑眉,但笑不语。

    被当做话题焦点的江橘白,此时此刻正抱着一只篮球一个人在球场上投篮。

    他在这儿等徐游下来,和他一起去徐栾的老巢。

    他几个月没碰篮球了,手生得厉害,投了好几次都没进。

    加上身体大不如前,他玩了十分钟,就得坐下来休息一会儿。

    滚到跑道上的篮球,撞到一个人的膝盖上,弹回地面。

    徐栾轻易将篮球托在手中,丢进了篮筐中。

    江橘白:“......”

    特训班的学生此时也三三两两地从教学楼里走出来了。

    徐游和徐文星最后出来。

    江橘白抓起一旁的棉袄穿上,背上书包,走过去。

    “我车在那边,”徐游指了指不远处,同时跟徐文星说,“你回去路上注意安全,晚上准时返校啊。”

    徐文星点了下头,看向江橘白。

    江橘白跟在徐游身后,洒脱不羁得不像话。

    想玩就玩,想学就学,看着比徐栾还容易惹人生气。

    -

    在徐栾家里,江橘白看见了江泓丽隆起来的肚子,不过她太瘦了,三个多月的肚子也不是特别明显。

    徐栾家里好像装了暖气,所以江泓丽就穿了一件贴身的高领羊毛衫,所以江橘白才能看见她隆起来的肚子。

    江橘白觉得热,脱了棉袄,坐在餐厅里听一群大人说话。

    “这个孩子怀得我特别省心,比之前都要省心,”江泓丽如今的脸上充满了母性的温柔和慈悲,跟之前徐栾刚去世时候的神情大相径庭,“感觉出生以后肯定是个听话懂事又聪明的孩子。”

    她脸上的皱纹都好像比之前少了,阴森森的死气也淡了,整个人容光焕发。

    徐美书坐在她的旁边,体贴地给她捻了捻毛毯,“主要是聪明,聪明最重要。”

    江橘白陷在单人沙发里,看着电视机里跳动的画面,觉得这也变得太快了。

    徐游看见江橘白一直在发呆,将盘子里的花生糖果给他抓了一把,“你吃着玩儿。”

    徐游这一个动作,将屋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引到了江橘白身上。

    江橘白手指将糖果纸攥得窸窸窣窣作响。

    “听徐老师说,你现在进步很大,每回月考都考得比上回要好不少。”徐美书说道,语气里也不乏欣赏。

    江橘白:“还好。”

    他跟徐美书不熟,听对方说完话之后,他才朝徐美书投去一眼。

    徐美书虽说已经人到中年,但优渥自在的生活使他根本看不出实际年龄,他穿着考究得体,看起来像大学里的教授,一旁的江泓丽再怎么容光焕发,和他在一起,也还是好像差了一辈。

    江橘白发现徐栾和徐美书长得不怎么像。

    和江泓丽也不怎么像。

    就眉眼间有那么一丝相像。

    “来,”江泓丽忽然往前坐了坐,“你来摸摸徐栾的弟弟,给弟弟一点你的喜气。”

    江橘白看着江泓丽羊绒衫底下微微隆起的肚子,那里面正有孕育着一个新生命。

    他感觉到屋子里的人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是如此的专注,他从未如此备受瞩目过。

    每个人的眼神都好像在鼓励江橘白,给他打气,但跟陈白水看他的眼神不一样,陈白水看着他是在看一个自己爱惜的学生,可屋子里的这些人......让江橘白感觉自己像一个物体,代表着吉祥。

    窗外日光照耀进来,加上暖气,无比温和。

    江橘白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僵硬地站起来,走到江泓丽面前蹲下来,江泓丽落在他身上的眼神爱怜得像融化在盘子底部的糖,黏腻却还牢靠,扯都扯不掉,躲也躲不开。

    少年手掌轻轻放到了江泓丽的腹部,温热,微硬。

    也就两秒钟不到,江橘白就要将手缩回去。

    谁成想,徐美书忽然倾身攥住他的手腕直接重重又朝江泓丽的肚子按了下去。

    “多接触一会儿。”徐美书沉声说。

    江泓丽估计也没预料到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她轻声地尖叫了一声“啊”,接着有些慌乱地看着江橘白。

    江橘白蹙眉,手腕动了动,强硬地将手从徐美书的手中抽走。

    “知识分子搞封建迷信那一套。”少年起身,重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徐游在旁边笑得不行,“你怎么一点礼数都不讲?”

    徐美书重新给江泓丽盖上毯子,他脸上看不出来被顶撞的气恼,反而有几分怆然,“我希望我这一个孩子能长命百岁,不要像徐栾,那么早就没了。”

    “所以就算是封建迷信,我也想试试。”徐美书说。

    江泓丽眼睛顿时就红了。

    江橘白蓦地就说不出来话了。

    江泓丽抬头,凄然地冲江橘白笑,“你跟徐栾是好朋友,你去徐栾房间玩儿吧,他房间有很多藏书,你想看什么书都可以自己取。”

    江橘白看着江泓丽骤然变得低迷,脸上没了刚刚的喜色,心底突然出现一抹淡淡的内疚。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一对夫妻,对新生命肯定比寻常夫妻要更期待和慎重。

    江橘白本不想去徐栾房间,但想到自己刚刚伤了人家的心,他一声不吭地转身从屋子里走了出去,往楼上走。

    -

    徐栾房间的位置没变,他房间里的陈设跟之前相比也没有变化。

    床头柜和书架被擦拭得一尘不染,床上还铺着被子,好像晚上会有人回来睡似的。

    江橘白打开通往露台的门,一阵刺骨的凉风立刻就涌了进来,他又将门推上。

    少年掏出手机,在床尾的沙发上躺下,准备玩会儿小游戏。

    虽然待在徐栾房间的感觉也不怎么样,但也比跟那群奇怪的大人共处一室的感觉要好。

    沙发末端奇异地下限,江橘白几乎是立刻就弹坐了起来,他看着徐栾。

    徐栾打量着房间,“我很久没回来过了。”

    他侧脸惨白,殷红的唇色像突兀的一条豁口。

    江橘白往沙发边缘挪了几寸,直到无法再挪动。

    “你可以继续住在这里。”他巴不得。

    "他们好像很喜欢你。"徐栾直视着前方,面前的墙壁挂着一副水彩画,画上面是两棵树,一棵树上挂着硕大的柚子,一颗树上挂着小灯笼一样的金灿灿的橘子。

    江橘白默然片刻,“哦,那又怎样?我又不喜欢他们。”

    “他们从来不喜欢我的同龄人,”徐栾缓缓扭头,“因为他们觉得他们既粗鲁又蠢笨,我的父亲不喜欢蠢人,所以我的母亲也和他一起不喜欢。”

    “哦,”江橘白反应平静,“那这么说,他们应该很喜欢你。”

    “或许吧。”徐栾语气不是很确定。

    江橘白不理解。

    他不喜欢徐栾是因为徐栾是恶鬼,不仅是恶鬼,恶鬼还想上他。

    徐美书和江泓丽怎么会或许喜欢他?

    “你考虑好了吗?”徐栾忽然问他,看着江橘白的眼神慢慢变得黏腻起来。

    江橘白蓦然与他对视,“没有。”

    “好吧。”徐栾语气温和,“我只是问一问,你不用太紧张。”

    “......”

    江橘白觉得徐栾的善解人意是装的,他见过真正的徐栾是什么样子,无遮无挡的恶。

    即使徐栾此时披着他作为人类的漂亮皮囊,也无法掩盖他是一个怨气极重的恶鬼的事实。

    “徐文星......”

    “我跟他没什么。”江橘白在徐栾的话都还没说完的时候,就回答道。

    徐栾翘起嘴角,奇怪地看着眼前全身心戒备着自己的少年,“我没说你跟他有什么。”

    江橘白还没来得及为自己的自作多情而脸热,徐栾带着凉意的嗓音响起。

    “如果有的话,你知道的,我不会让他活着喜欢你。”

    江橘白:“那你刚刚想说什么?”

    “让你小心他。”徐栾轻声道。

    江橘白内心对徐栾的警备和排斥变淡,他不解,“为什么?”

    “感觉......有奇怪的地方。”徐栾抬手,勾了勾手指,示意江橘白离他近一点。

    江橘白能看得明白,但他不想过去。

    徐栾嘴角的弧度往下沉。

    “......”

    江橘白往徐栾那边挪了一点,徐栾抓着他的手臂,一把就将他拖到了腿上跨坐着。

    !

    “如果跟你聊天的话,我想要这样。”徐栾的手臂从江橘白的腰后穿了过去。

    江橘白浑身被凉意包裹着,他垂眸能看见徐栾看不见底的乌黑双眼,对方一直在盯着他,不管是什么角度。

    “你别紧张。”徐栾仰起头,他手掌贴着江橘白的后颈,往下轻轻压,接着含上江橘白的唇,本来轻柔的动作在碰到江橘白唇瓣的瞬间变得粗暴。

    江橘白下意识挣扎,却被桎梏得更紧。

    徐栾的舌卷住了江橘白的舌吮吸拉扯,他吮吸尽了江橘白口中的唾液。

    江橘白也想不紧张,但凡徐栾是个人,他都不会这么紧张。他会非常淡定地弄死对方。

    徐栾轻轻舔着江橘白的唇,舌尖时不时会探进去扫到江橘白的齿面。

    少年耳朵微微泛红。

    他不服气横冲直撞,但顺着毛轻轻捋,他却吃这一套。

    “小白,我一直在怀疑我死亡的真正原因。我有一份嫌疑人名单,上面有我的父亲,我的母亲,徐老师,还有徐文星,”徐栾轻轻抚着他的背,“我希望你从现在开始,和他们保持安全距离,好吗?”

    江橘白瞬间就从被舔吻的晕晕乎乎中恢复清明。

    作者有话要说:

    小白:怎么不亲了?

    评论抓30只红包~

    第45章

    返回地下室

    江橘白想从徐栾腿上下来,但却被掐住腰,他只能就这个姿势,与徐栾聊起令人后背发凉的话题。

    “你名单上怎么全是自己人?”江橘白细想,发现这几个人他全都认识。

    “......”

    “无关人士为什么想要杀死我?”徐栾目光阴森,可抚着江橘白的动作依旧温柔,温柔得让少年被摸过的地方窜出整片的鸡皮疙瘩。

    徐栾这么说,江橘白差点都快以为对方知道自己心中所想了。

    “也是。”江橘白含糊着附和,“但是,为什么?你没证据。”

    “你去找。”徐栾说。

    江橘白一怔,“为什么是我?”

    “你答应过我的。”徐栾手指轻轻点着江橘白的后颈,“我们生死相依,你是我最亲密的人,我也是你最亲密的人,你应该帮助我,更何况,我们有契约在前......”

    “契约作废,”江橘白表情淡淡,“新的契约约定,你杀不了我。”

    “我几时说我要杀你了?”徐栾扬起嘴角,慢悠悠的,像看着一只对主人冷漠以对的猫,“就算没有契约限制,我也不会杀你,我舍不得。”

    从恶鬼口中说出来的“舍不得”,听起来更像是引人走向死亡的冥乐丧曲。

    可江橘白也不是盲目排斥记恨,徐栾对他其实还行,在学习上,比吴青青和江梦华还要负责。

    徐栾俨然是一只恶鬼,江橘白能找到惧他、怕他的理由,可恨却没有缘由。

    恶鬼舍不得杀掉人类,简直可笑。

    江橘白没接徐栾这个话。

    “我只是怀疑,我并没有证据。”徐栾说道。

    江橘白极快地瞥了对方一眼,心里在想,徐栾在怀疑父母是杀掉自己的凶手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我没有发现他们的异常,”江橘白深吸一口气,缓缓道,“你爸妈挺迷信,徐老师......他是有点奇怪,但上次我们在他家也只是发现了动物标本,徐文星,你应该比我更了解他。”

    “嗯,我跟我父亲也不是很熟,跟母亲要好一点,徐老师对我很关心,他现在也同样关心你,徐文星是个对朋友很周到的人,对我是,对你也是。”徐栾轻轻捏着江橘白的手指玩。

    少年的手指没做过什么活,他在家是被当小少爷一般精养着的,只不过他自己喜欢上树下河漫山遍野地跑,手指上有几粒不容易发现的嫩茧。

    跟父亲不是很熟,这是什么鬼话?

    江橘白听不懂。

    “好巧,他们对我好,也对你好。”徐栾忽然道。

    江橘白没明白过来,“你吃醋。”

    “我为什么要吃醋,我又不喜欢他们,我喜欢你,”徐栾笑了笑,目光迫人,“我只是发现了共同点而已,小白,你没发觉,你就是曾经的我。”

    万众瞩目的人,从徐栾变为了江橘白。

    受到徐美书、江泓丽以及徐游和徐文星关心喜爱的人,也从徐栾变为了江橘白。

    家人、老师、同学......这些本来都是围绕着徐栾转的,此时此刻他们都开始围绕着江橘白转,就像当初徐栾的众星捧月一般。

    看江橘白怔愣住,徐栾竖起手掌,五指严丝合缝地与少年五指相扣。

    他青白的手阴气森森,缓缓的,像从地狱里攀附而来。

    “你觉得你有什么特别之处呢?”

    江橘白听见到这里,停下思考,蹙起眉,“你讽刺我?”

    “换个说法,你觉得我们有什么地方是相似的?”徐栾耐心极了。

    江橘白看着徐栾。

    “同龄。”

    “还有呢?”

    “都是男的。”

    “嗯。”

    “没有了。”若徐栾还活着,那江橘白还能说出第三条。

    徐栾发觉江橘白离自己远了些,快坐到膝盖上了,他伸手把人拽了回来,搂着他的背,语气森然,“你的成绩以前不好,可现在成绩优异,徐老师是因为你成绩好才关注你的,徐老师一定将你的情况说给我父亲听了,所以我父亲才对你和颜悦色。”

    “你不是徐家人,徐老师为什么要向我父亲说起你的学习情况?你的成绩好坏,与我父亲有何关系?”

    "徐文星一开始与你结交的意图并不是因为你的成绩,你成绩太烂了,如果他在意的是你的成绩,我想他并不会跟你结识,他一开始的目的就是你这个人。"

    江橘白语气不太好,“你说他为什么要贬我?”

    徐栾:“你以前的成绩烂是客观事实,我没有贬你。”

    江橘白在心底不满地嘁了一声。

    他等着徐栾继续说下去。

    他想知道为什么。

    但徐栾却没再继续往下说了,对方只是低着头,把玩着自己的手指。

    同时,江橘白感觉自己身体周遭的气温在下降,就连徐栾的体温也好似在往下缓慢地降。

    徐栾眼珠动了动,他抬起头来,眼睛似乎变得比之前更漆黑阴凉。

    “怎么办?小白,我想杀了徐文星。”

    江橘白心里一紧。

    徐栾与他聊天的这短暂的几分钟,让江橘白再一次差点忘记了对方恶鬼的身份。

    他在世时候的家人、朋友......他失去了作为人类时的情感。

    -

    有了徐栾的提醒,江橘白下意识地跟徐家人都保持了距离。

    徐栾只是想上他,不会要他的命。

    比起身边形形色色的人,单纯只是恶心的徐栾,江橘白还是更要放心对方。

    吃完饭,徐游陪江泓丽在房间里谈话,江泓丽说想让徐游看看她的肚子。

    江橘白本想跟着一起,因为他好奇,徐游又不是医生,江泓丽为什么要让徐游看她的肚子?

    “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去外面玩儿。”徐游将江橘白推到了堂屋里,关上门。

    江橘白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做不出来死皮赖脸非要挤进去看这种事情,转身出了门。

    少年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在徐栾提醒过后,他总想发现点什么,证明自己和徐栾同样直觉敏锐。

    但徐家的院子被专人清理得连一根杂草都看不见。

    四周万籁俱静,只有驻在树冠里的鸟在叽叽喳喳地叫,太阳明晃晃的刺眼,让人像是身处在冰箱的冷藏柜里。

    江橘白转身,绕到了后院仓库的院子里,徐家那只跟大黑打过一架的狼狗此刻正趴在笼子里啃着一根大棒骨,他看见来了陌生人,立刻站了起来,朝江橘白所在的方向弓起背。

    狼狗的脖子上拴着一条细细的铁链,从笼子里延伸出去,挂在悬空的钢丝上面,狼狗可以满院子跑着看家护院,但铁链固定了它的移动区域。

    它朝江橘白发出低吼声,唾液顺着口角往下淌。

    犬牙露出尖利的两排。

    蓦地,它凶恶的目光一顿,尾巴忽然就摇了起来,挂在钢丝上的铁链被拽得哗啦啦作响,它直接就从笼子里跳了出来。

    江橘白的身体下意识就想跑,徐栾在他身旁蹲了下来,接住朝他们冲过来的狼狗。

    徐栾身上的味道让狼狗感到害怕,不是人类的味道,是鬼的。

    但他是狼狗的主人。

    狼狗夹着尾巴使劲蹭着徐栾的下巴。

    “柚子,它是我养的狗。”徐栾同江橘白说道。

    同时,徐栾拽着江橘白的手腕,放在了柚子的头上,柚子乍然被生人触碰,尾巴都炸了起来,但由于主人的威压,它只能不情不愿地冲江橘白甩了两下尾巴。

    "它瘦了不少,小白,你找我父亲,把它带到你家里去。"

    江橘白正要拒绝,徐栾勾着他的小拇指,“拜托。”

    “......”

    少年眼皮耷拉下来,他打量着这只狼狗,毛发确实没之前油亮了,四肢也比之前要细了一圈,眼睛更是多了一丝浑浊。

    他看了眼不远处的铁笼子,里面垫着的垫子已经脏得看不出来颜色,大棒骨啃得一丝肉都没有,像一根干枯的柴棍。

    “行吧,但他如果欺负大黑的话,我就把他送走。”江橘白说。

    不情不愿的江橘白牵着不情不愿的大黑,一人一狗钻到仓库里,仓库被太阳照耀得暖洋洋的,虽然光线不算亮堂,可几个月前的阴森已经全然感受不到了。

    往地下室去的楼梯仍然朝上张着大口。

    见江橘白要带着自己一起下去,柚子四肢爪子一齐抓着地,拒绝跟他一起下去。

    江橘白回头看了眼,直接把柚子栓在了扶手上。

    爱去不去。

    不愧是徐栾养的狗,人恶心,狗也恶心。

    墙上有开关,江橘白下去之前,把灯先打开了。

    地下室使用的还是老式灯泡,灯丝光线微弱,时不时闪烁一下。

    地下室里的血腥气还没有消散,但闻着,已经不再是新鲜血液的味道。

    液体黏在布满灰尘的地面,干涸后散发出来的带着一股霉味的腥气。

    逼仄的气息随着江橘白往里深入,越发的浓烈。

    地面上还残留着血迹,不像是故意留下来的,江橘白弯腰仔细看了看,能看出用力擦洗过后的痕迹,但还是留下了印记。

    为什么会有血迹?

    他来这里......是想做什么?

    地下室,血迹......这里曾经死过人,不止一个,因为大面积的痕迹也不止一处。

    江橘白发现自己的脑海里只有非常模糊的印象,一些模糊的影子纠结在一起,拧成各种各样的形状。

    他记得江祖先给他喝过一碗符水,导致他记忆会出现一些缺失。

    但他记得徐栾,记得李小毛陈港陈巴赫他们都死了,却不知缘由。

    是死在这里的吗?

    “汪——”上方的楼梯口传来柚子的一声吠叫,它不仅叫了,还用爪子用力抓刨着地面,像是焦躁又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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