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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负责人事的副院长问他这个编号是否有特殊的含义,钟息笑着说:“有,我曾经看到过这颗星星,只有我看到过。”

    钟息一家辞别了隔壁的邻居们,带走了一袋蓝色矢车菊种子,临别前他留了一本书给黎非明,祝愿黎非明以后有机会可以离开东升岛,去联盟核心区寻求事业发展。

    黎非明接过书,笑道:“我才意识到,你还这么年轻,和联盟总督纠缠几年,结了婚有了小孩,现在事业刚刚发展,归来你才二十七。”

    钟息挑了下眉,“是啊。”

    “谢谢,我迟早有一天会离开东升岛,希望那时候我还年轻。”

    钟息一家在霍司承警卫队的护送下,离开了东升岛,周斐和钟毅德拒绝了霍司承的邀请,他们回到了住了半辈子的天鹅湾小区,回到熟悉的街坊四邻之中。

    这一次没人再敢拿钟息的婚姻打趣。

    因为总督公开表示,钟息是他的此生挚爱。

    钟息把行李搬进了总督府,但也不常住,他偶尔在研究所的职工宿舍里留宿。

    忙起来也时常出差。

    他接手了因为爱康康复机构的事而臭名昭著的自闭症关爱协会,成了民选的代理理事。

    钟息上任时发表了演讲。

    气势和霍司承上任联盟总督那天差不多。

    霍司承在台下鼓掌,眼里全是骄傲。

    他的星星电台迎来了几位志愿主持,每晚的连线都热火朝天,除了自闭症患者之外,还有很多有心理疾病的年轻人也会在这里寻求帮助,有患有孤独症的,有因为学习压力大而痛苦不堪的,也有分手后痛不欲生的,甚至还有刚离婚就后悔的。

    她连上线的时候,正好是钟息在主持。

    女听众问:“我没有一刀两断的勇气,我总是想起他,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的婚姻如此不堪,别人会认为我是一个很糟糕的人。”

    钟息听完之后沉默许久,他说:“大大方方结束掉一段让自己不开心的关系,大概是我们人生中的一堂必修课,我做得也不够好,在长久的痛苦折磨后,我慢慢找到了一个衡量这段感情是否值得继续的方法……”

    霍司承回来时,钟息刚刚结束这段连线,霍司承只听见一句“如果还爱”。

    他走过来,从后面抱住钟息。

    “还爱什么?”

    钟息没有回答。

    今晚的连线已经全部结束,他关闭后台,放下话筒和耳机,霍司承把他抱起来放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缓缓压上去。

    他又问了一遍:“还爱什么?”

    钟息没有回答。

    今天他的大学同学刘响给他发了条消息,说:[钟息,你的变化未免也太大了吧。]

    刚结婚时刘响也说过类似的话,但相同的夸赞包含着不同的含义。

    霍司承拉上窗帘,解开了钟息的纽扣。

    钟息自从在小木屋里得了一次趣,就一发不可收拾地喜欢上了在这种时候占据主动。

    他用一只手抵着霍司承的胸口,挑眉说:“今天你不能用手。”

    他看向霍司承的深色领带。

    解开,绑住。

    钟息笑得可爱。

    霍司承拿他毫无办法。

    面前这个人,他喜欢得要命。

    ·

    他们决定在九月九号复婚,因为四年前他们就是在九月九号结的婚。

    霍司承提前开始准备,准备了聚会,准备了烛光晚餐,准备了满屋子的礼物。

    可是前一天下午,家里的保姆急匆匆过来告诉霍司承:“总督,钟先生不见了。”

    霍司承猛地起身,脸色煞白

    保姆递上来一张纸条,“这是钟先生留下的。”

    霍司承接过来。

    上面写着:[不许查我的行踪,你应该能猜到我现在在哪里。]

    霍司承突然福至心灵,弯起嘴角。

    他对文副官说:“这两天的行程都延期,我要去一趟迦南雪山。”

    第72章

    正文完

    查出怀孕之后,霍司承带着钟息去了一趟迦南雪山,听说那里有棵神树,霍司承说,想保佑我的乖乖健康平安,顺遂无虞。

    霍司承不知道的是,钟息那时候心里想,他希望愿望转移。

    霍司承才是最该顺遂无虞的那个。

    其实怀孕是意外。

    某天钟息被迫参加了一个推也推不掉的宴会,间隙里他躲到僻静处,留霍司承一个人在宴会中心觥筹交错应付往来,无意间却听见两个人在讨论他和霍司承。

    讨论他和霍司承的人很多。

    钟息已经无感,他什么样的评价都听过了,几近麻木。

    这次却有些新鲜,那人谈起霍司承曾经聊起过自己的理想型,说霍司承曾经说过将来要找个温柔似水的、乖巧听话的。

    另一个人听了,惊讶道:可我瞧着现在这位钟先生,和温柔乖巧好像不怎么搭边呢。

    那人语气八卦:我跟你讲,其实理事长找这个beta只是为了反抗他父亲给他包办的婚姻,他父亲想给他介绍的那个omega,林老将军家的孙子,那是真的温温柔柔,家世学识性格都步是这个beta能比的,那人很合理事长的意,但理事长对他父亲有怨气,所以偏不要。

    另一人感慨:这样啊。

    那人笃定道:我敢打包票,他俩不长久,等理事长新鲜感一过,这位钟先生就得意不起来了,十级的alpha怎么能浪费给beta呢?

    钟息听了一耳朵坏话,生了闷气。

    温柔似水,乖巧听话。

    这些词和钟息就是不搭边的,同学给钟息的评价是孤僻寡言,怪里怪气。

    他对他父亲有怨气,所以偏不要。

    我就很想要吗?明明是他招惹我的,易感期像疯子一样的可怜虫,我才不想要呢。

    他拿起服务生托盘上的酒杯,也没管那是什么酒,闷头就是一杯。

    接着又是一杯。

    然后他就醉了。

    回去之后他在霍司承怀里发了好一通火,抓着霍司承的领口,逼问他:“我温不温柔?”

    霍司承很是不解,抱着他往浴室走,听到钟息的逼问,前思后想下挑了个自以为的标准答案:“乖乖,不管你温不温柔我都最爱你。”

    这话明明没半点毛病。

    钟息还是不高兴,而且是越来越不高兴,坐进浴缸里还追问:“霍司承,你以前真的没有喜欢过别人吗?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我?”

    霍司承还来不及说话,就被醉醺醺的钟息扑了个满怀,淋浴间水雾弥漫,霍司承霎时间愣住,钟息可从来没有这么主动过。

    “讨厌你,霍司承。”

    “我也不喜欢你这样的。”

    钟息说了无数遍讨厌,霍司承每次都觉得那只是别扭版的喜欢。

    钟息嗲得要命,别人都不知道。

    霍司承把钟息打横抱起,暂时中断了淋浴计划,他把小醉鬼压在床上,俯身吻住,情到浓时,他伸手去拿床头的东西,却被钟息环住脖颈,他哑声说:“乖,等我一下。”

    钟息不知怎么的,来了脾气。

    他咬霍司承的嘴唇,咬他的下巴,咬他的肩膀,就是不让霍司承去拿套。

    霍司承被蛊得整颗心都荡漾起来。

    他极力保持清醒,拿起床头的小盒子,刚要拆开,就被钟息抓起来扔到墙角。

    霍司承呆住了,可钟息又哭又闹,抽抽搭搭地说“我讨厌死你了霍司承”,因为哭闹,他的衣服纽扣被蹭弄得几乎全都解开了,露出一大片光滑白嫩的皮肤,霍司承喉咙发紧。

    beta很难怀孕的,孕囊发育不完全,霍司承第一次失去理智,稍稍赌了一下。

    然后就……中招了。

    霍司承愧疚难当,他根本不想让钟息小小年纪都困在家里照顾孩子,他还没享受完二人世界,再加上他也不怎么喜欢小孩。

    钟息倒还好,霍司承让他吃药。

    他想了想,没吃。

    不知道是不是激素的变化导致情绪的变化,一向不喜欢小孩的他竟然有点期待。

    霍司承问他昨晚到底怎么了,钟息脸颊一红,只说:我喝醉了。

    其实他记得大半。

    他记得霍司承一边吻他一边说爱他。

    那时候他已经醉得一塌糊涂,说话都颠三倒四,但霍司承还是句句有回应,反复说爱他。

    钟息想:这应该就是爱吧。

    霍司承的爱从此落锤定音。

    在去往迦南雪山的飞机上,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忽然很期待这个小生命的降生。

    那时候他和霍司承都不喜欢小孩,也不知道再过八个月,这个小家伙会以怎么样的架势,声势汹汹地降临,占据他们的一半生命。

    时隔四年,再次前往迦南雪山。

    文副官护送霍司承上飞机。

    舷窗外的景色从繁华的城市和郁郁葱葱的森林逐渐变冷,变白,变成苍茫茫的雪山。

    霍司承穿上大衣,下了飞机。

    警卫队已经提前清了场,从雪山山脚到神树要走两个多小时,警卫队已经派了车,霍司承问:“钟先生是走上去的吗?”

    “是的。”

    “那我也走上去吧。”

    九月的雪山已经开始有了银装素裹的迹象,越往上,秃露的黑石越少,路也逐渐难走,但他看到有一串孤零零的脚印。

    大概是钟息的。

    走了两个半小时,温度冷到呼吸都出白气,警卫员递上一件长款羽绒服。

    霍司承接过来,没有穿。

    这个温度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神树近在眼前,他在树下看到了钟息。

    钟息一晃眼就长大了,成熟了,眼尾是上挑的,眉宇间常常会流露出自信的神情。

    他穿了一身黑色大衣,整个人显得纤瘦高挑,还添了几分矜贵。

    霍司承还记得当初那张雪山合照上,钟息穿了一件白色滑雪服,衣服宽宽大大的,护目镜遮了半张脸,被他抱在怀里,像个小孩。

    钟息刚转身时朝他笑,等他靠近了,又不笑了,只静静地看着霍司承。

    霍司承把羽绒服披在钟息的身上。

    警卫们都退后远离,霍司承捧着钟息的脸,柔声道:“找到了。”

    “找不到你就完蛋了。”

    “我也觉得,如果找不到息息,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钟息瞥了他一眼,转身望向神树。

    这棵树生在迦南雪山海拔四千多米的地方,方圆百米内就这么一棵树,孤独地矗立着,从春到冬,历经百年生生不息。

    背后就是巍峨雪山。

    霍司承从后面搂住钟息的腰,问钟息:“许了什么愿望?”

    钟息摇头,“没有,今天是来还愿的。”

    钟息闭眼合手,沉默良久。

    霍司承不知道他还了什么愿,但也学着钟息的动作,微微低头,他想:保佑我下辈子还能遇到钟息,下辈子我一定会以更好的方式进入他的生活,不让他掉一滴眼泪。

    可是他听到钟息说:“别求下辈子的事。”

    “为什么?”霍司承有点委屈,抱住钟息,靠在他的肩膀上,问:“息息下辈子不想和我在一起吗?”

    钟息笑着看他:“不想。”

    话音刚落,霍司承连忙捂住他的嘴。

    “不许说。”

    在神树面前,霍司承听不得这些话。

    钟息神情悠哉。

    霍司承俯身和他碰了碰鼻尖,“息息怎么可以说这么狠心的话,我要难过死了。”

    其实钟息从来不觉得霍司承会变成感情里的弱势,但他确实喜欢表现得很弱势。

    扮可怜,博同情,然后得寸进尺。

    是霍司承的一贯招数。

    钟息扒开霍司承的手,就被霍司承抱起来转了个圈,两个人齐齐倒在地上,还像上次那样,他先倒地,给钟息当肉垫。

    钟息翻了个身,躺在他身边。

    蓝天白云,日照金山。

    “下辈子也和我在一起吧,息息。”霍司承转头望向钟息。

    钟息把他的脑袋推回去。

    “少说点情话吧,霍总督,油嘴滑舌。”

    明明是吐槽的语气,但钟息的眼里满是笑意,霍司承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亲钟息的脸颊,钟息问:“小饱呢?”

    “在爸妈家。”

    “他有没有哭?”

    “没有。”

    “你跟他说了什么?”

    “我说,爸爸要去很远的地方,把妈妈接回家,然后我们就可以一起去游乐园玩。”

    钟息弯了弯唇角。

    想到霍小饱,两个人都有些心软。

    其实离神树两公里不到的地方有一个殉情谷,传闻是百年前有一对苦命鸳鸯相守无望,就相约来到这个深不可测的山谷,跳崖殉情。四年前霍司承牵着钟息的手去过那里,那时候霍司承还说:“如果息息跳下去,那我会毫不犹豫,绝不独活,如果息息不在我身边,那些所谓的权和名,将毫无意义。”

    那时候钟息只是笑,“我才不跳呢,谁要和你殉情?想得美。”

    现在两个人就更不会跳了。

    因为有了霍小饱。

    有了孩子,愈发意识到生命可贵,恨不得再活个百年。

    “以前是蓝岩基地的理事长,三个基地之间有利益冲突,我也年轻气盛,总想着几年里赢过其他两个基地,永远要占上风,遇到边境冲突,恨不得亲自督战,甚至产生过,在任期内将赭石收入囊中的念头,现在做了联盟总督,才意识到自己当初的可笑。我未免太自私太不成熟,身在高位竟然只想着赢,树敌那么多,最后害人害己,还牵连到身边的人。”

    霍司承在树下剖白:“现在才想明白我母亲当年那句,她说,偶尔输一下也没什么。”

    他望向钟息,“就比如在你面前,哪怕一直输,又算得了什么呢?我心甘情愿。”

    “你真这么想?”

    “嗯。”

    钟息把手放在霍司承的心口,又问了一遍:“你真的这么想?”

    “是,我再也不会做让你担心的事了。”

    霍司承望向钟息的眼睛,视线对上,钟息看到霍司承眼神里的坚定,一如往昔,他还是那个张扬自信,无畏无惧穿过枪林弹雨的霍司承,但钟息明白,他们都成熟了。

    以后的日子只会更好。

    “好吧,”钟息收回手,他说:“我原谅你了。”

    原谅你的闯入,原谅你的冲动,原谅你失忆时给我带来的伤害。

    原谅我和你莽莽撞撞的七年。

    一切都原谅。

    一切重头开始。

    风吹起,有雪粒落下来,钟息伸手接住。

    霍司承抓住时机把戒指递过去。

    稀有金属在阳光下泛起银蓝色的光芒,内圈的姓名字母还清晰可见。

    钟息这一次没有拒绝。

    戒圈缓缓套在无名指上,霍司承侧身抱住他,动作很轻,拥抱很重。

    钟息是他失而复得的礼物。

    “那天……”钟息突然开口。

    霍司承敛声屏息地听着,钟息说:“那天有个听众,她刚离婚,放不下又回不去,问我怎么调节心态,我一开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其实我有时候会想,我为什么要舍不得?失我者永失,世界上有这么多人,又不是只剩你一个,分开就分开,没什么大不了。”

    “可是我想了想,还是告诉她。”

    钟息翻身趴在霍司承身上,把脸埋在霍司承的颈窝里,霍司承扒拉扒拉他的羽绒服,将钟息盖得严严实实。

    霍司承隔着羽绒服抚摸钟息的后背,钟息后背的伤疤已经慢慢淡化,但始终不能恢复如初,那伤疤几乎烫在霍司承的心上。

    钟息有多不在意,他就有多痛。

    他问:“你告诉她什么?”

    钟息说:“我告诉她,怎么去判断爱呢?爱是一种妥协,是依赖是心疼,是权衡利弊之后还是想进入婚姻这场赌局。”

    钟息把吻落在霍司承的喉结。

    他轻声说:“是清醒地犯傻,是我害怕下辈子不能遇见你了,所以这辈子,哪怕受点委屈也能忍受,还是想和你在一起。”

    怀抱倏然收紧。

    下一秒,热烈的吻扑面而来,钟息的呼吸都被攫取,唇舌被攻陷,一滴泪从他的脸颊滑下,落在霍司承的脸上。

    钟息说:“明天去复婚吧,老公。”

    那吻几乎将钟息吞没。

    从珈南雪山回联盟的航程需要三个小时,霍司承给钟息煮了姜茶,生怕他着凉,钟息闭眼浅眠,他感觉到霍司承握住他的手。

    心也愈发安定。

    下了飞机,他们没有回联盟,而是直奔蓝岩基地的天鹅湾小区,去接因为想念爸爸妈妈连晚饭都吃不下的霍小饱。

    霍小饱一直扒在窗户边往下看,他等了好久,终于看到那辆熟悉的黑色长长轿车开进小区,停在外婆家楼下。

    他迅速跑出阳台,告诉周斐:“外婆外婆,我爸爸妈妈来了!”

    周斐给他穿上小外套和鞋子。

    他扑棱着小短腿,飞快地下楼,把周斐和钟毅德吓坏了,“哎哟哎哟”地跟在后面。

    到了楼下,霍司承和钟息刚好从车里出来。

    霍小饱笑得眼睛眯成小月牙。

    他喊:“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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