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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霍司承颓然地松开手,摇了摇头:“可是我爱你,这辈子只爱你一个,小息,我想你们回到我身边。”

    还是那句,我想。

    霍司承永远是主语。

    钟息睫毛轻颤,他无奈道:“霍司承,你永远都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他看着霍司承缓步下山。

    钟息的话像锋利的刀刃一样刺伤了霍司承的高傲,霍司承接受了钟息根本不愿跟他回家这个事实,整个人被失意的痛苦贯穿,他的背影显得疲惫且狼狈,步伐愈发沉重艰难。

    明明阳光和煦,可霍司承却隐于暗色中。

    钟息把手藏在袖子里,指尖掐进掌心的肉,痛感逼迫他不去看,不去想。

    感情最怕的就是藕断丝连。

    霍司承走下山,沿着石板路来到钟息家的院子。

    霍小饱正坐在院子里和斑斑玩耍,他拿着橡胶骨头在前面跑,斑斑在后面追。

    小人和小狗玩得正开心。

    霍小饱穿着可爱的小棉袄,踩着圆头的儿童雪地靴在院子里踩树叶影子,小狗在后面追他,跑起来的时候,他柔软的头发随风飘起,脸颊红扑扑的,有小小的酒窝若隐若现,

    霍司承看得晃了神。

    儿童乐园里的霍小饱都没这样开心过,明明那里有最丰富的设施和最有趣的玩具,但此刻的霍小饱就像一个小精灵,属于大自然,他的一举一动都那么活泼可爱。

    是斑斑先发现了霍司承。

    一个高大的陌生人缓缓逼近,斑斑竖起耳朵,警惕地发出低吼声。

    霍小饱抬起头,看到霍司承走过来。

    他呆呆地停在原地。

    斑斑察觉到小主人的情绪变化,勇敢地站在霍小饱面前,朝着霍司承一阵狂吠。

    周斐听到动静走出来,看见霍司承,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开口,还是霍司承主动说:“妈,你们辛苦了,对不起。”

    如果不是霍司承,周斐和钟毅德也不至于一大把年纪还举家搬迁。

    周斐低下头,在心里叹了一声。

    她没法把霍司承当一个普通的晚辈看待,也没法因为他的身份就对他和颜悦色。

    若是以前……算了。

    霍司承见周斐不愿理他,于是望向霍小饱,看到朝思暮想的儿子,他的脸色立即变得温和,他朝霍小饱招了招手:“小饱,过来。”

    霍小饱往前走了一步,又停住。

    他总觉得爸爸变了,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爸爸都不会这样朝他招招手,只会快步走过来,一下子抱起他。

    以前爸爸脸上总是挂着笑。

    以前妈妈从来不哭。

    想到这里,霍小饱扭过头,赌气地朝着周斐的方向跑,周斐伸手接住他。

    斑斑始终护着霍小饱,它紧紧盯着霍司承,等霍小饱被周斐抱起来,它又转过身朝着霍司承凶巴巴地叫了两声。

    周斐抱着霍小饱回了家,关上门。

    霍司承只觉得神经绞痛到了极点,一时间站都站不稳,身形晃动。

    文副官走上来扶住他。

    “理事长,要不我先扶您回去,周医生已经来了,在岛上医院。”

    霍司承望向紧闭的房门。

    几步之遥。

    他却无法再靠近。

    二十八年的人生里,除了母亲的离世,霍司承从未如此真切地感受到“失去”二字。

    .

    东升岛的负责人听闻霍司承来了,忙不迭腾出了办公室让霍司承暂时休息,霍司承坐在办公椅里,眉心阵阵作痛。

    这时候盛煊赶了过来。

    “你怎么来了?”霍司承问。

    “过来看看小饱,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到你的,”盛煊脱了厚重的大衣,走到窗边:“这儿的温度比蓝岩高出不少,宜居倒是很宜居。”

    “除了风景好,没有其他优点。”

    盛煊笑道:“只可惜人家不需要你的评价,人家和孩子和父母在这里住得很开心。”

    霍司承的脸色晦涩难辨。

    “怎么?钟息还是不搭理你?”

    霍司承沉默不语。

    盛煊知道霍司承没怎么碰过壁,此刻心里肯定压着火,于是岔开话题。

    “对了,岳立泉什么时候判?”

    “下个月。”

    “他那个侄子岳振洮,你打算怎么处置?”

    “查清他的家底,”霍司承低头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冷声道:“该判就判吧。”

    “会不会太赶尽杀绝了?”盛煊有所顾虑,“据我了解,这个岳振洮不过是有些贪财,上了岳立泉的道,岳立泉许他一些大项目大工程,然后通过他的账户勾结行贿,这个岳振洮吧,今年三十不到,听到岳立泉被捕的消息已经吓得没了主意,急忙到处和岳立泉撇清关系,我觉得你可以不用管他。”

    “有罪不罚?”

    “也不是不罚,只是身份敏感,你要是把岳家两叔侄全都关进去了,只会给自己惹麻烦。”

    “勾结联盟政府官员合伙设局,光天化日之下釜底抽薪三个多亿,差点搞垮一个跨海大桥工程,在你这里算‘有些贪财’?”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找一个更稳妥的办法,既能处罚岳振洮的犯罪行为,又不会引火烧身。”

    “烧我的身?”霍司承冷笑一声,“就岳立泉在看守所里那副苟延残喘的样子,天天咳血,能活到下个月就不错了。”

    盛煊叹了口气,“你这几天再想想吧,我始终觉得你不能把岳家连根拔起。”

    他详细分析:“岳立泉执政十五年,各种关系盘根错节,判了岳立泉,你觉得你是出于正义依法依规,但是岳立泉关系网里那些人大概率觉得你是杀鸡儆猴。”

    “你怕这些人将来不服我管?”

    “是。”

    “我自有管束他们的方法。”

    “你在蓝岩基地的那一套,在老油子遍地的赭石基地,未必有效。”

    霍司承眉头皱起。

    “我说真的,等你以后正式任职了,你真的要好好改一改你的策略,蓝岩是一个朝气蓬勃的基地,有足够的资源让你搞各种大刀阔斧的改革,但赭石完全相反,保守的人比较多。”

    霍司承现在的心思全在钟息和孩子身上,盛煊也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只好匆匆结束这番对话。

    到了下午,霍司承起身准备再去一次钟息家,盛煊拦住他,耐着性子说:“你要不明天再去吧,钟息暂时应该不想见到你。”

    这话再次挑起霍司承的焦躁,“我和钟息还是缺乏沟通,我想借着这个机会和他好好聊聊,我——”

    “沟通之后呢?把他们带回去?”

    “不然呢?”

    “钟息是带着父母带着孩子举家搬迁到这里的,不是过来散散心的,你为什么觉得你哄个两三天,他就能跟你回去?”

    “他不跟我回去,难道要一直住在这里?”

    霍司承说得理所当然。

    盛煊不理解在政事上雷厉风行的霍司承,为什么在感情上那么执拗,“首先,我也希望你们一家三口能够团圆,但是,这件事的决定权现在钟息手里,你能做的就是等。”

    “等到什么时候?”

    “等到钟息不再为你担惊受怕。”

    霍司承脸色晦暗,“这算什么标准,联盟这么大,事情这么多,难道每次有险情发生,我都要躲在家里保平安吗?”

    “你——”盛煊深深叹了口气,“你就嘴硬吧,我现在跟你简直无法沟通,你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忘了钟息和小饱,你整个人像魔怔了一样,一点理智都没有。”

    不多时,文副官过来汇报:“理事长,林处长来了。”

    霍司承说:“让他进来。”

    林封本来是警卫处的副处长,钟息带着父母孩子登岛之后,霍司承就派林封带领警卫员在东升岛上保护钟息一家的安全。

    林封一看到霍司承就谄媚地笑:“理事长,我是警卫三处的林封,目前驻守在岛上负责保护钟先生一家的安全。”

    “辛苦了。”

    他又望向盛煊:“盛部长也在。”

    盛煊笑着颔首。

    林封立即说:“这没什么辛苦的,理事长,这个小岛气候适宜,风景宜人,能在这个地方工作还得感谢霍理事长,目前这边没发现有任何危险情况。”

    霍司承点头。

    这时候文副官过来敲门,神情严肃道:“理事长,办公厅那边需要您紧急回去一趟。”

    大概又是军务。

    临近换届,军事调配成了当务之急。

    霍司承揉了揉眉心,说:“知道了。”

    他望向钟息家的院子,知道把钟息带回家并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

    他起身准备离开,盛煊说:“你先回蓝岩吧,我待会儿去看看钟息。”

    “你帮我劝劝。”

    “我不帮你劝,”盛煊耸了耸肩,摊手道:“这是你自己犯下的错,而且你根本没认识到自己的问题,我才不帮你。”

    “什么问题?”

    “你的一举一动会给周围人带来什么?这个问题,你从小到大都没思考过。”

    霍司承显然还是不理解。

    盛煊叹了口气,“你快回去吧。”

    霍司承刚出发,林封立即下令,抽调一半的警卫队去保护霍司承的车辆,护送霍司承去机场,他的属下有些担忧:“林处,抽掉一半的人去机场护送理事长,来回就要一天半,会不会导致这里警备松懈?”

    “这里有什么危险?一个月了,除了渔民就是渔民,”林封从兜里翻出一盒烟:“这里连盒细烟都买不到,不在理事长面前好好表现,咱们什么时候能回基地?”

    盛煊带着霍司承买的玩具去了钟息家。

    霍小饱很喜欢其中一只电动抛球手环,毛绒材质,里面装了电动装置,可以自动发射小球,像蜘蛛侠一样逗斑斑玩。他戴着手环在几个房间里笑嘻嘻地乱窜,和斑斑玩得不亦乐乎。

    盛煊看着霍小饱,转头对钟息说:“霍司承回基地了,军队的事,必须他露面解决。”

    钟息并不意外,“他这样的人,就不该结婚不该有孩子,他孑然一身是最好的,能尽情做自己想做的事。”

    “但他做不到,因为他母亲的事,他特别希望有一段白头偕老恩爱不移的感情。”

    钟息望着霍小饱,望得出了神。

    盛煊忽然提起,“你这儿离小鱼出事的地点有五百多公里。”

    “这么远啊。”

    “不算太远。”

    “盛煊,你要找一辈子吗?”

    盛煊弯了弯嘴角,“对啊,就找一辈子,等老到登不了船,就不找了。”

    盛煊又问:“钟息,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钟息摇摇头:“最近实在太累,等我的木屋建好之后再说吧,”

    .

    霍振临现在处于半退位的状态,一切事务名义上由安理大臣协助,实际上已经全归霍司承管辖,幸好霍司承的命令一直等同于霍振临的命令,霍振临的旧部们也没什么意见。

    霍司承依旧掌控一切。

    就要回到基地的时候,霍司承忽然想起来,问文副官:“对岳振洮的调查进行到哪一步了?”

    “人已经控制住了,检察院下个星期就可以对他提起公诉。”

    “嗯。”霍司承下了车。

    但是当天下午,文副官冲到霍司承的办公室,神色慌张,惊惶道:“理事长!”

    霍司承从文件中抬起头。

    “钟、钟先生和孩子被岳振洮的人绑架了!”

    第48章

    (修)

    岳振洮对霍司承的脾气秉性有所耳闻,岳立泉锒铛入狱之后,他就一直害怕自己受牵连,尽管身边的人一再劝他不要太担心,毕竟岳家是名门望族,产业涉及面很广,牵一发而动全身,霍司承不至于赶尽杀绝。

    结果第二天就听到检察院里的人传来即将对他提起公诉的消息。

    这直接点燃了岳振洮的怒火。

    他这辈子最在乎钱和名,动他的钱财就等于要他的命。

    冲动之下,他开始部署绑架案。

    谁不知道霍司承疼老婆孩子,这是霍司承唯一的弱点和软肋。

    他派人潜伏在东升岛附近,在霍司承离开之后,他发觉警备被调走一半护送霍司承去机场,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他立即派人动手。

    他把钟息和孩子绑到一座废弃工厂,警卫队刚反应过来,迅速包围了废弃工厂,但为时已晚,岳振洮给蓝岩基地办公厅发去消息。

    他的要求是,放过他,否则同归于尽。

    霍司承拍案而起。

    看着岳振洮发过来的照片,他眼底猩红如血,整个人不可自抑地颤抖起来。近身战尚能运筹帷幄的他,此刻竟然只有慌乱无措,他竟然说不出话来。

    钟息和霍小饱被绑架了。

    他脑海中只反复盘旋这几个字。

    旋即化为一片空白。

    “林封呢?他人呢?”

    “因为您紧急回基地,林处长把大部分警力调去护送您到机场了,谁知道被岳振洮抓住机会钻了空子。”

    霍司承身形微晃。

    是他的错。

    他太自大了,他以为钟息很快就会回来。

    他以为他去一趟东升岛,就能把钟息和孩子带回来,他根本没考虑过钟息不回来的情形,所以在临走前也没有提醒林封加强警备。

    他陷入极度愧疚的情绪之中。

    还是文副官先镇定下来,他说:“理事长,我现在通知武警特警紧急上岛。”

    .

    钟息从昏迷中醒过来。

    被打晕时他和霍小饱正从集市上回来,拎着一袋装饰小木屋用的挂件,霍小饱蹦蹦跳跳,告诉钟息他已经学会数一到十了。

    霍小饱话音刚落,就有一辆车朝他们飞驰而来,钟息警惕地抱起霍小饱,还没来得及转变方向,就被车上冲下来的人喷了药水。

    接着就失去意识。

    他缓缓睁开眼,入目就是一盏泛黄的悬吊式白炽灯,灯泡已经没了。

    他第一时间寻找霍小饱。

    幸好,霍小饱躺在他身边,还昏睡着,钟息俯身过去探他的鼻息,感受到小家伙均匀的呼吸,他稍稍放下心。

    他被绑架了。

    惊恐之余他竟然不算太意外,霍司承还没空降到蓝岩基地前有一段时间,他的身边也频繁有人跟踪尾随。因为所有人都知道,霍司承一旦成为蓝岩基地理事长,那他离联盟总督之位也就不远了,有虎视眈眈的人想通过钟息恫吓霍司承,但被霍司承及时发现,直接解决。

    三年过去,钟息已经从心有余悸到放松戒备。

    谁知道真正的危险现在才来。

    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他开始观察四周。

    这是一座五之十几平米的废弃仓库,地上有很多垃圾,有记录本有空烟盒,四周还有堆叠如山的面粉袋,但袋子上的日期都是三年前,看来是一座存放面粉的仓库,左右各有一道门,左边的门缝透着光,右边略暗。

    说明左边是出口,右边连接的是一个小屋子或者另一间仓库。

    左门有一个人持枪看守,这也印证了钟息的猜想。

    钟息眯起眼睛仔细观察右门,他发现右门是虚掩着的,门把已经生锈。

    也许右边可以用来逃生。

    钟息的手和脚都被胶带绑住。

    他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也许霍司承已经赶来了,也许没有。

    绑架钟息和霍小饱的用意很明显,就是为了威胁霍司承,钟息并不知道对方到底是谁,也不知道对方想要通过威胁霍司承达到怎样的目的,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坐以待毙。

    他不想成为博弈的工具。

    也不想霍司承为了他委曲求全,答应什么不合理的要求,最后都变成他的罪过。

    他不想后半辈子还要永远带着这份算不清的恩怨账。

    他必须自己想办法。

    他扫视四周,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被门口的看守制止:“不许动!”

    钟息停下来。

    看守身材魁梧高大,穿着一身黑色,戴着黑色面罩,只露出一双眼睛。

    钟息挺直腰背,镇定地望向看守,冷声问:“你知道绑架我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吗?”

    “别废话,老老实实待着。”

    钟息又问:“绑架我的人是谁?是……岳家的人?”

    看守的语气有些急:“我让你不要说话。”

    钟息心里有了点数,“岳家已经是强弩之末了,霍司承不上位也轮不到岳家,而且一旦霍司承上位,你们这群人会死无葬身之地,你们难道不知道霍司承的手段吗?”

    看守明显慌了一下,但还是拿枪指着钟息,说:“闭嘴!”

    沟通无法进行下去,钟息只能暂时放弃和平解决的想法。

    他环顾四周,忽然想到头顶上坏掉的白炽灯,灯泡应该在地上,果然,他很快就发现了离他不远的碎裂的灯泡。

    非常老旧的钨丝灯泡,玻璃破碎。

    是适合划破胶带的利器。

    钟息假装和看守发火:“我和霍司承已经离婚了,他离开东升岛回联盟了,说明什么?他放弃了,他要回联盟做他高高在上的总督,不管我和孩子了,你们一群蠢蛋,绑架我有什么用?放我出去!”

    他努力扭动身体,装作要起身的样子。

    看守立即冲上来,一脚踹在钟息的肩头,怒道:“闭嘴!给我安分一点!”

    钟息看准时机抓住灯泡,然后压在身下。

    尽管破裂的灯泡扎进他的手心,他也不吭一声,面色如常。

    他挪动身体回了霍小饱身边,在看守转身时,用碎裂的灯泡边缘,一层一层划破胶带。

    手得到了释放。

    这时候,霍小饱醒了过来。

    钟息第一时间躺在他身边,轻声说:“小饱,不要怕,我们在玩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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