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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霍小饱把嘴巴撅成小油壶,倒在钟息怀里,幽幽怨怨地望着霍司承。

    “为什么?”霍司承追问他。

    霍小饱慢吞吞地说:“因为爸爸坏。”

    “爸爸哪里坏了?”

    “爸爸老是凶我。”霍小饱越想越委屈,说到最后一个字,哭腔都出来了。

    钟息和霍司承都愣住了,他们以为霍小饱是金鱼记忆,上一秒哭唧唧下一秒笑呵呵,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原来小家伙没有忘。

    孩子比他们想象的更敏感。

    霍司承最受不得小家伙这副模样,愧疚的情绪迅速上涌,哄也没有用,把玩具塞到霍小饱怀里,霍小饱也不理睬,最后他只能从钟息怀里接过霍小饱,放在腿上。

    霍小饱泪眼汪汪地抬起头。

    “我——”霍司承还没习惯自称“爸爸”,酝酿了几下,才说:“爸爸错了,爸爸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凶你了,你能原谅爸爸吗?”

    霍小饱把脸埋在霍司承胸口,抽了抽鼻子,几滴眼泪浸在霍司承的灰蓝色衬衫上,许久之后,他才点头回答:“能。”

    他抽出一条蓝色针织小花手带给霍司承。

    霍司承理所当然地朝钟息伸手,让钟息帮他戴,可钟息一动不动,好像完全没看见。

    霍司承轻咳了一声,钟息也无动于衷。

    “……”

    明明已经习惯了钟息的种种作为,明明知道钟息喜欢和他对着干,但每次遇到这种情况,霍司承还是会被钟息气到深吸一口气。

    霍小饱不知道爸爸妈妈之间的明来暗往,还傻兮兮地朝钟息笑。

    他坐在霍司承的腿上,但是扭着身子眼巴巴地看着钟息,满心满眼都是钟息。

    完全忽略了霍司承的存在。

    霍司承气不到一处来,他问霍小饱:“霍小饱,今天的射击比赛,妈妈一共打中三枪,但是前两枪是爸爸帮着妈妈打中的,你觉得是爸爸厉害还是妈妈厉害?”

    “妈妈。”霍小饱毫不犹豫。

    “……”

    钟息在旁边促狭地笑了一声。

    霍司承恼羞成怒,握住霍小饱的两只小胳膊,正色道:”霍小饱,看着爸爸,这个儿童乐园都是爸爸给你建的,你为什么只爱妈妈?”

    霍小饱认真地想了想,然后把眉头皱成小小的川字,他看着霍司承,一脸茫然,好像不理解霍司承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是爸爸说的。”

    霍司承疑惑,“我说什么了?”

    “爸爸说,小饱要和爸爸一起爱妈妈。”

    贵宾室里突然陷入安静,安静得能听到空调运作的声音,霍司承的大脑一片空白。

    气氛被霍小饱天真无邪的一句话引向了尴尬,时间仿佛停滞。霍司承和钟息明明并排坐在同一张沙发上,中间却好像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空气里弥漫着微妙又汹涌的分子。

    钟息偏过头,望向另一边,霍司承则面色僵硬,他不自在地摸了摸额头,又理了理霍小饱的领口,指尖微微发麻。

    他刻意不去想那个他思考了很久的问题,虽然答案已经显而易见。

    他以前真的很爱钟息。

    很爱很爱。

    就像那个家长说的,父母恩爱时生的小孩会更加漂亮可爱,霍小饱就是证明。

    越想就越心潮难耐,霍司承刻意岔开话题,问:“霍小饱,你今天学了什么?”

    “唱歌。”

    “唱给我听听。”

    霍小饱伸出两只手,想着老师的动作,先攥起小拳头,又倏地张开,然后唱:“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霍小饱咬字不清,说话还含含糊糊带着口水,他唱得很努力,但霍司承还是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笑道:“霍小饱,你怎么跑调啊。”

    霍小饱呆呆的,“什么是跑调?”

    钟息抢了霍司承的话,说:“爸爸夸小饱把小星星唱出了很不一样的感觉,也很好听。”

    霍小饱听出钟息在夸他,小脸红了红,不好意思地说:“小饱不会。”

    钟息给他系上一条绿色的针织小花,“小饱学会唱歌啦,应该奖励一条。”

    钟息拿着霍小饱的东西奖励霍小饱,霍小饱还傻乎乎地笑,开心得不行,坐在霍司承腿上也不安分,非要凑过去亲钟息。

    霍司承最见不得他这副粘人模样,一个小男孩,天天亲来亲去,黏黏糊糊得不像话。

    他先是盯着霍小饱,然后又望向钟息。

    钟息感受到他怨念颇深的目光,像是施舍,将纤瘦的手伸过来,悬在霍司承的手腕上,帮他系上了那朵蓝色的针织小花。

    现在他们一家三口都有小花了。

    钟息左手黄色,右手粉色,霍小饱是绿色小花,霍司承手上的是蓝色。

    霍小饱很兴奋,抓着霍司承和钟息的手,晃来晃去。

    他在霍司承怀里玩了一会儿,又跑去和小朋友们闹了闹,一直到五点多才结束。

    霍小饱上车时已经快要睡着了,钟息把奶瓶递到他嘴边,他抱着喝了两口就不喝了,在儿童座椅里呼呼大睡。

    霍司承在车外接了个电话,是文副官打来的,文副官说他派人对赭石基地的岳立泉进行了监视和跟踪,发现岳立泉和阮云筝私下有过接触,但没能监听到他们的说话内容。

    “理事长,除了岳立泉,我也按照您的要求对阮云筝开展了全方位的监视,我发现阮云筝最近活动频繁,她经常以权益保护协会的名义举办高校座谈会,还频频会见文艺界人士,聊带有煽动性的话题,意图不轨。”

    十一月秋色渐浓,斜阳如画。

    儿童乐园的后门靠近一条窄长的老街,两边都是零落着金黄树叶的梧桐树,一阵清寒料峭的风吹过,树叶飘飘然落在车前。

    霍司承隔着车窗看向里面的钟息,钟息一手握着奶瓶,一手帮霍小饱盖毛毯。

    他的侧脸在茶色玻璃里显得格外柔和。

    官场里的尔虞我诈,憎恶多年的继母和竞争对手的联合,难以预料的总督大选……和落叶铺成的暮色相比,显得微不足道。

    霍司承回过神,揉了一下眉心,对电话那头正在等回复的文副官说:“她意图不轨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你找个机会查一查这个权益保护协会,看看阮云筝在里面有没有变相的利益输送,有的话就直接封禁。”

    “明白。”

    文副官又汇报了一些工作,霍司承耐心听完,挂了电话上车时,钟息已经在座位上睡着了,手里依旧捧着霍小饱的奶瓶。

    霍小饱也睡着了,嘴角还挂着亮晶晶的口水,身上的小毯子滑了下来。

    霍司承帮他重新盖上,遮住了小肚子。

    霍小饱和钟息睡觉的样子很像,脑袋都是往右边垂,脸颊被挤得鼓鼓的,嘴巴微微撅起,鼻尖的小痣很显眼。

    霍司承一时不敢出声,他把动作放慢,手杖轻轻放在一边,尽可能在不吵醒钟息的前提下,坐到钟息旁边的位置上。

    因为腿脚不便,再加上他身材太健硕,动辄就会弄出声响。

    几分钟之后,霍司承才完全坐下来。

    钟息倚着靠背,睡得安稳。

    霍司承松了口气。

    车子缓缓启动,碾过干枯的梧桐树叶,驶离了老街,在十字路口向右转弯时,霍司承忽然感到肩膀一沉,淡淡的薰衣草味袭来。

    钟息靠在他的臂膀上。

    霍司承心头一凛,不自觉放低肩膀,往左边挪了挪,让钟息能更舒服地枕着他。

    夕阳余晖洒在霍小饱和钟息的脸颊上,车子往家的方向开,霍司承再一次觉得圆满。

    钟息的手放在腿边,和霍司承的手只有两寸不到的距离,随着车子的颠簸,差一点就能碰到,霍司承用余光观察钟息的睡容,确认他完全睡着了,才尝试着往左探去。

    距离逐渐缩短。

    先是指尖相碰,如电流窜过全身,霍司承愣怔片刻,然后轻轻握住了钟息的手。

    ·

    天色渐暗,祁嘉然在家里绕了五圈,依旧难以消磨内心的不安和烦躁。

    他给阮云筝打去电话,开口便是:“霍夫人,我感觉理事长没有完全忘记钟息,他们之间还是有感情的。”

    阮云筝走到阳台,“出什么事了?”

    祁嘉然焦急地倾诉:“今天早上,理事长带着孩子躺在客房的床上,等着钟息醒来,他还亲自下楼,给钟息做了早饭,下午又带着钟息和孩子去了儿童乐园,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莫名他们的关系就变好了,我该怎么办啊?霍夫人,我在这里快要待不下去了。”

    阮云筝笑了笑:“这就慌了?沉住气。”

    “我没有任何立场给理事长打电话,我真的很想知道他们现在在做什么?他们会不会——”

    阮云筝打断他,“我早就跟你说过的,他们在一起七年了,有感情基础的,本来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

    祁嘉然把脸埋在掌心,声音破碎:“我担心理事长会恢复记忆。”

    这倒提醒了阮云筝,阮云筝问:“他最近身体恢复得怎么样?有要恢复记忆的迹象吗?”

    “骨折好很多了,神经受损还是很严重,时不时就头疼,暂时应该不会恢复。”

    阮云筝在电话那头沉吟片刻,“他也真是命大,那么严重的直升机事故,直升机都毁了,他竟然能活下来。”

    祁嘉然觉得阮云筝的语气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不像是感慨,倒像是不满。

    “霍夫人,您这是什么意思?”

    阮云筝陡然意识到自己失言,转变了语气,笑道:“司承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如今受了这么重的伤,我和他父亲一样都很担心,你要好好照顾他。”

    “我会的。”

    “至于钟息,你别太紧张,我会想办法的。”

    祁嘉然立即追问:“您有什么办法?”

    阮云筝似乎并不打算告诉祁嘉然,她只是轻笑一声,说:“别这么沉不住气,既然我说我有办法,那就一定有,眼下你只要做好你该做的,不要惹霍司承烦心。”

    “好,我知道了。”

    放下电话没多久,警卫员就敲门进来,告知祁嘉然:“祁老师,理事长还有二十分钟到家,麻烦您提前开始准备晚餐。”

    祁嘉然连声说好。

    按照食谱,他今晚应该给霍司承做石翁鱼汤和凉拌莴笋,炖煮到十几分钟的时候,奶白的鱼汤已经飘散出鲜香,充盈在厨房里。

    祁嘉然频频望向门口。

    二十分钟过去了,霍司承还没回家。

    在祁嘉然视线范围外的喷泉边,霍司承让司机把车停下。

    钟息还睡着,车窗外哗啦啦的喷泉水声不绝于耳,他都没有被吵醒,呼吸均匀,眉头微微皱起,睡得很熟,霍司承不忍叫醒他。

    只是长时间保持同一个姿势,霍司承也有些累,他转过身,偏向钟息的方向,钟息就从枕着霍司承的肩膀,变成枕着他的胸膛。

    钟息还觉得不够舒服,在睡梦中抓住霍司承的袖子,往下扯了扯,他的额头抵着霍司承的颈侧,脸颊贴着霍司承的衬衣领口。

    霍司承迟疑地伸出手。

    像是抱过无数回,又被某种难以言明的情绪牵引着,他将钟息搂在怀里。

    坏习惯太多了,怎么连坐车都要抱着?

    霍司承想:早上明明陪着他睡到十点,怎么下午还能睡这么久?这一定是钟息的诡计。

    一定是诡计,是蛊惑,是勾引。

    霍小饱在这时候醒了过来,他翻了个身,扒在车座的扶手边,勾着脑袋看过来。见爸爸抱着妈妈,他立即伸手:“小饱也要!”

    “小饱不可以。”

    霍司承下意识收紧臂弯,冷酷地拒绝了霍小饱的加入。

    “臭爸爸。”霍小饱早就习惯,他撅着嘴巴哼了哼,伸出短短的胳膊,紧紧抱住自己,然后气鼓鼓地说:“小饱自己抱。”

    霍司承屈起指节敲了敲玻璃,警卫员会意,把霍小饱抱出去看喷泉,司机也跟着下了车。车门关上之后,狭小的空间就只剩霍司承和钟息两个人。

    周遭变得安静,那股薰衣草香愈发浓郁。

    霍司承想要找寻这股味道的来源。

    他不相信一个beta也有专属于自己的味道,钟息的后颈光滑平整,明明没有腺体,他低头轻嗅,从钟息的发顶慢慢往下,嘴唇差点就要碰到钟息的额头。

    心跳快到难以压制,喉结滑动。

    空气逐渐升温。

    霍司承无由地想起自己的易感期,他有些好奇,三个月一次的易感期里,钟息会陪在他身边吗?他们都做些什么?

    钟息忽然动了一下,头顶蓬起的发丝撩过霍司承的下颌,他的鼻尖蹭着霍司承的胸口,滑到锁骨边缘,霍司承隔着衬衣布料感受到钟息的唇,被他的呼吸渲染得更加温热,钟息经过的地方都酥麻未止,带起隐隐约约的痒,像用一根柔软的羽毛轻轻扫过。

    他在霍司承怀里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霍司承一边想推开一边又心猿意马。

    理智叫嚣着,让他清醒。

    他不应该那么轻易地对钟息卸下防备,这些日子钟息对他的冷漠还历历在目。

    一句“不爱”,一沓写了钟息名字的房产证,还有几张钟息和陌生男人相视而笑的照片,这些证据堆积在一起,还不能让霍司承对钟息这两个字深恶痛绝吗?

    霍司承望着怀里的钟息,思绪纷乱。

    车窗外传来霍小饱的笑声,警卫员打开了发光喷泉的装置,水流以各种各样的弧度喷出,还有圆形的水环。

    警卫员为了逗他,握着他的手腕,把他的小手送进水环里,霍小饱吓得一缩,见水环稳定不动,才小心翼翼地把手探了进去,慢慢得了趣,开始和警卫员做起了游戏。

    小家伙的笑声很响亮,钟息被他吵得微微皱眉,在霍司承怀里动了动,霍司承刚想用大衣裹住钟息,旋即又僵住。

    因为他感觉到怀里的人醒了。

    钟息睁开眼,先确认了一下周围环境,这是霍司承的七座加长车,隔着茶色玻璃,他隐约看到霍小饱被警卫员抱着站在喷泉边。

    天色已经暗成青黛色,夕阳在地平线上留了最后一抹余晖,他一时竟有些迷茫,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眼前的浅蓝色衬衣他是熟悉的,但眼前人让他感到陌生。

    片刻之后,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此刻正躺在霍司承的怀抱里,不是梦里的霍司承,是听信了别人的话然后对他冷言冷语的霍司承。

    他一言不发地坐直身体,抬眸就看到霍司承铁青的脸。

    霍司承迅速收回手,正襟危坐。

    车厢里氤氲着的暧昧气息瞬间消弭。

    钟息慢慢坐好,他问霍司承:“把车停在这里做什么?为什么不回去?”

    霍司承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让司机把车停在喷泉边,可能是这里离家还有一段距离,他不想那么快到家,可能是源源不断的喷泉水声和他纷乱的思绪频率一致,也可能是除此之外,他找不到更好的机会和钟息独处。

    他不想再和钟息针锋相对了,除了伤人又自伤,没有任何意义。

    “霍小饱想玩喷泉。”他随便找了个理由。

    “回去吧,”钟息理了理睡出褶皱的衣领,说:“你的营养师要等急了。”

    “你吃醋了?”

    钟息总像身上没长骨头一样,坐在哪里就病恹恹地倚在哪里,他倚着车门,轻笑了一声,“我有什么好吃醋的。”

    他的语气总是淡淡的,听不出真假。

    “你当然不吃醋,毕竟你心有所属,我就算和那个营养师发生点什么,你也不在乎。”

    他用余光打量着钟息,钟息没有反应,只怔怔地望着窗外,视线不知落在何处。

    “是啊,我不在乎。”钟息轻声说。

    又是一记闷拳。

    “你为什么——”霍司承很难压制心中的忿恚,他厉声质问:“我实在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不能服个软?为什么不能好声好气地跟我说话,跟我讲讲以前的事?”

    钟息打断他:“你为什么要忘了我?”

    霍司承瞬间熄火,哑然失色。

    出事到现在已经过去二十几天,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谈起失忆这个敏感的话题。

    一开始是霍司承看到钟息就头疼欲裂,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都避而不谈。

    霍司承独自纠结了半个月,在心里给钟息定了各种各样的罪名,谁想在钟息那里,错的人是他——爱不爱暂且不论,霍司承不该忘。

    钟息将罪名一锤定音。

    为什么忘了钟息?

    记得所有人,唯独忘了钟息和孩子。

    霍司承也不明白,世上就有这么巧的事。

    钟息闭上眼,听着喷泉的哗啦水声,心里一片荒芜。

    他想不明白,明明是霍司承自私地闯进他的生活,但反复证明自己的爱意、解释自己不再眷念初恋的责任却在他。

    他不喜欢这里,不喜欢理事长夫人这个虚无缥缈的身份,不喜欢灌木丛环绕的别墅,不喜欢进进出出都有警卫员陪同,不喜欢一举一动都被投放到公众舆论场,任人评议。

    他本来就是靠霍司承的爱才留在这里的,现在霍司承忘了他,爱变得稀薄惨淡,钟息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脑海中突然产生了离开的念头。

    钟息心里一惊。

    他竟然想要离开。

    情之一字实在可怕,几年前他天天祈求远离霍司承,宁愿不去食堂不回宿舍多绕一公里的路也要避开霍司承,现在却为冒出想要离开霍司承的念头而心惊。

    第28章

    夜晚的军区万籁俱寂。

    霍司承的病情逐渐转好后,原本层层戒备的警卫员们也轻松许多,少了换岗时皮靴踩地的踢踏声,月色愈发平静。

    霍司承从房间里走出来,拄着手杖走到客卧门口,客卧的灯还亮着。

    他等了许久,终于等到钟息出来。

    钟息拿着一只空玻璃杯,拉开门就看到霍司承像门神一样黑着脸杵在门口,他怔了怔,旋即恢复成漠然的表情。

    “有事吗?”

    霍司承嘴唇翕动,到底没好意思说自己因为频繁想起钟息而失眠,于是随便找了个话题:“那个……你爸身体怎么样?要不要派个专家过去给他看一下?”

    “心肌缺血,不算大问题。”

    “那我明天去看望——”

    “不用,我没把你失忆的事告诉他们。”

    “为什么?”

    “我不想让我的父母担心,这很难理解吗?”

    霍司承在钟息面前总是吃瘪,他连忙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话音刚落,楼下传来祁嘉然走出房间的脚步声,他走到客厅倒了杯水又回了房间。

    钟息全程盯着霍司承。

    霍司承被盯得发毛,等楼下完全没了动静,他才说:“我让人监听祁嘉然和阮云筝的通话了,明天就会发给媒体。”

    钟息听懂了,其实他也没怀疑过霍司承对婚姻的忠贞,却还反问:“所以呢?”

    霍司承觉得自己已经把态度放这么低了,钟息应该明白他的意思,结果钟息还是不领情,他冷哼一声,说:“我的意思是,我很坦荡,不像某人。”

    钟息静静地看着霍司承,像看一个哭闹的孩子,只觉得好笑。

    钟息的眼神让霍司承感到如芒在背,他皱眉问:“看什么?”

    钟息忽然说:“你在出事前问过我一个问题,其实我已经告诉你答案了,可惜你失忆了,没来得及看到。”

    霍司承迅速想起手机上他和钟息的最后一次对话:【小息,我今晚八点到家,关于我昨晚问你的问题,我想听到你的答案。】

    “什么答案?”霍司承急切地问。

    钟息略过霍司承往前走,霍司承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把钟息拽了个踉跄,肩膀撞在门边,手里的玻璃杯差点掉落在地。

    霍司承只想知道答案,他厉声问:“什么意思?你给我说清楚。”

    钟息看着手里的玻璃杯,怔怔地想:这样一个共情力低又以自我为中心的坏蛋,我怎么会爱上他呢?

    我不该爱上他的。

    .

    .

    七年前,霍司承的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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