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都是咱们小时候玩儿剩下的,多少年不进去了。景山北海,故宫颐和园,我还是前一二年陪外宾转了几次。”潇潇过来,站在他们身后,笑微微的说,对上Allen的眼,说:“北京城啊,要慢慢儿的转。千年帝都、千年帝都,可看的可玩的可吃的都多了去了。”懒“嗯。”Allen这回同意了潇潇的话。
叶崇磬说:“他们在国外出生的一代,比我们少年出国的一代,恐怕更没有乡土情结。”
“得了,回来吃过了这儿的饭,喝过了这儿的水,一辈子都会记得。甭操心这个。”潇潇看着专心听他们讲话的Allen,摸了摸他的头,Allen立即抚平了自己的头发。潇潇故意的又摸了两下。他喜欢看这孩子忽然红了脸的样子。
“臭潇潇。”Allen护着有些凌乱的头发,本来要发脾气的,忽然想到这是在外面,便抿了唇,对叶崇磬说:“谢谢你的午饭。”
叶崇磬说:“不客气。”他把Allen放下来。Allen的鞋子掉了一只,叶崇磬看到,把他放在对面的圈椅中,蹲下来捡了鞋,看着他花骨朵似的小脚趾,把鞋给他套在脚上。虫
潇潇笑着问:“多多,你怎么不穿袜子?”
Allen没吭声,一转头看到包间门口,屹湘刚走出来。
屹湘看到给Allen穿鞋的是叶崇磬,不禁愣了一下,说着:“快回来吃主食,时间差不多了。”
“好。”叶崇磬答应。
Allen冷不丁的从椅子上跳下来,几乎撞进叶崇磬怀里,险些把这个蹲着的大男人撞倒,叶崇磬倒先抓了他细细的小手臂。
“小心,别跑。”他等Allen站稳才松了手。不待他站起来,小家伙脱弦之箭似的跑了。
潇潇和崇磬不约而同的的笑了。
潇潇说:“真难讨好。”
“其实不难。就得花点心思。”叶崇磬意味深长的说。
潇潇看他一眼。屹湘的身影已在门边隐去,他换了个话题,问:“大哥去南非度假了?”他和崇碧回去探访叶家两位老祖,二位虽身处两地,却都提到了崇磐。
“嗯。下个月才正式入职。说是外行不便领导内行,先挂名董事,在公司里学习一二年。大伯嘛,年内退休。”叶崇磬并不瞒着妹夫。
潇潇点了点头,想了想,才说:“我总觉得大哥不是真心实意的进公司。他这回马枪杀的,恐怕另有蹊跷。”
叶崇磬看着门内,站在邱亚拉身边的Allen,沐浴在暖光下,晶莹剔透的水晶娃娃似的,微笑着说:“有什么蹊跷,走着瞧就是了。”
潇潇看着他的表情,被他发现,笑意加深,只拍了潇潇的肩膀一下,看看表,说:“我可是该回公司上班了。”
说完,便径自走进去,先同邱亚拉解释。
潇潇看着崇磬的姿势,扶了椅背,身体是微倾的,拿起外套要走的时候,看了眼屹湘——跟家人在一起,崇磬总是微笑的。只是此刻,这微笑益发有些暖意在里面。
他听到崇磬特别跟Allen说,别忘了我们还得下盘棋呢。
Allen挥挥手说Bye-bye,望向崇磬的眼神,虽然仍是那乌溜溜的眸子里清澈的光,但看的出来,他应该是喜欢这个高高大大的、和和气气的、也聪聪明明的男人……
他们是一起散了的。
崇碧开车押后,跟在屹湘那小车之后,开的也慢慢的。
潇潇眼前总是叶崇磬给Allen穿鞋的那一幕。
崇碧歪头问了潇潇一句什么,潇潇回神,说:“嗯?”
“我说,以后我们的孩子,像多多就好了。”她说。
潇潇笑了,只说:“还是叫多多好听。”
“你怎么了?”崇碧又问,“这几天你就不大对劲。”
潇潇看着最前面转弯的银色跑车。
“你在担心?”崇碧看他一眼,“叶崇磬是成年的、成熟的男人,他做任何事情,都经过深思熟虑。别操这闲心,好嘛,老公?”
潇潇转过脸来。
“你有空,还是想想怎么升官吧。发财我就不指着你了。”崇碧开着玩笑。
潇潇少见的,没有笑出来。
崇碧伸手摸摸他的下巴,说:“老公,我爱你——尤其爱你操闲心的模样。”
……
叶崇磬将车停在崇岩公司前面的街口,跟崇岩说:“下车,这儿不能久停。”
崇岩下了车,回身弯腰对着车内,欲言又止。
“怎么?”叶崇磬问。
“算了。没事。我想多了吧。”崇岩说着。多看一眼堂哥板着的脸。跟刚刚吃饭时候的温和不同,变了个人似的。他拍拍车顶,直起身,又弯身,“那你开车慢点儿。”
“废话。这儿快的起来吗?”崇磬示意堂弟。崇岩关了车门。在路边看他的车子汇进了车流。小飞虫扑到面前,他使劲儿的挥了下手……
叶崇磬开了空调。
今天的天气热的有些异常似的。看看天气,并不像要下雨的样子。
他呼了口气,才拨通电话给秘书Sophie,交代自己会晚一会儿回公司。
“会议我会准时到的。”他没有多余的话,将电话挂断了。车子在前方拐进了一条小巷,七扭八转的,在狭窄的巷子间穿行着,不时的遇到人力车……巷子越深,树荫越密,人迹罕有,再往前开一段,看到两头石狮子镇守的宅子,他将车停在了大门前的空地上。
大门敞开着,往里走了好久也没遇到人。院子里静极了。他穿过屋子往后院去,进到最后一进,才听到有音乐声……
“奶奶。”叶崇磬挑门帘进了屋。
“你怎么这会儿来了?”叶老太太坐在摇椅上,问道。
“刚和崇碧他们在附近吃完饭,想借您这地儿睡个午觉。”叶崇磬笑道。
叶老太太看看他,笑了笑,指指里间,说:“去吧。”
老太太将手里的遥控器按了两下,音乐戛然而止。见孙子还没进去,反而坐在长沙发上,拿起泥壶给自己倒了杯茶。午后新泡的茉莉香片,茶一倒出来,香气四溢的。外面脚步声匆匆而来,敲门探身进来的是老太太身边的阿姨,见是叶崇磬,好似放了心一般,又问要不要泡茶。知道叶崇磬日常是不喝香片的。叶崇磬摇头,等阿姨出去,他才说:“我刚进来,外头就那么四门大敞的,里头也没个人。这边的人是不是也太不上心了?”
老太太接过茶杯来,说:“不是不上心,是我给他们放了两天假。”
崇磬这才无话。
“我看罗家为了宅前的那片地上不起高楼,跟亚宁又较了一回劲,我倒是有了退了这老宅子的念头。”老太太握的手里的核桃格格作响。
叶崇磬别说原本没什么睡意,就是有,这会儿也该惊醒了。
“您这处,别说比罗家那些,就算是比亚宁要开发的那片里的,只有更好。”
“就是太好,才觉得有点儿多余。”老太太微笑着。
叶崇磬看看院子里的海棠树,说:“就算别的不要了,这几棵老海棠怎么舍得?”
“要是你喜欢,给你也可以。”老太太笑眯眯的,抿口香茶,“不过,你可得带个让我满意的孙媳妇回来。不然,门儿都没有。”
叶崇磬摸着面前这阴沉木茶几——跟爷爷那一个相比,只是略小些——他低低的说了句什么,叶老太太有些耳背,本是没听清,但看看崇磬的面容,她不禁将手中的核桃转的更快了些……
格格格的脆响,是此时房中唯一的动静了。
*********
李晋跟着董亚宁刚落地,电话便接连不断。车子没有开过来,他们一起往停车场走。
他走在董亚宁身后,低声而简洁的讲着话。董亚宁忽然站下了。他也跟着站定——停车场狭窄的车间隙中,他们车尾处,有个娇小的女子,正在跟一个男人争执。
李晋马上认出那女子正是陈月皓。没错的,虽然戴着帽子、戴着眼镜、穿了一身黑衣,乍看上去辨不出究竟,但熟人一观,那体态形状便没错。那男人正是她的经纪人。他看了眼老板——太阳镜遮了半边脸,表情冷冷的,但显然是因为看到了那两人才站住的。
那陈月皓不知道何事触怒了经纪人,他一根手指几乎戳到她面门。威胁的架势,咬牙切齿的。
李晋骇异。头一个反应是看周围有没有可疑的人。这等肆无忌惮的辱骂手下明星的行为,如果被媒体爆出去,绝对是猛料——他又看老板——董亚宁双手插在裤袋里,看着,不动声色的转身。李晋将老板的轿跑钥匙拿出来给他。
董亚宁坐进车里,说:“李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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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流光溢彩的明月
(十一)
他清楚的听到陈月皓说:“……你再逼我,我就把……”他急忙开口叫道:“陈小姐。”
陈月皓的保姆车很高大,跟经纪人站在车尾,如果不是离的近,很难有人发现,再加上两人争吵激烈,情急下也顾不得留意四下里。李晋的出现和这声“陈小姐”,就像是平地一声雷,将争执的两个人炸的一懵。经纪人张杰呆了脸,就见李晋对陈月皓说:“陈小姐,董先生在这。”懒
陈月皓怔了一怔。
李晋对她点头。
她于是不再犹豫,抬脚就走。经纪人喝止她,她也不听。李晋微笑着,等陈月皓过去,他站在过道中间,事实上是故意的挡着去路,对张杰说:“Jackie哥,好久不见。”
张杰倒不是怕这个狐假虎威的李晋,而是忌惮那面儿都没朝的董亚宁。他勉强一笑。
陈月皓走过去,看着坐在驾驶位上的董亚宁。只是站着看。车窗内他那表情冷漠、棱角分明的侧脸……只有几秒钟,她的眼泪便涌上来。强忍着。
“还不上车?”董亚宁说。看都没看她。
陈月皓绕过去,开了车门。
“李晋,公司见。”董亚宁说完,踩油门风驰电掣的离去了。
李晋拦着大声叫着“Jessica”的张杰,司机开车到他跟前,他敏捷的钻上车,只看着张杰愤怒的将墨镜帽子一股脑的都摔到地上,拿起手机来,片刻,手机都扔了出去……“啧啧啧。”李晋低了头,继续在自己手机上查看刚刚没有看完的邮件,说:“真有样子啊,真有样子,不愧是魔鬼经纪人。”他抬头看看前面。虫
“早没影子了。董先生一上车,那飙多少码,还有谱儿嘛?”司机师傅说。
李晋摇头叹气。
老板说公司见,那就公司见。老板飙车省下来的这十几二十分钟,也足够他处理一些杂务了……
陈月皓关了手机。
坐在那里只一会儿,便无声的开始流泪。两手捂着脸,泪水从指缝里往外流。渐渐的滴到她的裙子上,很快便湿了一团。她只顾着哭,哭的好像这里只有她一个人,哭的样子是仿佛有诉不尽委屈……董亚宁车子一路狂飙,停下来的时候,陈月皓也已经哭的累了。
他转头看看她,眉眼面颊全都红红的、湿湿的。陈月皓避开他的目光,说了声:“对不起,没想到要你看我这样。”
“怎么回事?”董亚宁问。
陈月皓就要开门下车,车门锁了。她侧身背对着董亚宁,那个姿势保持了好一会儿,才坐正了,吸着鼻子,手背擦着腮上残留的泪,说:“不算什么事儿……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这个圈子,想干净那么容易的?再说,我又是什么玉女了?我就是矫情下……人家价码儿再高一点儿,也就卖了……”她眼睛红肿,腮上挂着泪,笑容却已经露出来。
“别让我问第三遍。”董亚宁抽了根烟出来点了。
陈月皓咬了咬牙,说:“我想退出影视圈。”
董亚宁清冷阴沉的目光扫了她一眼。
陈月皓到了这会儿,就觉得自己冷静的不得了,她说:“我知道,我跟公司单电影的合约还有两部。其他代言什么的就更多……我想好了,哪怕把我这些年挣的都赔进去……我也……我受够了。”她说着,眼泪又要滚下来,但是忍了。只是无尽的羞耻感在这一瞬完全抓住了她,脸和脖子都红了。
董亚宁吹了下手中的烟。红火盈亮刺目。
“意气用事。除了演戏,你还会什么?”他讥刺的道。
“大不了还有死路一条。逼我急了,我全给他们弄出去……”陈月皓脸色已经发白。
“Jessica,”董亚宁晃了下颈子,说:“进去做个SPA,然后找个酒店住下,好好睡一觉。”
陈月皓盯着他。
他语气是这么的平淡而冷漠,比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更加的疏离,却不知为何,就是这样简单的话,让她从未有过的,觉得踏实安稳。明知道这样的温暖安全,也许完全是自己想象出来的,而从此以后,大概再也难以得到……她眼眶一热,泪滚滚落下来。
也知道他最讨厌女人麻烦,最讨厌女人哭,可现在他们是毫无关系的人,他至少为了风度,不会禁止她哭吧,那就哭一会儿吧……
董亚宁就看着她哭,完全没有想到去安慰她,只是烟都忘了抽。
“照我刚刚说的做。”他终于说。开了车门锁。
陈月皓点头,在要下车的一刻,突然回身,抱了抱他,并且在他反应过来、将她推开之前,又迅速的松了手,打开车门便匆匆的往女子会馆里跑去——穿着细细的高跟鞋奔跑的背影,本有一种险险的婀娜动人,如同风雨飘摇中的叶子……董亚宁拨了个电话出去,听到对方绵软娇甜的声音,笑微微的说:“是我……Jessica刚进来,对……照看她一下……女人嘛,爱使个小性子……常来?我怎么方便常来?您这儿是女子会馆,我且名声又好了去了,哪儿还搁得住这样招摇?哈哈哈……”他打着哈哈,说笑了几句收线。
回公司去的一路上,他都很平静。
进了办公室,他对着李晋摆手,先阻止李晋要开口说话,要秘书接线去影视投资公司那边。听到对方回话说总经理刀芒粒正在参加一个影展组委会会议,就指示道:“让刀芒粒亲自处理陈月皓有关事务。等她空出时间,不管这边多晚,给我来电话。”他坐下,问李晋:“想说什么?”
“就是陈小姐的事情。我刚刚跟熟记者通了几个电话。顺便搜集了这几天的小道消息。”李晋看看他脸色,似乎对他这种“预判”行为还算认可,就把手上的两张纸叠好放在董亚宁面前,接下去说:“陈小姐被张杰做主介绍给那位,被那位的太太发现,让人大闹陈小姐住处,连工作室都派人砸了。不过,陈小姐这次应该是被冤枉的。按说陈小姐如今的江湖地位,不该。她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
董亚宁喝了口水,瞟一眼面前薄薄的纸张。不着急看这点儿铅字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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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流光溢彩的明月
(十二)
“说说你推断的根据。”董亚宁架着腿。
“还是在张杰身上。两年前陈小姐跟咱们影视投资公司签合约的时候,经纪人就是她自己带来的张杰。而且她跟公司的合约里也明确了这块,所以公司这边只是派了人专门负责她的公共事务,私人事务一直都是张杰在打理。公司的公关主任也说,其实张杰这两年有很多做法非常过分,有时候也插手公共事务,但陈小姐总回护。他们有意见也就不太好说。另外像这次的事,前两年大概是没有的,如今,就难说了。”李晋说到这就停了。懒
董亚宁心里有数。
他问:“还有什么事?”
“会议室已经准备好了,十分钟后开会。”李晋说。
董亚宁便又拿起电话来。
“还有,三叔今天晚上到。已经安排人手去接机了。”李晋说。
董亚宁号码正拨到一半,听到这儿,翻了下眼皮。
“想要先见见您,再……”李晋又说。
“爱见谁见谁,别来我这。你派人接机,你打发,明白?”董亚宁等电话一通,椅子便转了半圈。
李晋退了一下。挠挠头。见董亚宁已经转过身去,对着电话便骂:“董芳菲你死哪儿去了,电话怎么半天不接?”
李晋悄悄的将董亚宁用过的杯子拿开。
“……你少废话,甭想骗我去医院……我刚……”董亚宁椅子扯松领带,烦躁的说。他口干舌燥的,转回来一伸手,没有在预想的地方抓到杯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李晋!我杯子……你闭嘴……什么?”虫
李晋续了水给董亚宁。
董亚宁脸黑的什么似的,手紧握着听筒,一言不发的过了一会儿,才说:“那我也得倒出空来去看……你甭管那么多,先在医院陪姥爷吧,爸妈那儿先别说……最近TM事儿怎么这么多。挂了。”
他咕咕咕的喝光杯子里的水。
芳菲刚刚在电话里,比平时可温柔多了……
他发呆的看着杯底。也许是因为她守在外祖父身边,不能放肆的缘故。
“董先生?”李晋指了下手表。
董亚宁站起来,干脆将领带扯下来扔到了一边。
出门的时候对李晋说:“让皮三儿处理一下张杰那里——这件事情,务必干净利索。出一点纰漏,唯你是问。”
他说着已经走到了会议室门口,推门进去的一刹,扫了李晋一眼。
李晋咧了下嘴。
这个使性子的老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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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刚刚写好的一个斗方拿起来,对着窗户,郗屹湘看着古宣上的墨迹淋漓。
随着“噗突”一声,窗台上冒出一颗小小的头来,看着她——确切的说,是看着她手里的斗方。
她将斗方擎的低一点,故意的,靠近窗。微风拂过,有点潮润,吹起斗方下沿。
“会写毛笔字嘛?”屹湘轻声问。她知道Allen在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和她手里的斗方。
有一会儿,寂寂无声。
她等着,等到Allen小声说:“不会……”细细嫩嫩的声音,勾的人心里酸酸软软的。
“进来吧。”屹湘说。她把斗方放下。听着轻轻的脚步声移开了,她转脸看看窗外,庭中的火红的石榴花被风吹的扑扑簌簌直落,树底落红无数……门被推开了,穿着长袖衬衫的Allen探身。屹湘招手,让他来自己这边。
Allen小手扣着门,摇摇头说:“Muy让我来叫你,该吃早餐了。”说完,转身便走。
屹湘呼了口气,看看面前景泰蓝镇纸下铺好的宣纸。忽然听得外面“哗啦”一声,她忙将毛笔放回原处,扒着窗台往外一看,果然是Allen被院中的花盆绊倒。屹湘从房里冲出去,一把将Allen拉起来。
穿着短裤的Allen膝盖上沾了灰,小小的蹭破点油皮,一会儿就红了。屹湘知道这石板小路硬实,这一跤摔的肯定不轻,伸手揉着Allen的膝盖,急忙问他:“疼吗?”
Allen摇头。小嘴紧紧的抿着,脸儿却憋红了。
屹湘看着他,手上搓揉的动作便停了,Allen甩了下手,推开她,撒腿就跑。
屹湘又叫道:“别跑!”哪儿说的听呢,那小身子早就钻进餐厅去了,不一会儿就听到姑姑大声的用英文在说“Allen洗手……Vanessa呢?”
她进屋,Allen已经乖乖的坐好。好像刚刚根本就没跌过跤似的,她也装作没事发生,只跟姑姑打招呼。
邱亚拉说:“昨天晚上答应Allen今天去动物园,可我没睡好,早起就头疼……”她坐下,马上就注意到Allen眼中闪过的神情,既有担心、又有失望,于是也不管屹湘问自己是不是很难受、吃药了吗,看着Allen说:“你这小皮猴子,答应了你的事情,还有哪样不做到?我不去,让Vanessa带你去不行?”
Allen不答。
邱亚拉便对屹湘说:“你带他去吧。潇潇昨晚说他可以去,我看他过两天就走,不如让他休息休息。”
“您没事吗?”屹湘问。
邱亚拉看了Allen一眼,见他正低头专门对付小笼包呢,转脸责怪的瞅着屹湘,嘴里说着:“我睡一下就好了。”
屹湘于是点头。
外面的天气有点儿阴,出门的时候,邱亚拉看着Allen背着双肩包斜挎着相机包装备齐全的跟在屹湘身后,不禁提醒了一句:“带伞了么?下雨的话就快回来。”
Allen头都没回的拍了拍自己的背包。
邱亚拉笑了。
……
屹湘带着Allen排队买了门票,要进大门时看大家都在拍照,便问:“要在这里拍张照片么?”
她手上挂了一个小巧的卡片机,这时候提起来给Allen展示下。
Allen有点儿别扭,但也没反对。
屹湘便去请人给两人拍合影——拍照的时候,她蹲下来。
“靠近一点啊……小朋友笑一下好不好?”拍照的是位老爷爷,笑眯眯的说。指挥着两人拍了好几张,直到他满意了,才把相机还给屹湘。
“多多,动物园里人多,你可要跟紧了我……”屹湘回放相机里的合照,说。
“你才要跟紧了我呢。”Allen小声说。
屹湘想了想,有道理,于是也不反驳他。两人悠悠闲闲的走进动物园大门,屹湘研究着动物园地图,说:“从位置上来看,熊猫馆最近……咱们是从哪儿开始……”
Allen抓着她的手便往右边拐,去的正是熊猫馆的方向。
小手很烫。
屹湘被他这样拽着疾走,只好调整步速跟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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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流光溢彩的明月
(十三)
熊猫馆人很多,里三层外三层,光线也暗暗的,还有种动物园里特殊的味道。
屹湘盯紧了Allen的同时,也看看这里参观的大人小孩——熊猫憨态可掬的,惹的大人小孩都喜气洋洋的。小孩子们挤到前面去,挤不到前面去的,就由大人架起来在肩上隔着玻璃看……屹湘看看Allen,他倒不急不躁的,从相机包里拿出相机来端着,很有技巧和策略的,一点一点的往人群里“渗透”……她跟着Allen,从缓慢流动的人群中,站到靠前的位置。懒
Allen只看了一会儿吃苹果的熊猫,就出来了。园子里也有熊猫。可能是太早了,这里的熊猫显得并不活泼,懒洋洋的在模拟野外的环境中窝着不动。有一只甚至是背对着人的,只有黑白分明的一个胖胖的背影。
屹湘跟着Allen慢慢的走着。他站下,她也站下。
大概是总也找不到更好的拍摄角度,Allen只端着相机试了试,就放弃了。回头看看她,说:“走吧。”
屹湘又拿出地图来,跟Allen研究着路线。
他们选了一条最简便的路线走,因为屹湘跟Allen说:“今天转不过来,明天再来;看一次不够的,多看几次。”
Allen没说话,只是脚步越来越慢。
这样的阴天里来逛动物园其实是个不错的选择,屹湘想。虫
她发现Allen特别喜欢斑马。在斑马园子外,玩儿了好久。距离他们最近的地方,是个水洼,斑马蹄子踩的里面泥浆四溅,Allen却不会说,这里“脏兮兮”的。
“喝点水。”屹湘带Allen坐到垂柳下的长凳上,从包里拿出水来给他。Allen却抱着自己的背包,从侧袋抽出水壶来,拧开喝。
屹湘看到旁边长凳上坐着的小男孩正在喝可乐、旁边的妈妈样的女子,在给他擦着小脏手……她发觉自从Allen来了,没有见他喝过饮料,便问:“想喝可乐嘛?”
Allen摇摇头,也瞅了一眼那个小男孩。
“Muy说,最健康的饮品是白水。”他踢了踢腿。坐在长凳上,小脚够不到地面。今天特意换了运动鞋,也穿上了棉袜。
屹湘发现Allen的膝盖有点红肿。看他,问:“还疼?”
Allen又踢了踢腿,表示自己没事。
“只让我喝白水、经过她允许的果汁……可是她自己喝咖啡好凶。”Allen低了头,“不健康。”忽然有些蔫蔫的,手缩回去,蹭了蹭短裤。
屹湘转开脸。一阵风吹过来,有些凉意。她听到Allen打了个喷嚏,忙看他,他却从长凳上下来,收拾好背包说:“我们走吧。”
他们正在长颈鹿馆外。这条路很宽,走的人却不多。
一阵又一阵的风起来,天色越来越阴。
屹湘担心马上就下雨,问Allen:“今天先逛到这里吧?看样子要下雨呢。”她说着也不等Allen回答她,眼看着前面有电瓶车,拉起Allen的手来就要跑——Allen的手很烫,她伸手去摸他的额头。
Allen躲了一下没躲过。
额头也烫。
屹湘蹲下,心慌的摸着Allen的脸、颈子和手臂,小身子都在发热。她呆看了Allen一会儿,忽然的将他抱在怀里,站起来就往电瓶车那里跑去……风起来了,豆大的雨点往下落。屹湘觉得自己怀里跟抱着一团火似的。这么柔软,却灼热的让人快化了。
因为下雨,大家都在抢着上车,电瓶车上只剩下一个位子,屹湘简直顾不上礼貌,她挤到前面抢占了最后一个角落,牢牢的将Allen箍在身前,跟司机说抱歉这孩子发烧,我们得快去医院……司机看看她,没再出声。
屹湘也不看别人。
Allen觉得尴尬,不让她抱。
电瓶车在这时启动,风雨更让人觉得冷起来,屹湘脱了外衣给Allen披在身上,只露了他的小脸在外……Allen的脸红扑扑的。
屹湘看着看着,将他搂住。
红润的像苹果一样的脸,从早上看到现在,她只觉得好看、看不够,却不知道他生病了……
……
屹湘在急诊室外等候的时候,出来告诉她Allen暂时没有危险的医生,好心的让护士给她提供了一条毛巾。
医生跟她说,本来是普通的感冒,但是身上的伤口发炎了。他边解释边观察她的反应,说:“这孩子过敏体质,平时要特别留意,你该知道吧?怎么不小心些看着?今天拖的时间再久点儿、再烧的厉害点儿就成肺炎了……”
“对不起。”她看着嘈杂的急诊病房中那孤舟一样的一张床。
“你这是对不起谁啊?”医生轻声的反问。
“要住院吗?”
“还是应该留院观察下,就是床位现在太紧张……”医生还没说完,抬眼看看屹湘身后,叫了声:“张老师?”
“湘湘?”那人却叫屹湘。
屹湘回头,问道:“张叔叔,您怎么在这儿?”竟然是张医生。
张医生身后还跟了几位老专家模样的白大褂,看样子正要从这里往后面去,他回身请那几位先走,站下说:“我是来会诊的。你怎么了?”他看看站在一边的医生,意带询问。
医生急忙跟他解释了下。
张医生便拍拍屹湘的肩膀,进去看看在临时床位上打着点滴的昏昏沉沉的Allen,沉吟片刻才说:“安排住院吧。”他阻止屹湘开口,回身对那有些发愣的急诊医生说:“这样,我还得赶过去会诊,麻烦你安排好……”
屹湘听不清张医生下面几句话是怎么说的,而且这个时候她也顾不上那么多,只知道张医生安慰了她几句便离开了,Allen随后便被送进了父亲常住的病房。
雨淅淅沥沥的下着,让她陪在Allen床边时,更觉得凄冷些似的。
过了好久她才想起来给家里打个电话。
她站在平台上,听姑姑接起电话来,她开口第一句,就是:“对不起……”电话断断续续的讲完的,正如雨水是断断续续被风吹到窗上的,她透过玻璃窗看着外面阴雨中被风吹的不停摇摆的树冠,终于控制不住要哭起来了……
“Vanessa?”声音有点哑,好像花了很大的力气在叫她。
屹湘急忙擦了下脸。
还好没有哭出来,可眼睛毕竟是红了。看到躺在病床上显得愈加弱和小的Allen,眼睛就更红了。她不敢开口,怕自己一开口必然是泪眼滂沱。
“Vanessa,我想喝可乐。”Allen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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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日子谢谢大家了。~O(∩_∩)O~
第二十章
流光溢彩的明月
(十四)
“好。这就给你拿。”屹湘背过身去。冰箱只有几种果汁,没有碳酸饮料。屹湘从来没有对那样一个红色的小罐子如此的渴望……她扶着冰箱门问:“先喝点儿别的好不好?等下……我去给你买。”
Allen“嗯”了一声,说:“那我喝水。”说着他已经翻身坐起来,缩在被子里。头发有些乱,他抬手抚平。屹湘递给他杯子,他便大口的喝水,连喝了三杯才摇头说够了。嘴唇还有些干裂。懒
屹湘拿棉花棒蘸了水给他涂着,轻声的几乎是在他耳边说:“好好睡一觉。醒了就有可乐喝。”
Allen摇摇头,说:“外面下雨。”转头看着窗外。
屹湘低头,将Allen的小手攥住,翻过来——手掌擦去了好大一块皮肤。又红又肿。涂了药,伤口非常的难看。
她只觉得胸口是一阵紧似一阵的疼,合了手掌,将小手合在里面,微笑着看他,说:“睡吧。”
Allen刚闭上眼睛,又睁开,看着她。
“我在这里陪着你。Muy……晚点儿才过来。你要在这里住两天呢,好了才能回家。”她耐心的说。
Allen叹了口气,说:“Muy又有的说了:一时离了我的眼,你可就出幺蛾子了!”语气很像邱亚拉。
屹湘听着,将Allen手臂放下,给他盖好了被子。虫
Allen的呼吸渐渐的匀净……
中间护士进来几次,测体温换药水,因为是熟识的,总免不了压低声音安慰屹湘几句,让她不要担心。
Allen的额头摸上去没有那么烫了,屹湘才觉得浑身酸痛。
她靠在床沿上,还是不敢睡,就翻着卡片机里的照片。
都是她跟在Allen身后,拍到他一些小动作、小表情——唯一正面的,是他们俩在动物园门口那几张。Allen脸的笑容,真有点儿别扭,可是鼓鼓的团团的小脸儿,硬是让人看了想咬一口……床上的被子动了一下,Allen醒了。
屹湘摸摸他的头,问他饿不饿。天已擦黑,姑姑说晚饭时间来,也还没有到。
Allen摇头说不饿。看到屹湘放在床沿上的卡片机,屹湘拿起来,Allen看了一眼就说:“我的呢?”
屹湘去找了Allen的相机包。外壳有些潮,好在机器被保护的很好。
Allen趴在床头,回放上午拍的照片,屹湘凑过去看——看看照片,再看看Allen,发现他绷着小脸儿。
“不开心?”她问。Allen已经看了半晌笼子里的东北虎。他们在狮虎馆里,虎啸此起彼伏,在阴天的气氛下,特别的有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她忍不住吸了口凉气。Allen看她一眼,鼻子一皱。
“我不喜欢动物被关在笼子里。”Allen低头。
屹湘拍拍枕头,Allen翻身坐好,靠在枕头上,也拍拍身边的位置,并不说话。屹湘便有些小心翼翼的坐到他旁边,倚了床头。
“我也不喜欢动物被关在笼子里。”屹湘说。伸直了腿,脚叠着脚,看看Allen,他也是这个姿势。
“嗯。Muy带我去过Kenya两次,我喜欢那里……有一天晚上,我睡不着,听到外面有声音,起来看,哇……外面漆黑漆黑的,可是树上竟然又绿色的小灯……好慢好慢的在动,我叫Muy快来,她拿了手电筒……你猜那是什么?”语气里有小小的兴奋和紧张。
“猎豹?”屹湘回答。
“你怎么知道?”被猜中,又有点儿扫兴,又觉得惊喜,Allen紧盯着屹湘的眼睛,等着她回答。
“我也去过。”屹湘回忆着,“很多年前了……”
“那地方可真神奇。”
“还想再去嘛?”屹湘问。
“想的。”
“那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去?”她提议。小心的试探着。
“真的?”
“真的。”
Allen抿了唇。
“怎么?”
“Muy说你工作好忙。以前,你偶尔来,最多住一晚。”他说。把相机推到旁边。
“以后不会了。我会跟你们在一起。”屹湘说,“不管多忙,都会在一起。”
Allen摆弄着身上的病服,整理了好一会儿,才弄清爽,又问:“Vanessa,Muy生病了?”
“……”屹湘没想到他会问到这里,况且也不习惯对着孩子撒谎,一时愣住。
“是不是?”Allen追问。
“多多……”
“因为生病了,要找你来照顾我?”
“多多,别乱猜。”
“她吃药,吃很多药。Abby还说,她总是吐……可她跟我说,是因为胃不好,要不就说,是食物不好……我跟她吃一样的!”
“多多……”屹湘心惊肉跳的。
“她会死嘛?”团团的小脸儿发白。
“不会!”屹湘立即说。
“真的?”
“真的。”屹湘说。Allen很爱问“真的”?真的、假的。这个孩子,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不确定?她攥了他那只没有受伤的小手,“真的。”
“我相信你。”
屹湘缓了口气。忍不住抱了Allen一下——他小身子热乎乎的,在发颤——她将被子拉高了,裹着他,看着他的眼睛,说:“多多,Muy只需要动一次很小的手术,就会恢复健康。懂吗?”
Allen听了,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又说:“有一天她说讨厌我。”
“多多……”
“说从来没见过我这么讨厌的小孩。”
“不是的。”
“当然不是。”鼓了鼓腮,乌溜溜的眸子转着,“我说,我也从来没见过你这么讨厌的Muy。她气死了。”
“……”
屹湘摸摸Allen不停出汗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