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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她说,静观其变。”

    屹湘微笑。

    果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汪陶生。有这样的老板在,还真安心。

    她不知道,隔了一道玻璃墙,有一簇目光锁定她,已经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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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位读友:

    今天只有一更。谢谢。明天见。再祝大家节日愉快、甜蜜幸福!O(∩_∩)O~

    第五章

    没有城堡的公主

    (一)

    接受调遣去回国任职的决定如此突然,郗屹湘在回到纽约后的几天里仍觉得有些云山雾罩。直到电话拨回了家,匆促的告诉正在家里的潇潇、听到潇潇那故意压着喜悦平淡淡的说“知道了定了行程打个电话回来到时候我去接你”,就像很久以前她做不出题目,潇潇瞅一眼就说“知道了等下我给你解”,她的心才再次安稳下来。懒

    潇潇说他会跟爸爸妈妈说的。又让她松了一口气。

    只觉得最难的一关已经过去。

    姑妈知道她这个决定之后在电话里沉默良久,也这么说。她说做决定是最难的。湘湘你最难的一关已经过了。就当是旅行一趟,假如不适应国内了,你再回来。这世界这么大,总有一个让你最舒服的地方。

    她问姑妈收到生日礼物没有。

    姑妈说:“收到,很喜欢。可以披挂上阵奔赴比利时。然后跟她说你就不用特地过来替我庆生了,来我也不在家,我马上带Allen去安特卫普参加一个学术会议,之后痛快的玩两周。我们母子俩好好儿的过一个二人世界,不要任何人打扰。”

    她问姑妈什么时间回国,潇潇婚礼时候嘛?

    姑妈就丢给她一句到时候再说便挂了电话。

    她反而拿着电话发了好一会儿呆。难怪人家常说邱家最潇洒的人是这位老姑奶奶。

    隔天她办理完在公司的退职手续,开始休一个短假。总算可以边收拾行李、边给崇碧修改礼服。虫

    崇碧得知她要回去开心的不得了,打电话来跟她一讲讲半天,说这下好了,礼服解决了、伴娘解决了……又特地嘱咐她说不用着急的、赶得及婚礼就行。隔一天却又问她:“订婚的时候呢,我穿什么合适?那件雪青色的能先赶出来嘛?”

    那不自信的语气,可爱的不得了。

    她果真先从这件雪青色的小礼服开始动手。

    不知道叶家姑奶奶是怎么淘到的这几件古董衣给侄女。当真是好看的不得了。最难得的是极符合崇碧的形象气质。这雪青色小礼服是三十年代出品。八十年红尘令原本娇嫩的色泽熏染了一层均匀的膜似的,看上去格外的沉稳。

    她自作主张将裙摆收上去两寸。从数据表格里看,叶崇碧有非常优美的小腿型,不露出来就太可惜了……露一点,尤其又比露全部更美一些。

    她微笑。

    工作总令她愉快。

    陈太这几天偶尔坐在她身边看她工作,也称赞她精神好很多,“到底是回家去。”语气里有一点点落寞。

    “我的工作就是满世界跑。会经常回来的。”她安慰陈太。别的不说,她的租约还到年底呢。这次回去,房里的东西除却必需品,她什么都不动。

    陈太看着她收拾好的那两个不大的行李袋,也不禁失笑,“跟你住进来的时候一模一样。”

    很少见的,一个女孩子,靠着登在报纸上的一则小广告和一条电话号码打电话进来,只凭电话里她的描述,三言两语间便商定了。条件即能够立时入住。

    那时是早上九点半,立时入住是一小时以后。

    她因为女孩子淡淡的柔和的嗓音而喜欢。最令她喜欢的当然还有干脆利落的态度。没见面印象已经不错。

    果然一小时以后上门来掀门铃,站在门前的女孩子美丽文雅,随身拎了两个不大的行李袋。

    她对屹湘说,楼上的房间,你随便选一间吧。

    虽然不是事先讲好的阁楼,屹湘倒也没有觉得特别意外的样子——这个女孩子,总是一副泰然自若的神气,好像没有什么事情会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陈太太承认自己是喜欢这样子的一份从容。

    屹湘在打开第一间房门的时候,便站在那里对陈太太说,如果您不介意,我想住这间房。

    那房间是楼上四间卧室里最小的。四面墙壁,有三面半都是书,垒的满满的,让这间卧室就显得更加的狭小;床头紧靠窗户,也小小的,但阳光好的时候,恰恰的,那一束光,铺满整张床。

    她问屹湘,要不要再看看其他的房间?

    屹湘只是问,躺在床上,不会被掉下来的书砸到吧?

    她问的认真。看不出是不是在讲笑话。但从她的眼神里看得出来,她喜欢这间房。

    她问,其他的行李什么时候送来?

    屹湘说,所有的行李都已经带上门来了。

    她便请屹湘进去,顺手替她关了房门。

    后来便没有再寻找其他的住客。

    整栋屋子,长久以来就只有这个会选那间卧室的屹湘,还有她自己。再算上一只折耳猫。墨菲……已经17岁了的墨菲。其实对她来说,墨菲就是家人。而和她一起住了很久了的屹湘,应该也算是……半个家人吧……

    陈太叹了口气。

    屹湘鼻子有些发酸,“你这个老太太可真讨厌。这么婆婆妈妈,怎么可以?”

    陈太戳她额角。

    屹湘伸伸腿,伏在她脚边的墨菲伸了个懒腰——连墨菲似乎都感受到了离别,这几年颇黏着她——鼻尖那点儿酸意有些严重了,她咳一下,粗声粗气地说:“等我安顿好了,你来。不是总想回湘西?”

    陈太微笑,道:“听家本说,他下个月也要去北京。”

    “嗯。”屹湘把墨菲抱在怀里,“那不如就那个时候去?”

    陈太想想,说:“好。”答应的痛快。

    屹湘不难了解陈太这么痛快的答应她的邀请,除了想要寻根的那份心意,还有更深的善意,可她和邬家本都没有告诉她,该去看看那最新鲜出炉的一条绯闻:LW新晋设计师与传奇人物Vi-Westwood过往的罗曼史……邬家本在她回到纽约之后马上联络她问候她平安,跟她用开玩笑的语气提到了这个消息,末了还说幸亏是“过去式”,不然要跟Vi这样的人物竞争压力还真是够大的。

    她笑而不应。

    邬家本说过段时间北京见。

    好吧,北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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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位读友:

    今日更毕。谢谢。。

    卡文卡的五脏六腑都扭了。写出来下文加把劲儿更。谢谢。

    第五章

    没有城堡的公主

    (二)

    又会有什么故事了?在她一早表明态度不接受追求,还懂得这样跟她说句笑话的人,通透的让人轻松。邬家本了解她,远比她了解他要多。这虽多多少少会令她不安,暂时却不构成烦恼。

    她还是烦恼些现实问题来的实际些。懒

    比如苗得雨在公司的送别会之外,又替她另外筹备了一个小型的私人送别会。实在不忍拂了得雨的好意,况且也确实想在离开前与得雨有时间聊一聊,她正正经经的打扮好了走一遭。特地戴上一顶蕾丝帽,配合优雅内敛的晚装刚刚好,主要目的则是遮住头顶的新伤。

    得雨提前打过招呼,说虽是私人聚会,但会有一两名专栏作家到场,言下之意是提醒她留意。满城风雨都是Vi新鲜**的秘闻呢。相关人士怎么可以不小心。

    屹湘觉得得雨的体贴和温柔真是没的说。

    那晚七七八八的朋友来了很多。过半的人她都不算“认得”,却又多是这个圈子里重量级的人物,济济一堂的时刻,她暗暗吃惊得雨的人脉。

    端了酒杯跟得雨在阳台上聊天,屋内觥筹交错,屋外是曼哈顿的雨夜。

    她说苗得雨你面子可真大。当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了。

    得雨闷笑一声说郗屹湘你出生入死再世为人,要是再不努力,我会瞧不起你的。

    她拍拍得雨的肩膀。虫

    得雨说你不晓得吧?此番你的“蝴蝶”技惊四座。这其中多少人因为提到你才肯来,我数给你听?

    她不语。得雨最幽默。

    得雨笑着说:“老早我就知道自己在设计上已经没有太大前途,不如专心的做营销推广。你看我如今算是一流的推广人,但一流不是我的追求,首屈一指才是。”

    屹湘侧侧脸终于笑出来。好像一瞬间回到了在宿舍里吹牛皮不上税的夜晚。她只说苗得雨你精刮的可以了,到底想说什么?

    “我有我的私心,立志在LW做三朝元老呢。”得雨举起杯子来,碰了碰屹湘手里的那只,“祝你在北京一切顺利。”她自顾自的干了杯,扔下屹湘去对付两个专栏作者刁钻的提问。

    屹湘对那个已经掀过去的美丽夜晚所余下的印象并不多。最感慨居然是苗得雨干杯的姿势。豪爽,不拘礼。微醺之际,开怀大笑……居然让她捏着盛满没有气泡香槟的高脚杯的手又些微的发颤。

    这是相当危险的情绪……

    离开纽约的前夜,她整晚没睡。

    天亮的时刻,终于赶得及把崇碧的四件礼服都整出了形状。小心翼翼的封进盒子里。带着行李下楼去,做了一顿简单的早餐。想敲开陈太的房门,站了好一会儿还是决定留下字条锁门出去,提早叫的车子已经在屋前的小径上等候。

    上了飞机便如预期的开始犯困。

    脱掉鞋子系上安全带,还没有起飞她已经睡了一觉。

    空乘过来摇醒她提醒她关掉电子设备,她模糊间胡乱的扒拉了一下自己那个在地震中勉强留了全尸的皮包,看一眼手机里陈太的短讯,终于又睡过去……

    漫长的旅途中有几次被叫醒。都是空乘不放心她的状态。她困的要命,连不耐烦都没力气表现出来。

    “……从来没见过在飞机上还这么能睡的女人……”

    “你以为是十几岁的人么,像永动机,精力总是过剩。”

    “也是。能睡着也是福气。连眼罩都不用戴。难以想象。”

    “没有心事的人才能是睡仙。”

    “……你看她面相……”

    “酣睡似婴孩。”

    “可爱。”

    “羡慕吧……”

    两人在轻笑。

    屹湘先伸了下腿,听到哗哗的杂志翻页声,知道自己预警起了效果。翻了个身。薄毛毯搔在下巴处,痒痒的。终于觉得这一觉是睡够了。她睁开眼。四周围暗暗的,旁边的座位上,开了一盏小灯。两个侧影都距离她都远,是两个年纪已经不算太轻的女人。

    她看一下腕表,伸手打开了遮阳板。

    光线透过舷窗进来。她看出去,云上因朝阳淡淡的似涂了一层清亮的胭脂。

    她看的有些出神。

    广播里在说,飞机准备降落。

    她穿好靴子。

    再抬头的工夫,天气已经起了变化。

    屹湘闭了闭眼睛。

    飞机重重的落在地上,硕大的雨点刮在舷窗上。没有声音。她似乎看到大片的水花扑面而来,令脸上清凉一片……

    停稳之后她有好半天都没有睁开眼。身旁的乘客终于忍不住开她的玩笑:“这位姑娘,您再睡过去,睁开眼可又是纽约了啊。掐您自个一下儿,到家了嘿。”说着还就真的就掐了她胳膊一下。配合着那干脆的京片子,活脱脱是一京城大妈的口气。

    屹湘站起来帮忙她们拿下行李。一路走着听她们俩絮叨着说这说那,周遭猛然间八成以上的语言都成了中文,她有些发懵。幸亏推着行李车,这沉重的车子成了个依靠,不至于让她轻飘飘的没着没落。

    出了闸就看到了潇潇和崇碧。

    漂亮的潇潇和更漂亮的崇碧,活脱脱的一对璧人。屹湘故意的走慢几步,远远的看着他们——崇碧看上去比潇潇要着急点儿,不时的翘脚看过来;果然还是她最先发现她,立即揪了潇潇的袖子。

    “湘湘!”崇碧立刻叫起来。

    屹湘已经走到了两人面前。

    “你怎么走在最后面了?”崇碧拥抱屹湘。

    屹湘微笑。

    潇潇皱了皱眉,看看屹湘的打扮,目光落在她的面颊上,从眉眼到下巴处,浅红的印子一片,“可是又睡了一路?”语气很笃定。

    屹湘回身“哗”的一下把行李车推给潇潇,拉了崇碧走在前面,崇碧笑着回头看潇潇一眼,潇潇已经默不作声的推起了车子。

    崇碧笑问屹湘路上怎么样,“真的睡了一路?”她惊讶。

    屹湘摸着脸上的红印子,“糟糕,贼赃都在。”

    听着潇潇在后面都忍不住笑出声来,屹湘瞪了哥哥一眼,终于也笑了。

    潇潇开车来的。

    屹湘坐在后排座上,看潇潇见缝插针的上了高速,说:“你这车技练的,越发精进了。”

    潇潇还没说话,崇碧接着说:“你还没见他在乌市开的那个彪悍劲儿呢。”

    雨下的越发大,车窗上都蒙了一层膜,看不到外面。

    屹湘斜靠在车门上,说:“又欠爸拿皮带抽你了。”

    崇碧夸张的说:“我还想跟爸告状……真的会抽嘛?”

    屹湘听崇碧已经换了称呼,莞尔一笑。

    潇潇看崇碧一眼,说:“你敢告状试试的——湘,爸这几天不在家,妈今天有活动,得晚上才回来。你到家先睡觉,倒倒时差。”

    屹湘“嗯”了一声,说:“哥,我不住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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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位读友:

    今日更毕。谢谢。大家。

    第五章

    没有城堡的公主

    (三)

    崇碧正掏出手机来,听到屹湘这句话,她看潇潇,继续低头看手机上的信息。

    听潇潇淡淡的说:“先回家再说。”

    一时间车里的气氛有点儿僵。过了好一会儿,还是崇碧先开口问:“湘湘,你累不累?到家还早着呢,指不定待会儿在哪儿又堵上了,你再睡会儿。”懒

    屹湘蜷在后排座上,一会儿,便闭上了眼睛。

    潇潇车子开的慢下来。

    一直到把车停在了家门口,他们都没说话。

    雨下的很大,顺着瓦当流下来的水柱白花花的落,屹湘站在垂花门内看着院中。同她离开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

    那边崇碧进了花厅,拿了两条干毛巾给潇潇。示意他递给站在廊下看雨的屹湘。潇潇将毛巾接在手里。

    崇碧说:“我去泡茶。”

    潇潇打了帘子,叫屹湘一声。屹湘这才进来。

    “没想到忽然下这么大的雨。”她说着,凑到花架子上去看那几盆兰花,“洪阿姨都不在咱们家做事了,谁照顾的这么好的兰花?”

    “爸爸。”潇潇把毛巾打开,递给妹妹。

    屹湘擦着手上的水珠。默默的。米白色的兰花香气沁人心脾,仍是家里多年养的品种。

    “洪阿姨退休以后,还在京城嘛?”她问。

    “在。住的不算远。带孙子呢。年年新年妈都让我去送年货。年年都问起你来。说等你回来,要紧告诉她一声,她好来看看你。”潇潇说。虫

    屹湘看了哥哥一眼,“爸最近身体怎样?”

    潇潇脱了外套,搭在椅背上,听到外面的脚步声,他过去给打了帘子,崇碧端了一只托盘进来,“……我刚后面接一电话,董亚宁说明儿请我们吃饭。”她坐下来,提起紫砂壶来斟茶。“一直嚷嚷着说要给我接风洗尘的,不是我们没时间就是他没时间,我看也不好再推了。他说没外人,叫上我哥和金戈。他们没空的话就咱们几个,吃顿清净的。”

    “也好。”潇潇点头。看屹湘一眼。

    “他问我干嘛去了今儿一直不接电话,我就告诉他我们去接湘湘了。”崇碧看向屹湘,“董亚宁说,要是湘湘有时间就一起。我没答应他。只说你刚回来,挺累的,得休息几天。他也没坚持。”

    “你看,我是去赴宴呢,还是把你的礼服快点儿完工吧?”屹湘喝了口茶,问。

    崇碧拍了一下手,“哎哟……那你也不能牺牲休息和娱乐啊。”她笑着,又给屹湘续上茶,“麻烦嘛?都弄好了?”

    “差不多了。回头你挨件儿试试,我好再收收尾,也就成了。”屹湘说着,侧脸打了个喷嚏。

    “着凉了吧?你去泡个热水澡。我让阿姨给烧上水了。这会儿也差不多了。”崇碧伸手过来,摸摸屹湘的额头,“没发热……你受伤了?”她发现屹湘头顶的异状。

    屹湘头一低,拨开头发,露出来一块刚刚愈合的新伤,说:“怎么办,本来头发就少,这下又一块儿不长毛的……”

    潇潇一巴掌推开她的头,“伤疤在头发里藏着,谁看得见?”

    屹湘护住头,瞪着潇潇,忽然叫道:“我脑震荡还没好呢……哎哟我又困了……我头疼……”

    崇碧吓一跳,乍着手问:“怎样?”

    潇潇撇嘴,“你信她呢。”

    屹湘咬牙,“邱潇潇你坏死了。”她揉着头顶,“我去泡热水澡。你们聊。”

    崇碧笑,看看时间,说:“我也该走了。湘湘,你要不要什么东西,列个单子我买给你?我发现回来以后有好多东西都不太适应,得慢慢儿找回来节奏。”

    “我想想的。”屹湘送崇碧到花厅门口,崇碧摆手不让他们送、说开了车来的,屹湘见潇潇也只是站在这儿看着崇碧顺着廊子走出去,她诧异,“喂,邱潇潇。”

    “嗯?”潇潇站在屹湘旁边,屹湘才到他的肩膀,得仰着头看他。这丫头,上高一之后身高就没有再增加过……他揽了她的肩膀,闷声说:“走吧,回你房里去呼猪头吧。不是说脑震荡?”

    屹湘被他这样拖着,脚步不由得不加快些。潇潇见状,干脆收了手臂把她夹在胁下。屹湘双脚离地,狼狈的揪着潇潇的袖子,“邱潇潇!”

    潇潇顺着廊子拐到厢房门口,推开门将屹湘“扔”到了沙发上,“小猪,又脏又臭,快洗洗干净。”

    屹湘的脸朝下,栽进了沙发的角落里。沙发是软绸面的,靠垫上绣着一团芙蓉。赭石色,芙蓉是水红色。没错的。也许是长久没有人碰过,有一股尘香。

    她俯身在这柔软的角落里,半晌动弹不得。

    有一只手抚摸着她的头顶。

    “还疼吗?”

    她肩膀一颤。翻身坐起来,一巴掌拍掉潇潇的手。

    “早不疼了。”她翘着脚搭在茶几上,一抬下巴。潇潇也翘起脚。他身高腿长,一搭就搭到了茶几中央。她笑,靠在哥哥肩膀上,“妈妈看见咱俩这做派该骂了。”

    “她等这一天不知道等了多久。”潇潇说。

    哥哥的肩膀很坚实。

    屹湘的脸贴在那里,热乎乎的。

    “哥。”她拉住潇潇的手。

    “湘,”潇潇似知道妹妹要说什么,“你音讯全无的时候,爸妈担心的几天都没睡好。尤其是爸。我是觉得,只要你好好儿的,在哪儿生活和工作,是无所谓的。可你毕竟是爸妈的心肝宝贝儿,所以你能回来,在他们身边,我也放心。知道了?”

    “嗯。”屹湘闭上眼。

    “我看你这个澡是不用洗了,瞧这哈喇子流的。”潇潇忽然笑道,“一辈子改不了这毛病,真是走到哪儿都能沾枕头就着——老这么着可怎么得了?”

    屹湘擦了下下巴。

    潇潇笑着,看着妹妹小小的一张脸,心里自有一股子说不出的暖意在流动,脸上倒还是淡淡的,“去睡吧,厨房里预备了一堆你爱吃的东西,睡醒了一准儿有的吃了。我坐在你这儿看会儿书,给你看更。”

    屹湘站起来。她卧室的门开着,晒好了的被子叠的整整齐齐的。她关门的时候,看到哥哥果真站起来去书柜那里找书了——她恍惚记得,很多年前,两个人偷偷跑到外公书房里去翻书,她踩着哥哥的肩膀,去够那放在最顶上的**,远远的听到外公一声咳嗽,吓的她整个人翻下来,推到一排书架……

    第五章

    没有城堡的公主

    (四)

    哥哥在她落地前先护住了她,急着问:“湘湘摔着没?疼不疼?”

    灰头土脸的两人狼狈的看着对方,又忍不住笑,被灰尘呛到,咳嗽个不停。她拍着哥哥的背、哥哥拍着她的背,被大人们拉出来教训,又是他挡在前面……很会欺负她,也很会保护她。她心里无所不能的哥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样,她每看到他一次,就觉得他又长高了些;可那么高,她即便是在仰视他的时候,也总会觉得有一点点的心酸、加一点点的心疼。懒

    “还不去睡?”他背后像长了眼睛。声音里含着笑。

    屹湘悄悄的掩上房门,轻手轻脚的走到床边去。

    屋子里暖气很足。

    她拥着干燥温暖的被子,翻了个身。听到潇潇的脚步声,从这边,到那边,接着,便只剩下了雨声。她看着后窗,雨水像是一挂珠帘。哗啦啦、哗啦啦的响。

    她终于是回到了家……

    ******************

    叶崇磬一进董亚宁家门就把沾了湿气的外套脱下来挂在衣架上,对在麻将桌边坐着的佟金戈和董亚宁说了句:“这雨下的还真有个劲头儿,差不多一天了吧?赶上秋雨绵绵的意思了。”

    佟金戈笑笑,给他让了座。

    叶崇磬还没坐下就问:“有烟吗?”雨下的他心烦。

    董亚宁正在讲电话,声音很低,一心二用,听到叶崇磬问话,抬眼对他一瞟,点点头。把自己面前那个小盒子推了过来,示意他。叶崇磬看一眼,封条都还没有开。董亚宁手一翻,扔给他一把雪茄刀。他接了,轻轻划开。虫

    陈年雪茄那独特的味道渐渐的散出来。

    叶崇磬心里赞了一个好字。

    抽出一根来,在鼻端一嗅,微笑。

    “好东西呀?”佟金戈笑着问,“我是不爱这个。就瞅着你们好这口儿,也挺乐呵的。”

    “怎样?”董亚宁把电话扔在一边,问。

    “宝贝啊。”崇磬说。

    “Victoria退出江湖前最后手笔。真正的抽一支就少一支了。”董亚宁得意。

    崇磬将盒子照旧封好了。点点头。当代大师里,Victoria以细腻优雅享誉。

    “匀你半盒。”董亚宁说。

    “才半盒?”叶崇磬笑。

    “你别太贪了啊,我好歹也得给自己留点儿。”董亚宁翻翻眼皮。

    叶崇磬挥挥手,“你在哈瓦那那几年真没白呆了。”

    董亚宁沉吟,喝了口酒,“是没白呆。”

    他倒回去,靠在沙发背上。这辈子最黑暗的一段时间都搁在那儿了。

    叶崇磬见他这样,一笑,问:“你到底犯了什么事儿,至于发配边疆?”

    他隐约的听说过,那阵子董亚宁是因为什么事情触怒了他父亲;董其昌一怒之下把亚宁发配去了古巴——几个项目做下来,两年半过去了。老爷子气消了,董亚宁也消停了。他猜测大约是跟女人有关系。以董亚宁私生活之绚烂多彩……照崇碧的话,就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不过这话,就不好拿上来说了。

    叶崇磬看佟金戈一眼。佟金戈老神在在的,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继续摸着桌上的骨牌。

    董亚宁拍着旺财的大头,听他这么一问,出了一点儿神。

    “不提了。”他说。

    叶崇磬给他倒了半杯酒,“揭人家短处的时候,你可是从来痛快。”

    “这辈子不会再犯的事儿,还提它干什么?”董亚宁笑,“因祸得福,这话总有道理。那几年收获当真不小。一没事儿了吧,我就爱去看他们搓雪茄。一来二去的,有几位师傅也成了朋友。很有意思。人虽不传你手艺,但是也不拦着你偷师——要是这会儿给我烟叶子,我就能给你来一条——你等我回头让人弄点儿正宗的烟叶子来,我自己搓;自己搓的不见得最好,可是那味道,只有自己知道。就我前儿还问潇潇,结婚要我送什么合适啊?”

    “他怎么说?”叶崇磬拿着雪茄剪,嚓的一下,剪了烟头去。

    “他说你自己搓的雪茄送我一盒呗。别的什么也不要。”董亚宁说。

    佟金戈跟叶崇磬同时笑出来,“这比跟你要二两金子还难。”

    “你这个妹夫。”董亚宁笑着说,“在刁难人上,一等一的。你且别有话把儿给他接住了,不然怎么来的怎么去,还得给你兑的心服口服。我这不就得着急忙慌的让人给我快弄烟叶子嘛?”

    叶崇磬笑:“这回我可是支持他。且跟着沾光吧。”他点了烟,吸一口,笑眯眯的。

    “要说还就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董亚宁哼了一声,抬手拍了旺财一下,“对了,我跟崇碧潇潇定了明儿晚上在小巷吃饭。总算这二位能空出时间来,我先抓住他们再约你们,你们有空吗?明儿一起。”

    佟金戈说:“我没问题。”

    “我不去了。明儿晚上工作餐。”叶崇磬回绝。

    “你能让你那工作绑架了个死。”董亚宁嗤之以鼻,又拍拍旺财,“是不是,旺财,你说呢……对了,毛球怎么样了?”

    叶崇磬有电进来,接通电话前说了句“好着呢”,站起来往阳台那边去了。

    佟金戈翻了张牌,看着那红火火的字,轻声问:“明儿就咱们几个?”

    董亚宁搓着旺财颈间的厚毛,没吭声。

    “我可听说,湘湘要回来。”佟金戈洗着牌,像说着闲话。

    “已经回来了。”董亚宁平静的说。

    佟金戈看他一眼,“你要怎么样?”面前的牌码的整整齐齐的。他搓着两颗骰子。在手心里晃着。

    “该怎样,就怎样。”董亚宁冷冷淡淡的。

    金戈没有再说话。

    两颗骰子投到桌上,咕噜噜转着……

    董亚宁伸手“啪”的一把按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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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位读友:

    抱歉二更晚了。今日更毕。谢谢。诸位。

    第五章

    没有城堡的公主

    (五)

    “你跟老叶提了那个投资计划了?”他问。把骰子攥在手心儿里。

    “他说要考虑。”佟金戈笑笑,“美日的技术壁垒都相当严苛。我明儿见了崇碧也聊聊。也奇了,我怎么一抽风就想这个投资了呢?”

    董亚宁笑微微的,说:“我当初瞅着你看他家那台机器人的眼神就觉得不妙。”懒

    “是吧?”

    “机器人,是没有心的。”董亚宁转头过去。叶崇磬站在阳台纱帘前,这个电话讲的有点儿久了。

    “财神爷啊。”董亚宁冒出了这么个词儿。

    叶崇磬过来,“说我什么呢?”

    “金戈爱上你家雅美了呗。”董亚宁笑的歪在一边。

    叶崇磬问:“所以才想参与高端机器人的投资?”

    佟金戈哭笑不得的看着董亚宁,“什么话到你嘴里,不变了型也变了味儿。我是真觉得挺有意义的。”

    “你们俩都是有钱没地儿花了。开始玩儿高尚。我躲远了些,省得我的铜臭气污了你们。”董亚宁摇着手,笑嘻嘻的。骰子在手心里发出细细的脆响。

    叶崇磬哼了一声,问:“不是说请吃饭,饭呢?”

    董亚宁把骰子“噌”的一下丢出去,做了个“请”的手势。佟叶二人还没动,旺财先起来打了头阵。叶崇磬看旺财颠颠儿的跑下楼去,震的那玻璃楼梯嗡铮作响,顿时有点儿头疼。再温驯的獒也是獒。家里那毛球小小的一点儿已经知道跟帮佣大姐对峙……虫

    吃完饭叶崇磬先下楼回家。

    开了答录机就去换衣服。只有崇碧曾打来问明晚他去不去。

    裸着上身走在房间里,空气的温度湿度恰恰好。他舒展一下筋骨。

    他回身看到摆在墙角的那个洁白的机器人雅美。

    也难怪佟金戈见了雅美之后连说惊艳。作为机器人来说,雅美精致的像个玩具。圆圆的脑袋圆圆的身子,哪儿都显得很圆润。虽然没有具体的五官,体积也很小,可看上去就像个可爱的胖娃娃。而且雅美可以做很多日常的工作。这就曾让方大姐大大惊讶。跟他说叶先生,雅美顶的上真人呢,还不用休息,只需要晒晒太阳就好,羡慕死人了。

    叶崇磬只对方大姐说就算是那样的,可雅美不会说话不会思考,一撮茶要1克3克还是5克,只得预先给它设定。

    雅美是他的师弟小车那一组的实验室作品。靠他的资金支持小车在研究所做出成果,跟日本最大的电脑和机械公司合作产出高端机器人。成就斐然。

    他只去过小车实验室一次。

    后来他想,如果有的选,他也宁可去做一个研究员。那样可能快乐的多。如今他的数学专业知识,最多就发挥在看公司报表上……

    他叹口气。过去拍了拍雅美的头,看着它肩上那颗圆豆豆,那是电源键。

    毛球对着雅美呜呜低吼。他弯身拍拍毛球的头。

    “你再不听话,就让雅美喂你食了。”

    毛球歪着头看他。

    他笑笑。

    也难怪董亚宁会想到送他一只狗。毛球来了,他一个人在家的时候,话都多了起来。

    他想着什么时候若是方大姐真的因为毛球不做了,他还是找个不怕狗的帮佣。机器人做家务助理?跟他十八世纪的装修风格也不搭调。后现代的吓人。

    他还是做个老式的人好了。

    听到车响,他把毛球拎起来,从窗口往下一看,董亚宁和佟金戈的车子一前一后飘了出去。溅起一串水花来。不用说,这两人晚上另有节目。

    他随便拎起一本书来看。毛球在他脚下打起了呼噜……手机放在衣袋里,响起来的时候声音远远的,他正惬意舒适的时候,动都不想动。那铃音锲而不舍,他只好去接。

    “叶崇磬,快来救命啊!”粟茂茂等电话一接通便叫起来。

    “茂茂,出了什么事?”叶崇磬皱了眉。

    “你快来,我闯祸了……被我爸知道会打死我的……”

    **********

    屹湘睡了一大觉起来,天已经黑了。

    透过卧室门有昏黄的灯光进来,门上雕花印在青砖地上,她看了好一会儿,隐隐约约的听到有人在说话,由远及近的,到了厢房门外脚步声停了下,随即门被推开。有人穿过正屋来敲她的卧室门,轻声问:“湘湘,醒了没有?”

    屹湘起床开门,门外的母亲显然是刚进门就过来了,整齐的套装、精细的妆容,精神抖擞,一丝疲色也无,目光炯炯的望着她,脸上是满是喜悦的表情。

    屹湘一身暖意。

    “来。”郗广舒拍了一下手。

    屹湘一笑,果真如小时候一样,扑到妈妈怀里去,抱住她的腰。

    “今儿可真把我给急坏了,老想着活动怎么还不结束、我得回家……”郗广舒抚着屹湘的头发,见女儿睡的一脸汗意,笑吟吟的替她擦了一下额头,“快让妈妈看看,伤在哪儿了?”

    “没有。”屹湘笑。

    郗广舒准确的找到了女儿头顶的新伤,“伤这么重!不行,你还得去医院再检查下……还疼不疼?”

    屹湘把妈妈的手拉下来,握在手里,“妈。”

    郗广舒站定,看着屹湘的眼睛。

    “对不起,这次让你们担心了。”屹湘用她温暖的手紧握着妈妈微凉的指尖。

    郗广舒忽然之间说不出话来了,她只将屹湘搂在怀里。

    外面有人敲门。

    屹湘放开妈妈。

    郗广舒只说:“我去换衣服,马上开饭,潇潇已经嚷着说饿的腿软了……湘湘这是小高,以后有急事找不到我,找小高。”她拍了拍屹湘的脸蛋儿,微笑着。

    屹湘对那位中年的女士“小高”微笑一下。看着她们出去。

    从进了门就发现,家里的工作人员,她已经一个不认识了……这分明是她的家。可又早已不是她熟悉的那个家。

    去吃饭前公司里的电话追到,是派给她的秘书打来的。饭桌上她就跟妈妈和哥哥说,吃完饭她就去酒店,明天要去公司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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