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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红的绿的金的……

    每一次都不同,每一件都如此……难以言说。

    谢浔之目光跳开,不看这些。

    易思龄抬手指着门外:“你走。”

    谢浔之失笑,“我真走了?”

    易思龄不说话,盯着他。谢浔之忍住笑,

    还是正色安慰她:“你妹妹说的那些闹鬼的事我不知道是什么,

    但我跟你保证,谢园没有闹过鬼。至于京城有没有,

    我不太清楚。”

    易思龄心脏一紧。

    什么意思?

    “毕竟这城市古迹多,

    历史悠久,民间总会流传一些歪门邪说,

    反正只要你不信,就不必害怕。”谢浔之微笑,说到这里时,很轻地抬了下眉尾。

    “有句老话怎么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昭昭理直气壮,不用怕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谢浔之,你不准再说话了!你走!”理直气壮的易思龄恨死他了,不如不说这番话。

    没有起到丝毫安慰的作用,只会加重她的恐慌!

    谢浔之做了一个收声的动作,然后指了指门,意思是,他现在就走。

    转身,步伐不急不慢。

    三秒后——

    “等等…”一道温温弱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谢浔之脚步停下。

    “你不准走…”

    易思龄内心在唾弃自己,但嘴上只能服软,有那么一点点死皮赖脸的撒娇。若真把谢浔之轰走了,她一整晚都不敢睡。

    谢浔之转回来,看着她,眼底的促狭隐藏得很完美,“其实我也想留下来陪你一整晚,但昭昭,名不正言不顺,非君子所为。”

    现在想着当君子。之前强吻她的时候为何不当君子。

    易思龄一拳打在棉花上,又想上厕所又想喝水,这些都得靠面前这个男人陪她,只能忍一时。

    “..…那我让你住进来了。可以了吧?”

    等她不怕了,再把他赶出去。

    谢浔之如何不知道她的心思,能暂时讨回主卧的使用权,也是好的,他笑意不变,“好。”

    易思龄瞪他一眼,“我去上厕所,你陪我去,然后站在门外面等我。”

    谢浔之很不客气地笑出声。

    她是真的很害怕,怕到上厕所都不敢。其实她不让他住进来,他也会陪她,大不了睡一晚沙发,但,不至于沦落至此。

    易思龄被男人那一声低低地,戏谑地笑臊得无地自容,脖子处都染上了淡粉,谢浔之走过来牵住她僵硬的手,“走吧,我守着你。”

    走到浴室门口,易思龄掌着门,很严肃地对谢浔之说:“你不准走远,就在门口,要让我听见你在。”

    谢浔之保证:“我会在。”

    易思龄又强调:“你不准进来偷看我。”

    谢浔之似乎很轻地叹了一口气,“昭昭,你老公没有这样下流。”

    “离下流不远啦。”易思龄说完就进去,不给他反驳的机会。

    有谢浔之在,她胆子大了许多。

    浴室很大,仍旧是富贵内敛的中式装潢。深色的空间里吊着一盏纱罩灯笼灯,如水的月光质地,将墙上那张雕花海棠镜照得幽幽沉沉,她白皙的脸和翠绿的裙子往镜子中一闪,有种倩女幽魂的味道。

    盥洗池是莲花碗状,木质台面没有任何水垢,被佣人打理得干干净净,只有行云流水的天然纹理。

    四周安安静静。

    易思龄坐在马桶上,咬着唇,目光不经意瞥过左侧墙面上的挂画。

    开始洗澡时她没注意,现在定睛一看,那上头的图案居然是各种古代小人像,动作和表情都画得栩栩如生,她就这样和其中一个穿着红肚兜的丑小孩对视,吓得尖叫:“谢浔之!!”

    “我在,别怕。”门外,男人立刻回应。

    “你浴室里挂着什么画啊!上面刻的全是小孩!为什么要在浴室放这个!”

    谢浔之皱着眉,很快就明白她在说什么,很无奈地闭了闭眼,“那是婴戏百子图……”

    是母亲安排的,说是结婚期间要在房里摆点喜庆的东西。

    “百子?什么寓意!?”易思龄上完厕所,赶紧拿专用湿巾擦干净,迫不及待地站起来,冲水。

    谢浔之不知如何解释,只能委婉说:“…和结婚那天,在新房里摆红枣莲子桂圆差不多的寓意。”

    是早生贵子。

    易思龄迅速明白过来,羞恼地咬唇,坚决不再看那幅画,洗完手就急急匆匆地把门打开。

    谢浔之就站在门边,寸步不离,以至于她一开门,就撞进他怀里。

    他很自然地环抱住她,“撞疼没有?”

    “我没有这么娇气,撞一下就疼。”易思龄被早生贵子这四个字臊得不行,说话的时候一板一眼,欲盖弥彰。

    谢浔之琢磨了一下她的话,很快又听见她说:

    “好了,你现在陪我去喝水,我渴了。”

    “………”谢浔之无奈,“我帮你去倒,热的还是常温?”

    “热的。”易思龄眨了下眼,像一条耍不掉的小尾巴,黏糊糊的,“我跟着你去…”

    谢浔之觉得自己今晚要多一条尾巴,就是谢温宁四五岁的时候,也没有这么黏人过。

    冰箱里摆满了瓶装山泉水,拿壶烧开,冷热各兑一半,易思龄喝了一小杯,又说要喝奶茶,谢浔之只能去跟她温牛奶,喝够,喝饱,终于消停。

    夜深人静,风声,鸟声在窗外徘徊。

    总是要睡觉的,还是得回到那张拔步床上睡。

    易思龄万般不乐意,走两步停一步,谢浔之也不催,就这样陪她慢吞吞地挪动。

    “明天能不能换一张床?”易思龄在床沿坐下,仰着头,看向谢浔之。

    谢浔之:“怎么了?”

    不懂她为何又跟床过不去。

    易思龄还是不好直接说这床很恐怖,怕伤了工具人老公的面子,只说:“不舒服。”

    “不舒服?”谢浔之也跟着坐下来,拿手掌压了压床面。

    高支长绒棉的床单非常舒适,压下去软硬适中,回弹很足,支撑力也刚好,这是他找人定制的床垫,一切系数都经过数次调配,枕头也是定制的,里面的材料融合了高科技,市面上买不到,一套床品算下来花费上百万,不可能不舒服。

    也不是不舒服,易思龄蹙眉,干脆说:“你不觉得这床的空间很小吗?都不够我翻身诶,我家的床你见过的啊,很大,有四米。”

    谢浔之打量着这架从小睡到大的紫檀木床,眼眸不知为何暗了下去。

    是小了,太小了,要换一张大的。

    他不动声色说:“是小了,不够我们两人睡,过两天就换大的。今晚先委屈你挤挤,好吗。”

    谢浔之温柔地注视她,修长的手指伸过来,指尖在她发软的面颊上点了点。

    易思龄噎了下,感觉被他话语中一张无形的网捕住,脑子迟钝半拍,终于反应过来,“不是!谢浔之!我的意思不是我们两人睡小了,我从小到大都是睡的大床,是我一个人就要睡大的,不是因为我要和你……”

    说着说着,解释不清了,越描越黑。

    谢浔之不说话,只是含笑看她,他那双幽邃的深眸,宛如漆黑的夜色,将一切都轻而易举地笼罩住,何况她?

    易思龄甚至能看见他眼中,她自己焦急又慌乱的样子。

    气愤。

    凭什么他永远都很沉稳,而她因为他的一句话就陷入自证。

    易思龄挺直背脊,要和他平视,“对啊,就是我们两个人睡小了,不够,不过也许是我想多了咯。可能大了也没用吧。”她瞥他一眼,瓮声瓮气,“你睡觉那么规矩,又自诩君子,应该用不到什么大床吧。”

    谢浔之丝毫没有因为妻子的讽刺而生气,只是温和微笑,沉沉地看着她,说:“不如今晚先试一试,看看和一位君子同眠,需不需要大床。”

    他话里有话,含沙射影,易思龄推他的脸,切断他灼人的目光,然后一溜烟就钻进了被窝。

    她霸占了绝大面积的被褥,只留一小角给他。

    不是因为害怕,她才不会让他今晚就上她的床。

    便宜他了。

    她的床,还从来没躺过男人。

    “你就睡这一边。不准越线。”

    谢浔之看着那一小块地方,深刻怀疑,他会掉下去。他揉了揉发胀的眉骨,还是默认了她的霸王条款。

    此时凌晨一点,他的生物钟催促着他早点入眠。在此前,他雷打不动十一点半睡觉,早上五点半起床。

    他看了一眼露出一个脑袋的易思龄,她已经闭上了眼,也不知是不是准备睡了,还是在那假装,肯定后者多一些。他唇角勾了勾,抬手把灯熄灭,然后睡到她指定的那一小块地方,躺下。

    灯骤然灭了,彻底暗下来。

    易思龄的睫毛颤了颤,下意识抓紧了被窝,本就狭窄的空间,睡她一个人都不够,如今又多了一个近一米九的男人,有种连氧气都要被剥夺一半的错觉,遑论空间。

    视线中只剩下无尽的黑暗,幽幽地浮动着一层稀薄的光,是月色和红灯笼透过琉璃窗花,残留的一点。

    鼻息里充满了素雅又绵长的木质香调。

    视觉被剥夺,听觉就更敏锐,她清晰地听见有两道呼吸声,一起一伏,一道是她的,一道更加均匀的是谢浔之的,靠近谢浔之的那半边身体比另一边要热。

    他的体温好高啊……

    易思龄咬着唇,在黑暗和寂静中想着。,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知过了多久,她也没睡着,辗转反侧。她已经不怕鬼了,此时时刻,她的注意力被更现实的,更强烈的东西侵占。

    “……谢浔之。”

    “你睡了吗。”她很轻地出声。

    没有回应。

    “睡了?”她偏过头,去看他。

    黑暗中,他的侧脸看不清,只朦朦胧胧地看见一道流畅利落的轮廓。她知道,他的侧脸有多英俊。

    谢家的基因真好,和他们易家的基因一样好,一家子兄弟姐妹都是高颜值好气质。他更是佼佼者。

    “没有。”谢浔之闭着眼说。

    他突然出声,把易思龄吓了一跳,她撒娇道:“你没睡就没睡…吓我做什么…”

    她又说,“你怎么还不睡啊。”

    谢浔之的身体已经很困很疲惫了,但大脑如此清醒,“你一直翻身,我睡不着。”

    她每动一下,就要牵动着他身上的被褥,空气中凝聚的香气也被打散,频频扰乱他的思绪,心绪。

    他感觉到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都在紧绷,要防着掉下床去,也要克制着不碰到她。

    易思龄忽然整个侧翻过来,被褥带出沙沙的声音,侧脸陷进枕头,就这样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我睡不着。怎么办。”

    逼仄的拔步床,两人其实已经快要挨上,她这样一转身,和他贴得更近。

    谢浔之仍旧没动,保持着规矩地睡姿,平躺着,双手交叠,搭在小腹,能想象到他的神情也是如此,一本正经。

    易思龄觉得他没意思,睡觉都不动,身上不会麻吗?

    “还怕鬼?”他问。

    易思龄蹙眉,好端端的,又提什么鬼,她埋在被子里的脚跨过红线,踢了他一下,不知道踢在那,似乎是小腿。

    “不准说鬼。”

    谢浔之没说话,不动。

    易思龄的脚很冰凉,骤然接触到温暖,舒适得不像话,她又假装踢了他一下,实则蹭一蹭热量,暖脚。

    “谢浔之,为什么你要睡这么小的床啊?你人高马大的,不嫌挤?”

    谢浔之很深地呼出一口气,整条小腿都接近僵麻,语气保持平稳:“睡觉讲究藏风聚气,床太大了,气会散。”

    一开始他觉得这是风水迷信,但后来慢慢地感受到,床的大小适中,对于保持精气神的确有作用。

    易思龄听得发懵。气散?玄学?她觉得这男人就是在嘲讽她,脚继续踩他的腿,“聚气又是什么,不会是你编的吧?”

    “我编不出来。”

    “………”

    易思龄觉得这男人太没意思了,和他说话真没意思,但拿他捂脚,又实在是舒服。

    所以那只细腻的,柔白的,纤瘦的脚,就这样顺着他的腿胫骨来回摩挲,还要拙劣地假装着不经意。

    谢浔之凝神屏气,整齐叠放地两只手逐渐握紧,手臂坚实如铁。

    “谢浔之。”

    “……你的体温好高啊。”

    她声音轻轻地,喷洒着细细密密,宛如春雨一样的热气,全部落在他的颈侧。

    谢浔之深呼吸,在黑暗中睁开眼,沉沉地盯着床架子。

    “易思龄。”

    极低的一声。

    “嗯?”她尾音上扬,左脚暖了,右脚又开始折腾。

    “还记不记得我们签过的婚前协议。”

    他突然说非常奇怪的话,明明上一秒还在说聚气,下一秒就跳到婚前协议。易思龄懵了一下,脚也暂停动作,停在他的脚踝处,“记得啊…怎么了…”

    她睁大眼睛:“……你不会现在想着要补充条款吧?”

    谢浔之没说话。

    易思龄狠狠踩他的脚。

    下一秒,男人突然翻身过来,将她整个压在身下,有一种忍无可忍的意味。

    两条矫健而充满力量的长腿弹压住她的,不费吹灰之力,精赤的胸膛悬在她上方,散发的热量熏得她双眼发黑。

    一阵又一阵,酥酥麻麻,又晕晕乎乎。

    她吞咽着口水,心跳加速,紧张得不行。他的肩很宽,背很直,完全将她覆盖。

    她感受到谢浔之幽幽的视线,正在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穿透黑暗,径直抵达。

    “我们现在是夫妻了。”谢浔之说。

    易思龄神经绷着,又晕,“.....嗯....”

    “同床共枕不是字面意思,你应该懂的吧。”谢浔之又说。

    易思龄更晕,“………”

    她发出像三月里的猫一样,奇怪的声音,喉咙里咕咚了一下。

    “不行……”

    她终于拼凑出一句话,艰难说出口。

    谢浔之冷静无比:“我知道,没打算今晚。”

    她第一天来谢园,又是在她害怕的情况下,他做不出如此趁人之危的事。饭要一口一口吃,吃太快,会噎住,也破坏了美味。

    易思龄刚要松一口气,他就这样吻了下来,滚烫的胸膛也覆下来。炽沉的呼吸很快就交织在一起,她在黑暗中失魂落魄,乱挣,被他很轻地拍了下大月退。她想尖叫,又被他发狠地堵住。

    他双臂抱住她,将她紧紧拢在怀里,亲吻得几欲疯狂。

    直到易思龄的口腔都麻了,呼吸也稠,他又亲了亲唇珠,退出,一根蛛丝一样细的银线牵连彼此。

    谢浔之呼吸不复开始的平稳均匀,坚实的手臂撑在她身体两侧,像一柄即将刺下来的达摩克斯之剑。

    “先试试。”

    他低沉的声音落在耳边,易思龄发晕的大脑越发混沌下去,“…怎么试…”

    谢浔之滚着喉结,他的大脑也一片混乱,虽然看上去很冷静。他一向很会忍耐,很会伪装,很会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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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再会忍耐,也敌不过天性作祟。

    “就这样试。”他哑声说。

    “……”

    易思龄唇瓣翕张,紧张地看着他。这时她已经彻底老实了,唯恐撞上那座缓缓于地平线上升起的火山。不断升温的火山口散发强烈的存在感,好似随时随地要爆发。

    无法装作感受不到。

    “谢浔之!”

    她声音蓦然抬高。这让她越像一只虚张声势的纸老虎,老虎皮之下只是一只小猫咪。

    谢浔之的手掌贴住她乖顺的脸,镇定地告诉她不用怕,他又怜又爱又恨,恨不得咬她一口,但最终只克制说:“我会让你高兴的。相信我。”

    易思龄双眼怔怔,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火山缓慢迂回,又克制往上,顶,她如牙牙学语的小孩,讲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谢浔之克制住,不让自己太失态,但还是发出低低的一声。

    他没有想过,原来这是如此煎熬又磨心又美妙的感受,几乎让他所有的修养风度克制力都一把烧掉,最终还是代以指,去掉翠绿色的丝绒和颜色尚未可知的蕾丝。

    黑暗中,易思龄死死咬着唇,原来,谢浔之指腹的温度能这般烫,指腹粗粝,指关节很劲,也灵活,和他这个古板的人相比,大相径庭。

    到后来,他微微扎手的短发被她胡乱攥在掌中,扎痛手心,也扎痛他们彼此都心照不宣的地域,密密麻麻,如丝雨拂过。放在平时,她是一定要跟谢浔之闹的,但此时,尽数淹没在巨大的漩涡之中。,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座入夜后阴森静谧的园子变得热闹起来,四面八方都是低低碎碎的声音。

    和接吻的感觉不同,从另一个隐秘,不可言说的角度感受到他的唇的温柔,前齿偶而轻磕一下,显得那么坏。

    -

    金玉良缘

    清晨五点半,

    谢浔之被生物钟准时叫醒。

    冬天的京城,天色暗得快,亮得晚,

    此时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

    那一排琉璃花窗透着微微亮的薄光,

    耳边时不时听见鸟鸣啁啾。,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就在一片毛绒绒的嘈杂中缓慢地睁开眼。

    紧凑的紫檀木拔步床,挂着月白纱床帘,

    像一个与世隔绝的小空间。

    外头的人,

    外头的事都进不来。

    谢浔之感觉腰上略有些重,

    是易思龄就这样肆无忌惮地搭上来,

    松松垮垮勾着他的腰。

    他们昨晚相拥而眠,

    度过了婚后的第一个夜晚。

    谢浔之滚了下喉结,

    刻意忽略人鱼线之下,

    因为清晨这个尴尬的时间,

    而产生的不适。

    因为有她在,不适到了让他难以忍受的地步。

    明明昨晚才亲吻过她,

    又好言好语哄她踩过,让她拿他出气。

    谢浔之闭了闭眼,又睁开,偏过头,对上易思龄那张睡熟的,

    恬静的脸,

    没有波澜的目光倏地柔软下去,就这样用日出一样缓慢地速度,

    缓缓地游弋在她的脸上。

    从光洁流畅的额头,

    到精致的眉眼,到绯红的双颊,

    再到饱满柔软,被他亲过咬过的唇。

    太漂亮了。

    谢浔之冷静地想。

    下一秒,他把头摆正回来。脑中全是那些荒诞的画面。

    他居然用如此轻浮的方式亲吻她,令她失魂落魄,趁她神志不清,握她的脚,摩挲她可爱的,圆润的脚趾,哄她踩一踩。

    谢浔之飞速止住发散的思绪。

    不看她了,怕再多看几眼,就想把她吵醒。

    在夜深人静的黑暗中,他能够纵容自己,但此时此刻,晨光熹微,他没有理由纵容自己。

    谢浔之叹气,很轻,也很小心地把那只白嫩的长腿从身上挪下去,尽量不影响她的睡眠,但还是惹得她哼唧了一声。

    可很快,她就换了个姿势,翻身,卷着被子,朝另一侧睡去。

    谢浔之呼出一口气,迅速从起床,踱步到浴室,冲澡,洗漱,换运动服,赶在五点五十之前,踏出房间。

    天空尚未大亮,是幽深而透明的蓝色,像巨大的湖泊。谢园里多种植常绿的树木品种,即使是冬天,仍旧郁郁葱葱。鸟雀、黄莺、还有不知名的鸟儿,一声声啼叫,池塘里的锦鲤游来游去,人造的流水瀑布哗啦啦作响。

    谢浔之洒了一大把鱼食,几百条锦鲤瞬间挤在一起,疯狂抢食,一时间池塘里水花激昂飞溅。

    他只有在跑步时才会戴记录心率和里程的智能手表,此时,他还没开始跑,心跳居然也比平常要快。

    不知为何。

    谢浔之颇为意乱。明明他昨晚只睡了三个小时,为何精力还是如此充沛?

    没有困意,没有疲惫,甚至连头脑都如此清醒,还会不间断地浮想联翩。

    “………”

    谢浔之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出谢园后,沿着被环卫工人打扫得干干净净的胡同一路往南,出胡同后就看见什刹海,继续往北海公园的方向,这是他固定的路线,偶而也会往更远的天坛公园去。

    耳机里播放着国外的财经新闻,英语版。

    十公里的慢跑,耗时一小时。

    晨跑结束,谢浔之手里拎着各种本地口碑不错,可能符合易思龄口味的小吃,打道回府。

    .

    谢知起六点半就起床了,伸着懒腰往主院走。

    他可怕易思龄来谢园住的第一天他就睡过头,被母亲批评不礼貌,被大哥冷处理,还要被谢宁宁吐槽大懒虫,所以前天晚上就定了两个闹钟,双重保险。

    在游廊上正好遇到梅叔,他眼睛一亮,快步跟上去,“梅叔!怎么提这么多吃的?大哥买的?”

    梅叔笑眯眯地问好,说:“是啊,大少爷晨跑带回来的。”

    谢知起看着包装袋,有好几家都是他爱吃的,大喜:“那我早上就吃八通楼枣泥酥和凤仙阁的烧卖!是我最爱的咸蛋黄梅菜口味吧?”

    这两款可是招牌,大哥知道他喜欢吃,不可能不买。

    梅叔继续笑眯眯,只是把手上的东西往身后拢,一个非常划清界限的动作,“大少爷说了,这些都是给少奶奶准备的,不是给别人买的。”

    谢知起:“……”,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错愕,脸上的表情很精彩,从震惊到受伤,“没有我的?”

    梅叔为难:“……大少爷没说有您的份。这些都是少奶奶的。您若是想吃,明早让大少爷给您买。”

    谢知起咽了咽,“算了。”

    他不看那些好吃的,仰起头四十五度看向天空,“反正我是别人。他心里只有那个女人,已经没有我了。”

    “………”

    梅叔无语,这咋的还矫情起来了?大少爷心里只有少奶奶,不是很正常吗?

    心里五味杂陈的谢知起从月亮门进去,跨进主院的台阶,进花厅,走到小餐厅。

    家里成员都到齐了,围着一方隆重而奢华的红木方桌,各有各的座位。谢园餐厅多,但家里人吃饭都会在这里。招待客人才会去正儿八经的东院的餐厅。

    谢明穗看见谢知起后,真是惊讶,“今天又没训练,起这么早啊?”

    谢知起拉开座椅,“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我以后要自己照顾自己。”

    杨姝桦不懂他一大早抽什么疯,瞥他一眼。谢温宁也摸不着头脑,发笑:“小哥,你都二十二了,难道还要别人照顾你不成?”

    “反正我们都是别人呗。”谢知起看向对面的谢浔之,“再也吃不到大哥买的早饭咯。”

    谢温宁算是听出来,谢知起在阴阳怪气什么。原来是大哥一大早买了不少好吃的回来,但都是跟嫂子留的,没他的份。

    他嫉妒得眼睛在滴血。

    谢浔之蹙眉,平静地说:“小起,你这样的大好青年,为什么一大早要像个怨夫?”

    谢知起:“………”

    温宁和明穗都忍不住笑出声,谢知起脸都红了,把头低下去,喝起了山药海鲜粥。

    杨姝桦好笑地摇摇头,只问谢浔之:“思龄大概几点起来,有没有说早上想吃什么?”

    谢浔之:“大概要睡到十二点,别去吵她。”

    满桌人都顿了下,齐刷刷的目光朝谢浔之盯过去。谢浔之喝着粥,扫过这一圈奇怪的目光,“怎么了?”

    杨姝桦神情复杂,盯着自己的大儿子看了好几秒,最后狠狠抡了他一下。

    就知道防不住,人家姑娘来家里第一天就迫不及待干那事。

    洞房花烛夜都没到,就这样毛毛躁躁,急吼吼。

    谢浔之挨了一巴掌,迟疑了几秒,恍然大悟,这才发现自己刚刚那句话能引起多大的歧义。

    “不是…”

    他握拳,抵住唇,假装咳了咳,开始飞快地胡编乱诌:“她的体质和我们有些不一样。就……要睡够十小时以上才能有精神,不然,嗯,会生病。”

    “和我没关系。”他此地无银三百两,又补充一句。

    不是他把她弄得起不来床。

    不是。

    谢浔之冷静地为自己开脱。

    众人都听得一愣一愣,不懂这是什么神奇的体质。

    杨姝桦心里存疑,但想着谢浔之不是会撒谎的人,也许昨晚老老实实的,没做什么坏事?

    谢知起嗤笑:“这不就是爱睡懒觉吗!”他看向谢温宁,“你这下知道了吧,懒虫可不是我。咱们大嫂才是最大的懒虫!”

    谢温宁不满地瞪他一眼:“少来。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哥是短睡眠者,睡四五个小时就能精力充沛,一大早五点半起床都要比你十点钟起来精神。有短睡眠者,那就有长睡眠者啊。这有什么不好理解,反正你才是懒虫,大嫂是没办法。”

    谢知起无语。对对对,他睡到九点十点就是懒虫,易思龄睡到大中午就是没办法。

    偏偏谢浔之还一本正经,牵强附会:“宁宁说的没错,思龄是长睡眠者,不睡够时间的话身体各方面都会受影响。小起,你纯粹是犯懒。”

    谢知起:“!!”

    谢浔之:“妈,以后让佣人都别上午去吵她。”

    杨姝桦含笑说好,心想,难怪慧星大师说这两人是天作之合,连睡觉都如此互补。

    谢明穗挑挑眉,对什么短睡眠长睡眠持观望态度,只是朝大哥投去微妙的笑容。持证上岗第一天,表现就这样好,以后,大嫂可不得爱上?

    谢温宁对长睡眠这件事坚信不疑。

    谢知起想到在港岛那日,他因为睡懒觉而被大哥批评,说什么谢家不养懒虫,整个人就气得肝也疼心也疼。

    关于易思龄要睡到中午这件事,体面解决,也不会让她丢面子。

    上班去的路上,谢浔之跟易思龄发过去消息:【早上买了一些本地小吃给你,你起来了找梅叔。还有什么想吃想玩的,晚上下班后带你去。】

    【下午拍婚纱照的团队负责人会过来跟你商量细节,是宁宁强烈里,负责人惯例汇报每周的工作,以及工作助理发来整理好的各类邀约和活动,问她是否应下。

    她喜欢一大早醒来,手机里塞满各种消息的感觉。

    易思龄不怎么耐心,选择性回复,但是会逐条点开看,直到视线停在老古板的对话框,她蹙了蹙眉。

    谢浔之没说什么特别的,字字句句都一本正经的很。

    易思龄扯唇,冷笑,回过去一个微笑的表情,没心情了,接下来的消息都懒得点开,她把手机扔回床上,一心去拾掇打扮,不再想那些有的没的。

    一小时后,易思龄穿着一身新行头出了房门,阔版羊毛大衣,小礼帽,高跟鞋,浑身上下时髦摩登,精致到指尖。

    小院里,佣人在打扫落叶,见有动静,寻声而望,被易思龄手指上巨大的蛇形缠绕戒指闪到眼睛。

    “少奶奶.....您起来了?”

    易思龄被这句话臊到。在谢园的第一天就睡到大中午,她到底有些脸上挂不住,丢人。她不想谢家上上下下的人认为她这个新来的少奶奶是懒虫。

    她撅了撅唇,下一秒,大方地打招呼,“起来了。你好。”

    佣人笑:“少奶奶好啊。早餐在餐厅,需要我带您去吗?”

    易思龄点头,佣人放下扫帚,在院里的小水池洗了把手,然后领着易思龄往主院走去。

    这才第二天,易思龄还摸不清这座过于复杂的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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