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总归到时丢人的是盛知婉。因善妒,抹黑十岁的小叔子,传出去外人只会说她恶毒跋扈。
届时再将她的私产变成国公府的,名正言顺。
片刻,大理寺丞方鸿志匆匆赶到。
方鸿志年近不惑,为官顽固不知变通,至如今也只得了个七品寺丞。
听了几方的话,他当即遣人去将京城典当行和黑市走了一圈。
祁书朗到底还只是个十岁的稚童,经验不够丰富,在外又嚣张惯了,丝毫不懂得遮掩,不过一刻钟,两个男人便被提溜进来。
第29章:非闹到这一步
那俩人本就吓得不轻,一进国公府,见到满堂的人,当即吓得浑身哆嗦。
甚至都不需要审问,便竹筒倒豆子一般将事情全吐了。
“回公主世子和大人,这、这都是祁小公子的吩咐,小的也不知道那东西是御赐之物,这才一时间犯糊涂。”
“对!小的原本也是不想收的,可祁小公子说了,若是不收便让小的在京城混不下去,小的只是个商户,怎么敢跟祁小公子作对?”
两人怕极了。
虽知道那些东西来路不大干净,但充其量也只以为是祁书朗将家中的物件偷出来卖,谁能想到会是公主的嫁妆呢!
“不可能!”崔氏只觉呼吸急促。
“放肆!”祁书羡一掌拍在桌上。
木屑飞扬,两人吓得顿时瘫软在地。
“你们可知诬陷国公府是什么下场?说,究竟是谁教你们这样说的!”祁书羡双眼中似有冰寒利剑。
“小人所言,句句属实!世子若不信,小人可跟祁小公子身边的小厮对峙。”
“污蔑!全都是污蔑!来人,把这两个胆敢污蔑我儿的混账给乱棍打死!”崔氏捂着胸口。
方鸿志闻言脸一黑,他带来的人当即护在吓坏的二人周围。
祁书羡眼神阴沉得能滴出水。
事到如今,这二人说得有鼻子有眼,由不得他不信。
到这时他也终于想明白。
盛知婉应当是早就知晓,才敢用私产诱母亲应下大理寺来查
可书朗还是个孩子!
就算有错,她为何非要闹到这一步?
晟国法度,王孙贵族犯罪与庶民同罪。
若是没有闹出来也就算了,可如今不仅闹出来,还闹到了这位最顽固难缠的大理寺丞面前
盛知婉竟变得如此狠毒。
为了逼他妥协,居然连书朗都要算计进去!
祁书羡阴鸷地看了她一眼,才收回视线吩咐道:“顺子,去将阿忠带来。”
祁书朗虽在书院,但书院不许带仆从,是以他的贴身小厮阿忠正在府中。
“是。”
顺子机灵,闻言眼珠一转就往外去。
“慢着,”盛知婉叫住他:“为了防止有人说什么不该说的,方大人,让你的人也跟着同去吧。”
“盛知婉!”祁书羡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盛知婉对上他的眼神。
这才对。
在她面前装什么情深意切?
“世子这般恼羞成怒,难道是本宫说中了你的心思?”盛知婉道。
祁书羡闭上嘴不说话了。
盛知婉笑笑,目光扫到旁边攥着胸口喘气的崔氏。
自己已好几日没有亲自为她熬药按压,算来,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正想着,阿忠被堵着嘴拖进来。
看到地上二人,他脸色一白差点扑倒在地。
这样的神情落到在场所有人眼中。
祁书羡闭了闭眼,不等阿忠开口便冷声喝道:“阿忠!你跟在书朗身边也有四五年,家人具是国公府家生子,书朗待你不薄,你为何还要借着他的名义偷盗知婉的嫁妆去卖?!”
他语气冰冷。
阿忠一怔,继而很快明白他话中意思,当即脸色更白,嘴唇哆嗦着,知道自己今日恐怕真的完了!
可自己完了,也总比带累一家人好。
“世子求世子饶罪,是小的从没见过那样的好东西,一时鬼迷心窍,趁着浣竹姑娘不在,才背着小少爷将东西偷出去。”
“呵,”盛知婉轻笑一声,一点不恼,“那你指指,本宫的库房在哪?”
阿忠:“”
阿忠僵住了,他怎么知道库房在哪?
虽然他的确为小少爷倒卖东西,可那些东西都是小少爷带回去的,他一个下人,怎么可能随意进出世子夫人的院子?
阿忠急得额头冒汗,下意识看向祁书羡。
祁书羡倒是想给他提示。
可他刚要说话,盛知婉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看过来,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祁书羡顿时有些难堪地别过脸。
崔氏和祁非嫣也很想告诉阿忠,但她们实在不知盛知婉是将嫁妆放在东西哪个库房。
早知道,每个院子就弄一个库房好了!
“怎么,你都偷了那么多东西,居然还不知哪一间是库房吗?”盛知婉笑道。
阿忠目光四处游移,最后一咬牙,指着一间看起来像是库房的房间道:“是那间!”
“是吗?”盛知婉潋滟的眸子露出笑意,声音似乎带着一丝嘲讽。
阿忠立刻有些不自信,连忙又指向另一处:“不不,当时小的太紧张,忘记是哪间了,可能可能是这间。”
“哦?”盛知婉更不屑了。
第30章:怎样才肯罢休
阿忠使劲擦了擦脸上头上的汗:“公主要罚便罚,小的真的不记得了!”
这阿忠也算机灵,死咬着是自己做的,不记得了,盛知婉就算知道不是他又有什么证据?
祁书羡和崔氏等人心中刚松了口气。
然,下一瞬
“嗤!”一声嗤笑从盛知婉口中发出。
不止是她,她身旁岸芷汀兰也都露出嫌弃又鄙夷的表情,还有那几位老者,表情也很古怪。
到底怎么回事?
不等祁书羡想通。
盛知婉看向几位老者,道:“为了防止有人认定本宫随意指认,劳烦几位告诉方大人,本宫的嫁妆,是在哪间库房中。”
几位老者闻言一点头。
其中一个走出来道:“大人,老朽是文墨居的掌柜,公主请老朽来,是来看字画的,公主嫁妆中的部分书画和古籍,大部分在这间书房和库房中。”
老者一指两个房间。
这时另外一位老者也站出来:“老朽是鼎珍楼的二掌柜,对首饰物件有些了解,公主嫁妆中的首饰,均在这处库房”
他目光指向跟刚才老者相反方向的房间。
阿忠脸色变了。
祁书羡和崔氏、祁非嫣也全都愣住
紧接着,其他几位老者也都站出来,全都是京城知名铺子的掌柜或管事,来看的东西种类也都不同。
等到所有人说完,盛知婉的嫁妆太多,居然足足分散在四个不同库房中。
而被调换的东西,也都是四个库房中皆有。
阿忠却只指出了其中的一间。
另外模糊不清的一间,还指错了。
方鸿志还有什么不明白?在征询了盛知婉这个苦主的意见后,当即要带人去大理寺审讯。
“站住!不许去!”
崔氏猛地起身怒指盛知婉:“只是一些死物而已,丢就丢了,这孩子才十几岁,他父母是国公府家生子,四十多岁才有了他,你又何必这般心毒,非要让他去牢里走一遭?”
崔氏这会也意识到事情极有可能是小儿子做的。
一想到阿忠受不住刑会将书朗供出
只想想那后果,她绝对不能接受。
盛知婉微蹙着眉。
“母亲这话说的,他偷盗的可是御赐之物,往大了说,是要诛连全家砍头的大罪,我如今没让他全家下狱,已经是极为心善。”
“不过他若是再不老实供出幕后主使,找不到罪魁祸首,那我就只能诛连他的亲人出气了。”盛知婉说得轻巧。
此言一出,崔氏气得嘴唇哆嗦。
阿忠更是一下子湿了裤子。
“小的、小的说”
崔氏和祁书羡面色大变。
然而这时再阻止已经晚了。
阿忠下定决心,一闭眼一咬牙直接将祁书朗供了出来,说是小少爷将东西交给他,他才拿出去倒卖的,倒卖的银子也全都给了小少爷去赌坊
什么时候拿了什么东西,都说得清清楚楚。
甚至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每样东西卖了多少钱,而后祁书朗在哪个赌坊花掉的银子都说出来。
刚才还信誓旦旦为了他好的崔氏一句句听着恨不得用眼神将他撕碎。
“混账!污蔑!肯定是污蔑!这银钱定是你这个杂碎用我儿名义花出去的!”崔氏完全忘了自己世家贵女、高门宗妇的身份,盛怒之下杂碎这种话也脱口而出。
祁书羡却更冷静一些。
阿忠的话实在太具体,太易查证,既然他敢说出,那必定是真的。
事已至此,绝对不能再让大理寺查下去
他深吸口气走到盛知婉面前:“你究竟怎样才肯罢休?”
“不是我怎样才肯罢休,是世子和国公府怎样才肯罢休。”盛知婉似笑非笑,“我只是想要回自己的东西而已。”
祁书羡咬牙:“好,你提的前两条我都答应,你的嫁妆,还有补贴到公中的银子半月之内我定然全部补上,只是最后一条”
“国公爷来了!”一声惊呼。
盛知婉眉头蹙了一下,这祁国公回来的还真快,他今日不是该陪着陶氏吗?
不过也无妨。
都已经查到这,继不继续查其实结果在场人都心知肚明。
盛知婉微微行礼,祁书羡和祁非嫣道:“父亲。”
祁国公冷冷睨了盛知婉一眼。
府里发生的事传入到他耳中时,他正要陪着陶娘用晚膳,听闻之后立即紧赶慢赶回来,谁知还是晚了。
一路上,他早已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相比于小儿子的不成器,他更恼的是盛知婉居然因为这一点小事就招来了大理寺的人,将家丑外扬!
第31章:剜心之痛
“国公爷。”方鸿志上前见礼。
祁国公点点头,“今日的事有劳方大人跑一趟,不过说到底,这其实是国公府的家事,剩下的就交由我来处理,方大人请回吧。”
“这公主觉得呢?”方鸿志看向盛知婉,毕竟她才是苦主。
祁国公脸色顿时黑了一瞬。
盛知婉看得好笑:“今日的确有劳方大人了,不过还有件事。”
汀兰闻言,将早就准备好的东西呈到方鸿志面前,“大人,这是我们公主的嫁妆单子,因不知被人盗走了多少,后续还烦请大人再安排人重新核对一次。”
方鸿志看到长长的嫁妆单子眼皮直跳。
崔氏闻言则差点一口气上不来。
有大理寺介入,意味着不管是不是书朗拿出去的,只要在嫁妆单子内的东西,他们都需得一一还回!
这些年她不知从盛知婉那得了多少东西。
如今要还回去,就觉得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被抢走。
崔氏只觉剜心之痛!
然而盛知婉自己的东西找官府核验,她又能说什么?只能一口气死死憋着。
“到时公主令人去找在下即可。”方鸿志转身告辞。
祁国公身旁的孙峰连忙跟上。
盛知婉知道他是去堵嘴了,但纸包不住火,即便暂且包住,等到纸烧破那天,等来的却是更大的反噬。
大理寺的人一离开,祁国公对几位掌柜就更不在意,随意说了几句,便将人赶送出府。
而后,他目光落定在盛知婉身上,满面威压,喝道:“跪下!”
祁非嫣闻言,幸灾乐祸至极。
祁书羡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
崔氏冷冷地坐在上头。
盛知婉直直对上祁国公满含压迫的眼神。
从前,她对祁国公这个公爹恭敬有加,对方随意的一句话,她便当成长辈训诫铭记,从不顶撞、更不忤逆。
但是此刻,她却轻轻笑了笑,黑白分明的眸子微挑,声音虽轻却无一丝退却:“恕庆宁愚钝,实在不知做错了什么需要下跪,还请国公爷指点迷津。”
祁国公闻言一哽,片刻才缓过来道:
“女子顺德宽容,忍让,柔顺,慈良。其一,你作为书朗的大嫂,他犯错,理应宽容忍让,可你却因区区几件嫁妆闹到如此;
其二,你随口便要株连下人仆从,让人心寒,有违柔顺慈良!
其三,你既为国公府宗妇,当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却因一己私事置国公府名声不顾,招来外人,家丑外扬!
以上三点,你知不知错?!”
“庆宁知错,”盛知婉道。
“既然知错,便跪下!”
“但庆宁不认错。”盛知婉把下半句说完。
祁国公一愣,不止他,崔氏、祁非嫣、祁书羡也都愣了一瞬。
紧接着,便听盛知婉道:“家有家法,国有国规,庆宁在是国公府儿媳之前,先是父皇的女儿,二弟弟偷窃调换的不仅是庆宁的嫁妆,还是御赐之物。按律法,偷窃御赐之物应诛连三族,儿媳若真的追究,便不只是招来大理寺这么简单。”
盛知婉说着抬眸跟祁国公对视:“或者,国公爷也可以去宫里让父皇来评一评,究竟是庆宁错大一些,还是,二弟弟错大一些。”
祁国公闻言一噎。
在场其他人也全部愣住。
“盛知婉!你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吗?你居然敢威胁父亲!”祁非嫣忍不住叫嚣。
盛知婉瞥她一眼。
这祁非嫣还真是蠢
没见着祁国公自己都没说话,她倒先跳出来,若是祁国公不敢找父皇,岂不是说明他真的被自己威胁住了。
祁国公不要面子吗?
“闭嘴!”果然,不用盛知婉,祁国公便面色阴沉地呵斥一声。
祁非嫣顿时讷讷地住了嘴,神情委屈至极,对上祁国公的视线又畏惧地垂下头。
呵,还真是又蠢又怂
盛知婉眼底满是嘲讽。
祁国公脸色难看半晌,“知婉说得对,这事的确是父亲考虑不周。”
“无妨,等到嫁妆找回,方大人已经答应为儿媳核对验看,父亲只需好好教导二弟弟,以免他再犯下大错即可。”
“书朗毕竟还小”
“不矜细行,终累大德,父亲,二弟弟所犯的错可不是什么细行。”盛知婉似笑非笑。
祁国公一窒,道:“既如此,按家法,杖责三十,祠堂悔过十日!”
“不行!!”崔氏闻言骇然抓住祁国公的衣袖,“书朗还是个孩子啊,他怎么受得住?”
第32章:才知道后悔?
“要怪就怪你宠出来的祸!”祁国公冷冷拂开她。
若不是她眼皮子浅答应跟盛知婉打赌,事情还不至于到这一步。
“盛知婉!你满意了?”崔氏怨毒的目光恨不得将盛知婉撕碎。
盛知婉笑笑,“母亲满意就好。”
这才哪到哪?
要让她满意,至少要将祁书朗两只手打断。
不过那样一来,恐怕崔氏要疯,祁国公也不会愿意,她还不想这么快就离开祁国公府。
来日方长,一笔笔算吧。
祁国公说要按家法,便是按家法,当即,命人去书院将祁书朗带回。
祠堂中摆好长凳,木杖。
祁家所有主子,除了去清河省亲的祁非蕊不在,祁国公,崔氏,祁书羡,盛知婉,甚至连已出嫁的祁非嫣都被安排在祠堂院外观刑。
庄严肃穆的院子寂静无声。
直到两个下人拖着祁书朗进来。
“贱人!不过是拿她一些东西,小爷翻盘了又不是不还,凭什么打小爷,是她自己非要上赶着当我嫂子”
“要不是看她是个公主还有那么多嫁妆,我才不稀罕叫她嫂子,居然还敢报官,果然是个上赶着的贱货!”
还没进门,便听到他口中不干不净的咒骂,盛知婉眼眸一冷。
“堵住他的嘴,给我打!”祁国公气道。
立刻,两个下人压着还在挣扎的祁书朗退下裤子,强行按在长凳上。
高高的木杖举起。
还未落下,崔氏便忍不住上前半步。
“站住!你敢上前,杖罚翻倍!”祁国公蹙眉看着崔氏。
以往小儿子总是在他面前装得乖巧懂事,没想到实际上居然是个这样混不吝的。
怪不得之前的夫子被气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