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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但说到这件旧事,李诀明显压不?住畅快和阴毒:“哼,我可最烦那种含着金钥匙出身还满身二世祖臭脾气的少爷了!非得?弄死他们不?可。”

    贺屿薇在旁听着,颇为?悚然。

    李诀和余龙飞都绝对不?算什么善人,彼此看不?惯倒也不?稀奇。但是,他们又明显对同一个人心服口服,言听计从。

    奶奶曾经说,恶人自有恶人磨,豺狼虎豹同一窝。

    身边能聚集这些危险人类,证明领导者也不?是什么纯良之辈,他必然具有完全镇压性的手段,可以驱使?这些人为?自己做事。

    余温钧和她有过几次简短的交谈,态度不?算差,但她清楚地知道,他的手就没?软过,而心思之深很难揣测。

    还是说……果?然是因为?余温钧的脑子被手术切掉了一块吧?

    她沉思着。

    李诀看了眼这个弱不?禁风的小保姆,摇摇头。

    “下次被余龙飞欺负了就告状吧。”李诀再给?她出主意,“向余哲宁和墨姨说,是根本没?什么用。他们治不?了他。余龙飞全天?下只怕一个人,而现在,你有他的私人手机号了。”

    贺屿薇没?有智能电子工具依赖症,只在出门的时候才用手机。而里面的通讯录除了存着余哲宁、墨姨、司机、小钰的电话外,多了一个“aaa余董事长”。

    李诀再冷酷地补充一句:“建议你不到快死的时候,别?打这个号码。”

    贺屿薇道谢后收起手机。

    不?需要他提醒。

    她觉得?,这辈子到死,自己都不?敢主动拨打这个电话号码的。

    #############

    余哲宁独自坐在房间里看着窗外发呆。

    一阵轻轻的脚步声,贺屿薇走进?来,她已经换下小黑裙,重新穿上余家的那一身工服,但,发型和妆容还在,整个人显得?悦目极了。

    两人的目光对上。

    明明她才是被余龙飞纠缠的人,可在余哲宁的面前却仿佛感到一种巨大?的歉意和抬不?起头。

    余哲宁沉着脸:“龙飞前不?久才把你推进?游泳池,还害你发了烧,这事儿刚刚过了才几天?,你就不?恨他?还敢跟他聊天??还是说,你想成?为?余龙飞众多女伴里的一个?”

    贺屿薇忙解释自己刚才想去找小钰,不?小心碰上他……

    他打断她,“我知道这事不?是你的错,所以刚才已经狠狠打过龙飞。但他这人很难缠,而我现在脚受伤,也不?能时时刻刻都保护你。所以——你以后也不?要轻易离开我的身边,这样,他就找不?到机会欺负你了。”

    余哲宁向来温柔,这是首次展露疾言厉色的一面。贺屿薇似乎被他的口气吓到了,不?敢回嘴。

    余哲宁的手紧紧抓住助步仪,因为?刚才的追赶,他的脚还在隐隐作痛,但脑子里就像坏了的视频放映器,仍然回荡着刚才的场景。

    ——余龙飞和贺屿薇亲密拉扯的姿态,他在远处看到时,内心仿佛被插了一根奇异且粗糙的木刺,那是很陌生?却又似乎熟悉的感觉。

    余哲宁那一刻恼火极了。

    但与此同时,他敏感意识到,哥哥在旁边看了一眼自己。

    真讨厌余温钧那永远洞若观火的冷静视线。

    余哲宁想到余龙飞昨天?醉后聊天?后扔下的那句话——“你和那小保姆待在一起打发时间也没?什么不?好,就把她当个陪伴玩具吧,栾妍下周六就提前回来了,哥也能对你放心不?是?”

    栾妍要回来了,她还是想和哥哥在一起吧……

    余哲宁自己迷茫了很久,等?再抬起头,却发现贺屿薇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舒适的沙发后,花墙的阴影中,她的眼睛明亮和清澈极了。

    他也觉得?刚才有点失态,此刻也只能强行笑说:“怎么?”

    贺屿薇低下头,不?想让余哲宁看出她内心正因为?他刚才的话产生?得?动摇。

    “我就是想说,明天?要休假,因为?要去上英语课。余董事长让我提前跟你说下,商量好时间。”

    余哲宁也想起还有这么一桩事,他说:“哦,我哥就是喜欢拉人上课……知道了。”

    轻轻关上门,贺屿薇才长舒一口气,紧抓着双手,熟悉的刘海儿盖住眼睛。

    余哲宁刚刚说,以后不?要离开他的身边。

    “他只是把我当朋友。”她悄声提醒自己,尽力平静下来,不?不?不?,不?应该因为?别?人的随口一句话进?行自作多情的延伸。

    贺屿薇再次深呼一口气,又想到明天?被强制被安排的英语课,明天?带字典上课去吧

    ##########

    余温钧请来的英语教授是来自北京外国语学院的。

    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姓高,戴着鲜红色的眼镜,看上去很严厉。

    贺屿薇原本以为?,教学地点会在自己的房间或是在诺大?宅邸里随便的一个空房间,但她看到墙面那巨大?的纸风筝,连忙问?李诀,自己可以使?用余温钧的书房吗。

    李诀往旁边使?了个眼色。

    余温钧破天?荒地也在。

    他侧躺在那张看起来就极其柔软但更像是摆设的古董大?床上,并没?有脱皮鞋,正在看着手边什么厚厚的纸质文件。姿势看起来旁若无?人,既不?在乎别?人来,也不?在乎别?人走,是个气定神闲的佛爷。

    高教授也看不?惯他存在似的,直接就问?贺屿薇:“他是谁,你的丈夫?”

    丈,丈夫?

    贺屿薇的小心脏被这个词都震得?骤停了,头摇得?像拨浪鼓:“是董事长。是主人。”

    主人这个词似乎有一种暗喻。贺屿薇说完后又想咬掉自己舌头,她脑子进?水了吧,应该说是雇主或宅邸主人。

    余温钧的话却在远处响起:“教自己的课就可以。我在旁边休息一下,待会离开。”

    李诀也说:“高教授,您开始吧。”

    传说中的“英语私教课”,就在这种有点诡异的氛围中开始。

    高教授很负责任,她先花了10分钟,让贺屿薇做了英语的基础水平测试。

    写作和的结果?让教授露出赞许的目光,但是到了听力和口语环节,她的表情变了。

    “初中的时候没?学过音标吗?”

    贺屿薇学过,但也学得?很一般。

    不?过,高教授也惊叹于贺屿薇的词汇量,当听到她是靠背字典学英语,更是连连点头。这年头愿意在学习上面用死工夫的孩子不?多见。

    “你多大?岁数?”“之前学过什么课本?”“为?什么没?读完高中?”

    高教授连珠炮似地发问?。

    当教师久了的人,对话都有一种警察般的强势盘问?感。但这种感觉又是如此久违且亲切,贺屿薇几乎情不?自禁地就把自己的事情托盘而出。

    “因为?家庭的一些原因,我辍学没?继续读高中。当时家里没?有电视没?有杂志,只能背背字典。以前网上有那种中国小企业在亚马逊投放广告的英文兼职文案,我曾经试着去做了做,还赚过一点点钱。”

    高教授不?反感有一问?一、乖乖说话的小姑娘。而且,她也认定贺屿薇是那种因为?贫穷而放弃学业的孩子。

    “想继续读大?学吧?”

    出乎意料,贺屿薇摇了摇头。

    “爷爷奶奶是很想让我读大?学,但我觉得?……大?学不?适合每个人。比起动脑子,我其实比较喜欢做……体力活。”她嘟囔,“我这人只要学习,脑子里总会冒出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根本静不?下心来。相反,做体力活,我就会很平静也很专心,更有效率。”

    教授被她t?说得?微微发笑

    “现在的大?学毕业生?们一把抓,倒也不?是谁都有能力做脑力工作者。再说,脑力劳动到最后,也都是拼体力。如今就业形势那么严峻,体力工作者上了岁数后很容易被取代,45岁的体力工作者很难找到工作。而根据研究表明,拿最低工资的劳动力有朝一日会被机器取代。语言,是思想的工具。我们要提高自己的思想……”

    课程的后半段,基本是高教授进?行高谈阔论和行业展望中度过。

    她们两个人很快就把旁边的余温钧忘在脑后。课到中途,他也和玖伯离开书房。

    等?课程结束,贺屿薇送高教授下楼。

    高教授上车前还说:“你既然背过字典,那就说明是脚踏实地的性格。女人要多走出房间,多去看看外面的大?千世界。就算富贵滔天?,你的一生?也不?能围绕着男人转,给?他生?儿育女,这种体力活也不?值得?。无?论如何?,你要先考虑自己……”

    贺屿薇懵懵懂懂点头。

    等?她再独自琢磨着这段话,慢一拍地醒悟过来——教授是不?是误解了什么?

    比如,把她当成?一个业余时间,还想学习英语提升能力的金丝雀?

    贺屿薇不?由结舌。

    高教授未免也太……瞧得?起自己了。

    首先,她的姿色不?配做“金丝雀”。

    其次,成?长过程中,爷爷奶奶对她耳提面命,任何?以色侍人的事是不?长久的。她对男生?没?有任何?吸引力。不?过,余哲宁肯定不?是那种只注重长相的人吧……

    思绪又转到余哲宁身上。贺屿薇稍微沮丧地拍拍脸颊,收回心。

    爷爷奶奶去世后,她原本以为?不?会再对世界产生?任何?喜悦或者爱的情绪,只想减少存在感,慢慢活着。除了自己,也没?有能量去关注任何?人。

    最近,她好像凭空生?出一些少女情怀。唉,肯定是因为?自己24小时都绕着余哲宁打转的原因。

    但是,感谢英语课!

    贺屿薇在余家的保姆生?活,终于有了照顾余哲宁以外的其他重心。

    高教授在第二堂课带来的辅导课本居然是雅思,难度很高。而且她的教学风格很斯巴达,每次上课都会先考试,有时候是听力,有时候是口语。

    这两项都是贺屿薇的薄弱领域。

    从小到大?,她被强硬安排过海量的补习课,这是属于教师子女的“福利”。没?想到如今当了保姆,还得?上什么雇主安排的“私教英语课”。

    贺屿薇只能安慰自己,无?所谓,凑和学,毕竟等?今后申请澳洲打工签证,学习英语肯定还是有一点用的吧。

    她的学习态度看似认真踏实,但隐隐有一种做100分的试卷只求糊弄到65分能让老师闭上尊嘴而别?再烦自己的嫌疑。

    这股懈怠能糊弄高中老师,但每次都被高教授用纯正的bbc腔英语进?行教育。

    不?仅仅如此——

    “我是外研社负责编教材的主笔,平时在大?学,只带研究生?,知道请我出来辅导一堂课需要花多少钱吗?”高教授极为?优雅地看着她,再伸出干扁的大?拇指和食指,“两。千。块。”

    贺屿薇听到这个价钱时,陷入微微的窒息和绝望中。

    啊呜,余家是能发行他们自己的货币吗?

    自己根本就没?那么喜欢学习,她可以选择不?上这么贵的英语课吗,或者,她可以选择再被余龙飞推进?泳池一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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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第一堂课的旁听,余温钧就没?有再出现过,他好像也只是确认下高教授的水平。

    而她们的学习地点,从五楼转到了一楼的会客厅吧台。

    洁白的大?理石桌面,一人多高的进?口花束插在蓝绿条纹的法式花瓶里,粼粼发光。落地玻璃擦得?很干净,远处是北方庭院内冬日沉沉的常青植物丛。

    高教授对这所宅邸的风景大?为?感叹,不?过,她从贺屿薇嘴里根本就问?不?出什么。

    女孩子说自己是来这里当保姆的,除了学英语,也就眼观鼻鼻观心,不?再聊任何?私事。

    等?高教授走后,贺屿薇总是会收拾桌面,把留下的橡皮屑擦干净,两人喝水用的纸杯子扔掉,再将一切恢复原状。

    她如今只在五楼和三楼套房里出没?,自从撞见余龙飞后,连一楼厨房都不?肯再去了。小钰来找她聊天?,也就在三楼的走廊里说话。

    不?远处的走廊,墨姨带着一队穿塑料鞋套的工人匆匆走来,他们是来清理建筑物表面灰尘的专业团队。

    她看到贺屿薇,聊了几句。

    “哲宁的脚怎么样?你坚持吃中药了吗?哪天?再带你去抓一副——”

    贺屿薇为?了中止墨姨的啰嗦,赶紧提出别?的问?题。

    二楼是客房和其他住家佣人房,余哲宁和余龙飞住在三楼,余温钧住在瑰丽酒店,但会来五楼办公和处理事情。地下是休闲室、泳池和健身房——那四层是空着吗?

    墨姨沉默了。

    贺屿薇看对方的表情,连忙说:“我不?会再问?了。

    “倒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墨姨告诉她,四楼目前是当图书馆和珍物收藏室用,南边的套房是给?女主人准备的。目前摆着一些书画和陈列,还有,装着曾经他们妹妹的部?分遗物。

    头一次。贺屿薇才知道余哲宁有一个逝去的孪生?妹妹。

    晚上在余哲宁的房间,她忍不?住多看了好久他的脸。

    白皙的皮肤,挺直的鼻子,笑起来褐色的小痣,温和的脾气。贺屿薇费力地想象和余哲宁五官相像的女孩子,但很难想出来。

    余哲宁也知道兄长给?贺屿薇请了一个英语补习老师,提出让她念几句雅思口语。

    贺屿薇满脸通红地念了一段,他纠正了她几个词,便半开玩笑地说:“要不?然,我也去旁听你的英语课?”

    贺屿薇内心顿时雀跃起来,赶紧掏出手机,想发个短信询问?高教授。

    不?过是开玩笑,她总是太认真。余哲宁笑着阻止,但看到贺屿薇的手机后就稍微一愣。

    贺屿薇如今用的手机,背壳处并不?是普通的银白色金属,而是一层淡淡的,属于重金属独特华丽光芒。

    余哲宁认识的人之中,只有一人会面无?表情地做各种令人瞠目结舌的事,比如,他从不?戴手机壳,而又永远喜欢把后盖镀上一层纯金。

    贺屿薇猝不?及防就被抢过手机,再被余哲宁冷峻的表情吓了一跳。

    他低声问?手机是哪里来的,贺屿薇不?安地回答后,他再问?:“我一直没?问?你,你和我哥是怎么认识的?为?什么会答应他来照顾我?你是他的下属?你会定期向他汇报我的情况?”

    “不?、不?是的!你误会了!我和余董事长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付我钱让我来帮着照顾你。除此之外,他就说要帮我找个英语家教,还帮我付过一次中药钱,买过双鞋。啊,手机是他的秘书李诀给?我的,我就用上了。你哥哥给?了我他的联系方式,但我目前没?有和他联系过!”

    七零八落的解释,但语气很坚决。

    余哲宁皱眉看着她。贺屿薇让自己的目光毫不?闪躲。幸好,他相信了她,表情终于恢复到往日的温和。

    他思考片刻,就把手机还给?她:“我相信你。不?过,我哥答应付你多少钱的报酬?告诉我。以后会由我给?你钱。”

    贺屿薇不?由沉默了。

    那既不?回答也不?反驳的模样弄得?余哲宁莫名心烦意乱,再次说:“听到了吗?你不?准从他那里拿任何?东西?。以后缺什么,也都来找我要。”

    她才拧拧地回答:“我什么都不?缺。即使?……余董事长不?给?我钱,我也希望看到你的脚好起来。至少现在,我是自愿留在这里的。”

    贺屿薇说到最后,突然抬起头,余哲宁触到她那空洞,悲伤又明澈的眼睛后微微一惊。

    “我想把自己的立场表达清楚,”她用力地呼吸了一下,攥住双手:“我确实是余董事长找来照顾你的人,但对你家的事情和你家的钱都没?有兴趣。比起这些,我希望你脚好起来。”

    等?她离开的时候,所有那些东西?,手机、工服,鞋子,多余的钱,包括她对余哲宁的情愫,一切都会被原封不?动地留下。

    而现在,贺屿薇也只能笨拙地重复:“我只希望你好好的。对你不?好的事情,我真的不?会去做。”

    余哲宁也立刻道歉:“我也是。屿薇,我也希望你好好的。其实,我一直都想帮助你。当时你爷爷奶奶出事,正好我要转学回城里,很后悔没?有为?你做一点什么。至少,也能给?你捐点钱。”

    换成?贺屿薇稍微吃惊,一动t?不?动地凝视着余哲宁嘴角那颗漂亮的小痣。

    两个人相处的时候,她会叫余哲宁的全名,而他也尽量平等?的对待着曾经的高中同学。但这一刻,她突然知道他们的地位和人生?并不?平等?。等?他的伤好,余哲宁有自己的那条光鲜大?路,而她也会回归原来的乏味生?活。

    但——即便如此,她从来不?渴求任何?“帮助”。即使?意识到跟他们这些人相比,她是多么渺小。

    小钰借她的日本少女漫画书里,女主角会为?心仪男主角温柔地鼓励一句“你已经很努力了”而打开心扉。这绝对不?是她。

    “……是哦。那,也谢谢你。”贺屿薇只是乖巧地回答。

    “不?,刚才是我的话说重了。只是看到你用我哥的旧手机,有点惊讶而已,都怪我一惊一乍的。”

    余哲宁再次道歉,嘴角的小痣向温和笑容无?限寂寞地延伸,他低头,看着自己依旧行动不?便的脚,平静地说,“那天?,你看到我哥和墨姨在楼下商量什么壁纸的事吧?其实,他们也在布置家里。栾妍三天?后就要回国了,接下来,她会住在我家四楼的套房。”

    第20章

    CHAPTER

    20

    个别地区

    墨姨在第二天清晨把贺屿薇叫出来。

    主要是?交代几件事,

    明天她和余哲宁去医院的时候,他的套房会进行大扫除和木地板保养、家具专门?的除尘。会有宴会布景设计师及团队来布置他们的圣诞走廊,在此期间,

    请不要随意?碰走廊里任何的涂料和装饰物?。

    还?有,

    宅邸会为?栾妍的到来,举办一个欢迎舞会。

    贺屿薇只在漫画、书和电影里看过这个词,

    她很难想象中国人开什么舞会。

    余家的生?意?涉及到海外,

    对圣诞节很重视,

    而每到年关都有大大小小应酬的需要,迎接栾妍的舞会规模很小,

    但也会来60多人。

    宴会的准备工作?早就已经在三周前紧锣密鼓地开始,

    从party的布置主题和选色,再到联系现场乐队,确定来宾数量,订制餐具,

    鲜花、食材,

    换地毯和灯光布置,

    墨姨已经要求余龙飞必须在车库腾出五辆跑车的位置以供其他客人停泊……

    墨姨还?没说完,就被腰间滋滋啦啦的无线电call走,门?卫说是?运送木材助燃料的货车来了。

    每年十?二月初,余家在他们的露天庭院里堆起一把巨大的篝火,白天黑夜,

    一直燃烧到元旦。

    其他佣人们忙得不可开交。

    除了贺屿薇。

    余温钧似乎吩咐过,

    她只需要做专门?照顾余哲宁的工作?,别的不需要掺合。

    虽然最近被高教授疯狂鞭笞着背口语,贺屿薇的小保姆日子过得依旧挺平静,偶尔透过窗户,

    看到庭院外确实又多了好多穿着橘色户外工服的工人,像蚂蚁一样不知?道在施工什么。

    前一段时间生?病受过余家照顾,贺屿薇也在力?所能及的程度帮忙。厨房订购了三箱新鲜的水果,她负责验收重量和品质,并码放在冷藏室里。

    等贺屿薇从厨房忙完回来,看到余哲宁正试图自?己?站起来。

    见证别人受伤后,才知?道伤筋动骨一百天不是?假的。从石膏到支具到双拐到单拐到正常走路,怎么说都得三个月。

    余温钧专门?为?弟弟请了一个康复训练师,但余哲宁辞退了,坚持要自?己?去三甲医院的运动康复科。

    临近要准备宴会阶段,余家的三个司机都忙,贺屿薇又不会开车,李诀自?告奋勇来担当司机。

    余哲宁有点意?外。李诀虽然是?秘书,但地位其实很高,除了余温钧没人能使唤得动他。

    贺屿薇没想那么多。

    康复训练既然是?由李诀陪同的,她就在后面不紧不慢但又寸步不离地跟着。

    贺屿薇头发?长得很快,发?梢依旧有分岔,发?色也有点枯黄,但已经梳得整整齐齐。她还?是?那副样子,除了照顾余哲宁对其他的事情都不在意?,也觉得事不关己?的态度。

    余哲宁在运动康复师的指导下重新练习腿部肌肉发?力?。李诀在旁边问医生?各种信息。

    贺屿薇就坐在远处等待,从书包里那沓有关余哲宁的健康状况的文件夹中找出他的诊疗卡——上面写着他的身高体重出生?日期等资料。

    她随便看了一眼。

    余哲宁的生?日,是?2月15号。

    贺屿薇再想到两人交换圣诞礼物?的约定,开始犯愁——送他什么好呢?

    第一个想法就是?织个手套。

    贺屿薇还?挺喜欢做手工制品的,在农家乐当杂工时,就从坏了的中国结里抽了根绳子,给?自?己?编出条粗糙的红绳手链。

    亲手制作?的礼物?,虽然有点土气和充满自?我满足,可是?,贺屿薇觉得比买东西更?有意?义。

    ……但,还?是?做两手准备吧。

    三天后,贺屿薇请小钰网购的东西到货了。她选择了一个游戏手柄,又买了六两羊绒毛线和编制工具。

    织坏了手套,就把游戏手柄送出去好了。

    贺屿薇在晚上拿着袋子坐到余哲宁面前,堂而皇之地算着起针,开始编织。

    余哲宁被护工搀扶着训练走路回来,他看到了她手里拿着的毛线,便笑着说:“这么老奶奶的爱好?你要是?无聊,可以随意?玩房间里的游戏机或者看电视哦。”

    她摇摇头。

    贺屿薇是?很难分心做事情。如果玩游戏或看电视,会一门?心思投进去,也就听?不清楚余哲宁叫自?己?了。但织毛衣的话,倒是?能比较从容。

    他们正闲聊,贺屿薇突然感觉身后掀起一阵颇为?不祥的微风。

    她心里一个激突。

    这个气场……

    余家三兄弟里,余哲宁身上永远是?那种高级洗衣剂和沐浴露所混合的,淡淡、好闻含蓄味道,余龙飞的身上会沾染各种女人香水味。剩下那位,除了在天台的那次见面,她每次在他旁边都情不自禁地屏气。

    余哲宁也抬起头,看到来人,他的脸色迅速冷下来。

    确实也就是余温钧走进房间。

    这位兄长还?是?老样子,走路不声不响,穿着花衬衫,基本不敲门?。

    贺屿薇看到那双黑色皮鞋无声地停在身边,立刻哆嗦着把膝盖的毛线和针都拢在怀里,她头都不抬,用平生?最快的速度直接退出房间。

    余温钧坐在旁边的小沙发?上,等房间里只剩他和弟弟两人才开口询问栾妍回来的party,弟弟是?否想出席。

    余哲宁垂着眼眸:“我无所谓,你是?想让人欣赏我坐轮椅还?是?拄着双拐的样子?”

    “当晚有摄影师在。老规矩,咱们哥仨一起拍个合照。今年是?坐着拍,你只要出现就够了。”余温钧耐着性子说。

    言外之意?,就是?不太管弟弟是?横着出还?是?竖着出了。

    余哲宁语气嘲讽:“每年都拍这种家庭合照。唉,哥,你对家庭圆满这事还?真的有一种特殊执念。”

    “如果我真的有那种执念,就会要求余承前也出镜。但,我早就已经过了那个天真阶段。”余温钧的目光扫到桌面,上面放着小钰给?余哲宁制定的每周营养菜单,详细写着烹饪方法和食料产地,他说,“说起执念,爸这两年倒是?开始热衷向别人介绍我是?他的大儿子,像炫耀一块进口生?牛肉。”

    余哲宁也想到父亲余承前那一种势利又想掩饰势利的软弱样子,很幽默地补充一句:“USDA认证,全球最高品质的生?牛肉。”

    有那么一刻,余温钧略微展颜,是?被弟弟逗笑了。

    兄弟俩似乎恢复了曾经极为?默契融洽的关系。

    但这温馨的时刻又如同涟漪般很快地消失。

    “栾家应该和你的车祸无关。具体情况我还?在查,但一定会给?你个交代。”余温钧语气微冷,视线落在余哲宁的伤脚上,“目前,我对凶手是?谁已经有了点大概猜测。”

    余哲宁却是?说起另外的话题:“哥,你现在还?是?无法忘记Sarah吗?”

    他一眼不眨地看着哥哥。

    余温钧听?到这个英文女名后,别说脸色,眉毛都没有动。

    他平静说:“‘忘记’这个词只限于?形容重要事物?。我身边总要有女人。但,女人本身并没有那么重要。”

    余哲宁皱皱眉,却还?是?说:“如果真的不重要,我希望栾妍回来后,你也能对她好好解释清楚。栾妍对你的前女友一直心有芥蒂。你……别把她弄哭了。”

    余温钧淡淡说:“哦,你是?指什么时候?”

    男人间会懂得的隐喻话题。

    余哲宁感到自?己?的脸涨红起来,又尴尬又气愤,却一时语塞。

    余温钧目光如炬,射入到余哲宁的眼睛里:“哲宁,你到底还?想因为?女人的事跟t?我闹别扭多久?”

    还?没等余哲宁刚要开口,余温钧再次掐断这个话题,带着点不耐:“算了,今晚来也不是?想跟你说这些——二月份就要过生?日,想要什么礼物??”

    余哲宁平了平气:“什么都不缺。腿伤了,明年也懒得过生?日。我这受伤的人出现在家庭合照也不吉利。你不是?最讲究风水?”

    “我当晚会找理?由阻挡爸和舅舅参加party,估计是?要落得不孝的名号,但不希望嚼舌根的闲人又说咱们兄弟不和。”余温钧干脆利落地说,“所以这事就这么定了?你会下楼参加party。”

    余哲宁的唇紧闭着。

    他哥的语气柔和一点:“哲宁,我正在跟你商量。”

    虽然说是?商量,但余温钧的话没有置喙的余地。

    “好好养伤,我会给?你包个大红包,还?有,对自?己?的生?日礼物?有什么想法都告诉我,全部可以满足。”

    ##########

    他们兄弟说话的时候,贺屿薇正站在门?口,和李诀大眼瞪小眼。

    “大姐。你就不进去泡杯茶?不是?在农家乐当过一阵子服务员吗,怎么就永远没个眼力?价啊?”

    面对李诀的质问,贺屿薇深深低下头。

    不像余龙飞,余温钧每一次在他弟弟房间里停留的时间都很短暂,说完正事立刻离开。她都来不及把茶叶拿出来呀。

    有幸喝过余温钧本人泡的茶后,贺屿薇合理?地怀疑,任何闲杂人等泡的茶在他嘴里都像鱼缸里的腐水般难以下咽。

    余温钧今晚逗留的时间略长,但很快,他又不声不响地快速拐出来。

    她忙小声地打招呼:“……晚、晚上好,余董事长!”

    李诀瞪了一眼她怀里握着的毛线,跟着余温钧走了。

    贺屿薇拍拍胸膛,重新回房间,余哲宁正盯着手头的杯子。

    “我想去外面的花园里走走。”他冷不丁说。

    贺屿薇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一切,跟着余哲宁走下楼。

    刚出门?,北风就像鞭子一样剧烈地在耳朵边甩动着。他们不得不走到隐蔽区,等着这阵风停歇。

    在余家待得这段日子,因为?冬日寒冷和需要照顾余哲宁,贺屿薇几乎没有心情去户外走动。不,这些都是?借口。她纯粹就是?懒得出门?。

    但贺屿薇也知?道,余家有占地面地极大且精心布置的户外花园,还?根据花草集中种类而分ab区管理?。

    此刻他们来的是?最近的A区,但黑暗中,只能看到一排石栏。

    “我啊,只是?凑巧出生?在这个家里。奢华地生?活到现在,但早就厌烦了这个牢笼。”余哲宁冷不丁地开口。

    贺屿薇看着他。

    她注意?到,他没有戴手套。

    “抱歉,不应该当着你的面说这些。我知?道自?己?已经比其他人更?幸运了,只不过,总有一天,我也会彻底地离开牢笼。”他坚定地看着远方,嘴里有团雾气。

    贺屿薇张开嘴又闭上。

    明明天气很冷,穿得也很单薄,但她现在内心有一种很奇怪的平静,甚至于?,接近快乐。

    没有其他人能看到余哲宁脆弱的一面,只有她。

    她想到高中时期,自?己?和余哲宁,身份天壤不同的两个高中生?,一起沉默地走回她奶奶家补习功课。

    贺屿薇不觉得她能帮上什么忙,但至少,她能静静地听?他诉说烦恼。

    “那个,我能要你的微信号吗?”贺屿薇鼓起勇气问。她虽然一直照顾余哲宁,但两人居然一直没有交换微信。比起用手机,她宁愿对着他的眼睛说话。

    余哲宁答应了。

    他穿得御寒衣服很薄,但因为?拄着双拐,行动也不方便。

    “好冷。还?不如去三亚疗养院里对着大海躺着,”余哲宁说,“你也跟我一起去三亚吧?”

    贺屿薇的内心立刻有了变化,她迟疑地说:“……什么时候去?我只会待到一月份吧。”

    余哲宁却眯着眼睛,他哥哥的专车正在缓慢地驶离宅邸。

    围绕着巨大建筑物?主体的是?花型车道,周围种栽着细长的树,两边有装饰着小灯泡的路灯。

    车道的路灯平时只开到二级照明的亮度。

    但只要余温钧的专车驶进宅邸,他待在这里的期间,两排路灯总会像摩西劈海般撕裂黑暗般,把光照点燃到最亮。而晚归的余龙飞,经常也用这些路灯的亮度来判断哥哥在不在家。

    眼看着余温钧专车离开后,车道的路灯逐个变得暗淡的场景,贺屿薇忍不住感慨:“……好厉害。”

    余哲宁心想,在普通人眼中,这件事确实了不得,却听?到她把剩下的话极小声说完,“……好厉害的低级趣味。”

    在自?己?家而已,至于?把出行的架子摆得那么大吗?

    余哲宁嘴角的小痣微微上翘:“嗯……栾妍,第一次来我家也这么说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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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栾妍回来的日子,从早上开始,别墅的佣人就在车道的两侧拴好乳白色的轻盈气球,搭配着没有融化的残雪,感觉就像飞屋环游记里的一幕。

    整座豪华的别墅能脱离地心引力?一路飞到天上似的。

    清早有理?发?师过来给?余哲宁剪头发?,到中午,他再去医院做运动康复理?疗,下午回家的时候,余哲宁也换上西装。

    贺屿薇和男护工帮他穿上衬衫,再由她帮他系好领带。系领带的手法是?墨姨教给?她的,她对着枕头用毛巾打了无数次,但此刻系在他脖子上还?是?手腕微微颤抖。

    比起她,余哲宁有些心不在焉。

    今天是?阴天,据说又会下雪。而迎接栾妍的派对是?晚上七点开始。

    贺屿薇在搀扶余哲宁一起下楼前,赶紧回到房间,洗澡,梳头,然后重新穿上那一套阿玛尼小黑裙。

    面对余家给?的名牌服饰,她并不抗拒。

    这是?保姆工作?内容里的一部分。他们装扮她,就像中学生?用鳄鱼公仔装扮书包。

    有钱人总是?希望服侍他们的人也打扮得得体有品位,这样就不会给?人压榨穷人的印象。

    ——当然,余哲宁送她裙子,肯定不是?这样。她默默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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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arty究竟是?什么样的。

    贺屿薇的脑海中浮现出来的都是?新闻上见过的政治家那类人穿着黑色西装举办派对的样子。光是?想象一下很多人到场,就感到了很大压力?。

    晚上六点半,贺屿薇搀扶着余哲宁走进客厅。

    她曾参与过一部分的宴会布置,但仍然被眼前的景象弄得眼花缭乱。

    分支吊灯比往常高出好几个亮度,原本的沙发?和装饰品被搬走,天花板垂落了雪白的英国吊兰,剔透的水晶杯被叠成脆弱的山峰,亚麻布覆盖着桌面,有打着温莎结戴着手头的侍者分发?着冰冷的香槟和极少却昂贵的食物?。

    四处都是?花香和香水味,浓得像是?把空气凝结起来。

    落地窗边的是?小提琴、大提琴和中提琴组成的室内乐队,演奏家们的指尖旋转出柔和的音乐。周遭是?进口花的海洋,大朵的芍药在冬天里绽放,用紫色和柔和的粉色过渡着奢华的气氛。

    大部分男来宾的衣着并不过分精致,但面貌一看就非富即贵,少数的女宾也都四十?上下。

    那些人样貌不同,但又有共同的气质。非要说的话,就是?透着股高傲疲倦拒人千里之外的神情。

    那是?权力?社会的碾压感。

    余温钧也在其中。

    他穿着西装,没有打领带,内里穿着有艳丽桔红色叶子图案的灰色衬衫,正和几个五十?多岁的男人们谈笑风生?。李诀如影子般跟在他身边。

    余哲宁凝视着眼前的一切,贺屿薇听?到他说:“真有我哥的风格。”

    余龙飞穿过人群走到他们面前。

    不论人品,龙飞少爷的皮相出众极了,窄腿西装男裤衬出漂亮修长的腿部线条,连T台上的男模特看了恐怕都自?惭形秽。

    他面上挂着微笑,但一开口就是?抱怨:“哥请的都是?人啊?要不然是?退休的部委,辈分比咱们大两倍,要不然就是?和生?意?八杆子打不着的人。最关键的,请的服务员都是?男的,场内一个年轻女孩子都没有,害得我今晚一直点头哈腰!唉,就不能请个小网红热热场子吗?”

    余龙飞端着酒杯这么一圈看来看去,矮个子里拔将军,陪在余哲宁身边的盆栽姐居然算是?最秀色可餐的。

    起码,身材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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