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南依思虑了会,道,“我知?道一个地方?。”徐曜扬了下眉梢,问,“哪里?”
南依认真?地说,“网吧。”
徐曜:“……”
听她那么煞有其?事,他还?以为她要说酒吧。
结果就只是个网吧。
徐曜无奈地笑了笑。
果然,好学生对坏蛋的想象力,是有限的。
但她既然提出来了,徐曜照做。
他带她去了家不需要提供身份证的网咖。
由于包间都满位了,便随便找了两个连座。
开机后,南依一鼓作?气,决定把之前?林尔雅不给她做的事都做一遍。
她问徐曜,“你能帮我申请个Q.Q号吗?”
徐曜勾唇,“好。”
不光帮她注册,还?开通了空间,精心装点了一番,“这?是留言板,这?是发说说的地方?。”
他耐心讲解着。
看?着他操作?流利,在她看?都看?不懂的页面上来回穿梭,南依叹为观止。
全都弄好之后,徐曜点开她电脑上的登录页面,“号码和密码一会我发你手机上,你取个名字吧。”
“啊,好的。”南依琢磨了一会,才慢慢在键盘敲了几下,“名字起好了。”
就叫小兔。
她开始在Q.Q上到?处翻看?,新奇地发现列表里面躺着一位好友。
她指过去,还?没开口,徐曜淡淡道,“是我。”
南依,“啊!”
居然是他的Q.Q号码。
先前?好多女生想跟他要的就是这?个号码吗?
出于好奇,她点开看?了眼。
徐曜的Q.Q很?简单,头像只是黑白企鹅,昵称也只有一个字母:X。
那他平时会发什么样子的动态呢?
她正想点进他的空间,恰好他转眼问她,“你准备玩点什么?”
南依慌张地叉掉页面,忙道,“我随便玩玩,你去打游戏吧,不用?管我的。”
听她这?样说,徐曜也只得点了下头。
玩了会,身边始终没什么声音。
徐曜朝她瞥了眼。
发现南依在玩电脑自带的游戏,输入英文单词,帮小青蛙过河。
“……”
他忍俊不禁,“你就玩这?个?”
南依停下动作?,有些为难地说,“我不知?道……玩什么。”
就连这?个游戏,还?是上小学电脑课时,杨夏带她偷偷玩的。
徐曜往这?边坐了坐,“鼠标给我,我帮你找。”
南依老老实实递给他。
徐曜在主页上浏览了一圈,都是些联网的游戏,里面什么人都有,抠脚大汉尤其?多。
适合她玩的……好像还?真?没什么。
想了想,他点开网页,输入4399,随便找个了换装类的,“你就玩这?个吧。”
南依应了声,接过鼠标。
这?种游戏不算难,她实打实玩了会儿。
只不过位置靠门口较近,人来人往的,她时不时便要朝门口扫一眼,始终提心吊胆。
网吧里大部分人都在热火朝天地打游戏,只有她探头探脑,既不会玩又不敢玩。
偶尔有人抽烟,烟味飘过来,南依甚至还?会担忧会不会被林尔雅闻到?。
看?吧,即便下定决心要叛逆,也无法挣脱那一层隐形的束缚。
她自己先给自己上了一道枷锁。
意识到?这?一点,挫败感油然而生。
南依垂下了头。
徐曜余光瞥见她眉眼低垂,情绪不高?,手中的鼠标不自觉停了下来。
屏幕上的换装小游戏还?在一闪一闪,小姑娘却盯着指甲发呆。
网吧里光线昏暗,人声嘈杂,泡面味和烟味混合到?一起,呛鼻难闻。
她穿着一件高?领的白毛衣,梳着乖巧的马尾。像是纯白少女误入杂乱不堪的街角,看?着无比违和。
徐曜总觉得,她应该在光线充沛的图书馆,该在充满童趣的游乐园。任何积极阳光的场合,都会散发她的光彩。
她都不该在这?里的。
前?排的男人打游戏上了头,激.情开麦骂人。
脏话连篇,不堪入耳。
南依闻声,正准备抬眼。
下一秒,一副耳机罩了过来。
微凉的皮质罩住耳朵的瞬间,轻柔舒缓的音乐流淌而出,刚好盖过男人的脏话。
她微微一怔,转头看?去。
侧脸优越的少年目视屏幕,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打,像在弹奏乐谱。
回车键一敲,他侧眸,对着她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看?电脑。
南依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屏幕右下角,一只小企鹅在闪烁。
南依点开,徐曜的消息弹了出来。
X:【小孩不能听脏话,听音乐吧。】
第31章
第
31
章
南依看着这行?字,
不自觉弯起唇角。
耳机里放着以钢琴音为主调的纯音乐,旋律温柔。
音乐总像是有魔法?一般,轻而易举便能抚平毛躁的心事。
南依接受了自己不擅长?玩游戏的事实,
索性转过头?,一边听音乐,
一边看徐曜打游戏。
徐曜今天穿了件黑色衬衫,袖口的扣子解开,
向上挽了两截,肤色冷白?。
骨节分明的手在键盘上游走,
操作流畅。
他?玩的是什么,
她并不知道,只能看到?他?在游戏中大杀四?方。
偶尔打得开心了,他?还会转头?来问她,“厉害吗?”
素来冷淡的脸上,
挂着一抹笑,像个等待被夸奖的臭屁小孩。
南依鲜少?见他?这幅样子。
自信傲娇,
充满少?年的朝气?,又?带了点痞气?。
南依不吝啬夸奖,认真回应,
“厉害。”
徐曜心满意足转过头?,继续看向屏幕,嘴角的那抹笑意却更深了。
音乐是单曲循环,
南依心情渐好,竟觉得有些飘飘然,像踩在绵软的白?雪中。
后来离开网吧,
南依问他?,“我听的歌叫什么名字啊?”
徐曜说,
“Sweet
rumors。”
是那个雪夜,他?为她点亮手电筒时,耳机里自动播放的歌。
下午t?四?点半,天还没黑,但阴沉沉的。空气?沉闷而潮湿,似要下雪。
徐曜提议,“带你去吃个晚饭?”
南依却有些踌躇。
她已经?出来很久了,如果林尔雅回家发现她不在……
她晃了晃头?,可?是,她选择出来,正是因为想跟她对抗啊。
正纠结不已,口袋里的手机震了起来。
南依拿起一看,是林尔雅。,尽在晋江文学城
手机在手心里不断闪着着,停顿几?秒,她鼓起勇气?接起。
没问题的,就算挨骂,也没关系。
她心里不开心,也总该让妈妈也知道。
南依深吸一口气?,开口,“妈妈,怎么了?”
让她意外的是,电话那边并没有她想象中责骂。林尔雅并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来趟人民医院,到?了打电话给我,我下楼接你。”
南依愣住。
……
去往医院的路上,天上飘了点小雪。
城市道路拥挤,车辆行?驶缓慢。
南依焦急地?看向车窗外,抠着手指。
她生怕是林尔雅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一边紧张,一边又?止不住自责。
徐曜全程陪同,终于抵达医院,南依匆忙下了车,转头?对徐曜说道,“谢谢你送我来,我得上去了。”
徐曜应了声,“好。”
说完,南依关上了车门。
她走到?楼下,给林尔雅打去了电话,几?分钟后,对方下来接她。
见她好端端的,并没有穿上病号服,南依整个人卸了力气?似的松了口气?。
她问,“妈妈,你为什么在医院啊?”
林尔雅沉默片刻,才道,“一会你就知道了。”
推开病房门,病房中有三张床,最中间的床上躺着一位老人。
老人身形消瘦,脸色蜡黄,正闭着眼,戴着呼吸机。
南依没见过这种场面,一时有些退缩。
林尔雅在身后轻轻推了推她,道,“别怕,那是你外婆。”
闻言,南依惊讶地?张了张嘴。
外婆?
她有外婆?
从小到?大,她从没听林尔雅说过,她有外婆。
这时,在床尾陪护老人的一位中年女人,放下手中的食盒,朝这边走来。
她问,“你就是依依吧?”
南依面露不解,却也礼貌回应,“是的,我是南依,请问您是?”
女人说,“我是你大姨。”
大姨??
疑惑更深,南依茫然又?错愕。
见到?她的神情,女人心中已了然。
她把目光转向林尔雅,痛心疾首道,“林尔雅,你好狠的心!”
“你怎么能什么都不告诉她?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林尔雅垂着眼,紧抿着唇线。
听对方斥责,始终没做出反应。
女人摆摆手,“算了,你随意吧。”
说完,端着洗手盆出去打水了。
病房内除了老人外,只剩她们两人。
南依急切地?问,“妈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尔雅长?长?叹出一口气?,她像是累极了,无力地?扯了扯南依的袖子,示意她坐到?病床前。
南依照做。
视线不由自主落在了老人身上,远看已经?很消瘦了,近看更瘦。
手腕细到?皮包骨,脸上几?乎没一点血色。
那是……她的外婆。
这种感?觉又?奇怪又?难受。
奇怪的是,生命里忽然多出几?位至亲。难受的是,还没能热烈感?动地?欢聚一堂,只能在病房里初次见面。
林尔雅蓦地?开了口,“之前怕耽误你的学习,没想跟你说的。”
“但你外婆近来状态很不好,不知道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了。”
南依转头?,在看到林尔雅的表情时,微微一怔。
在她的印象中,妈妈向来是强大的,坚韧的,她第一次看她露出脆弱神色。
像一张薄纸片,不堪一击。
安静又?沉重的病房内,林尔雅将那些陈年往事,简短地?说给南依听。
故事中,林尔雅是北城人。
当年因为和家人决裂,毅然决然来到?南城闯荡,又?独自抚养南依长?大。
她性子要强又?倔强,十几?年来,竟真的没跟家里联系过一次。
后面还是南依的舅舅大费周章寻到?了林尔雅的电话,通知她:“妈病重了,你尽快回来吧。”
当月,林尔雅便带着南依回了北城。
她没想到?再见面,母亲的状态会这么差。她无比自责与痛苦,所?以这段日子,她就白?天上班,晚上陪护,不眠不休,只想尽尽最后的孝。
“让你来医院,也是想让你陪陪她。等她醒来时,看到?你的样子,也是好的。”
话说到?最后,林尔雅话里已然有了哭腔。
南依默默垂下头?,眼睛一阵阵酸胀。
晚上林尔雅还要继续陪护,南依说要留下一起,林尔雅没同意。
她将她送到?电梯口,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到?家打电话报个平安。”
南依点头?,声音闷闷的,“好。”
抬眼,她无比清晰地?看到?了母亲眼里的红血丝。
心情愈发沉重,南依匆忙别开了眼。
离开医院,天已经?全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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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正飘着大雪,放眼望去,地?面不声不响地?被铺满了一层白?色。
南依在医院门口静静站了会,随后抬腿走了出去。
周围人大多步履匆匆,唯有她低着头?,垂着眼,一步一个脚印,缓慢地?行?走。
脚底像有千金重量,连带着她的心,狠狠往下坠。
她沉默地?想着,所?以林尔雅不是不想陪她过年,只是因为要照顾病危的外婆。
妈妈在夜以继日地?劳苦,她却毫不知情。不光不体谅,还在因为她没有陪自己吃年夜饭而闹脾气?。
一顿年夜饭而已,有那么重要吗?她的妈妈每天看着自己的妈妈病重,她该有多伤心。
只是稍微代入地?想了想,她呼吸一滞,眼睛再度一酸。
风很大,夹带着雪花迎面打来,有点痛。
南依眨了眨眼,泪水同雪花一起,砸入夜色中。
反正这里没人认识她,她可?以肆无忌惮外露她的伤心。
想到?这,情绪忽然就决了堤。
南依再也走不动,她站定脚步,双手掩面。
起初是小声啜泣,但眼泪如同关不住的水闸,仅一刻,便汹涌而出。
也不知过了多久,远处传来了脚步声。
那声音由远及近,步伐很快,像是在奔跑。
紧接着,脚步堪堪停在她面前,一个熟悉的男声自头?顶响起,“你怎么了?”
南依动作猛地?顿住。,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从手心中抬眼,朦胧的视线里,徐曜双手扶着膝盖,微微喘着粗气?,眉头?紧蹙地?看着她。
南依总是习惯隐藏情绪。
这回也是,她怔愣片刻后,开始胡乱擦了擦脸。
她想把泪狠狠咽回去,然后神色如常地?问他?,你怎么在这里?
你还没走吗?
该不会一直在这里等吧,那多冷啊。
结果眼泪却无论如何都擦不净。
开口时,两滴泪涌出,她难过极了,只能委屈地?叫他?的名字,“徐曜——”
两个字轻飘飘传到?夜色里,却重重砸到?他?的心上。
瞬间将他?击到?溃不成军。
从不知情绪能感?同身受至此,向来柔软单纯的女孩,就在他?面前,啪嗒啪嗒掉着泪珠,他?心脏酸到?不行?。
下意识的反应,想让他?把人抱在怀里,拍拍她的后背,可?他?不能。
手足无措了几?秒,他?嗓音喑哑着开口,“我在。”
夜里风大,他?解开外套,披到?她身上,语气?是难得的温柔,“发生什么了,跟我说。”
温暖的温度拥过来,委屈更深。
她仰起头?,泪水流了一脸,“我真的,很任性,好不,通情达,理。”
肩膀耸动,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妈妈,是为了照顾,生病的外,婆,我,却撒谎,骗她。”
“我昨,天,还和她,顶嘴……”
南依深陷情绪中,完全是想到?什么说什么。
徐曜眉头?越蹙越深,却也只能静静地?听她说,一声又?一声地?应着,不厌其烦。
从春节当晚的埋怨,到?第二天出去玩的隐瞒,再到?昨晚的争执,和今天的叛逆出行?。
她描述得断断续续,徐曜大致都听懂了。
她很后悔自责,也很懊恼。
情绪憋在心里不好受,总是需要抒发,徐曜不擅长?安慰,便做着倾听者?。
直到?南依说,“我,真的,好坏。”
徐曜才开了口。
他?叫她,“小兔。”
南依顿了顿,茫茫然抬起眼。
徐曜弯下腰,双手握住她的肩膀,目光幽深地?看向她,无比认真地?说了三个字,“你不坏。”
她怎么可?能坏?
坏的人,明明是他?。
眼泪还挂在睫毛上,像摇摇欲坠的珍珠,她泪眼婆娑地?眨着眼,“可?是……”
徐曜平静地?打断,“听我说,你是很好的女孩。”
也是他?见过,最好的女孩。
南依对上他?的视线,微微怔住。
他?眉头?紧蹙,眼底情绪在翻t?涌。似是担忧,又?似是疼惜。
有一瞬,她甚至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就这样愣愣地?站在那,愣愣地?仰着头?看他?。
像只红着眼的小兔子。
平时是很可?爱的,这会却很可?怜,让人看了心里又?酸又?软。
冬雾弥漫,漫天鹅绒大雪,在夜空中,如同繁星点缀黑色幕布。
雪花在两人之间,游荡,旋转着飘舞,有些飘到?他?的头?顶,他?的肩上,甚至挂在了他?睫毛上。
记忆中那个冷傲又?叛逆的少?年,缓慢地?抬起手,动作于半空中微有停顿后,再度凑近,擦掉她脸上的泪珠。
动作轻轻,触感?温热,亲昵却不逾越。
南依感?觉一道电流从后脊穿过。
徐曜的声色低沉,清冷如雪,又?带着化不开的温柔。
“好了。”
“我们不哭了。”
第32章
第
32
章
记忆有些久远,
南依从那一个个碎片中,看到?了儿?时的自己。
那是她第一次陪林尔雅出差,在长途火车上,
别?家的小孩子调皮捣蛋,坏心地把她从上铺踹了下来。
虽然?被林尔雅眼疾手快接住了,
但南依还是吓得不轻。
她又?委屈又?害怕,但不想哭出声,
就坐在下铺边吃香蕉边流眼泪。
林尔雅发现后,疼惜地将她整个抱在怀里,
擦掉她的泪,
摸摸她的头,说,“好?了,不怕啊,
我们不哭了。”
那个时刻温柔又?温暖,以?至于她记到?现在。
我们的大脑很奇怪,
当闻到?特定的味道,会触发某些记忆与情感。
触觉和感觉也是。
南依的眼泪神奇地止住了。
褶皱酸涩的心被熨帖平整,莫名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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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曜在帮她擦眼泪,
认真专注抹掉滚落的泪珠,修长的手指只停留几秒,便拿开了。
她沉默着愣神。
他也没说话,
视线静静地落在她身上,等?待她慢慢缓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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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还在下着,夜色在落雪的笼罩下,
朦朦胧胧。医院外便是马路,车水马龙,
川流不息。
鸣笛声响彻夜空,南依的周遭却一片寂静。
静到?她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
她想,和林尔雅当年给她那种安心温馨的感觉,似乎是不同的。
……
汹涌的情绪如席卷而来的浪潮,潮水褪去?,沙滩上只剩一些贝壳,证明它来过。
贝壳小而粗糙,是她藏在心底的秘密,也是她不曾被见?过的一面。
南依难免羞赧。
两人坐在便利店中取暖,南依手捧一杯热牛奶,看向窗外,默默整理情绪。
过了良久,才轻轻开口,“今天……谢谢你。”
徐曜单手开了一罐冰可?乐,随口回应,“没事?。”
他转头看她,“好?点了吗?”
南依点点头,“好?多了。”
但仍然?若有所思。
有时候,心思太过细腻,也不是件好?事?。
徐曜说,“别?太自责。”
南依似有若无地叹了声气,“不会自责了。”
她垂眼,两只手来回搓动,杯子在手心中缓慢转着圈,“但是,我要从这件事?里汲取教训。”
不分缘由?的埋怨,和一时兴起的叛逆,她都要引以?为戒。
她不能用自己的人生去?赌气,也不能因为情绪去?伤家人的心。
徐曜不明白?,哪怕是母女?,产生矛盾也不可?能只是一个人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