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南依听得眉头微微蹙起来,担忧地问,“这件事,会很严重吗?”郭润雨叹气,“很严重,一中有个规定,打架事件如果在一学期出现两次,就要做开除处分,这已经是曜哥第二次了。”
“你他妈还好意思说!”陈智杰从教室门口走过来,把书包甩到椅子上,“本来曜哥跟他约在校门口,说是就问几句话,也没打算动手。要不是你让他留下来值日,那傻逼也不会找到班上来。”
郭润雨脸皱在一起,“不是,这怎么又怪到我头上来了。”
“不怪你怪谁啊?”
“那你事先知情你也没告诉我啊?”
“我……我是不是说了我来帮他值日啊!”
两个人就地争了起来。
有人凑过来劝,也有人不明所以,到处询问状况。
清早的教室里乱成一片。
南依不擅长参与别人的纷争,只能默默坐正。
她掏出英语书,垂下头,准备背单词。但字母偏偏像是长了腿,在纸张上不断跳跃,她根本不能集中注意力。
片刻后,南依直接合上了书本。
那股不安和愧疚在心底里逐渐发酵,她无法忽视。
南依总感觉,徐曜这件事,她也是有责任的。
毕竟是因为郭润雨用她做借口,徐曜才留下值日。
也是因为昨晚她在班里,徐曜才把人带出去动了手。
如果她不在,或许以上这些事情都不会发生。
不对,不是或许,是一定。
想到这,南依更觉苦恼了。
……
大概是因为徐曜这件事闹得很大,班上有些低气压。
就连科任老师都察觉到不对劲,停下写板书的手,转头问,“怎么,今儿个外面没太阳,你们也跟着蔫了?”
底下有人应付地笑了几声。
其实这几节课,南依也上得心不在焉。
身后的座位一直空着,没人知道情况到底怎么样,只能凭借猜测和想象。
后来郭润雨实在坐不住,自告奋勇跑到教务处偷听。
上课前,又一脸愤愤不平地进了教室。
班上同学纷纷围过来。
南依正在做题的手,也不自觉放慢了速度。
郭润雨一屁
股坐在椅子上,说道,“那小子一家人太无耻了,就凭着一个监控视频,把责任都推给曜哥了。”
“啊?什么意思?”范妙珍拧起了眉。
“哎呀,”郭润雨捶桌子,“一开始挑事的人根本就不是徐曜啊,是赵贺三番四次要约他谈谈。结果到了校长那边,人家直接编瞎话,说自己只是路过,莫名其妙就被打了一顿。”
“靠啊,这话有人信吗?”
“这种事本来就各执一词,人家证据摆在那,曜哥是过错方,谁会听他的解释?你是不知道,赵贺他家里人在办公室里跟哭丧似的,这么一通闹,学校必不可能从轻处理。”
“那徐曜家里人呢?他们来和校领导谈谈总能摆平了吧?之前也不是没有过。”
“问题就出在这,没人来,感觉这次也不会来了。”说到这,郭润雨丧着一张脸,“完蛋了,曜哥这次不会真的被开除吧?”
“郭润雨你乌鸦嘴啊!”
范妙珍用尺子使劲戳他,“这事难道那个什么赵贺就没过错吗?你在这胡说八道。”
“又不是我说的,你跟我发什么脾气啊。姑奶奶,你要真这么气不过,你就去跟他们battle。”
“滚,你还说,我扎死你……”
郭润雨被戳得嗷嗷叫,没骨头似的往南依这边挤。
南依不动声色地朝另一侧躲了躲。
结果刚挪开一点距离,对方很快又挤了过来。
反复几次后,南依蓦地站起身来。
椅子摩擦地面,发出“咯吱”的声响。
范妙珍手上动作停了,后知后觉,她开口道,“啊,对不起啊宝宝,光顾着扎他了,他是不是挤到你了?”说着,她反手拍郭润雨的头,“和南依道歉!”
郭润雨仰头抱拳,“骚瑞了小同桌,不是故意。”
南依轻轻应了声,“没关系的。”
她低垂着眼,抱起桌角的一沓卷子,“我只是想起,该去交作业了。”
……
出了教室门,喧闹声渐渐散去。
南依终于能喘息似的,长长呼了一口气。
班上同学讨论的话,她一直都在听。
只是对她来说,每一句都像鼓点,重重敲击在心里那块石头上,压得她难受。
她没法再沉默下去。
南依觉得,她需要去说点什么才对。
脚步停在了教师办公室门前。
南依伸手敲开了门。
张秋正打电话,跟她点点头,比了个手势,示意她把卷子放桌上。自己又转过去继续道,“就算不开除,我这次也必须让他离开我们班。”
南依动作微顿。
“现在领导的意思是还没确定是谁先挑起事端,如果是他,就着重处理。如果是九班那男孩,还需要再酌情考虑下怎么处分。”
“要我说,他一天天不学无术,主动挑事的除了他还能有谁?这不默认的吗?而且他家里人这次也没有出面,那刚好,就该趁着这机会治他。最好让这阔少爷换家学校祸害去,别在这耽误我。”
“行了行了,不跟你说了,事还没解决呢,我去开会了。”
张秋挂断电话,回过身一看,南依还没走。
手机揣进口袋,她问,“还有别的事吗?”
南依原是想来说明情况,但这会却有些迟疑。
听班主任的意思,是不想让徐曜留下的。
她还要说吗?就算说出来,老师真的会采纳吗?
但如果她什么都不说,徐曜怎么办?
静了会,南依抓着袖口,“张老师,我有事想……”
“哦哦,”张秋开口打断,“我有点急,你等我回来再说。”
说完,直接捞起桌上的本子和笔,急匆匆走了出去。
想说的话还是没能说出来。
南依挫败地叹了声气。
她垂着头走出办t?公室,站定在窗子前,若有所思地望向窗外。
晚上还会有一场雪,整座校园笼罩在乌云之下,色调灰白。
空气潮湿,阴冷的风顺着窗户缝隙灌入,卷起南依脸颊边的碎发。
心里有些闷。
南依忽然觉得徐曜的处境,竟然和从前的她如出一辙。
当时是五年级,某次听力课,南依的座位被人占了,她便随便找了另外的位置。
结果第二天,班主任便怒气冲冲地找上了她,训斥她弄坏了听力室的设备。
耳机线被扯断,桌子上画得乱七八糟,桌堂里还有一堆用过的卫生纸。
很明显是故意搞破坏,恶劣至极。
南依努力为自己解释,可无论她说什么,班主任都听不进去。
责备到后面,老师嘲讽地笑了笑,“我问你有什么用呢?你是不会承认的。也对,你从小疏于管教,做这种事很正常。除了你,也没别人了。”
因为她是单亲,所以坏事理应是她做的。
因为她妈妈常年忙于工作,所以她就是没教养的孩子。
可是哪有那么多理所应当?
把这样的坏事强加给别人,被误解的人该有多委屈呢。
望着窗外久了,双眼有些干涩。
南依眨了眨眼,平静地收回了视线。
是的,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
有些错误,需要有人来纠正。
双手攥拳垂在身侧,南依下定决心般,朝楼上走去。
教务处的木质门颜色深沉而严肃,南依来到门前,几乎没有犹豫,举起手,敲了三下门。
里面传来一声清晰的,“请进。”
南依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里面七八双眼睛,齐刷刷地朝这边看来。
南依一眼便看到了那个恐吓过她的男生,赵贺。
时至今日,再次看到这人的脸,她仍然有些胆寒。
也就是这时,她才察觉到自己忽略了一件事。
如果她站出来为一个人作证,就注定会得罪另外一个。
她能不能承担这样的后果?
门把手在她怔愣的间隙脱了手,被一阵风牢牢带上。
“咣”的一声,连同她的心,一起坠入谷底。
张秋看到她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
南依的话尽数卡在喉头,只剩一个单薄的,“我……”
徐曜闻声,这才不紧不慢掀掀眼皮,一眼便看到那抹纤瘦的身影立在宽大的门前。
他眉心一蹙,居然是她。
南依腰背笔直,双手用力揪着衣角,微微垂着眼,睫毛不自觉轻颤。
教导主任见她未开口,主动问,“同学,你有什么事?”
她明显顿了顿。
就像是小机器人重新连起了网络,片刻后,南依抬起了眼。
室外光线昏暗,办公室里开了灯。
灯光下,少女面容清丽,神情倔强。
她礼貌地鞠了一躬,“老师你好,我是高二一班的南依,关于徐曜打架的这件事,我有话想说。”
“那天晚上……我们一起值日的,所以他们起冲突的时候,我在现场。”
语气一如既往的平和温顺,声音轻柔,却又坚定,“我可以作证,”
她眼一闭,伸手指向赵贺,“是那位同学主动找的徐曜麻烦。”
第10章
第
10
章
徐曜是问题少年,在别人眼里,他逃课打架、招惹是非、极其恶劣。
但以上这些,徐曜从不在意。
十二岁那年,父母在国外发展事业,把他丢到姑姑家寄养。
对于这件事,他起初还是有些期待的。他以为有人陪,至少不会像之前那么孤单。
但他却不知道,像他们这种商人的亲情,一旦夹杂了利益往来,就会充满虚伪。
徐曜很快便察觉到姑姑一家的真实态度。
他们把他当做累赘,一切的和颜悦色,都只为了奉承他的父母。
他们的心思从没在他身上,所以这些年不管他犯什么错,他们只会笑呵呵说没关系。
然后,等徐正业一笔钱打过来,任何问题都可以被解决。
一开始,为了激怒徐正业,徐曜会故意犯错。
时间久了就发现也没什么意思。
渐渐的,他对任何事都没什么期待,也没什么怨怼。
性子一天比一天寡淡。
所以他无所谓自己的好与坏,也无所谓别人的看法。
哪怕这一次,被误解,被甩锅,他内心都无比平静。
但他怎么都没想到,就连他都不在意的名声,居然有人会主动站出来,证明他的“清白”。
徐曜静静看着面前的少女。
南依收回手指,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白皙的脸颊涨红。
这对内向的她来说,似乎已经是做到极致了。
明明她的胆子那么小。
空调嗡嗡作响,办公室内陷入短暂的沉默,还是张秋先开了口,“不好意思,领导,我这边处理一下。”
她走到南依面前,低声道,“南依,你跟我出来一趟。”
南依还未反应过来,人就已经被张秋拉了出去。
门关上,教导主任清了清嗓子,“我们继续,刚刚说到……”
对方家长忙把话接过,“我们接受道歉,不准备追究了。”
就在十分钟前,教导主任接到徐曜家长打来的电话,听了几秒,直接把手机递给赵贺的母亲。
女人先是皱着眉,垮着脸,半分钟后,神色大变。
最后挂电话时,她客客气气道,“诶,好好好,都是小孩子打闹,没必要当真,我们家孩子做得也不对。”
不用想都知道,多半是给了一笔巨额赔偿。
徐正业到底还是希望他把学业完成,没有坐视不管。
现下家长已不追究,几位校领导对视几眼。
教导主任说,“但毕竟两人是在学校里打架了,后续,我们也会对两位同学做出相应处罚。”
对方父母点头哈腰,“哎是,打架就是不对的,给老师领导们添麻烦了。”
坐在主桌的校长起身示意,“那今天先这样。”
见状,对方父母也起身握手。
一场闹剧就算解决了。
……
徐曜出了教导处的门,远远便看到楼梯拐角处站着两个人。
张秋背对着他,正和南依谈话。
她语气很急,“实话跟你说,我是不希望徐曜留在我们一班的。他不学无术,只会带坏别的同学。你要知道,咱们班的成绩很好,等到了高三,很有可能会升成重点培养的清北团队。但有他在,不行。”
“我准备借这次机会把他赶出一班,校领导那边我会去交待,你不要为这样的同学出头,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南依全程都低着头,垂着眼,静静听训。
听到这,她才抬起头,“不行的,老师。”
张秋眉毛一竖,“什么不行?”
南依:“我要作证。”
张秋:“为什么?”
她想不通向来乖巧的南依,为什么非得在这种事上偏执,“你们关系很好吗?还是他威胁你了?”
南依摇头:“不是,都不是。”
张秋:“那是为什么?你可想清楚了,要为了这样一个人,影响全班吗!”
面对张秋激烈的态度,南依咬了咬下唇,语气有些低落,“对不起张老师,让您失望了。”
但很快,她再次对上她的视线,“事情是我亲眼看到的,我不能坐视不管。我只是想做,我认为对的事情。”
她每一个字都说得很轻,像溪水缓缓流淌,可连在一起,却成了攻不破的墙。
一阵下课铃响起,不多时,教室中陆陆续续涌出学生。
走廊中人来人往,但南依仍然保持方才的动作,仰着头,一动不动。
非常温柔地在“对峙”。
徐曜也是今天才知道,原来柔软脆弱的少女,不止勇敢,还很倔强。
……
徐曜的处分很快便下来了,下午第二节课,学校临时插了段广播。
“徐曜同学在本学期第二次打架,本该给予开除学籍、留校察看的处罚。但鉴于是赵贺同学主动到一班挑事,还吓唬女同学。徐曜为了帮助同学,才与对方发生争执。所以校领导研究了一下,决定给予徐曜严重的警告处分,给予赵贺警告处分。”
“我校一直严厉杜绝打架斗殴事件,请大家引以为戒。徐曜已被警告两次,再有一次,不管什么原因,直接开除。”
广播结束,不少同学都松了口气。
甚至还有人在桌下,小小地欢呼了几声。
此起彼伏的声音传来,张秋面色愈发铁青。
她将讲桌上的书本立起来,用力敲了两下,没好气地说,“开心了吗,因为打架,徐曜给班里扣了十分,这周流动红旗又拿不到了。”
刚刚还窃喜的同学,为规避张老师的扫射,都悄悄低下了头。
张秋看向徐曜,“按照规定,你们小组值日一个月。但这事儿没那么容易过去,徐曜,你要是再给班里扣分,你们就直接把这一学期包了吧。”
徐曜毫无反应,好像话不是对他说的。
下课铃在这时响起。
张秋本来已经夹着教案走到门口,但越想越生气,于是又转过头,“徐曜,南依,今晚就你俩留下值日,不是喜欢团结互助吗,那就一起打扫干净,我明早来检查!”
说完,愤愤然离开了t?教室。
班主任一走,周围这才有了点声音。
徐曜收起手机,视线不自觉瞟向南依。
从刚回班级起,南依神色便有些凝重。胳膊拄在桌上,两手撑着下巴,静静地发着呆。
好似一鼓作气的小皮球,横冲直撞后,莫名泄了气,整个人看上去很茫然。
张秋说完那段话后,她情绪明显更低落了。
趁着课间,她头埋在胳膊里,趴了下去。
郭润雨没什么眼色,转过头来大咧咧地扯着嗓子问,“曜哥,这次到底咋解决的?”
他这样一开口,其他人瞬间围了过来,“对啊,给我们讲讲!”
“你是不知道,上午我们都急死了。”
“……”
你一句我一句,教室里闹哄哄一片。
这么多问题抛出来,徐曜一句都没回应。
只淡淡地说了句,“我要睡觉。”
说完,往桌上一趴。
周围人相视一眼,声音渐渐淡了下去。
-
放学后,南依自觉留下值日。
她没有注意徐曜是否也留下来了,只闷头将自己的事情做好。
等清理完卫生,已经是晚上九点半。
南依背起书包,系好围巾,离开了教室。
步伐有些沉重,一如她的心情。
平心而论,南依确实不是个勇敢的人。
但帮徐曜作证这件事,她没有后悔。
她只是有点难过。
尤其想起班主任看她的眼神,还有对她说话的语气,她整个人抑制不住地低落。
明明她是很想做老师心目中的好孩子的,可偏偏事与愿违,张老师一定对她失望透顶了吧。
南依慢吞吞走出了教学楼,又停在了门口。
外面正在下雪,楼前的灯已经熄灭,只剩远处几盏路灯,微弱的光在雪中发散成模糊的光斑。
南依眨眨眼,眼前像是蒙了一层纱。
她有先天的夜盲症,不严重,但到了晚上会有些弱视,尤其在光线昏暗处,看东西总是影影绰绰。
南依熟练地从书包里翻出手电筒,推了下,没反应。
她这才想起来,手电筒之前就坏掉了,她一直忘记和林尔雅说。
眼前是一团黑,手里是坏掉的手电筒。
南依垮了下肩膀,长长叹了声气,像一颗无精打采的豆芽菜。
徐曜刚清理完教室外的积雪,一眼便看到不远处有团小小的身影,在雪里缓慢移动。
他放下扫雪工具,掸了掸书包上的积雪,不紧不慢跟了上去。
南依走得异常慢,他凑近才察觉到她的吃力。
雪天路滑,她一手扶着墙,微微弯着腰,低着头,时不时还要用脚尖去探路。
他想起她似乎说过自己有夜盲症。
徐曜脚步也跟着放慢下来,他垂眼,从外套口袋里掏出手机,手机连着耳机线,正在放一首Sweet
rumors。
调子轻柔又浪漫,好似能融合在这夜里。
徐曜单手解开锁屏,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几下,找到了手电筒。
夜色似化不开的浓墨,寒风在耳边呼啸。
路边树干疯狂摇曳,发出簌簌声响,显得格外狰狞。
南依心里一片慌乱。
忽的,一束光从身后的方向照了过来,眼前的世界瞬间被照亮。
怪戾的风声似乎也随着黑暗一起被驱散。
南依怔了怔。
她脚步一停,朝身后看去。
徐曜就站在距离她三步远的地方。
少年身形高瘦,穿着一身黑色,隐在夜色中。他一手拎着书包,另一只手举着手机,像是握着一团光。
在南依回头的瞬间,他错开视线,不经意地瞥向一侧。
鹅绒般的雪花染了光,每一颗都像掉落的星辰,缓缓垂下,掉落在他高挺的鼻尖。
也就是这时,南依才发现,今晚的雪下得很大,也很美。
美到她心脏轻颤了下。
两个人心照不宣地没有开口说话,像是从没注意到对方。
停顿片刻后,南依重新迈开步子。
不多时,身后的脚步声也随之响起。
咯吱咯吱的踩雪声,不远不近,不轻不重。
她身后的那束光也始终萦绕在她周围。
南依双手握着书包的肩带,目光平静地注视前方的路,脚下的路也迈得平稳。
不自觉间,她悄悄扬起唇角。
第11章
第
11
章
南依回到家,入门便闻到了饭香。
林尔雅如往常一样给她准备了夜宵。
南依被雪水打湿,等她擦完头发走出来,发现母亲还坐在餐桌前。
平时林尔雅总是很忙,一般帮南依热好饭菜后,便会回到房间备课。
等南依写完作业准备睡了,母亲的房间往往还亮着灯。
今天却一反常态陪她吃晚餐,南依隐隐感觉哪里不对。
果不其然,饭吃了一半,林尔雅蓦地开口问她,“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
南依夹菜的动作顿了顿,随即回应,“我留下值日的。”
她夹了根青菜到碗里,林尔雅又问,“昨天不是也值日了吗,怎么最近一直是你值日?”
南依对林尔雅习惯报喜不报忧,平时学校里的事,她从不跟她说。
换做以往,她多半会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但今天不同,哪怕是她垂着眼帘,也能感觉到对面目光如炬,一直牢牢锁着她。
没有拷问和逼问,明显是在试探她会不会说谎。
南依慢慢放下筷子,看向对面,老老实实道,“老师叫我们四人一小组,组员如果有扣分的,四个人就一起值日。”
说到这,她又主动交代,“对了妈妈,最近我们组的一位同学,因为打架被处分了,所以我要值日一个月了。”
见到南依说实话,林尔雅满意地点了下头,又道,“你们班主任今天打电话给我,你的事她都告诉我了。”
她的事……指的都是哪些事?
南依眸光微微定住。
林尔雅盯着她,“为什么不告诉我?”
南依一时语塞,“我……”
看到她目光闪烁,林尔雅一股火冒了上来。
南依不是个会招惹是非的性子。
所以当林尔雅接到班主任电话,听说了她在学校的一系列事时,她既惊讶又生气。
林尔雅把筷子一丢,“从小我怎么教你的?别人的事少掺和。我费那么大劲把你弄到一中,是为了让你多管闲事吗?你在学校的首要任务是学习,你知不知道啊?”
“你班那个爱打架的,就是个不学无术的混小子,你怎么还为这种学生惹你老师生气,你真是……太不让我省心了!”
南依知道母亲的不易,所以她从不跟她顶嘴。
林尔雅说,她便听。林尔雅骂,她便认错。
此刻也是,哪怕林尔雅言辞激烈了些,南依也只是撇撇嘴,垂着头低着眼,“对不起妈妈。”
道歉又及时又诚恳,林尔雅满口责备顿在嘴边。
桌上的饭菜冒着热气,南依碗里还剩根咬了一小口的小青菜。
明明做了鱼烧了排骨,偏偏就喜欢吃这些绿叶子菜。
但林尔雅知道,她只是从小吃惯了。
当年母女俩在南城无依无靠,她忙于工作,时常没法照顾到她。
南依也不抱怨,白天自己上学,饿了就自己炒菜吃。她不会做别的,只会炒炒青菜和鸡蛋。
林尔雅忽然想起有一年她下班回家,一眼看到瘦瘦小小的小南依,自己扎着小板凳,在灶台上炒菜。
看到她回来,还笑眯眯地说,“妈妈,马上就能吃饭了。”
当时她眼睛一酸,抱着她哭了很久。
女人独自带孩子哪有那么容易,她望女成凤,生怕自己疏于管教,难免严厉了些。
但偶尔想想,她对女儿又实在亏欠得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