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祁隐抬眼，“？”男人没管裴黎的问话，脸上挂着亲和的笑容，问祁隐：“你是裴黎的同学？叫什么名字啊？”
祁隐看看男人，又看看裴黎，然后重新挪回视线，“祁隐。我不是他同学，我是他男，唔！”
饭桌下，小腿上不轻不重挨了一脚。
祁隐佯装咳嗽一声，继续答：“朋友。您是？”
“我是他爸爸。”裴闵知向祁隐伸出手。
祁隐心里重重一跳。
第一次出来约会就见父母，还挺刺激。
他握了握裴闵知的手，很礼貌：“您好。”
裴闵知说：“小同学，今天晚上和裴黎一起来，咱们晚上再吃个饭怎么样？我好久没跟裴黎见面，你看你方便吗？”
不等祁隐回答，裴黎抢先一步说：“他社恐，和外人一起吃不下饭。”
裴闵知扫了裴黎一眼，随即看向祁隐，“是这样？”
祁隐顶着裴黎的目光边点头，边说：“嗯，严重点会浑身发抖，再过分点直接倒地上抽搐。医生说这是病没法治，所以我爸妈从小不让我跟外人吃饭...”
他越编越离谱，裴黎眨着眼睛给祁隐使眼色让他差不多得了。
裴闵知也不再是信没信，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这样的话，那就算了吧。裴黎，你跟我来一下，我有点事儿给你说。”末了，他又补充，“行吗？”
裴黎犹豫一会儿，还是放下筷子起身。
陆陆续续的，剩下几个菜也上齐了。
祁隐拿一个空碗舀好汤放在一边，等慢慢凉。裴黎不在，他没怎么动筷子。
约莫十分钟后，裴黎终于回来，裴闵知落在后面几步，身后还跟着一个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岁数的女人，以及一个高个男生。
祁隐没怎么看他们，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裴黎身上。
裴黎去时和回时的神色没什么变化，拉开凳子坐下，祁隐眼睛紧盯着他。
“看我干嘛？”裴黎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祁隐笑了一下，小声说：“看我男朋友咯。”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到男朋友，裴黎问：“你刚刚想说什么？”
祁隐抬起视线，“嗯？”
裴黎说：“裴闵知刚刚问你是不是我同学，你说了个男，男什么？”
祁隐夹了一个已经软烂的鸡爪放进裴黎碗里，“男性朋友。”
“......”裴黎咽下嘴里的食物，“你就作吧。”
祁隐有力反驳，“我有名分。”
餐厅里开足了暖气，祁隐脱了外套却没取围巾，小心压着以免滴了汤水。他支着下巴看裴黎，目光抬起望到外面，和裴闵知在一起的女人以及那个男生站在饭店门口，裴闵知正拎着一个蛋糕从街对面的蛋糕店里走出来。
裴黎顺着祁隐的目光粗略扫了一眼。
桌上的菜还在冒热气。
祁隐收回视线，把放了一会儿的汤推到裴黎面前。
“那个女人是我爸现在的老婆。”裴黎摩挲两下碗口，继续说：“他们还挺配的，对吧？”
女人并不年轻，但看着温婉，确实和裴闵知登对。
祁隐没说话，裴黎也不往下说了，喝了一口祁隐推过来的汤，温度适口。
吃完饭菜剩不少，服务员打包好以后，祁隐先把菜放进车里，然后才和裴黎坐电梯往商场的电影院去。
还有半个小时入场，他们先取了票，又买了爆米花和可乐，坐在一边等。
裴黎咬着吸管，玩手机。
祁隐靠在他身边，悄悄喊他，“乖乖。”
裴黎偏了一下脑袋，然后猛地反应过来——等会儿，什么时候开始他居然这么自然地接受祁隐的这个称呼了！？
祁隐没发现他的异样，问：“看电影的时候，可不可以牵手？”
裴黎瞥他，“？”
为什么要牵手？
祁隐和他对视，“情侣看电影不都是可以牵手的吗？还有的要亲嘴，但是还是算了吧，人多，我怕他们听到声音。”
他继续说：“特别是我亲你亲得很深，刚刚把你放开的时候，你会喘，好性感。”
裴黎嘴角微抽，“你真的，算盘打得好响，我耳朵痛。”
祁隐挨他很近，认真地看他，问：“能牵手吗？”
裴黎学着他的腔调，“随你咯。”
电影快开场，广播发出通知，让观众检票进场。
人很多，要排队。
裴黎慢吞吞吸可乐和祁隐在末尾，看了一圈，才发现队伍里基本上都是情侣。他没多想，跟着前进的人群进场。
选的位置靠近过道，裴黎在里面，祁隐在外面。
落座后，祁隐把爆米花放在二人座位中间，然后从兜里拿出一袋湿纸巾，撕开。
裴黎听到声音转头，疑惑地看着祁隐细致擦手的动作，“可乐洒手上了？”
祁隐头也不抬，仔仔细细把每一根手指和指缝都擦过一遍，他的手好看，很白，骨节突出，手指细长。
“没有洒。”他说，“等会儿要牵手，作为一个成熟稳重的男人，我得做好准备工作，给对象最佳的体验感。”
裴黎说：“...那完事儿了，要不要给你一个五星好评？”
祁隐动作一顿，侧过脸看他，语气严肃正经：“这个不用。不如主动坐我脸上，让我舔一下你下，唔！”
裴黎直接捂了他的嘴，凑近他的耳朵压低声音，“你再说下去，我真的会假装跟你玩闹，然后把你往死里打知道吗？”
祁隐眨了眨眼睛，眼底全是笑意，他迎着裴黎的视线乖乖点头。
擦完，电影也正好开场。
祁隐收拾好垃圾揣进兜里，然后摊开手，伸到裴黎面前，“手。”
光线很暗，裴黎放在腿上的手微微紧了紧，抬起来，握成拳头放在祁隐手心。
祁隐背靠着椅子，两腿随意岔开，用另一只手把裴黎缩在一起的手指，像是撬贝壳一样都打开，然后和自己的手指扣在一起。
还没完，他又捏住裴黎的手指收紧，这下掌心都贴着了。
裴黎的手是冷的，和祁隐交扣在一起后渐渐有些发烫。祁隐牵了他就很安分，手指没有乱动，裴黎咽了咽喉咙。
坐在裴黎旁边的那对情侣非常投入，女生到后面甚至看哭了，抱着男朋友的手臂发出轻微的啜泣声。
男朋友见女生哭，忙放下可乐，捧着女生的脸擦泪水，温声细语地哄人。
祁隐往他们的方向看了好几眼，目光落在裴黎脸上。
顶着这人直白的视线，裴黎硬是不看他，“没这个可能。”
祁隐遗憾转头。
接近两个小时的电影，二人的手全程牵在一起，掌心渗出汗也没人提。
影片结束，放映厅的灯全部打开。
裴黎想了想，还没松手，祁隐贴在他虎口的大拇指在上面揉了两下，然后把手放开了。
掌心瞬间一空，汗液接触到空气很快发凉，裴黎垂下眼皮，顺势把手揣进兜里。
走出放映厅，祁隐问：“乖乖，你觉得电影好看吗？”
裴黎细细地想，回答说：“难看。”
确实难看，整部影片除了色彩和光影就没什么能看的了。男女主角一个比一个矫情，明明是一点小事，在手机上都能三两句话解释了，还非要选在大暴雨的时候出去见面，在雨里又是哭又是喊。
“纯粹是诈骗，浪费两个小时。”裴黎总结。
却不想原本和他并肩走的祁隐在听到他说的这话以后，脚步停顿落后了几步。
裴黎回头问：“你怎么了？”
祁隐的脸色非常难看，他看着裴黎，“你真的觉得很难看吗？可是我还打算以后每个纪念日拿出来和你重温呢。”
裴黎困惑：“什么纪念日？”
祁隐答：“结婚纪念日。”
裴黎：“你知道你他妈在说什么吗？”
第十七章
==================
裴黎一句难看，彻底打消了祁隐这个念头。
“然后去哪儿？”裴黎嘬了几口还没喝完的可乐。
祁隐一只手拿着剩了大半桶的爆米花，一只手端着可乐，“电玩城怎么样？就在这儿楼下。”
“行啊，走。”
裴黎上次去电玩城已经是一年多以前了，当时是高考完的那个暑假和钱澈一起去的，两个男生把里面的枪战游戏、射击游戏...来来回回玩了好几遍。
电影院楼下的电玩城很大，一整层搂都是。
裴黎好久没玩，手有点痒，他脚步变快，“祁隐我们先去换游戏币，你想玩什么？”
祁隐把可乐丢进垃圾桶，走在裴黎后面，说：“大头贴。”
“啊？”裴黎一愣，回头。
祁隐抱着爆米花走近，“想拍大头贴。”
“......”
去柜台换好一小框游戏币，祁隐拉着裴黎的衣袖直奔拍大头贴的地方。
机器有五台，但是里面都有人，两个人在外面排队。
裴黎脸上有些热，感觉脚下踩的地皮都烫。
这是什么场面？拍大头贴的不是情侣就是几个小女生，哪有俩男的在外面排队的。
祁隐却没什么不自在，他十分坦然，甚至拿着手机在搜“拍大头贴可以摆哪些姿势？”
没一会儿，里面的人出来，祁隐拽住裴黎钻进去。
祁隐上手选背景，时不时回头问裴黎：“这个好看吗？会不会太粉了？”
裴黎脸上越来越烫，“随便你。”
一番精心挑选，祁隐终于选了一个蓝色系的找相框。
“好了。”
说完，祁隐一把把裴黎的肩膀搂住，“乖乖，过来一点，拍不到你了。”
裴黎根本不知道摆什么姿势，祁隐也不强迫他。
打印好的照片从机器下方发出来，祁隐扯出来，“乖乖，你表情好僵，感觉像是我上辈子欠了你钱没还一样。”
“......”裴黎推着祁隐的肩膀往外走，“快点去玩别的！”
为了找回场子，裴黎直接选了枪战游戏，虽然很久没摸了，但准头一样好，一把下来杀了二十多个头。
“怎么样？厉害吧？”裴黎放下枪。
祁隐很捧场，神情专注，“很厉害。”
“你来。”裴黎让出位置，“你之前玩过吗？”
“没有。电玩城也是第一次来。”祁隐拿起裴黎放下的枪，站在屏幕对面的位置。
裴黎给他投币，“很简单，就打丧尸脑袋就行。”
前方的屏幕画面变化，一个个狰狞的丧尸从四周钻出来。
裴黎本以为祁隐能杀十个头就很不错了，却不想祁隐准头比他还好，没有一枪是漏的，一局下来杀了三十几个头。
“你...真是第一次来玩？”裴黎看着数字，生出怀疑。
祁隐把枪放下，没什么兴致的样子，“对啊。但是有时候工作需要会在电脑上打打枪战游戏。”
裴黎想到上次在祁隐家，祁隐也提到在处理工作上的事情。他还是好奇，“什么工作啊？”
祁隐看他，“想知道？”
裴黎没有防备，“有点。”
祁隐：“亲我一口就给你说，要舌吻。”
他真的在费尽心思往裴黎身上薅。
裴黎立马转身，“倒也没有那么大的好奇心。”
两个人在电玩城玩了很久，裴黎玩爽了，到肚子饿才想起来，一看时间，七点半。
刚好游戏币也玩完了，祁隐把空的塑料筐放回原位，“去我家吗？吃晚饭。”
“我...”裴黎犹豫着。
祁隐看出来他在想什么，“吃了我送你回学校。”
“好。”
从商场里出来，天全黑了。
祁隐把车钥匙给裴黎，“你先去车里，我去办点事。”
“嗯。”裴黎接过钥匙，没有多问。
后座放着今天中午的剩菜，整个车厢都是香的，裴黎把车窗放下来散味。
冷风直往狭窄的车内扑，在电玩城玩热了，裴黎的衣领敞开的，这么一吹，冷风直往身体里钻，鸡皮疙瘩很快竖起来，他忙把领口收紧。
透了好一会儿气，裴黎才把车窗收起来，寒风吹得鼻头凉了，他吸了吸鼻子。
祁隐还没回来，裴黎靠在副驾驶打开手机，点开通讯录，没有未接来电。
上次钱澈给他说裴闵知联系不上他以后，裴黎就把裴闵知的手机号码移出了黑名单，可是这么多天过去，手机没有来电，裴闵知没有给他打电话。
裴黎忽然想到裴闵知叫他过去说话，话没说几句，裴闵知就被周阿姨喊住了。当时周阿姨和她儿子走到裴闵知身侧，裴黎站在对面看他们，更加清晰地明白，现在裴闵知和他们才是一家人...
扣扣扣。
车窗从外面被敲响。
裴黎的思绪被打断，往车窗外看。
祁隐正站在外面，他下半张脸埋进围巾里的，露出漂亮而温和的眉眼。
裴黎正要摇下车窗让他快点上车，祁隐忽然伸手，在车窗上画了一个小爱心。裴黎的手顿住，祁隐继续在画。
左边写了一个P，中间一个爱心，右边写了一个7。
这种幼稚行为，祁隐津津有味。
裴黎坐在车里，手指戳在内车窗。
有雾，手指经过的地方留下清晰的划痕。
祁隐画的爱心歪歪扭扭，裴黎顺着他画的形状修修补补，在内车窗里画出来一个标准爱心。
祁隐的眼睛很亮，现在瞳孔漆黑，隔着车窗，他在看裴黎的脸，特别好看，路灯的光线微微映在裴黎脸上，勾出明亮的线条。
“快上车。”裴黎无声地给祁隐做口型。
祁隐曲着手指又敲了敲车窗，把一直垂落在身侧的那只手抬起来，一个蛋糕拎在他手里。
裴黎眸光一怔，放在车窗边缘的手指不由得扣紧。
祁隐绕过去从驾驶座上车，他边拍脑袋，边把蛋糕往裴黎腿上放，“外面居然开始飘雨了，好冷。”
车里开了空调很暖和，蛋糕是冷的，放在腿上触感清楚。
“你买蛋糕干嘛？”裴黎僵着手不敢碰。
祁隐微一挑眉，“给你啊，不能只别人有。”
别人？
周阿姨的儿子？
“可是...”裴黎胸口漫出一股很不正常的情绪，喉咙也发堵了，“我又不过生日，周阿姨的儿子那个是他们给他买的生日蛋糕。”
祁隐已读乱回：“嗯，那生日再给你补一个。”
他们说的话都对不上，裴黎的意思是，他不过生日，没必要买蛋糕。祁隐的意思却是，生不生日都无所谓，反正不能别人有，裴黎没有。
心脏在肋骨里跳，裴黎脑袋空白，一下子没跟上祁隐的话。
开了车灯，在射出的光线下，飘的雨看得很清楚。
祁隐开车的速度不快，但距离近，很快就进了地下停车场。
裴黎拎着蛋糕和祁隐一起坐电梯上楼。
这一路上都没听裴黎说话，祁隐终于忍不住，问：“乖乖，怎么不说话？蛋糕不喜欢吗？”
他们的身影映在干净的电梯门上，裴黎现在不太敢抬头和祁隐对视，只敢看着门上祁隐的身影，“没有不喜欢。”
“那怎么不高兴的样子？”祁隐想摸摸裴黎，便抬手揉在裴黎脑袋上。
“不是不高兴，我不知道，”裴黎的声线在轻微发抖，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什么，“我爸妈才不会给我买蛋糕。”
他没头没脑说了这样一句话。
祁隐的手滑下去，捏捏裴黎冰冷的耳垂，“我给你买。”
到达楼层以后，电梯发出“叮”的一声。
进了公寓，祁隐把客厅和厨房的灯都打开，拿了围裙，拎着剩菜进厨房，“坐会儿，我去热菜。”
裴黎把蛋糕放在饭桌上。
兜里的手机在震动，裴黎拉开板凳就坐在蛋糕对面，他摸出手机。
【币子】：屁崽，在干嘛呢？
【币子】：有没有出去跨年啊？
【:p】：刚刚才从外面回来
【币子】：你一个人吗？
【:p】：不是
【币子】：和朋友？
【:p】：不算朋友
那边，钱澈看着这条消息，摸了摸下巴。
不算朋友？
什么意思？
裴黎又发出来一张蛋糕的照片，飞快又撤回了。
【币子】：？
【币子】：撤回干嘛？
裴黎不回答这个问题。
【:p】：我今天遇到裴闵知了
【:p】：还有周阿姨和她儿子
【币子】：怎么样？
【币子】：裴闵知有找你说什么吗？
【:p】：没说两句就走了
但是裴黎听到了很多，是被迫听到了很多周阿姨和裴闵知的心里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