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她被迫僵硬抬头,终于看清了祖宗的模样。之前都猜错了,竟然是个小白脸。
皮肤白的像雪,头发黑的像墨,嘴唇红的像血,这描述听起来就是白雪公主本公主。
廖停雁看着他的眼睛。仿佛过了一瞬,又好像过了很久,祖宗忽然放开了手,坐回原地。他刚才看上去还好好的,可这会儿脸上露出痛苦与暴躁之色,眼角都带出一抹红痕。
“出去,都滚出去!”
他突然爆发,把所有人都吓到了,妹子们各个花容失色,忙不迭告退,连那条大黑蛇都仿佛害怕地夹起尾巴,咬着那具还没彻底凉下的尸体一起,跟着大部队一起滚了出去。
说发疯就发疯,这祖宗莫不是个精神病吧?廖停雁脑袋空空地离开,直到下了楼梯,站在塔底下,才彻底回过神来。
嗯?竟然没死?
她抬手擦了一把自己额上虚汗,放下手时看到了手掌中的红色。
是刚才旁边那位妹子死的时候,溅过来的血。
说到这个,她看向旁边的大蛇,大黑蛇跟她们一起被祖宗赶出来了,这会儿咬着一具尸体犹豫不决,但它也没有犹豫多久,很快就嘴一张,把那具尸体给吞了下去。
廖停雁:“……!”
她现在合理怀疑,那祖宗刚才没杀自己,是因为要留着明天再喂给大蛇吃,当场杀的比较新鲜。
第4章
偌大的三圣山,除了一个一言不和就杀人的祖宗,和一条眼睛不眨就吃人的大黑蛇,没看见其他活物。
只剩下九十九人的百人女团在塔底下站着,站了一会儿,领头女修清清嗓子,说:“我们先寻个地方住下,既然掌门要我们侍奉师祖,那么我们就必须留在这里。”
“可是,霓笙师叔,这里不能动用灵力,我们在这里无法修炼,这可怎么办?”
木霓笙斩钉截铁道:“不能动用灵力就不用!不能修炼就不修炼,如今最重要的是师祖。”
在这里的人大部分都不敢反驳她,却也有不愿全部听她的。“霓笙师姐,虽说我们是来侍奉师祖,可是师祖看上去……并不愿意让我们侍奉,我们留在这里,恐怕徒劳无功。”看上去清冷如仙的女修道。
这仿佛是某一宫宫主的孙女,身份上和木霓笙相仿,她们都各自有支持的人,另外还有几个阵营不同的女修,此时是各有心思,不知不觉,原本挤在一起的众人就慢慢分开了,一堆一堆站着。
廖停雁:“……”不是,这才刚到地方,都还没脱离生命危险呢,你们这就要斗起来了?
听着她们话里带话,你一言我一语,廖停雁竟然有种自己错拿了宫斗副本的错觉。那什么,咱们这不是修仙吗?
一群妹子在这你来我往说了一阵,最后结局是分成三拨,分别安置。一拨是木霓笙为首的掌门派,一拨是云汐月为首的宫主派,还有一拨是不愿意依附她们任何一个人,身份又普遍不高,抱团扎堆派。
原本,廖停雁应该是属于最后一派的,然而没人愿意带她玩,因为这些人都精明着呢。今日面见师祖,一共两个人得到他的‘另眼相待’,已经死了一个,还是身份不明的人,而廖停雁,保不准也是类似的情况,大家都默认她肯定有异样,自然不愿意沾上她,免得被她连累。
眼看着其他人都走了,廖停雁一个人,她也不担心,直接走到了旁边的台阶上坐下,给自己锤了锤腿。
哎哟妈呀,腿可酸死了。已经是下午了,廖停雁摸出来一个乾坤袋,这一个是师父洞阳真人送的,传说中修仙人士必备的随身便携储物空间。当然,她这个品级一般,装不了太多东西,里面总共也就只有一个房间那么大的空间,被她装了全部的身家。
她摸出来一壶水,先洗手,拿镜子出来照了照脸,把脸上不小心溅上的血擦干净,梳一下有些乱的头发,然后漱口,喝点水,再拿出个桃子啃,垫垫肚子。她还是炼气期,都没筑基,当然没有辟谷,得吃东西的。
她这身体应该是个穷人,身家并不丰厚,但她所在的清谷天是专门种植灵植灵果的,所以吃的东西她不缺,这次过来带了很多,目前看来,一年半载都饿不死。
如果她能活过一年半载的话。
和其他人一样,廖停雁自己也觉得自己可能活不长了。但她本来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死了说不定会回去,所以认真来讲,她不是非常怕死,她害怕是因为怕疼。死不可怕,死亡带来的疼痛才最可怕。
没人理会她,廖停雁反而觉出一点自在来,她走出中心塔那一片阴云笼罩的范围,找了个能照到太阳的地方——一栋楼的楼顶。这地方清静,没有人过来,太阳又好,很适合午睡。
她每天都习惯午睡的,没有午睡,总感觉整个脑子都不太清楚。
换掉了沾血的裙子,廖停雁摆出了榻和一张小几子,躺上去后觉得太阳太刺眼,又找出一个眼罩戴上。眼罩是找清谷天的师兄要的,某种灵植的叶子,形状合适,绑一根绳子直接就能充当眼罩,而且戴着会觉得眼睛清凉,遮光性又强。
躺一会儿觉得口渴了,被太阳晒得懒洋洋的廖停雁连眼罩都懒得扯下来,继续从自己的乾坤袋里摸出饮料——清谷天出产竹液,甘甜清冽,清热解毒祛火,喝一口,发出一声舒适的喟叹,将剩下的随手放在旁边小几上。
廖停雁在偏僻的某个宫殿楼顶补午觉的时候,其余人都坐在一处讨论目前的环境,人人脸上都是凝重与忧虑。
中间抱团派的有四十多人,聚在一处外围宫殿里,坐在中间的女子皱起眉道:“确实不能修炼了,不仅是灵气无法自然汇聚在这里,用灵石也没办法营造出一个聚灵阵,我怀疑这三圣山下是有什么强大的阵法。”
掌门派木霓笙带着人在另一处地方,她拿着一面镜子,愁眉紧锁,“来时父亲给了我这灵犀镜,本想通过这镜子联系他,如今……唉,既然无法联系外界,我们现在也无法出去,恐怕还是要往师祖那边想办法。”
“霓笙师姐,我觉得师祖有些、有些可怕,我总觉得,多看他一眼会被杀掉。师姐,那个被师祖杀死的,到底是什么人啊?”
木霓笙摆手:“这不是我们应该关心的事。”
隔壁是宫主派的云汐月带着十几人,她们是人数最少的,但这十几人普遍身份都高,基本上都是什么长老家的,宫主家的后辈,一脉之主的天之骄女。她们聚在一起,也在说起那个被师祖杀死的人。
“虽然师祖看上去不太好相处,但他总归是我们的师祖,我们庚辰仙府的前辈,总不会随意对我们出手,他杀死的肯定是什么不怀好意的外派之人,所以我觉得大家大可不必害怕。”
“对,富贵险中求,我相信大家来之前,家中都有说过那些事,我们和其他人不一样,我们要赶在木霓笙她们之前接近师祖,得到师祖欢心!这可关系着我们庚辰仙府的存亡大计!”
她们各自说话,丝毫没有发现大殿屋顶上无声爬过去一条黑色巨蛇。穿着一身黑衣的老祖宗,就坐在巨蛇身上,将她们的话全部听在耳中。
“你说这些东西,胆子有多大。”慈藏道君司马焦,语气里满是厌恶与杀意,听得他身下巨蛇都微微颤抖起来。
司马焦站起身,踩着巨蛇的身躯,稳稳走到它的蛇头上,“走。”
巨蛇不知道他要去哪,只漫无目的载着他在屋顶上徘徊。在过去的很多年里,他时常这样,醒着的时候会坐在它身上,让它随意游走在这空旷的无数宫殿,白天黑夜都是如此。
他做任何事都没什么意义,心情也是阴晴不定,黑蛇和他相处了这么多年,还是时常被他突然变脸吓得蜕皮。
“嗯?”
黑蛇卖力地往前爬,努力做好一个能自动驾车的坐骑,忽然听到身上祖宗鼻子里一声嗯,它立刻知机地停了下来。司马焦看到了不远处晒太阳睡觉的廖停雁。
别人都那么紧张不知所措,怎么她却能在这里一个人躲着晒太阳睡觉?
“过去。”
黑蛇哼哧哼哧往前爬,悄无声息爬到了廖停雁睡觉那个宫殿顶端。廖停雁选择的这个睡觉地点非常好,首先,这里有个观星用的小台子,能放置睡榻,其次这里地势不高,离中心塔不近,哪怕有其他人在附近屋顶,也很难发现她这边,最后就是这里的光照好。
此时的廖停雁已经睡熟了,司马焦坐着蛇来到她身边,往她脸上的眼罩上多看了一眼,然后抬手把眼罩拈起来看她的脸。
“原来是这个胆子最大的。”
他收回手,目光放在廖停雁的肚子上,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笑来,自言自语:“连魔域的人也能混得进来,你说庚辰仙府如今这些没用的东西,是故意让她来惹怒我的,还是真的没用到这个地步,完全没发现?”
其实之前,他本来是想杀了这个人的。这种伪装能骗过别人,还骗不过他,只是现在,他突然又不想杀这人了。
魔域要对庚辰仙府做什么,与他何干,他说不定比魔域的魔修们更期待看到庚辰仙府毁灭的样子。
司马焦想事情的时候,手下不自觉的划过黑蛇的鳞片,然后手指稍稍用力,就抠出一块黑鳞。
黑蛇:嘤。好好地,干嘛又剥我鳞片。
司马焦想剥就剥了,剥完又嫌弃这鳞片难看,随手丢了。
“走。”
黑蛇犹豫着摆了摆尾巴,脑袋往廖停雁旁边小几上一个竹筒凑了凑。司马焦看它这样,将那竹筒拿了起来。
晃了晃,清澈的汁液在翠色的竹筒里晃荡。
他嗅了嗅,然后喝了一口,接着就嫌弃地呸了声,“什么东西,难喝。”把竹筒丢回小几上。
黑蛇载着他回去中心塔,略不舍地吐了吐蛇信。它喜欢刚才那个味道,可惜主人是个狗逼,毫无人性,竟然一口都不给它喝。
廖停雁一觉睡到日薄西山,刚醒来还有些回不过神,以为是假期在家里睡懒觉,摘下有点歪斜的眼罩,看着周围的建筑和遥遥的远山与夕阳,她才回过神来。
哦,对,穿越了。
她坐起来,揉揉眼睛,随手拿起旁边小几上的竹液喝一口润嗓子。
“呼……”
“其实这样也还好,风景好,也有吃有喝,不用工作,不就相当于白赚了个假期吗。”廖停雁自言自语,砸吧砸吧嘴,又喝了口竹液。
她睡了一觉后,成功开解了自己,收起东西,准备找个地方休息。这里的屋子特别多,但大多是如空中走廊一般的建筑,其他人住在了外围的小楼里,她就找了个附近的空屋子,离其他人不是很远,但万一发生什么,都能听得见。
她选好了房间,一个面积不大的阁楼。这里不知道怎么回事,到处都空荡荡的,所有房间里都没有家具和物品,连灰尘都没有,廖停雁稍微布置了下,拿出照明的万年烛,和一些食物,独自一个人看着夕阳,吃了顿烛光晚餐。
一旦把现在看作难得的度假时光,就感觉整个人都舒适慵懒了起来。
唯一不好的就是食物单一,晚餐的话她比较想吃点味道重的,像是肉类啊。
天彻底黑了下来,廖停雁无意间往下看,发现白天见过的日月幽昙花,整个变了样子。白天时是白花黑叶,但到了晚上,竟然变成了黑花白叶。那些白色的叶子仿佛会发光一般,让人能清清楚楚地看见簇拥的黑色花朵。
其实这很奇怪,这么大的一片地方,她看到的唯一的植物,就是这些花,其他的,连一根杂草都没有。
她看着楼下的花,忽然发现有一个妹子走到了那些花旁边,似乎也在赏花。只是她赏着赏着,可能真的很喜欢,就抬手摘了一朵。
廖停雁:“……!”等下!妹子!你身后!
妹子的脑袋被她身后那鬼魅一样的人影随手摘了下来,动作就像刚才妹子摘花一样。
鲜血从无头尸体上喷出来,洒在莹白的叶子上,场面显得异常凶残。
一天之内看到凶杀现场×2
廖停雁捂住了嘴,免得把刚才吃的东西吐出来了。就在她扭头的那一瞬间,摘人脑袋的黑衣祖宗抬头看了她这边一眼。
当廖停雁再看过去的时候,人已经消失了。大黑蛇在那里,把尸体吞了。
……
“不好!我玉家的溶溶本命之火熄灭了!”庚辰仙府内府灯阁,十几人围坐在百盏灯火之间,一个容貌秀丽的男人忽然伸出手往前一抓,口中喝道:“回!”
丝丝缕缕的白色在他掌中汇聚,男人这才脸色稍好,“还好,魂魄未散。”
他将掌中白雾吹出,顷刻间,一身躯透明的女子浮现在众人面前,正是因为摘花被摘了脑袋的那位倒霉蛋。
女子满面茫然,似乎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见到眼前的男人,欣喜地喊了一声:“外祖!”
玉秋霄怒其不争,狠狠瞪了她一眼:“我不是嘱咐你事事小心吗!怎么这就死了!”
玉溶溶愕然:“我死了?怎么死的?”
玉秋霄给她气笑了:“你问我?我怎么知道你是怎么死的?”
玉溶溶讪讪:“我,就是看到师祖那里种了很多日月幽昙,我只是听说过还未见过,一时好奇,就想摘一朵看看……”
众人一片无言,玉秋霄简直想再给她一掌,让她魂飞魄散算了,“你!我怎么会有你这种愚不可及的后辈!日月幽昙,那是你能摘的吗?啊?”
坐在他旁边的中年男人便劝他:“玉宫主,事已至此,你再骂她也无用,还是早些准备,将她送去转世,过个几年也就能接回来了。”
玉溶溶:“外祖,你给我选个好看的孕体,一定要长得比我现在好看!”
玉秋霄骂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给我闭嘴!”
庚辰仙府历史悠久,已然是仙道中一个庞然大物,难免会有一些重要的优秀弟子无端陨落,后来寄魂托生就应运而生。原本是将那些对宗门有大用处大贡献的弟子死后魂魄收集起来,用秘法让他们托生在庚辰仙府附属家族里,等到孩子出生,便唤醒他们的记忆,再将他们接回来庚辰仙府修炼。
可是经过了很久,到如今,这寄魂托生,已经成为了庚辰仙府这些权势者们用来维持扩大家族的工具,各宫宫主,脉主,一代代将自己的血脉亲人与亲近弟子延续,让他们再次拥有生命。虽然寄魂托生只能使用一次,但这样长久的不变,也让庚辰仙府的顶层们如同一滩浑浊的死水,日渐腐朽。
将玉溶溶的魂魄收起来后,在场十几人,又继续看向中间的那百盏灯,如今还亮着的就剩九十八盏而已,一天不到,灭了两盏。
“第一盏熄灭的灯……”
“不必管他,师祖在这个关头出关,不只是我们怕,还有的是其他各派之人害怕,他们不管做什么都是徒劳,师祖对我们都毫无护持之心,对待那些有异心的外派之人,就更不会留手。且看着吧,妖魔鬼怪,还未现行呢。”最正中的老者闭着眼睛哼笑道。
第5章
廖停雁的睡眠质量从来好得一塌糊涂,哪怕是来到了玄幻的世界,还目睹了两场杀人现场,都没影响她晚上睡觉。
大约凌晨三点,她睡得最熟的时候,房间里忽然响起了细细的嘶嘶声,巨大的黑蛇无声无息游走过来,围在她的睡榻边上。
“嘶嘶——”
大黑蛇对着床上睡着的廖停雁嘶嘶了半天,都没看到她有反应,那硕大的蛇脑袋越靠越近,越靠越近,尖锐的蛇牙几乎就在她的脸颊上方冒着寒光,她还是一动不动。
大黑蛇:“……”不对呀,它存在感这么强,怎么老半天都没见人醒过来,不可能这么没警惕心的,所以难道是晕了吗?
大黑蛇是条智商不太行的黑蛇,它甚至不是妖兽,只是有一年司马焦醒过来,抓到它这条误入三圣山快要死了的普通小蛇,无聊至极就给它喝了点自己的血,才让它得以在这里存活下来。
最开始黑蛇其实是条花蛇,也就手指那么粗,手臂那么长,后来有几次司马焦发疯起来自残,黑蛇又吃了点他的血肉,慢慢就异变了,身躯变得越来越大,身上漂亮的花纹也没了,黑成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色。
它在这里没什么吃的,虽然不会死,但一直都觉得很饿,今天下午嗅到廖停雁喝的竹液,就惦记上了,晚上悄咪咪过来想讨点吃的。
它的脑子就那么点大,半晌没想到什么好办法,就吐出蛇信,在廖停雁手上舔了舔——它以往实在饿得狠了,就会压下心里的害怕,犹犹豫豫爬到司马焦手边,像这样舔舔他的手,司马焦就会漫不经心用手指划一划它尖锐的蛇牙,刺破手指,给它几滴血充饥。
现在,它又把这方法用在了廖停雁身上。
廖停雁在睡梦中感觉到了手上的湿润,模模糊糊往旁边一推:“大宝贝,臭狗子,别舔,走开!”
她曾经的室友养过一只狗叫大宝贝,特别爱半夜发疯,跳到床上来一个泰山压顶和旋风洗脸。只是这次,她手推出去,推到的不是毛绒绒,而是冰凉滑溜的东西。
廖停雁睁开眼,看到自己脑袋顶上一张狰狞的血盆大口,黑蛇的一双红眼睛不带一丝温度地凝视着她,仿佛在考虑要不要从头开始吞。
廖停雁一下子被吓清醒了,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嘴,免得尖叫出声。心跳得像擂鼓,头皮都炸起来,总之整个人都不好了。
大蛇则开心极了,它一开心,嘴就张得更大,而廖停雁更害怕了。牙!你的牙!别再靠近了!我不能呼吸了!
廖停雁躺在床上差点淌出眼泪来,心想,这蛇兄弟是半夜过来吃夜宵的吗?就不能省着点吃吗,一共一百个人,一天一个的话能吃三个月,像这样一天吃三个,也就能吃一个月哪!
然而她误会大黑蛇了,大黑蛇其实不爱吃人,和司马焦这奉山一族的最后血脉比起来,其他人的血肉都像是石头木头一样,它压根不爱吃,只是司马焦讨厌尸体随便丢在那里,要它收拾干净,它没办法,只能自己充当垃圾桶处理尸体。
廖停雁还在那进行生命最后的走马灯环节,走了半天,这一辈子二十几年都回忆完了,大蛇还没开吃。
所以,蛇兄弟,你到底吃还是不吃?
大蛇也想问,朋友,能不能给点吃的?
可它又不会人话,也没有聪明到能准确表达出自己想蹭点吃喝的意思,于是一人一蛇僵持住了,灯笼眼对灯泡眼,各自炯炯有神看了大半天,双方都感到很憔悴很无助。
最后,大蛇嗅到一点点味道,把廖停雁打翻在睡榻底下的一个竹筒衔了出来,放在她面前,又朝她晃了晃尾巴。
这竹筒是放竹液的,廖停雁突然间机智了一回,试探着拿出了另一筒竹液。这东西是清谷天最普通的饮料,只要有一截清灵竹,就会源源不断生出竹液,因为她还挺喜欢喝,所以备了不少清灵竹,竹液当然也有不少存货。
她刚把竹液拿出来,就看到蛇摇摆尾巴的频率加快,甚至摇出了呼呼风声。
可是,蛇类表达开心兴奋,似乎不是靠摇摆尾巴的吧?祖宗养的这条大蛇,怎么有点像……狗?
能把一条巨蛇养成狗,祖宗真不愧是祖宗。
蛇喝水是不用蛇信的,它的脑袋都扎水里,所以廖停雁贴心地给它换了个大盆,坐回床上听着黑蛇吨吨吨狂喝竹液。
妈耶,好像捡回了一条命。她擦擦汗,躺回了床上。
从这天开始,连续好几天,大黑蛇都半夜摸过来讨竹液喝,廖停雁给它一个盆,每天睡前倒几筒竹液进去。
“蛇兄,咱们打个商量,你晚上来了就自己喝,别叫醒我了行不行?”
蛇兄听不懂太复杂的意思,依旧我行我素,非常懂礼貌,晚上吃夜宵前,都要喊醒主人跟她打个招呼。
再一次被大黑蛇从睡梦中唤醒,廖停雁勉强睁开一只眼睛,敷衍地嗯嗯了两声,转头继续睡过去。
她这几日压根没出去,每天就是安生地待在这,睡睡午觉,看看夕阳,彻底贯彻了度假的标准,也没和其他人来往,所以并不知道这短短几日功夫,百人女团已经出局了二十多人。
老祖宗司马焦,是个别人不去招惹他,他心情不好也要搞事情的,更别说百人女团里还有些不甘寂寞的野心家,上赶着给他送菜。
其中以云汐月为首的高干子弟派,出局最快最多。云汐月作为老大,当仁不让,首先出局。
她在廖停雁没看到的第三日,带着两位同派系师妹,前去中心塔求见师祖。如果廖停雁看到她的行为,肯定会夸赞她勇于直面死亡。
司马焦见了她们。
“你们来干什么?”他问。
云汐月娇柔而温驯地低头道:“弟子是来侍奉师祖起居。”
司马焦走到她身边,他走起路来,和那条黑蛇一样没有声音,宽大的袍子拖在身后,就如同蛇尾一般,目光也如同蛇目一样冰冷。
云汐月绷着身子,努力不表现出任何异样。司马焦缓缓朝她伸出手,一指虚虚点了下她的眉心,然后再度问道:“你是来干什么的?”
云汐月不自觉张开嘴,说出了和刚才完全不同的回答:“我是来成为师祖侍妾的,我要得到一个有司马家血脉的孩子,一旦奉山一族的血脉有了其他延续,就能困杀师祖,为庚辰仙府解决一个大患,我们云之一族所在的宫也能成为庚辰仙府的主人……”
她面露惊恐之色,想要停下,却毫无办法,身体仿佛有自己的意识一般,将心底掩藏的想法原原本本地吐露出来。
司马焦听着云汐月的话,毫不意外,甚至脸色都没变,只是又朝另一人点了点,“你呢,来干什么的。”
那女子同样是满脸的恐惧与抗拒,可是她与云汐月一般,根本不能控制自己说出了真话,是个和云汐月差不多的说辞。
还有一人,则不能控制地说:“我是来抢夺云汐月的机会,为莫家取得另开一宫的契机,超越云家。”
云汐月恨恨地瞪视她,若是能动弹,恐怕恨不得立刻一剑杀了这往日看上去老实的跟班。
“怎么过了这么多年,他们还是这个没长进的套路。”司马焦语带讥诮,瞧着她们三人神情,抚掌大笑起来。
“司马家就剩我一人了,我一死,庚辰仙府都完了,什么宫主,什么脉主,你们所有人,整个庚辰仙府都得陪我一起死,知道吗?”
三人瑟瑟发抖,仿佛看到了他话中那个可怕的未来。不过,她们终究没看到,因为司马焦笑完,就随手将她们三人都提前超度了。
灯阁内的命灯一下子灭了三盏,接着就在众人沉沉的目光下,又陆续灭了好几盏。
“这个魂魄已经散了。”说话的女人脸色不太好,她的两个弟子过去都死了,那可是她精心挑选培养的!
她不甘道:“师祖……司马焦,他就真这么毫无顾忌吗!”
“呵,他如今还有什么顾忌,如果不是现在他还未恢复,无法从三圣山出来,恐怕……”老者虽未说完,但未尽之言众人都明白,一时沉默。
廖停雁是去取水的时候发现人少了。她们在这里生活,当然需要水,而这座大宫殿里面,她发现的只有一处活水,所有人都在那儿取水。她数来数去,发现好像少了十几个人,心里就有些毛毛的。
除了第一天那两个人,她之后都没再遇见过一个杀人现场,因为她对这里不好奇,对师祖和其他人也不好奇,只是来享受孤独假期。
事实证明,没有好奇心是一件很好的事,不知不觉就苟了好几天。
“你怎么还没死?”一个略眼熟的师姐看到廖停雁来取水,很是惊讶地问。
虽然这话不中听,但好几天了难得有人和她说话,廖停雁还是回答了她:“惭愧,我比较低调,就没遇上什么危险。”
那师姐鄙夷地瞧了她一眼,扭头就走,不愿意与她多交谈。
好叭,她们都很有上进心,当然看不上她这个落后分子。
谁管她们呢,她还要继续苟着的。
然而,世事无常,就算咸鱼不想翻身,也总有那么些外力迫使咸鱼翻身。
这一日晚上,廖停雁醒了。不是被大黑蛇吵醒的,而是被肚子疼醒的。这种感觉她非常熟悉,姨妈疼,在现代的时候她也会姨妈疼,有时候疼起来要命,没有布洛芬,整个人就废了。她没想到,都穿越了竟然还要承受这种疼,不仅比以前更疼,还没有布洛芬,简直操了。
修仙之人为什么还会有大姨妈这种困扰吗?大姨妈也会这么疼的吗?
她疼的死去活来,只感觉肚子里有一把电钻在笃笃笃钻个不停,打水井似得。
好在这疼只持续了一会儿,过后就好了。廖停雁满头虚汗爬起来,发现自己并没来姨妈。
修仙女士的身体构造这么奇怪的,光肚子疼却不见姨妈红?她满头疑问又找不到答案,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吃坏了什么东西。
庚辰仙府,与三圣山相隔不远的一座山峰下,一人坐在树影中等待着,可是等待许久都不见任何动静,这人影冷哼一声,“听到召唤竟然毫无反应,也未曾送出消息来,莫非真以为攀上庚辰仙府的师祖,就以为可以摆脱我们的掌控了。”
“好,且看你还能忍这蚀骨之毒几回!”
对此,廖停雁毫不知晓,毕竟没有一直疼,她就将这事放下了。直到三日后的夜晚,腹部再次传来剧痛,这一回,比上回痛感更甚,她几乎是没坚持一会儿就疼晕了过去。
晕过去之前,她想,这特么确凿不是姨妈疼了!
大黑蛇这一晚照常过来蹭喝,可过来了却发现廖停雁倒在地上,口吐鲜血,昏迷不醒。
大蛇虽然不聪明,可也知道这看上去并不正常,它用脑袋拱了拱气息奄奄的人,发现毫无反应,犹豫着摆了摆蛇头,最后它将昏迷的廖停雁捆着,爬回了中心塔。
司马焦坐在中心塔的最高层,遥望远方山脉中一丛丛一簇簇的星火,听到身后动静,扭头看了眼。
“小畜生,带了个什么东西回来。”
第6章
黑蛇是只不怎么聪明的黑蛇,虽然它心里其实是害怕司马焦的,也觉得这是个狗逼主人,可是遇到了难题,还是会过来找他。
它活了这么多年,喂它吃过东西的,除了司马焦,就只有廖停雁,它还想着以后继续去蹭好喝的水,所以才会冒着生命危险把昏迷的人带到了中心塔。
可司马焦却没那么好的心去救人,他的名号是慈藏道君,一只老秃驴给他取的,可笑得很,他这辈子就从没和‘慈’这个字有过任何关系。
哪怕养了些时日的畜生大着胆子凑过来嘶嘶两声,他的反应也不过是抬手厌烦地把那颗大蛇头拍了出去。
大黑蛇被狗逼主人丢出去,摔了个结实,顿时萎了,它还没那么大的狗胆继续在司马焦身边痴缠,只能默默爬到一边柱子上盘起来,剩下昏迷不醒的廖停雁还躺在地上。
廖停雁没过一会儿,迷迷糊糊恢复了一点意识,只觉得怪冷的,于是缩起身子拉了拉旁边的“毯子”盖在了身上,然后又没了动静。
司马焦再次瞧了她一眼,觉得这魔域奸细胆子是真大,他的袍子都被她扯到身上盖着了。
他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又来了兴趣,一根手指挑起她的脸颊看了看。
“过来。”这一句是对大黑蛇说的。
柱子上盘着的黑蛇屁颠颠爬了过来。
“她做了什么,你为什么想救她?”
大黑蛇摇摇头,不知道是听不懂还是不知道。
“你知道她是来干嘛的?”
大黑蛇又摇头,仿佛只知道摇头。司马焦露出烦躁的神色,骂他:“什么都不知道把人带到我面前,你要死吗。”
黑蛇瑟瑟发抖,怕他又发疯。
司马焦突然将廖停雁拉了起来,冰凉的手掌摸着她的肚子,仿佛准备救人的模样。
黑蛇是不知道它这个喜怒无常的主人又要搞什么,谨慎地在一旁乖巧看着。
司马焦并不将魔域那点小手段看在眼里,不过一些控制人的东西,他要是想搞定,自然有无数种办法,他选了最简单的一种。
捏着廖停雁的嘴,将一根冷白的手指塞进她口中,摸到她的牙齿……他动作一顿,表情莫测地收回手指,拽过旁边的大黑蛇,用同样的姿势捏开蛇口,熟门熟路摸到它的尖锐蛇牙,用蛇牙将手指刺破一点,然后才收回去往廖停雁嘴里随便涮了涮。
他给廖停雁喂了一滴血,之前把手指塞进她嘴里的动作是下意识的,毕竟这么多年,他喂蛇就是这样的,只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人和蛇是不一样的,没用的人类牙齿连他的手指都刺不破。
廖停雁不知道自己被这个不讲道理的祖宗嫌弃了,她原本昏迷中也感觉浑身发冷,特别是之前剧痛的肚子,不痛之后就开始散发凉气,仿佛肚子里塞了沉甸甸的冰块,凉进四肢百骸,但是突然间口中仿佛尝到一点甘甜,接着就是一股霸道的暖意冲进了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