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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这?么年轻就去世了,孟秋由衷感到惋惜。

    章漱明似乎发现她在看照片,抬手,任由雨水打湿他的衬衫,仔细地拂去照片上的水珠,擦拭了一遍又一遍。

    “我和她吵了一架,她跑出去没看车。”

    “被撞了。”

    孟秋站在黑色底下,不知为什?么,听到章漱明这?么平静地叙述,总觉得他还背负着什?么。

    “你们当时在国?内吗?”

    章漱明盯着照片说:“不是,在伯明翰。”

    “我带她回来的。”

    孟秋以为他会和她说他们为什?么吵架,但是章漱明没有继续了。

    他弯腰将两束花摆正,站直后又看了照片一眼。

    那一眼,深且沉。

    “走吧。”他说。

    -

    孟秋和章漱明回到刚装修完的新房,惊悚地发现门?口有一捧玫瑰花。

    红得滴血地在黑色包装里撑开。

    原本是高雅低调到极致的献礼,红玫瑰的花瓣像带血的刀刃,一片片剐进孟秋眼里。

    她脸色发白?。

    赵曦亭在提醒她,别忘了他。

    没关系。

    扔掉就好了。

    她连花进门?的机会都?不给,进屋面?无表情地拿了一个垃圾桶。

    章漱明捡起玫瑰花上的卡片。

    上面?笔锋凌厉,写着。

    ——致孟秋。

    ——听说你们很快要回英国?了?

    孟秋把垃圾桶往门?外?一放,正要捧起玫瑰花,章漱明把卡片递过去,“这?是什?么意思?”

    孟秋看到第二行瞳孔放大,浑身打起冷颤来。

    章漱明看了眼垃圾桶,把玫瑰花扔进去。

    孟秋有点?触动,咽了咽喉咙,温温地看向他,“你不继续问吗?”

    章漱明冲她笑了下,“小秋。”

    “每个人都?有秘密。”

    “可?是这?是玫瑰。”

    “我知道。”

    和章漱明生活,她能?获得绝对的自由。

    她在他面?前,不用像以前她在赵曦亭那里一样?曲意逢迎。

    赵曦亭要吻她就吻她,要见她她连拒绝都?不能?,他逼着她关着她,只能?呆在他身边。

    章漱明确实是一个足够绅士足够体面?的好人。

    选择他没有错。

    孟秋坚定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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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曦亭说得没有错。

    章漱明在国内没什么人脉。

    即使认识一些?文玩的专家和收藏家,

    他?和他?们交情不深,不会平白给?资源。

    章漱明要?想在内地把公?司开起来,等于从零开始。

    不像在国外,他?们是独一份。

    内地的创意,

    美术,

    宣发卷的激烈程度跟山一样压下来。

    章漱明在内地并?没有固定的销售渠道,

    许多工厂第一次和他?合作,不让做欠款,

    得全额预付。

    他?们文创IP款式众多,

    光开模就?是一大笔投入,加上每样起订量远超预估,

    一次性投入的资金就?有些?压力了。

    而且他?们还需要?为后期的营销预留一部分钱。

    这?几天章漱明表面上很稳得住。

    但孟秋知道他?多少有些?焦头烂额。

    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再开发销售渠道。

    或者和知名度较高的品牌进行联名活动。

    孟秋买了寿喜锅到章漱明公?司和他?吃饭。

    章漱明刚给?她夹了一片牛肉放到碗里,手机就?响了。

    他?侧过身聊了十多分钟,

    终于讲完,拿起筷子正要?吃,消息又震动起来。

    就?先回消息。

    等到手机终于消停下来。

    章漱明已经没有胃口,孟秋随意扫了扫,

    他?几乎没有吃多少。

    章漱明有点抱歉:“这?两天没有好好陪你吃饭。”

    “可能还要?忙一阵子。”

    孟秋摇摇头,她无所?谓这?些?。

    她想起刚才他?的电话内容,问?:“过些?天有应酬吗?”

    章漱明点点头,

    拿牙签给?她叉了块哈密瓜,

    不紧不慢地解释:“省博有个招标项目,有人介绍我和文化局几个退休的老领导认识,

    组了个局。”

    “虽然?不在岗,

    不会干涉项目,但一脉相承的偏好不会变,

    多聊聊对写标书有好处。”

    孟秋说了声谢谢,吃完拿纸巾摁了摁唇角,微笑夸他?:“不错呀,开了个好头,一定越来越好。”

    章漱明舀了一勺汤,文雅地咽下,轻轻叹了一口气。

    “希望是。”

    “不过这?个局表面上是旧友聚会,都会带上家人,你和我一起去吧。”

    孟秋点了点头。

    -

    选定的地点是一间挺有意境的会所?。

    前身是明朝的官员府邸,后变成同乡会,民?国时期许多昆曲名家在这?儿唱过。

    后来被三位儒商买下改成了会所?。

    原在这?里唱的昆山腔改革后全是水磨调。

    水磨调讲腔纯,柔婉,绵里抽絮。

    会所?装修也是如此,留白偏多,尽是雪花白蝶的水墨。

    进门前,章漱明轻轻握起孟秋的手,将她的手搭在自?己臂弯。

    孟秋抬头一笑。

    “紧张?”

    章漱明弯唇,“都是大人物?。”

    “没经验。”

    孟秋想了想,宽慰他?:“这?次不行就?下次。”

    章漱明摇摇头:“不行,机会难得。”

    “会好的。”

    孟秋挽着章漱明刚从雕梁画栋的影壁走进去,就?听到了戏班子的二胡声。

    正儿八经的专业人士还未开唱,雅兴已抬了七八分。

    餐厅在二楼。

    有两个泡着茶在下棋。

    他?们后面摆着厚重的中式圆形餐桌。

    旁边是透明玻璃,外面有个景观台。

    孟秋遥遥一望,先是看到黑色衬衫,金色的窗帘挡了一半。

    她莫名觉着眼熟,多停留了几秒。

    那?人往窗台一靠,肩颈松弛而挺拔,脊背疏懒地弓着,他?对面还站了两三个人。

    门没关,笑语声传出来。

    “他?赵公?子的东西本来就?不好借。头些?年问?他?要?两个很小的鸮纹斝,借了快两年,工作人员都快调走了才和他?搭上线。”

    那?人略侧了点脸去弹烟灰,手往窗台撑,身子斜出更多,语调含了丝散漫的笑。

    “早知道您要?,我亲自?送来。”

    “一个电话的事儿,您不是没我电话吧。”

    “别,我可不敢使唤你。”

    孟秋匆匆一撇,看到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英俊侧脸,心脏打了个摆子。

    她手指蜷缩,揪紧了章漱明平整的衬衫,指甲嵌进他?的手臂。

    等她回过神,张开手掌,短短几分钟,手心已有潮意。

    孟秋脑子划过几个猜想。

    她仰头轻声问?:“哪个是介绍你来的朋友?”

    章漱明四?处看了看,“还没来。”

    看来不是赵曦亭。

    孟秋呼吸稍微通畅了些?。

    章漱明看见她失了血色的唇,关切地问:“身体不舒服吗?”

    他看向正前方的软椅,“要?不要?休息?”

    孟秋转瞬定住神。

    这?么多人在。

    他?不会怎么样的。

    她摇摇头,安抚他?,“没事了。”

    原本在景观台的一行人似乎吹够了风,走进来,看到她和章漱明很和气地打了个招呼。

    这些老领导没什么架子,很客气地邀请他?们就?坐。

    章漱明顺势做了自?我介绍,并?说孟秋是他?太太。

    其中几个给?太太打电话,让人别逛了,上来吃饭。

    都夸孟秋和章漱明郎才女貌,拉家常似的问?怎么认识的,什么时候结婚的。

    章漱明一一回答,在看婚纱,没扯证,但差不多了。

    孟秋逃避地避开赵曦亭的视线。

    章漱明帮孟秋拉椅子,“赵先生也在。”

    他?开玩笑,“之前你还说你认识他?。”

    孟秋抿唇没有回答。

    赵曦亭坐在对面,她不经意抬起睫。

    赵曦亭视线落点在她抓着章漱明的手臂的位置,察觉到她看过来,眯起眼睛,冒出点森凉的滋味儿。

    孟秋下意识松开搭在章漱明身上的手,感觉自?己像热水瓶捂上的软木塞,外面还算正常,里头的水蒸气烫得她全身发胀。

    但她名正言顺,没什么好慌的,又放了回去。

    赵曦亭表情全然?淡了,看不出什么情绪。

    太太们还没进餐厅,嘻嘻哈哈的说话声已然?从走廊传进来,聊天声很杂,依稀辩得几句上半年的旅行趣事。

    南腔北调,各有各的柔媚味道。

    她们一来。

    赵曦亭很知趣儿地站起来让座,说不能当长辈的电灯泡。

    一挪,一挤,最后他?换到了孟秋旁边。

    就?他?一个孤家寡人。

    坐那?个位置顺理成章。

    餐桌的桌布挂得很长。

    孟秋忽然?脸色变白。

    因为他?膝盖挨过来了,或许不是故意的,但他?们实在坐得太近了。

    赵曦亭腿长,只要?略微动一下,就?会碰到她。

    孟秋起了鸡皮疙瘩,她想和章漱明换位置。

    章漱明并?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他?正眉眼温和地和旁边的人聊天。

    孟秋刚往章漱明那?边探过身,还没启唇,赵曦亭似乎猜到她什么意图,稳准狠地握住了她的手腕,不动声色地将她钉在座椅上。

    孟秋心脏跟着他?手上的力度往下坠。

    她咬唇稳住身形,手臂拘谨地贴着腰,虚虚垂睫。

    没再动。

    赵曦亭就?像悬在她头顶的一柄剑,一不小心就?会让她血溅当场。

    孟秋太紧张了。

    她无法忍受赵曦亭的肆无忌惮。

    孟秋想去洗手间缓和一下紧绷的情绪。

    她起身的动作才出来,赵曦亭又抓住她的手,这?一次他?牢牢攥住,没有松手。

    他?清凉警告的眼神徐徐落在她脸上。

    孟秋仰头咽了咽干涩的喉咙,把手挪到桌布底下,在暗处和他?对峙。

    赵曦亭轻而易举地握着她,盯着她眼睛,左手手肘撑在桌面上,故意似的在她视线里松开烟。

    孟秋看到烟灰在白瓷盘炸开。

    粉身碎骨。

    她不敢动了,胸膛剧烈起伏,呼吸怎么都不够。

    赵曦亭终于松开她。

    孟秋被他?碰过的那?只手还维持原样乖顺地垂着,任由桌布摩擦她羞惭的皮肤。

    她就?这?样待了很久。

    好像赵曦亭不发号施令,她就?没有拿上来的权利。

    赵曦亭似没察觉她的拘谨,身姿挺拔地坐着,眼眸随意一扫,定住。

    他?自?然?地拿过她手机放在两个人中间,点开。

    孟秋倒吸一口凉气。

    他?居然?明目张胆在她眼皮底下试密码。

    他?们还在一起那?会儿,她的锁就?拦不住他?。

    孟秋抿唇盯着数字键跟着赵曦亭郁白的指尖暗下去,又亮起来。

    壁纸的亮光刺进她的瞳孔,两丸清冷的黑色猛然?一缩。

    解开了。

    赵曦亭长指径直点开通讯录,摆弄几下,将她拉黑的号码放出来。

    又驾轻就?熟地点开她微信。

    界面跳出来后——

    他?手有滞空感地凝了一瞬。

    孟秋和章漱明几小时前还聊过,在第一页。

    她给?章漱明的备注是两个字:漱明。

    但赵曦亭只顿了几秒。

    他?比刚才更快地找到添加界面,输入自?己的手机号码,发送好友请求。

    做完这?一切,他?熄了她手机,轻描淡写地放回原来的地方,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

    连着一个多小时相安无事。

    孟秋觉得国内的酒桌文化很有意思?,你来我往,你方唱罢我开场。

    有个太太看着十分年轻,大概好几年前做过微调,年纪上来拍照没什么问?题,面对面看挺有硅胶感。

    酒到兴处,丈夫让她站起来唱一段儿,她真把自?己当酒桌的调剂,乖巧地起来唱。

    唱的过程中,她还有一两眼望向她先生,绵绵情意,巴着哄着,像被驯服的机器。

    孟秋看得不大舒服。

    她没怎么参与话题,脊梁挺得笔直,单手撑着脸颊,干脆处理起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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