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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潘垚吃着瓜,听着潘三金和周爱红唠嗑闲话。

    西瓜是沙瓤的,里头有黑籽,瓜皮是厚的,咬下一口,脆甜多汁,还带着股沁甜,就是贴近瓜皮的位置,那也是甜滋滋的,别提多好吃了。

    潘三金:“嗳,我这一块的瓜皮怎么破了?”

    周爱红不以为意:“刚刚下井还好好的,许是磕到了,也不打紧。”

    潘垚瞧了一眼,三金爸分到的那一块瓜,是破了点皮,还露出了里头红色的瓜瓤,瞧着倒像是被什么东西偷偷咬了两口,磕碜。

    “爸,你吃这块。”潘垚将另一块推了过去。

    这是周爱红给潘垚留的另外两块,都是靠近瓜心的位置,瓜皮平整无缺口,关键的是,它特别甜!

    潘三金感动,“我闺女儿真孝顺,不用了,你吃你吃,这块甜,爸爸吃这个就成。”

    一颗大西瓜三人吃不完,腹肚撑撑,为了不浪费,潘三金拎着剩下的两块瓜,领着潘垚就要出门。

    他冲周爱红招呼道。

    “红啊,我带着盘盘去老仙儿那儿走走,消消食,顺道把这瓜给老仙儿送两块去。”

    “去吧,瞧好盘盘,别踩着蛇了。”

    “好嘞!”

    ……

    今夜又是一个月圆夜,这时候的天特别的干净,除了一轮圆月像大盘子,天上的星星也多,天光带着一股幽幽的蓝,多瞧一眼,心都要醉了去。

    风轻轻的吹来,土路两边的树叶摇晃,沙沙的声音响起,舒展着白日晒得发蔫的叶子。

    潘三金打着手电筒,另一只手拿着根木棍,时不时的往前扫一扫,回头一瞧,潘垚捧着两块瓜,眼睛瞅着瓜,走得可认真了。

    “眼睛要瞧前头,别光顾着瓜,咱们盘盘可比这瓜重要多了。”潘三金语重心长。

    潘垚闻言一笑,“爸爸最好了。”

    这一笑,眼睛弯弯,脸颊边露出了个小酒窝,甜甜的。

    潘三金老自豪了。

    他家盘盘最可爱!

    ……

    芭蕉村还未通电,家家户户点的是煤油灯,要不就是蜡烛,豆大的光点昏黄昏黄,只一点影影绰绰的光影,铁皮的手电筒尽职的照亮前路。

    老庙隐在黑暗中还瞧不到,不过,潘垚眼中,那老庙的屋檐处却格外亮,天上的圆盘月倾泻下月光,化作一缕缕莹光,纷沓的朝那檐角的仙人神像跑去。

    黑夜明月,老庙神像,这样的华光,别有一番神秘的美丽。

    潘垚瞧得认真。

    这几日,经过她的观察,她觉得这应该是骑公鸡的仙人正在修行,等祂修行好了,一定会把缺了的脑袋补上。

    今夜的光特别的多,是因为圆夜吗?

    潘垚瞧了瞧天上的月亮,暗暗思忖道。

    旁边,潘三金还在可惜,“早知道这瓜有的剩下,爸爸刚刚就应该把好瓜吃了,破了皮的那两块,留着给老仙儿带去,失策啊。”

    潘垚听了偷笑。

    ……

    蝉鸣声中,两人溜溜达达,不知不觉便到了老庙附近。

    不知什么时候,蝉鸣声远了,夏风吹拂大榕树的沙沙声也远了,老庙的八仙桌上点了盏煤油灯,于大仙愁苦着脸,瞧着门庭下方的人,有些无奈。

    “这位同志,我真不是你要找的人,你找错了,快走吧。”

    “郎君当真这般狠心。”

    娇娇声起,婉转如莺啼,如泣如诉,转音之间似有情意绵绵无穷尽。

    潘垚和潘三金已经到了老庙,他们也瞧到了老庙下头站着的人,当下就是脚步一停。

    潘垚:“爸爸,这是谁?”

    “爸爸也不知道。”潘三金摇了摇头,“应该是你于爷爷的客人吧,他生意经唱得好,经常有外乡人找。”

    潘垚瞧了一眼,就是这打扮怪了点,不过,在以后,大家还爱扮成蜘蛛侠呢。

    这样一想,这身打扮也不怪,说不定是刚刚从戏台上下来。

    没错,月色下,那人穿一身粉衣戏服,身段婀娜,脸庞莹白,腮边勾勒一抹红,眼波流转间皆是风情。

    下一刻,这着戏服的人提起衣角,莲步轻抬,手起了个式,一个低头,再一个回头,纤纤兰花指指着于大仙。

    只见那眼里莹莹有泪,神情却恨恨,有怨也有情,还有着依恋,接着,泼辣的花旦唱腔起。

    “你个无良的人儿,情浓意浓时,只花前月下的搂着奴,喊奴儿亲亲,眼下瞧着奴人老珠黄,你便爱淡情驰,不认奴,还喊奴一声劳什子的同志……你你你,”

    他一跺脚,声音陡然提高,如泣血的黄莺。

    “郎君,你好狠的心呐。”

    潘三金大意的听懂了花前月下,还有那一句羞羞的亲亲。

    他眼睛瞪得老大,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看,最后也跺了跺脚,痛心疾首。

    “老仙儿你,你糊涂啊!”

    现在可是有流氓罪的。

    于老仙儿:

    ……

    老庙的大门檐下,于大仙胡子邋遢,又瘦又老,浑身透着疲惫和无奈。

    老仙儿老仙儿,不见仙儿,只见老。

    大门下着戏服的人,只见那粉墨勾勒的眉眼精致动人,粉帕擦眼泪时,肩上外罩的镂空彩衣随着轻泣簌簌而动,当真是一举一动皆是风情。

    是啊,糊涂啊。

    潘垚不住的点头。

    她小脑袋一低,视线落在自己手中的两块大红西瓜上。

    ……应景了应景了,当真是好大的一口瓜啊。

    ……

    7

    第七章(捉虫)

    潘垚手中捧着两个大瓜,眼睛眨都不眨,滴溜溜的瞧着老庙里的这个大瓜。

    香!这瓜贼大贼香!

    潘三金也瞪着眼,鼻孔里还哼了哼气。

    对上这两对相似的大眼睛,于大仙气得几乎要仰倒。

    这半路出家的父女,就是有缘分在!

    “胡说什么,我和这位同志没有关系!”于大仙又气又憋屈,指着人的手都抖了。

    他将自己的右脸颊往前凑了凑,伸手用力拍了拍,啪啪作响。

    “瞧到没?这是老脸!”

    “你用脑子想想,我都这把年纪了,哪里还会跟什么风月沾上关系?这不是埋汰嘛。”

    着戏服的伶人还在擦泪。

    潘三金挺身而出,“就是这把年纪了还骗人家的感情,这才更埋汰!”

    于大仙气得吹胡子!

    他老仙儿的清白哟!

    潘垚见被她三金爸这么话赶话,于大仙也不指人了,改成扶门大喘气,怕这老仙儿被气狠了,回头真成仙了,那就不美了。

    这下,她也顾不得吃瓜,连忙道。

    “爸,爸,咱们不插嘴,听于爷爷和这位姐姐说话。”

    “不是姐姐哦。”话才落,原先在小庙前擦眼泪的伶人停了动作,回头冲潘垚笑了笑,这一笑,当真是百媚生。

    细细的眉,水波流转的桃花眼,简简单单的一个回眸,就好像有千言万语的情丝,欲说还休。

    真是不打折扣的大美人。

    不过,不是姐姐是什么?

    潘垚不解。

    “奴家花名小兰香,这里见过老爷小姐,有礼了。”伶人甩了甩袖,道了个万福。

    端的是姿态婀娜,袅袅生香。

    不过,这一声老爷和小姐,潘三金陡然警觉了。

    他和潘垚不一样,他和于大仙都是从批.斗的年月里过来的,那时候抓的多严啊,到处都在抓资本主义的小尾巴,老爷小姐这样的称呼,大家都是不喊的。

    不论贫富,天下兄弟姐妹一家亲,都是同志。

    潘三金怀疑的看了眼自称小兰香的人。

    那边,小兰香说着自己和于大仙的情谊。

    潘垚从一开始听得津津有味,越听越不对劲,到最后,她抬头瞧了一眼自家三金爸。

    别瞧潘三金这会儿站得板直,还皱着眉抿着嘴,瞧过去有两分凶相,那裤腿下头,两条瘦腿正在偷偷的打摆呢。

    “爸……”

    “嘘,别说话,爸知道。”潘三金压低了声音,“一会儿爸抱着你跑,你腿短,记得趴在爸背上别动。”

    他瞥了瞥潘垚手中的瓜,嫌碍事,一把抓过,往大榕树下的石头凳上一搁,焦急又害怕。

    “我的傻闺女儿哦,都啥时候了,还抓着瓜作甚?”

    “闹鬼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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