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那是白天在公园喂鱼时巫时迁买来的鱼饲料。她没有把鱼饲料全部撒完,偷偷地锁紧小小透明的夹链袋,把剩余的鱼饲料藏进自己的包包里。
她想带回家放进自己的小宝箱里。
可是啊,仙女棒的底部太尖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戳破了那脆弱廉价的薄膜袋子。
一颗颗鱼饲料撒了出来,红色的,细碎的,鱼腥味的。
苏曈突然觉得自己的喜欢或许不是闪闪发光的宝石,可能只是这普通平凡、三块钱一包的鱼饲料。
她不知道成年人的崩溃应该是怎么样子的,她蹲下身抱住膝盖,哭得像个得不到玩具的小孩。
很快有大堂工作人员走过来问她怎么了需不需要帮助,苏曈把丢脸的自己埋在手臂里,摇着头嘟囔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她想起一段问答,一时记不住是知乎还是
「提问:你喜欢的人不喜欢你,是什么感觉?」
下面的回答五花八门,苏曈一个个看了下来,想着这世界上有那么多求而不得的人呐。
而有一个回答像陨落的流星一样坠落在她心上,让她至今都还记得。
「回答:是夏天结束了。」
今年的夏天对苏曈而言,是高考结束,是母亲的葬礼,是和巫时迁的初次见面,是加了九层塔的炒薄壳,是透心凉的冰镇五果汤,是没来得及点燃的仙女棒。
是她无疾而终的暗恋。
夏花茶25.
拜老爷(3300+)
25.
拜老爷(3300+)
“苏小姐,您的退房手续办理好了,欢迎您下次再来。”酒店前台工作人员把账单放进白色信封里,推到两眼肿成小核桃的女孩面前,继续问:“苏小姐需要我帮您叫车吗?”
“谢谢,我已经叫好了。”苏曈回答,正好司机来了电话,说他已经到酒店门口了,苏曈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提着藏蓝色的酒店纸袋,往酒店外走。
司机见乘客只有一个人,下车帮她把行李箱放进后车厢,指了指她手中的纸袋:“这个要放后车厢吗?”
“不用了,我手提着就好。”
苏曈坐上后排,问司机是不是要现在把180元转给他,司机爽朗地说到了车站再给就行。
她把手中的纸袋轻放在大腿上,双手虚拢着。
师傅的车窗有些脏,她有点走神,想到其实巫时迁的车窗也有点脏,车内也乱糟糟,但她那时一点都没在意过。
对上巫时迁的事,自己的眼睛就像自动加上了一块滤镜,让所有一切都变得梦幻旖旎,边边角角都吹着粉红泡泡。
泡泡一戳破,肥皂水糊得画面黏黏哒哒的。
S市城市道路分布简单,几条主干道贯穿东西南北,这两天巫时迁带着跑,她多少能记得几座比较明显的建筑物。
苏曈看着对自己而言称得上陌生的街道,心想着下次再见时希望自己能调整好心情。
只是,短时间内都不想吃炒薄壳和五果汤了啊。
她都记不得昨晚是怎么回的房间,扑倒在床上哭得脑壳疼,本来想就这么哭到无力接着昏睡过去,终是过不去没洗澡这关,硬是撑起身子进了浴室。
洗了个热水澡脑袋也清楚了一点,还记得自己没收拾行李,便吸着红透了的鼻子拉出行李箱。
苏曈原本买的是傍晚的车票,她上app给改了时间,改成了早上最早的那班车。
该吃的吃了,该看的看了,没打算见的人也见了,他还施舍给你一个拥抱,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改好车票,苏曈把浴室里的洗漱用品先简单收拾了一下,看见刚刚换下的衣服,她抬手取下。
她捧着今天穿了一天的T恤,微微俯首,把自己埋进柔软的回忆里。
布料上面还残存着些许巫时迁的味道,不多,和自己的味道交织着。
嗅觉是记忆在呼吸,把那人嘴角勾起的弧度,指间闪烁的火星,细长的眼睛缀着午后豔阳的光斑,那些她听不明白的方言,通通烙进她的脑海里。
她把仙女棒留在了酒店,因为高铁不让带烟花爆竹。
把洒落在小包里的鱼饲料拾起来,从洗漱包里取了随身带的止血胶布,贴住了破洞的塑料袋子,再把鱼饵一颗颗装进去。
东西不多,苏曈收拾好后给服务中心打了个电话,讨了个餐厅打包外带用的塑料饭盒。
她从小冰箱里拿出巫时迁给的蛋糕卷,把PO
PO管理,二三
零二
零六九四三零融化坍塌的那一半切掉,还完好的那一半装进了饭盒里。
她就这么一手行李一手蛋糕走进高铁站,行李安检过机时,安检人员提醒她手提袋也要过机。
“我袋子里头是块蛋糕而已,能不能不过机呀?”苏曈看着行李箱从X光机的另一端东倒西歪地掉落地面,她不想蛋糕再受到什么磨难。
安检人员让她打开纸袋检查了一下,摇摇手让她过去了。
她买的一等座,早班车人不多,旁边的座位空着,斜对角的中年男子从一上车就开始闷头补眠,后两排的婴孩在母亲怀里哭闹。
苏曈掰开塑料盖子,因为饭盒太小,蛋糕上的奶油和都只能刮掉,装进逼仄的空间里搞得一塌糊涂。
苏曈也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只是半截蛋糕而已,她都不愿意放弃。
黑色塑料叉子挖了一勺蛋糕送进嘴里,一会热一会冷折腾了两天的奶油早已过了最佳赏味期限。
她嚼着没了水分的蛋糕,含着尝不出是甜是酸的奶油。
哎,真讨厌,是咸的。
苏曈擦掉流进嘴角的泪液,又挖了一勺。
*
汪汕转进接客车道,对着蓝牙耳机说:“我已经转进来了,你站在原地……啊,我看到你了。”
苏曈拿着手机,认出了汪汕的车,对着他挥了挥手。
汪汕打了双闪,下车后往车后走,帮苏曈把行李箱放上车。
“谢谢你汪叔叔,麻烦你了。”
“没事,正好你妈妈的事情有两份文件得你签个名,上车吧。”汪汕扬了扬下巴。
汪律师的车干净整洁,一直萦绕着新鲜木质香气,苏曈靠在后排座椅椅背上,看着窗外熟悉的高楼大厦和车水马龙。
窄长的后视镜里,汪汕看着那失了魂魄的女孩,开口问:“你这几天在S市玩得怎么样?”
“……唔,就那样吧。”
“你几号要去学校报到?”汪汕没追问,换了个话题。
“28号。”
“到时候你怎么去?第一个学期应该要带不少东西吧?”
“高铁吧,学校好像会安排车去高铁站接新生……”
苏曈想到行李的问题也觉得头疼,自己的生活习惯没办法立刻改变,一样样生活小物件零散琐碎,本来叶瑄是准备开车跑一趟高速送她过去,可现在只有她一个人,只能往清单里划掉一些东西了,尽量缩减至一个行李箱才好拿一点,不够的生活用品,到学校那边再买就好了。
汪汕趁着红灯的时候看了看自己手机里的行程:“要不我送你去吧,有辆车还是方便一点。”
“啊?”苏曈没反应过来。
“那个礼拜我暂时没有固定好的行程,可以陪你跑一趟S市。”
“这样太麻烦你了,我自己去就行,这段时间我已经麻烦你很多事情了。”
“没事,我也好久没去过了,早上去,下午回来时顺便带些当地菜市场的牛肉丸回来,家里有小孩爱吃。”
汪汕想着上次朋友带回来一保温箱的牛肉丸,他分了好一些给宫欣家,宫白羽喜欢得要命。
苏曈自然是感动的,这段时间妈妈的朋友们都在她面前伸出援手,除了汪律师帮她跑妈妈去世后各种遗产手续,还有其他阿姨叔叔都让她随时有事都可以找他们。
“谢谢你,汪叔叔。”苏曈诚挚地道谢。
车子到了苏曈家小区门口,汪汕还要回律所,就直接在这里把文件递给她,“你先看看,没问题再签。”
苏曈一行行看着,听着驾驶座上的汪汕接了个电话。
“嗯,我送完苏曈就回律所……你中午吃了什么?……下午没客户,你有空吗?我陪你去做头发?……好,你约好了告诉我……”
苏曈之前也见过汪律师像现在这样瞬间“变脸”,一接到这个电话,他的语气就会变得温柔到不行。
那人也会对别人露出这样的神情吗?
苏曈垂下眼,收好自己乱飞的心绪,认真核对着文件。
*
巫时迁被黄妍甩在肩背上的巴掌拍醒。
“你今天怎么回事?一直魂不守舍的。”黄妍把手上的三根香递给他:“轮到你拜老爷*了。”
地主神牌面前摆着的香炉插着流泪的红烛,周边已经插了几根佛香,丝丝烟火袅袅升起。
地上一个个朱红圆盘上摆着供品,有红桃粿和鼠壳粿,有卤鹅烧鸡和乌鱼,有五果斋菜,有金元宝模样的钶丝*。
巫时迁接过黄妍的香,跪在地上阖了几下,把香插在香炉上。
他完成了任务,给黄妍让了位,黄妍还得陪土地爷再聊一下天。
巫青山刚洗好茶盘家伙,问他:“想喝什么茶?”
“随便……”巫时迁瘫躺在红木椅背上,他这两天都睡得不好,整宿整宿地做梦,醒了之后就再也睡不着了,睁着眼到天光。
做的梦他一个也记不住,破碎凌乱的,像被撕碎的相纸被风吹到地上,浸在泥水里又冷又脏。
“哥,我们28号去学校报到哦,你那天有工作吗?”坐在他对面的巫柏轩问。
“应该没有吧。”巫时迁也不用想,其实他这几个月都没有接工作。
黄妍从地上站起来,皱着眉问:“你报完到就回家吧?等开学再过去。”
巫柏轩一脸不情愿:“啊……我不要,我想住宿舍啊,想和舍友们先熟悉一下……等到开学再过去,都晚了好几天了。”
“你的身体情况跟他们能比吗?乖乖的啊。”
巫柏轩没再回应,低着头刷手机。